一桩由电视台美女主持人整容失败所引发的系列凶案; 一段在东方文化和西方科技交织下产生的人情扭曲; 一起因私立医院不负责任的广告而发生的医疗事故; 你以为自己正接近真相?其实,你已陷入阴谋者设下的骗局之中…… 作者简介: 朱琨,河北张家口市人,祖籍天津。热衷于悬疑恐怖、探险故事写作,著作出版有长篇小说《怨室》、《远古墓境之祭天陵奇谭》、《军区大院》等,并主编出版民间文学组织青铜社文学创作社合集《吊诡的时光》一部。短篇作品多次发表于《悬疑志》、《胆小鬼》、《今古传奇》、《怖客》等杂志。用“以文字延续生命,用故事澄净心灵”作为创作格言,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作品给读者带来更多的回味和精彩! 目录: 楔子 第一章医疗事故 第二章旧劫新舛 第三章死亡事件 第四章生死之间 第五章偷梁换柱 第六章邮件之谜 第七章逃出生天 第八章古宅踪迹 第九章谜图之谜 第十章左右为难 第十一章千里之行 第十二章雪域之谜 第十三章暗穴尸影 第十四章危机重重楔子 第一章医疗事故 第二章旧劫新舛 第三章死亡事件 第四章生死之间 第五章偷梁换柱 第六章邮件之谜 第七章逃出生天 第八章古宅踪迹 第九章谜图之谜 第十章左右为难 第十一章千里之行 第十二章雪域之谜 第十三章暗穴尸影 第十四章危机重重 第十五章暗露杀机 第十六章轮回之旅 第十七章巨变之乱 第十八章曙光初现 第十九章真相大白楔子 早春二月,晨曦初现。 阳光艰难地从堆叠如棉的团团铅云中挤出一道缝隙,轻柔地抚摸着沉睡了一夜的大地。异域高墙电网下,狭小的院落里一群面带倦色的男人正列队走出半圆形的排房,他们面前站着荷枪实弹的狱方警卫。 “准备点名,昨天谁值日?”体态臃肿的中年警官捧着花名册,冷峻地扫了一眼神情迥异的各肤色囚徒,粗重地喘着气把手里的纸张抖动起来,慢慢地往下翻着。 “报告,是我!”人群中一个瘦小的年轻人怯生生地举起了左手,他的下颌位置长着颗明显的黑痣。 “有事情吗?” “K8403病了,病得很厉害。” “病了?”中年警官睨视昨夜值班的警卫,很显然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警卫的年纪也不算大,瘦小的身躯被套在略有些肥大的警服里,显得特别瘦小,“K8403最近一直不舒服,肚子疼很长时间了,狱医说有可能是慢性阑尾炎或肝脏问题引起的!” 楔子“我去看看。”中年警官的眉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他带人走进牢房,望了躺在床上的K8403好久,从对方痛苦的表情中感觉到了病情的严重性。 “备车,送他去中心总院。” 在警笛声中,年轻的K8403被抬上担架送出了这所规模不大的监狱。他的双手狠狠地按着下腹部位置,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脸色苍白无比。 监狱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蒿草丛生。 K8403抖得更厉害了,就在汽车发动不久,可能过于疼痛,他滚下担架,跌落到车门附近。几个警卫见状都蹲下身子看他,将车内不大的空间挤满。 K8403刚才还微闭双眼,此时眼睛忽然睁得溜圆。他迅速跃起身,从怀里抄出一条冻得硬邦邦、拇指般粗细的冰条,恶狠狠地砸向车窗玻璃,在玻璃碎裂的同时身体敏捷地穿了出去。 穿着囚服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打着滚落到了蒿草丛中。 “站住!”汽车骤然停住,当警卫们七手八脚地跳下车时,K8403已经兔子般跑远了。 “站住,你再往前跑就开枪了!”说话的同时,他们手里的枪已经被高高举起。 K8403听到了,但他的速度并没有降下来。 几个警卫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扣动了指下的扳机。 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了整个黎明的苍穹。第一章医疗事故一当古努伊号货轮穿过马六甲海峡,平安地驶入浩瀚的南中国海时,本田次雄的心里没有丝毫松懈感,反而像头次参加会战的新兵一样揪得更紧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是1945年4月1日晚上10点50分,离预定到达的目的地——北九州门司港还有三天时间。 三天,可以顺利完成集团军总司令亲自交代的任务,把那个重要的盒子护送到目的地吗? 面对黑暗幽深的大海,本田次雄深深地呼吸了口潮湿的空气,然后调整了一下被海风吹得有些散乱的衣领和有点歪的帽檐,信步来到直达船尾小货舱的旋梯跟前。这里每隔一米就站着两名面对面斜挎百式冲锋枪的海军陆战队士兵,直到货舱门前整整有一个小队。他们像没有表情、没有思想、没有任何感情的石像般静静地站立着,守卫着沉重的密码金属门后那个绘有菊花图案、沉甸甸的铁青色金属密码盒。 本田次雄知道这条船上除了达官显贵,还装满了黄金、白金和文物,从价值上来说完全可以用“连城”这个词来形容。但保证它们的安全却是船上宪兵们的责任,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与这支由海军陆战队中的精英组成的小队完全独立于这艘货轮,仅仅是利用它来运送这个盒子。说起来他们任务也算简单,只要把盒子安全送达门司港,交到前来接应的陆军军部负责人手中就可以。 第一章医疗事故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能让军部如此重视?甚至不惜派遣一个特种小队来负责它的安全?对于这一点,军衔为大佐的本田次雄是无权得知的,虽然他能隐隐约约地猜到这次选择他来护送如此重要的东西,很可能与那件事情有关。但作为军人的他还是希望抛弃自己的猜想,可以从容行使赋予的使命,然后得到总司令承诺的金鸱勋章——海军陆战队员的最高荣誉。 对此,他从未有过怀疑。 本田次雄走下旋梯,迎着头顶两侧昏暗摇曳的灯光来到货舱门前,望着面前笔直站立的陆战队士兵和他们身边沉重的金属门,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目前的状态非常满意。就在他转过身准备回到甲板的时候,一个消瘦的身影从旋梯上走下,径直来到他的面前,“本田君,你不觉得队员们应该有充分的休息时间吗?” 说话的人是2月20日本田次雄在香港上船时才被军部委任参与本次行动的副队长井上真村少佐,一个在本田次雄看来与那些头脑僵化的军部官员毫无二致的下级军官;一个仗都没打过几次,临行前一个月才从本土来到中国,善于纸上谈兵的人。他用略带傲慢的眼光瞥了井上真村一眼,懒洋洋地回答道:“作为本次行动的指挥官,我必须对我的军衔和帝国的未来负责。我相信帝国军人的职责是他们的天命,在此期间每个人都应该全力以赴。” 井上真村好像没有注意到本田次雄的态度,仍然微低着头,谦恭地说:“本田君,我们这次的任务非同寻常,必须保证每个士兵时刻都有充沛的体力和精力。所以我希望他们可以利用在船上的时间休息,因为现在还没到整个航行最关键的时刻。” 本田次雄抬起头,直视着井上真村的面孔冷哼了一声,他感觉对方是有意在士兵面前挑战自己的权威,这也是军部直派官员的一贯作风。不过他并不想在这里发作,所以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在金属旋梯的呻吟中走上甲板,拐进了自己的卧室。 隔壁隐隐传来歌舞与人群哄笑的喧嚣,本田次雄知道他们是在为三菱银行行长夫人新生的女婴庆祝,包括滨田船长与东南亚最高指挥官小乡宦一郎中将在内的高官们都在其中。只是在战局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作为天皇陛下的帝国军人们无一善策救国,无一绵力分忧,却在逃亡途中不忘娱乐,想起来颇让人寒心。 本田次雄坐在床上,从腰间取出战刀轻轻地摩挲着,思绪却已回到了自己征战十余年的松嫩平原、回到了刚刚调任去那里不久的察省塞北市,那里有自己还未曾转移的新婚妻子与义子本田厚生。如果这次行动能成功,他一定把他们接回家乡的弟弟和父亲那里去。想到这里,本田次雄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微笑,他又想起了临行前自己的上司酒井中将充满期望的许诺和嘱托:“现在的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所以你这次的任务至关重要。如果能将东西送回本土,我们扭转战局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那样你将是我们国家的英雄,一定会得到职业军人最高的荣誉和奖赏。”“但如果发生意外,你必须第一时间销毁它,决不能让其落到敌人手里。”说这话时酒井中将的语气异常坚决。 是什么东西能有如此威力?如此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又不让他们竭尽全力去保护?难道传说是真的?这盒子里放着的果然是那个东西吗?本田次郎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那就是作为职业军人的他应该只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其余则完全不属于自己考虑的范畴。 此刻已经是夜里11点整了,本田次雄感觉到有些疲倦,准备躺下休息一会儿。可就在这时,船身猛然剧烈抖动起来,桌子上的日记本、钢笔等东西都随着这醉汉般的摇摆落到了甲板上。而船体也因晃动发出了连续的怪异声响,就连隔壁的欢声笑语也转瞬变成了惊呼和尖叫。各种庞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道声流,穿过船舱与门缝的罅隙,直接洞入他的耳鼓中。作为经常转战于大海的职业军人,本田次雄太清楚这声音与动静的含意了——这是货轮遇到了鱼雷的袭击。他暗叫不好,纵身跃起,然后伸手从腰间拔出手枪,疾步向外奔去。 “快,炸掉它!”还没走下旋梯,本田次雄就听到了井上真村歇斯底里的声音。 “不,不行!”本田次雄奋力跳到井上真村面前,用双手护住了身后的金属门。 “本田君,请你让开。我这是在执行命令。”井上真村的声音冷冰冰的,脸上充斥着一如既往的冷漠。 “古努伊号是‘不沉之舰’,之前也遭受过攻击,它不会有事。我们的任务就是保证这个盒子的安全。” “你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吗?”井上真村突然问道。 “这……”本田次雄语塞了。 “这里面的东西决不能让敌人得到,决不能!”此时的井上真村因为紧张和愤怒,面孔已经变得极度扭曲。 “不——”本田次雄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此时他们的脚下海水已经开始渗入,这意味着“不沉之舰”这次也许真的要沉没了。 “准备爆破!”井上真村沉着地指挥着几个海军陆战队队员的行动,直到此时,本田次雄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个傀儡。愤怒的他听着头顶人群纷杂的跑动声和呼叫声,望着士兵打开货舱门,即将引爆早已经准备好的炸弹,心沉到了极点。他默默举起手枪,对准了井上真村的头颅。 “放弃爆破,带着箱子上救生艇,准备转移。”除了这个重要的盒子,本田次雄希望得到的还有自己的威严与荣耀。 “盒子必须炸掉,否则带给整个民族的将是永恒的灾难。”井上真村很平静。 本田次雄冷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就在井上真村倒下的瞬间,他按到了手中的引爆器。也是在同一时间,古努伊号船体断裂,海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涌进了船尾的小货舱…… 时光推逝,岁月更移,转眼间,距离古努伊号沉没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十六个年头。本田次雄的孙子本田秋明也已留在中国,拥有中国国籍。此时他的公开身份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察省香州市同和医疗投资集团主席兼董事长,名叫张秋明。其实自他出生起,别人都一直这么叫他。 这次来塞北市,张秋明一来想看看自己注资的塞北市景美综合医院的运营状况,二来则是应院长孙远平之邀,商议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在这之前,他的秘书牛福轩已经与孙远平有过前期接触。 医院门口的停车场上泊满了各色小车,远远望去一片五彩缤纷,煞是好看;甚至连旁边的非机动车停车处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自行车。看来医院的效益不错,估计在年底的股东大会上再不至于为这点事和那些思想腐化的老头争得焦头烂额了。张秋明边琢磨边准备找个地方把自己的路虎停下,谁知这么一走神的工夫,方向稍微偏了些许,座驾与一辆迎面而来的千里马汽车撞了个正着。 这下张秋明有点慌了,急忙下车查看自己汽车的受损情况,而千里马汽车的主人也停车推门而出,与张秋明双目对视的瞬间,他像被高压电击中一般愣住,又如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其实原因很简单:从千里马汽车走出来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女孩二十岁出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飘洒在脑后,显得自然大方;白皙的面孔上镶嵌着精致的五官,尤其是晶莹剔透的双眸像两潭深泉,放射着充满青春活力的目光。高挑匀称的身体上一套显然经过挑选的名牌休闲装,更衬托出她的风采。颦笑之间透露出与生俱来的美艳、高贵和典雅,似乎还略微带着一种淡淡的伤感。把见多识广的张秋明也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能自已。 女孩脸上透露出些许愠色,有点心疼地蹲下身看着她的新车,“都给刮花了,你让我怎么和单位领导交代啊?”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赔偿你的损失。”张秋明说着往口袋里掏,最后除了一大沓钞票还拿出了一张名片,“我叫张秋明,请问小姐怎么称呼?”女孩看他如此大方和蔼,语气也舒缓下来,“我叫宛言。”说着话,她打量着张秋明的汽车和他手中的钱,微微皱眉,“用不了这么多。” “耽误了你的时间,应该的。”张秋明不由分说将钱和名片都塞到宛言手里,开始没话找话,“我是同和集团的主席,敢问宛小姐在何处高就?”宛言接过钱,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哦,我在星雨泉文化公司工作。”继而小声问道,“你不是本地人?车没事吧?” “我是香州人。车子没事,责任在我。”此刻的张秋明自然没有料到他自己与家族的命运在未来会与这个叫宛言的女孩子发生怎样的联系。更不知道因为他这一撞才撞出那段百年前通古斯河畔发生过的,惊心动魄的惨烈故事。 二宛言收起钱,向张秋明道谢后停好车匆匆走进医院,原来她也是一直在找地方停车。张秋明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把路虎尽量停在了离宛言的车近一些的车位,然后向后门绕去。 院长办公室在最高一层,坐电梯上去也要几分钟时间。张秋明边打电话边往前走,想告诉孙远平自己来了。可奇怪的是,刚才还和他通过话的孙远平此刻像突然消失了一般,无论怎么打手机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真不知道这家伙搞什么鬼,前几天电话那头的孙远平神秘兮兮的,难道真是得到了那个东西的线索吗?想到这里,张秋明已经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前,他隐约感觉这里和以前相比好像有些变化,至于是什么变化还说不太清楚,可能是太安静吧。每次都应该有人出入才对,是今天太忙了,还是孙远平把他们都支走了? 张秋明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刚往里走了几步,门就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住了。他好奇地转过身,却看到了一张狰狞的面孔。 “是你?”只有这两个字,张秋明就再没有机会说完剩下的话。倒下的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宛言婉约的身影来:现在她在哪里呢? 如果不是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和同事田丹的大力推荐,再好的私立医院也不会引起宛言的注意,何况海港区离自己家那么远。不过他们的广告真的太诱人了,只要三天就可以在不节食不运动的情况下拥有更加完美的身材,哪个女孩不愿意呢? 站在门口的导医员一见宛言进来,脸上就堆满了笑容,跟在她身后问长问短,从是否有预约到想看什么病,语气和蔼至极。直到宛言从挎包中掏出预约卡时,导医员才笑吟吟地拉着她往住院部走,边走边说道:“我们医院的整形专家是从韩国回来的博士,今天由她主刀,肯定能让您满意。”宛言得意地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问:“那天专家和我说三天能出院是吗?抽脂会不会很疼啊?” “不会疼。”导医员用肯定的回答告诉宛言,他们医院的抽脂手术在全省是一流的,无危险、康复快,既然已经预约,那一会儿交了钱晚上安排手术,星期一就可以上班。末了,导医员又不失时机地恭维道:“您现在就这么漂亮,以后得好看成什么样啊?说实话,我真嫉妒您。”导医员的话把宛言说得心花怒放,心想肚子上那些讨厌的赘肉终于要和自己说拜拜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辛苦点也是值得的。今天请一天假,加上周末正好三天,到时候周一上班时准让同事们大吃一惊。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出声来,突然才想起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否则哥哥和父亲不知道自己去哪儿真要着急了。 宛强是早上5点10分接到医院电话的,当时他正全身赤裸地蜷缩在被子里做着一个恐怖的梦。梦里的场景很陌生,也很模糊,他像长了翅膀似的飘浮在空中,冷漠地看着身下的山川、大地和城市。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烧得很厉害;他有种感觉,那个被火焰肆虐的应该是自己的家。妹妹宛言和父亲宛更生也会在里面,在火中焦急绝望地尖叫、奔跑着。他想跳下去救火,可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让身体听自己指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越烧越旺。 就在这时,他被一阵阵急促的音乐声吵醒了。开始宛强以为是闹钟,摸索了好久才发现声音来自枕边而不是桌面,于是他只能坐起来在枕头下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陌生的电话号码很不满意地“喂”了一声。 外面天还没亮,仲秋的黎明总是来得很晚。 “请问你是宛言的哥哥吗?”电话里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声,有点嘶哑亦有点颤抖。 “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景美综合医院普外科的主任医师刘国贤,你妹妹宛言昨天因急性阑尾炎被送到我们医院进行手术,由于她体质有点问题所以出了点意外,希望你现在能来一趟医院的七楼办公室。” “手术?意外?”宛强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恢复过来,脑子里乱得一团糟,总想着昨天下午宛言在电话里说他们公司组织出游的事,难道她是临行才开始难受吗?一种揪心的痛苦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宛强的身体,心房好像也在剧烈地颤抖着。他想到了那个噩梦和宛言从小到大的样子。 “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不知为什么,宛强的声音忽然亦变得嘶哑起来。 “你先来一趟再说吧。”刘国贤的声音很低,也很神秘。 “好,我马上到。”宛强抄起身边的衣服套在身上,从桌上拿出摩托车钥匙就要出门时,隔壁房间半身不遂的父亲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可能听到了什么动静,探着头问宛强出了什么事。 “没事,您歇着吧。”宛强拉开门,又扭过头补充了一句,“中午让隔壁王姨给您弄点饭,我去工地一趟,怕赶不回来。” 楼下,宛强发动了自己那辆HONDACBR400NC23RR型号的摩托车。 刘国贤有四十多岁,面皮略发黄,白大褂套着的身体有点微微发福。此时的他正点着一支香烟,表情凝重地望着桌子对面的宛强。他的面前胡乱地散落着几张素笺和打印出的资料,一个玻璃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你是宛强先生?”刘国贤谨慎地接过宛强的身份证端详了一阵,然后毕恭毕敬地交回宛强手里,“不好意思,我必须要确认一下。昨天下午宛言小姐来我们医院检查,说肚子有点疼,当时接待她的人就是我。因为以前接触过不少这样的病例,所以我从经验就判断出她得的应该是急性阑尾炎。当时病人出现恶心的状况,体温持续偏高,麦氏点压痛明显,而且右下腹呈转移性连续疼痛。后来孙副院长也过来看过,基本认定是坏疽性阑尾炎,极有造成阑尾穿孔危及生命的可能性。当时我们立即决定进行手术,由于患者手机没电,无法联系到家属,所以手术签字过程是由我来完成的。即使是这样,最后还是出了问题……”他说到这里时屋门被推开了,一股浓郁的酒气冲了进来,接着一个赤红面孔的干瘦老头几乎是扑到刘国贤近前,“刘主任,我把那人送到了,一提你和孙副院长的名……人家说马上安排火化,绝不拖延。” 刘国贤紧皱眉头,厌恶地望着来人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那你昨天晚上和我说的事还算数不?” “你这个老糊涂,怎么这么说话?去人力部找鲁经理吧。”刘国贤不耐烦地打发走他,有些歉疚地对着宛强笑了笑,“副总的亲戚,一个老酒鬼。” “我妹妹到底怎么样了?”宛强心跳得很厉害,他只有一个妹妹,只有这一个从小到大几乎算是相依为命的妹妹。 刘国贤舔了舔嘴唇,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你别着急,我手术前就安排人找充电器为你妹妹的手机充了电,就是为了找到你。开始手术以后我们才发现她的情况很糟糕,已经引起弥漫性腹膜炎和阑尾穿孔,所以后来虽然我们已经尽力,但仍然……” 刘国贤后面的话宛强一个字也没有听见,他只感到胸前仿佛被重石沉甸甸地压了上来,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耳畔好像又听到了宛言铜铃般的笑声。 宛强因打架斗殴蹲过监狱,五年前刑满从监狱出来,就是妹妹宛言去接他的。当时下着蒙蒙细雨,宛言和男朋友王思远,一个从不被他看得起的小男人正静静地站在斑驳的铁门前等他。她的脸上布满了悲戚与忧伤,还未说话就已经泪如雨下,“哥,妈走了。是心脏病。”那一刻,宛强如现在一样,仿佛走到人生尽头般经历着巨大的心灵痛苦,他什么都没有说。“爸也病倒了。”她白皙的面孔上大滴大滴地滚落着泪珠。 “言言,哥哥对不起你,对不起爸爸妈妈。”宛强记得自己当时差一点就哭了出来,只是实在不愿意在自己一向有些看不起的王思远面前落泪,“哥一定找份正经工作,永远不再让你们为我操心……”自从那天开始,宛强就暗暗发誓决不让这个从小就敬仰自己的妹妹为自己受一点罪。 他不是老师同学眼中的好学生,很早就混迹社会,和那些所谓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当时的宛强练武,打架,极有武术天赋的他身手敏捷,在当地提起他的名字无人不知,但除了妹妹其实没有谁真正看得起他。而家里亦没有说得上话的亲戚,母亲的去世已经使母亲这边的关系完全断绝了;而父亲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也因为自己早些年对义气与胆量的错误认识导致的警方频频上门,基本断绝与他家的联系。 至于朋友,更是不靠谱的东西。所谓的义气八成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衍生品,当你的利用价值消失与他们身份不对等后,那些当年一同出生入死甚至让自己为他们背黑锅的生死之交和你的感情已经淡得像一杯白开水。这些人随便抓出一个都算腰缠万贯,假如宛强要找他们帮忙并找上门时,这些人八成会表示同情,说出的话也能让人感动得当场落泪且感到人性的善良和朋友的可贵。可如果把他们的话当真,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通常在这之后的半个月内是再也找不到人的,甚至连电话都不一定能打通。当然,宛强也相信不是每个人都会如此绝情,也许他还是能找到一两个帮助自己的兄弟。可是代价却是自己重新踏进那个刚刚迈出的圈子,那个自己在妹妹面前发誓不会再进去的地方。 除了妹妹,宛强不信任任何一个人。可是现在,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顿时让他手足无措。 宛强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或不能相信。 但是刘国贤的表情已经告诉他:这是真的。 为什么从来没听妹妹说起过肚子疼?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宛强,事情一定不仅仅是阑尾炎手术那么简单。他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仇恨:妹妹,哥哥绝不会让你走得不明不白。十四年前的错,我不会再犯! 三刘国贤将面前的资料拿起来轻轻推到宛强面前,斟酌后道:“这是她的病历和手术记录,你先看一下。为了减轻病人家属的痛苦,医院方面已于五点钟安排了尸体火化。我们会尽力做好其余善后工作,也请你放心……” “放屁!”宛强内心的痛苦与愤怒像充满气的皮球一样终于按捺不住地爆发了。他几乎是跳着站起来,隔着桌子疯狂地揪住刘国贤的衣领,“你说什么?”听到这里,他已经完全肯定宛言的手术一定有问题,否则没有哪家医院会好心到直接火化刚刚去世的病人,“你们没有经过病人家属同意就火化?她要是没死呢?你们这是谋杀我妹妹!” “请你冷静一点。”刘国贤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尝试着推开宛强的手,在几度没有成功后终于放弃了这个打算,“我们也是为你们家属着想,希望你能尊重医院的制度和决定。”宛强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脸色因为恼怒而变得苍白,血丝像雷雨夜的闪电般突然之间爬满了双眼,几乎能滴出血来,“阑尾炎这么小的手术你们医院也能做死人?既然找到了我的电话号码为什么不等我来就火化我妹妹的尸体?你们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你妹妹已经死了,我也感到很难过。每一个大夫当然都希望自己的每位病人都可以健健康康地走出去,但这是不可能的。人生就是这样,你不得不面对一些现实。医院有医院的制度,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重申一句,你妹妹是因为手术过程中产生并发症而导致死亡的,属于正常死亡的范畴。你要接受这个结果,我们今天把你找来除了通知你,还有一些善后工作需要和你商量。” “人都死了还有个屁善后工作,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此时用愤怒这个词来形容宛强已经远远不够了,他面孔上的肌肉正随着身体的颤动而有节奏地抖动着。 “是这样,死亡虽然是由于患者体质造成的,但我们医院也有监督和管理方面的责任,为了弥补因此带给患者家属的痛苦,孙副院长已经同意拿出一笔费用来,金额在三十万至四十万元之间。如果你同意不对此事进行追究的话,这些钱将作为补偿金给你,也希望能略表心意。” 医疗事故! 一瞬间,这四个字像雨夜的闪电般在宛强的脑海中闪现。他终于明白了医院方面为什么会匆忙火化妹妹的尸体,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地向自己提出她的死亡与赔偿。她的死肯定是他们造成的。也许妹妹根本没什么事,只是一个普通的阑尾炎手术,但因为院方的失误而惨死在手术台上。 她只有二十六岁,还没真正的男朋友,她的事业才刚刚有点成绩啊!宛强哭了,他真的不想失去妹妹,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在别人的面前落泪。 可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宛强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紧紧盯着刘国贤。 “人已经死了,你也不要太过悲伤。我这里有份调解协议,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在上面签个字,保证不再追究此事。我马上就能带你到财务室取钱,你妹妹的骨灰一会儿会有人送来,医院会为你联系最好的西山公墓……”刘国贤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宛强就突然像发疯般冲了上来,接着雨点般的拳头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那一刻,宛强想到了景阳冈上的武松和那只大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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