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种吸引力,即使兼有肉体的与灵智的两方面,还是不足造成美满的婚姻。是理智的婚姻呢,抑或爱情的婚姻?这倒无关紧要。一件婚姻的成功,其主要条件是:在订婚期内,必须有真诚的意志,以缔结永恒的夫妇。我们的前辈以金钱结合的婚姻所以难得是真正的婚姻的缘故,因为男子订婚时想着他所娶的是奁资,不是永久的妻子,“如果他使我厌烦,我可以爱别的”。以欲愿缔结的婚姻,若在未婚夫妇心中当作是一种尝试的经验,那么亦会发生同样的危险。 “每个人应当自己默誓,应当把起伏不定的吸引力永远固定”,“我和她或他终生缔结了;我已选定了;今后我的目的不复是寻访使我欢喜的人,而是要使我选定的人欢喜”,想到这种木已成舟的念头,固然觉得可怕,但唯有这木已成舟的定案才能造成婚姻啊。如果誓约不是绝对的,夫妇即极少幸福的机会,因为他们在第一次遇到的阻碍上和共同生活的无可避免的困难上,即有决裂的危险。 共同生活的困难常使配偶感到极度的惊异。主要原因是两性之间在思想上在生活方式上天然是冲突的。在我们这时代,大家太容易漠视这些根本的异点。女子差不多和男子作同样的研究;她们执行男人的职业,往往成绩很好;在许多国家中,她们也有选举权,这是很公道的。这种男女间的平等,虽然发生极好的效果,可是男人们不应当因之忘记女人终究是女人。孔德对于女性所下的定义,说她是感情的动物,男子则是行动的动物。在此我们当明白,对于女子,“思想与肉体的关联比较密切”。女人的思想远不及男人的抽象。 男人爱构造种种制度,想象实际所没有的世界,在思想上改造世界,有机会时还想于行动上实行。女子在行动方面的天赋便远逊了,因为她们有意识地或无意识地潜心于她的主要任务,先是爱情,继而是母性。女人是更保守,更受种族天性的感应。男子有如寄生虫,有如黄蜂,因为他没有多大的任务,却有相当的余力,故发明了文明、艺术与战争。男人心绪的转变,是随着他对外事业之成败而定的。女人心绪的转变,却是和生理的动作关联着的。浑浑噩噩的青年男子,则其心绪的变化,常有荒诞、怪异、支离、拗执的神气;巴尔扎克尝言,年轻的丈夫令人想到沐猴而冠的样子。 女人亦不懂得行动对于男子的需要。男子真正的机能是动,是狩猎,是建造,做工程师、泥水匠、战士。在婚后最初几星期中,因为他动了爱情,故很愿相信爱情将充塞他整个的生命。他不愿承认他自己固有的烦闷。烦闷来时,他寻求原因。他怨自己娶了一个病人般的妻子,整天躺着,不知自己究竟愿望什么。可是女人也在为了这个新伴侣的骚动而感到痛苦。年轻的男子,烦躁地走进一家旅馆:这便是蜜月旅行的定型了。我知道在大半情形中,这些冲突是并不严重的,加以少许情感的调剂,很快便会平复。但这还得心目中时常存在着挽救这结合的意志,不断地互相更新盟誓才行。 因为什么也消灭不了性格上的深切的歧异,即是最长久最美满的婚姻也不可能。这些异点可被接受,甚至可被爱,但始终存在。男子只要没有什么外界的阻难可以征服时便烦闷。女人只要不爱了或不被爱了时便烦闷。男人是发明家,他倘能用一架机器把宇宙改变了便幸福。女人是保守者,她倘能在家里安安静静做些古老的简单的工作便幸福。即在现在,在数千万的农家,在把机器一会儿拆一会儿装的男人旁边,还有女人织着绒线,摇着婴孩睡觉。阿仑很正确地注意到,男子所造的一切都带着外界需要的标识,他造的屋顶,其形式是与雨雪有关的,阳台是与太阳有关的,舟车的弧线是由风与浪促成的。女子的一切作业则带着与人体有关的唯一的标识,靠枕预备人身凭倚,镜子反映人形。这些都是两种思想性质的简单明了的标记。 男人发明主义与理论,他是数学家、哲学家、玄学家。女子则完全沉浸于现实中,她若对于抽象的主义感到兴趣,亦只是为了爱情(如果那主义即是她所喜欢的男人的主义),或是为了绝望之故(如果她被所爱的男子冷淡)。即以史太埃夫人而论,一位女哲学家,简直是绝了女人的爱情之路。最纯粹的女性的会话,全由种种故事、性格的分析,对于旁人的议论,以及一切实际的枝节组成的。最纯粹的男性的会话却逃避事实,追求思想。P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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