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出生的时代背景,可以用当时一个规模庞大的战争————“波斯战争”————加以说明。波斯人进攻希腊,希腊的各个城邦联合起来,最有名的是斯巴达的陆军与雅典的海军。这一仗打了二十年,终于打败了波斯。胜利之后,斯巴达必须裁军,以恢复原来的农业社会。然而一旦裁军,军人没有得到适当安顿而衍生很多问题,使斯巴达的国势一落干丈。雅典则因四周环海,顺其自然将海军发展成商队,在有效经营之下,逐渐成为当时的霸主。 一提到雅典,大家首先想到的是“民主”,它可以说是民主政治的发源地。但是,我们不能忘记一个事实————当时雅典人口有四十万,其中公民只有十五万人,另外二十五万人是奴隶。换句话说,民主只对“公民”有效。一个人生下来是奴隶的话,在雅典生活是不会有什么乐趣的,因为他不能享受民主的各种优越条件。但是为什么雅典有那么多奴隶呢?因为城邦之间常有战争,只要取得全面胜利,就把战败国的男子杀死,女子与小孩则充作奴隶。这实在残忍可怕。“生死存亡”的战争在古代社会,不论中国或西方,都是经常出现的。 当时雅典是个常胜国,根据记载,在打败梅乐斯城邦,双方谈判的时候,雅典代表说:“你们不要抱怨,因为这是共同的‘游戏规则’(套句现代用语),胜败之间的立场也十分清楚,所以现在我们就决定把男子杀死,女子与小孩充作奴隶。”因此,演变到后来,雅典的奴隶多达二十五万人,比公民还多。如此一来怎么办呢?这就使得公民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无事可做。所以,雅典的人口结构与经济发展,以及它后来发展出高明的哲学,是各种因素造成的。 苏格拉底的年代(公元前469——公元前399),正好是雅典由盛而衰的时期。他年轻的时候从军相当勇敢。根据记载:他是一个重武装步兵。何谓重武装步兵?第一,要当正式军人,必须是公民;第二,要有某些家产,才能够买得起重武装装备。因为当时打仗的装备是要自己购买的,苏格拉底买得起,表示他拥有小小家产。这也是他后来可以一天到晚在外面闲聊,不事生产的理由。 苏格拉底虽有这样的背景,却也不禁疑惑:雅典有如此伟大的文明,为何会慢慢地衰弱?难道只是经济胜不过别人吗?难道只是战争失败吗?或者还有别的原因?苏格拉底显然认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民族已经丧失了创造力。它对宇宙人生的了解,到达某一限度之后,不再往前进步,甚至开始接受一些比较落后的思想,譬如物质主义、怀疑论,及至最后,无法再积极地将人类的内在潜力发挥出来。 他在晚年被审判的时候,公然宣称: “我觉得自己像一只牛蝇,雅典像一匹千里神驹,现在它慢慢地越来越胖,只想睡,不想跑。我则奉了神的使命,来叮这匹马。希望把它叮醒,不要再睡了!” 这如同我们中国常被比喻为睡狮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他则认为雅典是一匹睡马,他要把它叮醒。 “结果呢?它醒来之后,非但不感激,还生气地想把我一掌打死,然后继续睡觉。” 由此可以看出,他对自己所爱的城邦,有一份深刻的期许,甚至对这个城邦的每一分子,还有热忱的关怀,希望他们善度此生。换句话说,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为什么需要哲学呢?生命原本就是“生、老、病、死”单纯的历程而已,这与哲学有什么关系? 有了哲学,又会产生什么后果呢?大体而言,一般的哲学家有三个习惯: 第一,喜欢找问题。当大家都在舒服生活的时候,他会问道:“你过的真是合乎人性尊严的生活吗?”“你这样难道就满足了吗?”“你是否还缺少什么东西呢?”本来生活过得好好的,被他一问,就会觉得好像真的缺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第二,喜欢建构系统。譬如,大家平常只注意当下的生活,或者是今天的生活需要得到满足就够了。但是,他又会告诉你:“生活是一个大的系统。你在物质条件得到满足之后,还应该去发展艺术、知识、科学、信仰、宗教……之类的其他活动。”由此可知,生活需要建构成一个系统,使人对生命有一个整体的了解,进而在刹那生灭的过程里面,不因变化而困惑。 第三。喜欢改变现状。哲学家通常都是理想主义者,总认为现实不够好;如果你能够完全接受现实,就不用从事哲学思考。 苏格拉底是个典型的哲学家,但他并不是希腊的第一位哲学家,在他之前,已经有好几位哲学家了。第一位哲学家叫做泰勒斯(Thales),他曾说了一句话:“宇宙的起源是水。”这就使他成为哲学家了。但我们现在听来平凡无奇啊!我们现在这么说,为什么没有人会认为我们是哲学家呢?因为希腊哲学的前身是神话世界。神话世界将人生的任何问题及任何现象都用神话来解释。当时的神话世界即是指奥林匹亚山上的诸神,如天神宙斯。诸神以嫉妒的眼光,监看人间万物,有时候还会亲自下来这个世界,制造一些特殊的事件。总之,由许多人与神的复杂关系构成了当时信仰的核心:“人间任何问题都由神话来解释。”譬如,为什么人类世界有战争呢?因为神话世界有战争。为什么有农业呢?因为有一个农业神。 那么,什么是哲学呢?哲学基本上不谈神话,只谈理性。理性的第一个对象是经验世界。泰勒斯说:“宇宙的起源不是神造的,也不是神去运作的,而是水。”水代表自然世界里面的一种元素,所以,当时这一句话简直石破天惊,由古代神话的思考模式转变成对自然界的探讨,他也因而成为第一位哲学家。P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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