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小时候从三级台阶一跃而下就能得到快乐,现在需要八楼。”疲倦的大人看到小孩因平常细节就能露出笑脸,才知道纯粹天真的可贵。 成人和儿童是处在对立两端吗?是的,正因为大人和小孩对世界认知有所不同,以成人自我表达为目的的儿童文学会遭人质疑,国内缺失的分级制度会成为电影人的心病……但答案也是否定的,毕竟每个大人都曾是小孩,他们会被小王子打动,会不断重返儿时记忆寻找慰藉,会发现自己的感情谜团解开之后是指向童年时代。 绘本(picture book,或称图画书)就是一个能包容大人和小孩的世界。“大人也要读图画书”,是《绘本之力》作者之一柳田邦男多年的呼吁。在《感动大人的图画书》中,柳田邦男讲述了自己中年丧子的亲身经历和多年阅读图画书治愈心灵的经验,向读者展现图画书带给大人的力量:抚平伤痛、发现生活之美、找到真正的自己、与童年和孩子对话…… 本期推送,为大家带来一份由柳田邦男推荐的大人适合阅读的绘本书单,送给正在努力向前奔跑的你,希望可以让你在忙碌、疲惫,透不过气时感到一丝治愈。 送给正在努力向前奔跑的你 下文选摘均整合自《感动大人的图画书》 题图源于浅野一二〇《晚安,布布》 对于绘本,国内读者常有误解:将绘本完全与儿童挂钩,甚至将其等同于稚嫩多彩的欢快话题。但实际上,绘本是面向全年龄的创作形式,是图文合奏的载体,其题材多与成长、生活、情感有关,有的也涉及生死、离别、哲思等深邃话题。最初时以培养儿童阅读能力为目的的绘本,现在已经演化出了亲子共读、心灵疗愈的作用。 在日本,“大人也要读图画书”的理念已经广为传播。柳田邦男自1999年起在日本各地推广绘本的阅读与研究,他倡导大人也需要读绘本、并经由绘本的澄净视角得到治愈。 这种思路也同样适用于中国。在信息过载、资讯涌流的今天,“丧”的字眼频现,90后已经觉得自己老去。处于这种浮躁焦虑之中,绘本的力量愈发突出。绘本注重简单纯粹的文字和画面,撇去杂质,抛掉伪饰,呈现最本质的感情与思考,因而成为了大人和小孩的共有净土。 1 “我的身体里,有块伤心地” 《伤心书》
[英]迈克尔·罗森(Michael Rosen)/ 文 [英]昆廷·布莱克(Quentin Blake)/ 图 林良 / 译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谁在伤心?谁都一样。 悲伤会一路走过来找上你。 绘本不只关乎欢笑,也有生离死别和日常酸楚。逝子的父亲记录下自己的伤痛和为了化解痛苦而做的努力。他就像一个虚弱的斗士,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悲伤,不断与漠视、麻木、遗忘相对抗。 疗伤的第一步,就是说出这些伤。 这本书的日本版由诗人谷川俊太郎翻译,文字充满诗意。素描风格的钢笔画呈现在烛光般昏暗的水彩背景之上。破碎的线条、暗淡的色调与心酸的文字相衬,悲伤中有软弱也有坚强。 一位父亲的逝子疼痛,却能触及读者们各种各样的、无可名状的悲伤。有人说它致郁,却也有人说是治愈。 2 “不过是一群弱小的鱼” 《小黑鱼》
[美] 李欧·李奥尼 / 著·绘 彭懿 / 译 南海出版公司 没错,这就是是枝裕和《小偷家族》里的点题故事:一群小黑鱼,一同组成一条大鱼的形状一起游动,才能吓跑大鱼们,说不定还能吃到金枪鱼。 《小黑鱼》(Swimmy)中悲观与希望交织,确实与是枝裕和的风格很搭。世界有太多强势的恶,个体的生活也是艰难重重,小鱼们需要凭着勇气和爱,抱团取暖。浮世旅人也许并不孤独。 这本书自六十年代面世以来获奖无数,其画风也令人惊喜。作者在绘画、雕刻、平面设计、印刷、陶艺、摄影等领域的浓厚艺术积累锻炼出作品的独特风格。 3 “这种恐惧,白天也存在” 《森林》
[美]克劳瑞·A.尼沃拉 / 文·图 余丽琼 / 译 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恐惧。小老鼠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他所害怕的那片森林。他走过城镇,穿山越岭,踩过田野,还在林中摔了一跤。他感觉大地的苔藓像鸟儿的羽毛一样柔软,白蝴蝶像天使一样飞舞,无数的树叶沙沙作响。原来,森林是一个万物在低声细语的世界。于是,小老鼠放心地回家了。 这本书的作画很出彩。图像满满地占据整个页面,只留一点白色间隙给文字。最初时对森林的未知恐惧就和图像压迫页面一样,让心脏先是一沉,之后才慢慢安宁。整个画面的色调暖而淡,叙事节奏缓,明明是个温柔的故事,温柔之中更有一种触动:接近恐惧,达成和解,放下心结。 作者描绘了很多风景画面,远近各异,尺寸有别。离开红瓦白墙的小镇,越过黄色田野,迈入幽绿森林,这是一段值得慢慢品味画面、体察细节的旅程。 4 “半途折返,不可以吗” 《吊桥摇啊摇》 [日] 森山美也子 / 著 [日] 土田义晴 / 绘 《吊桥摇啊摇》(『つりばしゆらゆら』)似乎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狐狸金助听说桥对面有一位狐狸妹妹。“好想见到狐狸妹妹啊!”他这么想着,第二天早上就试着过桥。第一天,他走了三步,从板子缝隙看到谷底的河水,就吓得腿脚发软,再也不敢往前走了。尽管如此,他还是继续坚持过桥,每天都努力做过桥训练。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第二天五步,第三天六步,距离桥对面越来越近。但当他终于来到吊桥的中间时,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那天,他特地带着口琴,朝着桥对面喊着:“请听好哟!”然后为还没露面的狐狸妹妹吹奏童谣。他不再继续向前了。 “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一起玩!”金助说着,返回了桥头。 故事戛然而止。冒险之旅并没有迎来王子公主相遇、人们撒花庆祝的结局。都这么努力了,克服了恐惧,准备好花束,带上了口琴,却还是无法渡桥。 一个愿望落空的故事为什么这么受欢迎,甚至还能被改编成乐团伴奏朗诵会在日本小学公演呢?柳田邦男给这节起的标题是“即使人生并不如意”,多少透露出他的现实思考。小狐狸的放手回头,究竟是无果的遗憾,还是努力的最好结局,也许大家会有不同体悟。 5 “非黑即白,有没有中间地带” 《L'Heure Vide》
[比]安·艾柏(Anne Herbauts)/ 著·绘 他的名字叫“闲时”。他身材高挑,踩着高跷,穿青色大衣,把围巾绕在脖子上,用别针别住,脸像木偶一样。 太阳和黑暗互相讨厌,互相仇视。闲时就这样悄悄地进入白天和黑夜交界的时间段, 隐藏在路灯中生活。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光亮尚在。闲时是否来过,无人知晓。 有一天,闲时听说,在没有太阳也没有黑暗的对面,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又是一位住在对面的神秘公主)。 他想见她,于是化身为一匹青色的马踏上了旅途…… 这本的幻想情节和作画风格都很独特,色调意境深远,中间色和暗色含有寓意。在非黑即白的世界里,有人在寻找意义。 6 “那是真实存在的” 《父亲和女儿》
[荷]迈克尔·杜多克·德威特 / 著·绘 海豚出版社 施辉业、小转铃 / 译 荷兰插画家、动画制作人德威特(Michaël Dudok de Wit)的作品很有个人特色。代表作《父亲和女儿》以浓郁茶色为基调,粗黑线条勾画轮廓,人物有着简洁侧影,拖在地上的长长影子衬托日暮的宁静氛围,留白的空间稍显落寞。 小小的女儿在岸边与父亲告别,目送他划舟远去,却再也没等到他回来。春夏秋冬在大地上轮转,落叶掉落,河水结冰。女儿的人生也由童年、少年、青年走向暮年,不停向前,但她总会在曾经的岸边稍作停留。等她老了,河水也已枯成了芦苇地。女儿弓着背走下未曾踏足的河床,拨开芦苇,最终找到了半截埋在土沙里的小舟,就是那里了。与父亲的重逢也许是梦境,年老的她跑向父亲,跑着跑着,自己的人生倒流,退回那个想念父亲的小女孩。 童年的情绪竟渗透了一生。 由他作画的另一部作品《奥斯卡和小浮》(Oscar and Hoo)也是这种轻轻淡淡、本质深沉的风格。《父亲和女儿》讲述了对离开之人的思念,《奥斯卡和小浮》则是无形之物带来的陪伴。 暑假旅行时,奥斯卡在沙漠中迷路了。他的头上出现了一片棉花糖般孤零零的云朵——小浮。小浮和奥斯卡交谈起来,当奥斯卡说到自己和父母走散时,小小的云朵竟滴滴答答地落下了眼泪。 “小浮,你怎么哭了?”奥斯卡问道。 “你看起来那么悲伤,我也被感染了。”小浮说道。 小浮在空中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他帮奥斯卡寻找父母。当奥斯卡沉睡时,小浮就在上面默默地守护他。两人的友谊一直持续着,即使奧斯卡回到家中,小浮依旧在窗外陪伴他。奧斯卡外出时,小浮就在他的头顶上盘旋。书末的那个夏天的画面中,这样写道: 奥斯卡和小浮始终形影不离,即使有人对奥斯卡说“你头上好像有朵云啊!”他也总是很淡定,因为,那是真实存在的。 (能为别人的悲伤流泪的云彩) 7 “我的家乡,不复存在” 《世界上最美丽的村子——我的家乡》
[日] 小林丰/著·绘 蒲蒲兰/译 二十一世纪出版社/蒲蒲兰绘本馆出品 故事以战争为背景,主题与《萤火虫之墓》相似,但讲述方式完全不同。《世界上最美丽的村子》像是明媚鲜活的中东生活日常,这里花香果甜,人们安居乐业。幸福的氛围延续着,直到最后一页的漫天黄沙袭来:“这年的冬天,村子遭到了战争破坏。现在帕古曼村已经不存在了。” 虽然是战争年代的异国故事,但对故乡的怀念、对归宿的渴望、对人性的期待却是共通的。我们不在中东,这里也没有战火,但你的美丽村子真的还在吗?就算在,你又回得去吗? 小林丰的其他作品也多源于自己在中东各国的生活经历,刻画乱世苦难中的人性美好。阿富汗的异国山川配上略带日本风格的作画,呈现出的中东乡村图卷也因此更显独特。 8 “不合群的我,无法被归类” 《鸭嘴兽在哪里》
[法] 热拉尔德·斯特尔(Gérald Stehr)/著 [法]威利·格拉索尔(Willi Glasauer)/绘 王珺/译 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鸭嘴兽是异类。动物学校迎来了新学期,老师想把各种各样的动物学生分成胎生哺乳组和有喙有羽组。可是,鸭嘴兽有鸭子那样的嘴巴,却没有羽毛。它明明是卵生,却像哺乳动物那样哺乳。无法分入任何一组的鸭嘴兽不得不哭着离开学校…… 这是一本生物学的科普绘本,却也探讨了合群的主题,分析个体的差异。对很多人来说,如果不属于一个组织或集体,就容易产生疏离感和孤独感。大家都爱说自己是社恐废宅,但这不也是一个共用的标签吗?在别人的描述里寻找共鸣,与其他社恐一起云抱团。从本质上来说,我们并没有找到直面个体差异、保持独立的办法。 如果无法被归类,那自己的容身之地又在哪里呢? 9 “旅行的目的,出发后才明了” 《画家》 [日] 森山美也子 / 著·绘 《画家》(『絵描き』)描绘了一个画画少年的旅程。故事的开始,少年拿起写生簿,背起背包去旅行。往下翻,整个跨页呈现了落叶松树林之上的浩瀚星空,呼应着凡·高的《星夜》。沿途风景继续展开。再往下是岩手山的全景,近处的草地上,披着风衣正在行走的是宫泽贤治。时而在满天繁星之下,时而在风吹麦浪之中,时而在雾中隐现的岩手山间,时而在枯萎的向日葵旁,少年继续着他的写生和行走,宫泽贤治和凡·高的形象在画中若隐若现,少年也在寻访中让自己的不安心境变得澄明。 正如作者在勒口引用了凡·高的话: “旅行的目的,出发后才渐渐明了,就如同速写变成草稿,再成为终稿那样。” 柳田邦男对本书赞誉有加,尽量客观地向读者传递他在自己太太的书中感受到的美好。他这样描述自己在书中最喜欢的场景:“森林之上的天空被夕阳映照得通红,天空被一块纯白的长方形覆盖,在页面的一角是一个背着画架回家的少年,画布上画的是晚霞。‘今天收获了映山的红’……那满山的红色让我想起了宫泽贤治的童话《夜鹰之星》,想起了失去容身之处的夜鹰拼命飞向夜空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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