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原在与林惜订婚宴会的那晚,在回家途中莫名失踪,直到翌日早上,才被发现躺在荒无人烟之地,浑身重伤累累,神智不清,三天后,在医院离世,留下一团迷雾。前刑警钟波偶然卷入这起看似寻常的拦路抢劫案,却从中嗅出异样的味道,随着调查的深入,一个沉埋于时光积淀下的秘密逐渐褪去沙尘…… 作者简介: 兰思思,喜欢平淡文字下蕴含的深层魅力,最大的乐趣是用不露声色的笔调描写世间的各种悲欢离合。已出版小说《花间》《相看两相知》《生于七十年代》《撕裂的梦境》《下个路口遇见你》《北京,终究与我无关》《缘来如此》《茵为爱》《寂寞杏花红》等。 目录: 引子上 篇 探求下 篇 迷失 沉沦 追逐 潜伏 等待火车从身畔呼啸而过。劲风裹挟尘土卷过面颊,拾荒者缩起脖子闪避到铁轨旁的野草丛里,前方视野一片斑斓的春色,万物生辉的季节,连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都有姹紫嫣红的热闹。耳际恢复宁静,拾荒者重又提上破麻袋,沿着铁轨西行,一路丢丢拣拣。拾破烂是他多年来唯一的营生。丢进麻袋的塑料瓶和易拉罐越来越少,他仰面眺目,熟悉的树林赫然在望,原本笔直的铁轨在树林附近向左打了个三十度的拐弯,不带一点商量地往西南奔去,轨道却像章鱼的脚,突生数倍,纵横盘生,令他望而却步。朝阳升起,晨雾散尽,林边几只麻雀在地上跳跃觅食,姿态可爱。拾荒者欣然走过去,麻雀们扑簌簌振翅飞走,给他让路。他拣了块高起的泥墩坐下,取出随身带的一壶热茶,暖暖地喝着。这片林子想必归哪家苗圃公司所有,树木栽得过密,且品种繁杂。他曾进去过两次,没什么收获,林子里有股阴冷的气息,绝不是休憩约会的好地方。树木以香樟居多,此外还有各种美化市容的观赏花草,外围用灌木围上一圈,君子似的防贼。他此时就坐在几十株美人蕉跟前,守卫它们的矮冬青正抽出碧绿的叶芽,橙绿相间的颜色,不比公园里的景色差。拾荒者心情舒畅,忍不住想松松筋骨,他起身,绕过灌木往深里走了走,除了美人蕉,里面起码还有七八种他不知道名称的花草。林中的泥地被一层薄薄的樟树枯叶覆盖,脚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万籁俱寂的林子里格外清脆。咯吱声以外似乎还有另一种窸窣的响声,像风吹过林子拂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然而此刻没有风,每一棵香樟都静静杵立。他倏地停住脚步,踩踏树叶的声音消失了,但窸窣声还在,他打量四周,也许是鸟,但愿不是蛇。搜索的目光很快停留在林子深处的一圈矮冬青的枝梢上,半明半昧的光线中,他依稀看到枝梢上搭着一抹鲜亮的青蓝色,像布料,他猜是衣服,不知是谁丢在这里的,耳旁的窸窣声也莫名消失了。正欲松一口气,“布料”忽然左右晃了两晃,突如其来的动静直吓得拾荒者魂飞魄散,转身欲跑时,却见布料还搭在原位。他狠命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青天白日,哪来什么鬼!他从不承认自己是胆小的人,对刚才一时的惧怯有点羞恼,放重步子走过去,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布料”没再吓唬他,安安静静搭在灌木梢上,但走着走着,他心里陡生出一股寒意,他逐渐看清那是一截袖管。但它并非一件光光的衣服,袖管被撑得圆整饱满,里面也许还藏着——人的手臂!拾荒者开始心跳加剧,脚步放缓,他预感会看到什么,进退维谷间,好奇心占了上风,他捏着一把汗,一步步朝灌木逼近。终于,他证实自己的猜测,那的确是一条人的胳膊——从袖管口钻出的手软软地垂在枝梢丛里,完全被叶子遮没。拾荒者这时才注意到灌木丛上方的枝干是从香樟树上折下来后铺盖上去的,一半还“长”在灌木上,另一些已经坠落到地上,否则,他不会看见这条惊悚的手臂。一定是有人想掩盖什么。他想掩盖什么呢?拾荒者的目光含着小心眺向灌木丛内,这仅仅是一条胳膊,还是一个完整的人?他从没杀过人,但死尸见过不少,他又常跟人自诩流浪时遇到的种种怪诞奇事,尽管很多都是他瞎编的,但今天碰上的这一桩,绝对货真价实。害怕自然是有的,但他不愿放弃一探究竟的机会,仿佛如此一来,他以往的虚构就都有了真实可靠的凭据。他返回林边,拣起拾破烂用的长柄夹钳,犹豫了几秒,又咬牙跑进去。站在“蓝袖管”跟前,他屏住呼吸,控制住哆嗦的欲望,小心翼翼地用夹钳拨掉香樟树枝,很快,他看清了卧藏在灌木丛里的一具成年男性躯体,上身就穿着那件醒目的青蓝色外套,下身着一条军绿色长裤,光着脚,鞋子不知去向。他浑身的衣物凌乱而肮脏,沾满了说不清楚的污秽。头歪向灌木丛内侧,拾荒者只能勉强看到半边青肿的脸庞和微微鼓起的充血的嘴唇,无法断定年龄。而那只伸在枝干上的手臂,就像一句无声的呼喊,祈求有人能够提供救援。拾荒者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恶心上涌,一连倒退数步,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但很快,更让他惊惧的事情发生了,袖管再次蠕动起来,窸窣的声音原来就是从那里发出的!他来不及细思,“哇啦”喊了一声,再没半分犹豫,爬起来就往林子外狂奔!他一口气跑出去三四百米远,才踉跄着停在开阔的荒野上喘粗气,心如擂鼓,咚咚跳个不停。到了此时,他有一万个理由后悔自己脑子发昏会跑进林子里去,如果像昨天那样即刻返回,这该是多么宁静安详的一天。而现在,他满脑子都充斥着那具尸体,像洪水从山顶轰隆隆滚下,把他全身心都淹没其中。他瘫坐在荒野地里,金色的晨光带着薄薄的暖意铺洒下来,令他逐渐冷静。那真的是个死人吗?拾荒者想起他轻微摇曳的手臂,虽然刚才被吓得半死,但仔细想想,也许是他还没断气。但就算没有断气,那副惨状,大概也离死不远了。他摇了摇头,心生一丝淡淡的怜悯。他的家什都还在林子旁,他喘息甫定后即回去取,夹钳在跑路的时候丢在林子里了,他鼓足勇气重返林间,幸好在林子口找到。拖着满口袋破罐子,他本可以就此返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他迟疑不决。如果那个人还没死呢?他反复问自己。他在短期内不可能会忘掉“他”,在这个林间,只有“他”和自己,“他”向他求助,而他转身跑掉,此后“他”会不会像梦魇一样缠住自己?他感到害怕,也许,有件事是自己可以去做的。铁轨的这边是还没有开发的荒野,而另一边则是兴建中的工地,再往北走,城市应有的干净清丽的面貌依次呈现在眼前。拾荒者一路走,一路用眼搜寻,身旁偶有打扮时髦的上班族经过,厌弃的目光投到身上时,他会瑟缩地拱一拱肩膀,这座城市,与他格格不入。终于,他在挂着国徽标志的机构前驻足,时间还早,铁门尚且紧闭,拾荒者拖着自己的行囊,在顶上画有蓝条的白墙下蹲着,默默等候。机构旁边的大马路上,一个身材健硕、表情平和的中年男子正跑着慢步向这边行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