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做“好人”,重估一切价值 一切价值的重估————这就是我关于人类最高自我认识行为的公式。它已经成为我心中的天才的血肉。 是我们把他弄死的————你们和我!我们都是他的杀戮者!我们为什么杀死他呢?《查拉斯图特拉如是说》中的那个最丑陋的人道出了真相:“上帝明察一切人类的罪恶,所以他不能不死。这样一个见证人活着,人类是不能忍受的。” 上帝死了,死于对人的同情。 人成为道德的————决非因为人是道德的!道德可以是奴性的,或虚荣的,或利己的,或盲目的:服从本身无道德可言。 人类迄今为止借以实现道德的全部手段在根本上都是非道德的。 ————尼采 一、基督教道德只能培养奴隶 道德在所有文化中都有着重要的地位,它构成了我们的生活方式。近代以来的学者们虽然拆除了现代道德的神学基础,但仍不敢冒犯道德。在尼采以前,基督教在形而上学以及心理学各方面。都在理论上被推翻,但是并没有触到基督教的核心,没有将对基督教的批判的重心放在道德观上。只要基督教的道德不使人感觉到是违背生命的最大罪恶,那么基督教的卫道者们便可安然生活。如果基督教的道德价值不被讨论到,仅仅只讨论上帝的存在或起源,那么基督教的道德观是可以长久地保有的。 1.道德:文明的最后一块砖瓦 尼采看到了前人开创性的工作所取得的巨大成果,但他也敏锐地看到了其中的不足。他要从对基督教道德观的批判开始,提出一套崭新而动人的价值观。这套价值观乃是基于反基督教的基础之上的。他不顾一切地摧毁那些陈旧的道德,为未来的超人辟开一条大路。 他将人们的关注引向对基督教的道德影响,探究怜悯道德的起因,以及对于人类所发生的效果。由是发现基督教的那一套道德观在于告诉人们现实世界是罪恶的,要遗弃。基督徒想从这世界中遁逃开来,而乞求一个幻想的来世天堂,为此而使我们忘记存在的责任。只有在天堂才可以得到安宁与幸福。虔诚的信奉上帝,服从各种戒律是惟一的通向天堂的路径。通常人认为合乎伦理道德的,如利他、同情、亲睦邻人、爱人、善良、怜悯、谦让、宽宏大量、慷慨大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等,统统都被尼采斥之为谎言和伪装,是“奴隶的道德”。 尼采否定传统遭德。 其一。反对基督教的道德。这种道德让人生而有罪,让人同情怜悯弱者,让人相信有一个万能的上帝,它是虚伪的,自欺欺人的。撕破基督教道德面具“同时也撕破了人们所相信或曾相信的不值得信的各种价值的面目”。 其二,反对理性的道德。这种道德给人估定价值、估定目标,让人失掉自我、丧失本能,它是一种谎言,是与基督教道德相联系的。他嘲笑苏格拉底的“理性一美德一幸福”的公式,说这是世界上“最稀奇古怪的等式”。它“制造了一个永恒的白昼”,让人相信“绝对理性”,适应理性的要求,接受“劝善的道德”。苏格拉底把人的幸福与人的本能对立起来,反对人的“本能的生活”。 其三,反对传统道德观念。认为传统道德观念是“医生的道德”。它是在生命的意义和生命的权利业已丧失以后出现的,是颓废的、卑怯的、腐化的。上升生命的最高利益要求无情排斥和扼杀衰败生命的场合,都要人自己负责————例如决定生育权、出生权、生存权…因此,人要抛弃传统道德观念,自己决定自己。 尼采还重新解释了基督教的兴起与如何成为世界性的宗教。尼采认为,他们“发动革命,,的方式是阴险的。“拿萨勒斯的这位耶稣,爱的人格化福音,这位把祝福和胜利带给贫苦人、病患者、罪人的‘救世主’,从他一出场,就向世界喷出了爱的毒药。”此后两千年的时间,人们世世代代把自己的凡间生活全部作为祭献品,献给了这位曾经为人类赴死的人。人类像耶稣一样,心甘情愿地背负着这个沉重的十字架。他们以此为荣,他们再也不谈什么高贵的理想,他们心中念念不忘的便是成为一个奴隶,而尤其是成为一个好奴隶,以便将来进入千年至福王国,使尼采感到悲哀的正是这一点:人类以做奴隶为荣。 2.奴隶道德是“灵魂的鸦片” 尼采将基督教教人以服从的道德称为“奴隶道德”、“侏儒的道德”,是一种形象的说法,强调健康的人的塑造的反面作用。尼采发现这种道德是基督教中的一切颓废的根源,并认定基督教是弱者的集团。这种奴隶道德具有这样的特征:病弱,怯懦,丧失个性,伪善,守旧,怨恨…… 奴隶道德是病弱的,它只是知道服从而不知道去问一个为什么。它只是知道跟着别人去走。人云亦云,却没有想过为什么要这样做,竟还把谦卑看作是人最大的美德。从本能上看懦弱是“奴隶”的性格面貌。尼采一贯把生命本能的健全与个性的独特优异融为一体。在他看来。一个生命力充沛坚强的人,必定不可遏止地要独立探求人生、体验人生,形成丰富独特的个性。 奴隶道德是无个性、丧失自我的道德观。在对“自我”的态度上,奴隶不是价值的立法者,他没有自己决定价值的能力,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奴隶道德是一扇张开的门,要通过的人必须低下自己高贵的头。上帝的荣辱高悬在奴隶的头上,服从者的意志在酒神的大庭上没有自己的座位。 到处我看见一些低矮的门:与我等高的人还可以过去,但是他必得俯着! 啊,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到我的不必折腰的故乡,不必向侏儒们折腰的故乡呢! 即令他们都称赞我:我能安睡在他们的称誉上吗?他们的称誉对于我是一条棘带:即便我解去了它,它还是刺我的。 而这也是我自人群中学来的:称誉者装作报答的模样,实在呢,他还想再多取些! 问问我的脚,是否喜欢他们的称誉与阿谀的音乐吧!真的,它不愿按照那滴答的拍子跳舞,也不愿站着不动。他们尝试向我称赞自己的小道德,而引诱我;他们想用小幸福的滴答来束缚我的脚。 …… 奴隶道德渺小得可笑。它拘于小善小恶,令人生厌。这种渺小一旦占据优势,渺小也能扼杀伟大。“在习俗的伦理统治下,任何新兴事物必遭到恶意的批评。”“人们总是为了保卫弱者而抵抗强者。” 创造力被视为恶,特立独行者被视为危险人物,太多的积极力量牺牲掉了,最优秀者成为了古代的偶像。那些创造的灵魂,不拘于当时的习俗和道德,以自己的热情引燃被催眠的热情,以疯狂为新思想开导先路。可是他们往往被斥为罪人和恶人,被唾弃是他们的宿命,孤独是他们的伴侣。“历史纯然是这班坏人后来转称好人的纠纷!” 所以尼采说,所谓的善人是人类的最大危险,他们是法利赛人。他们钉死了创造者,钉死了人类的未来。人是一个试验,禁止试验就是使人丧失种种可能性,重新沦为定型的动物。尼采呼吁,人生在社会上的试验多多益善,应该鼓励,不要再牺牲勇于试验的创造力量了。 他们中间有些人是“意志”着的,大部分是“被意志”的。有些人是诚实者;大部分是坏的演戏者。 他们很少男性的特点:所以妇人们使自己男性化;只有男性十足的人,才能拯救妇人里的女性。 而这是我在他们中间发现的最坏的伪善:命令者也假装着服务者的道德。 “我服务,你服务,我们服务”。————统治者的伪善也如是说。————如果最高的主人仅是最高的仆役,多不幸啊! 唉,我的好奇的目光也曾发现他们的伪善;我猜透了他们的苍蝇的幸福和向阳玻璃上的嗡嗡。 奴隶道德是“灵魂的鸦片”,它教育人们要顺从,要乐天安命、满足现状,其目的是在于使人心安理得,安然入睡。梦中的天国成为可以安慰奴隶的最高的意义。他们如群居的绵羊,安心地坐在泥塘里,柔顺而驯服。奴隶自己没有激情与创造的冲动,反而嘲笑一切热情的行动。他们卑谦地怀抱着渺小的幸福,像苍蝇一样在向阳的玻璃窗上嗡嗡。他们是精神世界的老农,垦掘着旧思想,看不见新理想。基督徒正是这样的绵羊,他们对人友善,对己自满,永是满足。他们缺乏希腊人所有的那种对待生活的激情。希腊人好斗、冲动,嫉妒是他们的天性,他们永远是对己自嘲,永不知道满足。 P4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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