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世,命运和那几个男人紧紧纠缠在一起,宁乔明白了,这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在遇见她以后 边陲小镇,荒芜而冷清的冬天。 有寒冷而凛冽的风吹过大地,干枯的树枝上还剩下最后一片落叶,在顽强抵抗了许久之后,终于也落了下来。 一个红衣男子站在河边,河水荒芜,像是连时光都已经静止,有漫天的雪散下来,一点点碎在湖面。男子仰着头,露出绝美的容颜。 眉心轻轻一点朱砂,一双桃花眼角泛着冷冷的光,平时里都扬着笑的唇已经平成了一条直线,他赤着脚,站在雪地里,仿佛一点都不觉得冷。 身后传来动静,他听若未闻,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有刀锋画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红衣男人的唇角这才泛起微微的笑,但是很快就暗淡下去。 没有她的天空,可真是难看呐。 红衣男子慢慢转身,看向离他不远的青衣男子。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阿乔啊,你可知道世界上最美的东西是什么?他曾经如此问,而那个女人,是怎么回答的呢?她好像有些敷衍,有些不耐烦,她哄着他,她说,我知道了世界上最美的东西是你啦,你最貌美天下举世无双了。然后说完,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的笑容刚一泛起就冷了下去,他看着他,轻轻地说了声,“你来了?” “宁乔她……” “死了。” 青衣男子瞬间暴怒,他的刀锋快得惊人,红衣男子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见那把泛着银辉的剑刺向了他的身体,他笑得风轻云淡,再无往日一丝半点的妖孽之气,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恶意的得意。 “你不知道,她死前究竟有多痛苦,她想挣扎,她想活过来,可是她还是死掉了,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你,她只是利用你,只是要让你陪在她的身边,她只是寂寞罢了。” 他看着青衣男子脸上的痛苦,又看了看这荒芜的时节。再次,补充一句:“你,不过只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他的心里泛起微微的快意,他察觉到那把剑拔出了自己的身体,他低下头看了看,很干净,很利落,他大红的衣服变得越来越妖艳,他笑,阿乔啊,这下你可没办法摆脱我了。 有风从他的胸口刮过,他听得见轰隆隆的声音,他觉得寂寞,他看着青衣男子脸上的痛苦与悲戚之色,他看见青衣男子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地上的雪化成了几个小洞,可是,这里的雪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可以遮住所有的前尘过往,遮住所有的眼泪与欢笑,这里的大雪,埋葬了所有他们关于同一个女人的记忆。 红衣男子慢慢倒在地上,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空,眼前浮现出一大段一大段的场景,都说人死之前的那几秒,一个人一生的记忆,就会像万花筒那般,绚烂地成为无声的暮景,一幕一幕从他的眼前滑过。 他张大了眼睛,却不见分毫。 是不是他的阿乔不要他了,所以他才看不到? 耳边似乎可以听到青衣男子无声的哭泣声,他微微转过头,看到那张棱角挺立的脸上,泪眼滂沱,他心里淡淡地想,宁乔啊宁乔,在这个时候,有人为你哭,也有人为你笑,你该安心了罢。 大概是……不够吧,你是那么贪心的人,你热爱这世上的每一个东西,唯独不爱,我们。 远处不知道传来谁的低吟浅唱,像是来自天堂的梵音,他承认自己是故意的,言语的挑衅,不过只是成全一段殉葬。 宁乔,我来找你了,你等等我,好吗? 没事,以后有我在了,她们就不会欺负你了。 宁乔是被一盆冰凉的冷水给泼醒的。 正是初冬,水已经开始变得冰冷并且刺骨,宁乔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瞪着面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 温暖的被窝被淋个通透,她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这个房子并不能很好地挡风遮雨,有冷风灌进来,一吹,宁乔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她现在,整个细胞都彻底地苏醒过来。 “小贱蹄子,都几点了还再睡,赶紧起来刷恭桶。” 宁乔看了看外面天色,五更不到,是她必须“工作”的时间,四更天的时候,就有马车过来拉从各个宫里递出来的夜香桶,倒完了夜香,就该轮到她工作了。 或许她该庆幸她不是四更天就要爬起来的那个,宁乔低着头看了看自己这瘦小的身子,还在发育中,她需要更好的睡眠。 “发什么呆呢。”一蒲扇大的巴掌说着就招呼了过来,宁乔早有防备,身子往后一仰,躲开这个巴掌,一只手抓住面前的这只手腕,她抬起头,扬起笑容:“嬷嬷,急什么呢,奴婢这就起来。” 李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只可惜跟错了主子,之前跟的主子掉落在池塘死掉了,树倒猢狲散,她就被发配到了这个皇宫里最差的地方,掌管着像她这样的苦役。 是的,苦役,曾经权倾一时的宁王千金,若嫣郡主,变成现在这个可以随意被人欺辱打骂的小宫女,宁王被秘密处死,她家的人男的为奴,女的为妓,也幸好她命好,皇帝顾念旧情,没让她为妓,倒是打发到了这皇宫的角落里做苦役。 曾经无数次地告诉父亲要低调,否则引来君王妒忌,往日所凭借所依仗的东西,转瞬之间便可致命。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样的结局她也不是没有想到过。 宁乔看着天色渐亮,微微笑了笑。没关系,只要人还活着,就好。既来之则安之,她要先生存下来,剩下的,有命留着再说。 不是她凉薄,而是这个世界太无情,可是她要活着,不是么? 宁乔扬着脸,笑得无辜:“嬷嬷能等奴婢先换个衣服吗,奴婢的衣服湿了,要是出去冻病了,谁来刷这恭桶?” 那嬷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概觉得她说的也是实话,冷哼了一声,语气还是不大好:“给我动作麻利点儿,不然,等着我抽你。”然后转身出了门。 李嬷嬷的身后,宁乔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她看了看那背影,转过身,换好衣服。 五更天之前,她必须把所有的桶刷完,刷完了吃早饭,然后再去打扫那些偏僻的犄角旮旯,吃饭的时候她必须吃多一点,保持体力,她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去嗅觉。 但是,那难闻的气味还提醒着她,她的嗅觉还一切正常,回房换了衣服,拿着扫把,跟随者一干宫女,开始打扫皇宫的各个角落。 还算是有点地位有些辈分的宫女分到的位置都是尽量地靠近皇宫内院,而像她这种戴罪之身,自然是哪里没有人去就往哪里打扫。 不过,她倒是乐得清闲。 “小贱货,你去那边打扫,我先去如厕。等我回来之前,把这些那些都扫干净!”比她早来几个月的宫女冲着宁乔指手画脚的,宁乔应了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拿着扫把就开始打扫起来,那个宫女显然对于宁乔的这个态度很满意,她笑了笑,语气里带着轻慢和不屑:“你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大小姐了,你永远都翻不了身,你要知道你现在,谁都可以轻贱你!” “是。”宁乔低着头,笑了笑,乖巧应道。 见宁乔如此乖巧,那宫女这才满意,在旁边看了半晌,这才赶紧离开,宁乔虽然背对着那宫女,但是还是听到那宫女兴奋的声音传来,“小茹小茹,你说路公子正在往这边来是真的吗,你看看我这珠花好不好看,你看看我衣服乱没乱。” “好姐姐,你最漂亮了,赶紧去啊,好不容易才有这机会。快点快点。” 声音渐渐远去,宁乔手上的动作慢慢顿了下来,她有些无奈地看着这满地的落叶,看起来萧条极了,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打扫起来,只是…… 这个树叶什么时候才全部掉完啊!!! 宁乔抬起头,恨不得一扫把往树上打去,把那些摇摇欲坠过一会儿飘几片下来的树叶全部摇下来,她想了想,干脆把扫把往地上一扔,卷起袖子就打算开始爬树。 爬树还是她小时候干过的事儿,那会儿宁王天天不在家,整个王府就她最大,在翻完了宁王书房里所有的书之后,她开始把目光转到外面那些无辜的花草树虫,只是后来长大了,被嬷嬷天天跟在后面耳提面命谆谆教导,再也没有树让她爬了,她气喘吁吁手脚并用地爬上树,一屁股坐在大大的枝桠上面,胸口不停地起伏,等了好久才缓过劲来,宁乔有点开始嫌弃这个没用的身体了。 到底是没吃过什么苦头,宁乔咬着腮帮子生着自己的闷气,以后她没有奴仆成群,只有她自己,她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 她坐在树杈上,遥遥地可以看到一小部分的皇宫,皇宫很大,大到她站在树上目光所及之处不过只是凤毛麟角,大到,一想到她的那个计划要怎么样才能够得以实施,她的脑袋就一抽一抽地疼。 冬日的阳光很好,宁乔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她让自己的背渐渐靠在身后的树枝上,一仰头,靠上的却是一具温热的身体。 宁乔心里一惊,一声尖叫,身子迅速地往外一侧,却忘记自己是在树上,眼看着就要掉了下来,宁乔的一只手死死抓住一个枝干,她不敢看下面到底有多高,摔下去会不会摔成一摊肉泥,她的手死死地扣着树干,扬着脖子看过去…… 面前是一张喜气洋洋的娃娃脸。 那张脸有些婴儿肥,脸圆圆的,肥嘟嘟的,很可爱,他的眼睛很漂亮,黑黑的,像葡萄,莫名地让宁乔想起了狗狗,那眼睛眯起来,笑眼弯弯,他冲着她笑:“你怎么那么怕我呀。” “唉唉唉,你做什么吊在树上,这么吊着很好玩吗?”说话间,娃娃脸学着她的样子挂在树上,只是相比于她的狼狈样子,圆圆脸倒挂的姿势还算是优雅。 “滚!!!”宁乔从牙关里爆出这一个字,随着这一字的落下,她的身体也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飘了下去。 身体在那一瞬间的失重力让宁乔闭上了眼睛,她已经做好了要么摔死要么摔得半死不活的准备了,她一边尖叫,叫声在发出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腹部传来被迅速勒紧的疼痛感让她说不出话来。 脑袋往下垂着,血液倒流,她的脸痛苦不堪不用想也知道有多扭曲,她睁开眼睛看见之前树上的那个娃娃脸不停地蠕动着自己的身体从树上蹭啊蹭啊爬下来,然后慢悠悠地蹭到她的面前,他扬起脖子,冲着宁乔无辜地挥手:“我救了你。” 浑蛋,先放她下来好吗。 宁乔的眼睛迅速地扫了一下面前这个娃娃脸的穿着,光看布料跟气场就知道非富即贵,只是在各种王孙公子里没有一个人可以跟面前的这个娃娃脸对上号的,也没听说有哪个皇子这么贪玩无聊的。更何况,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并不认识她就是宁王的女儿宁乔。 在心里排除掉几个有可能的皇子王孙,只剩下那个宰相府不学无术的公子了。 那个从来都未曾谋面,她不屑于他,而他也同样瞧不起她的宰相之子。 不过一瞬间,宁乔还是决定装失忆,反正她再也不是那个若嫣郡主了,也没必要带着一个面具努力地笑,往日种种,早已随着她最后一个亲人的离去而死得干干净净。 她是宁乔,宫女宁乔。 她努力地让自己堆起笑脸,“这位公子,能不能先将奴婢放下来,公子救奴婢的恩德奴婢没齿难忘……” “好难看……” “……” “你倒着脑袋笑起来好难看……” 宁乔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她没必要跟这个明显孩子习性的人生气,她再次让自己显得无害显得和蔼可亲。 “这位公子,您先放奴婢下来……” “我听到那位宫女姐姐说让你打扫卫生的,你偷懒!”娃娃脸眯着眼睛笑,那笑容里竟然有一种人生得遇一知己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伸出手,戳了戳宁乔的脸颊,然后又扯了扯,“你怎么这么瘦啊……” 宁乔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充血,在这个地方她要么是要被虐待死,要么被摔死,要么就是脑充血而死,终于,她忍不住爆发出来,“你这小子赶紧把老娘我放下来,奶奶个熊的。” “我娘不在这里。”很严肃很认真的语气。 宁乔的嘴角抽了抽。 “那你娘有没有说,你再不把我放下来我就要死了!” 那群天天跟在她后面对她悉心教导提醒温婉贤淑的嬷嬷们要是还在,肯定会吓哭出来。 娃娃脸摇头,无比利索地从鞋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在宁乔的面前晃了晃,显然却不打算割掉绳子,宁乔看着他舞着匕首,只觉得眼冒金星,连哼的力气都没有了。 宁乔努力地看着他手上的匕首,他显然不擅长玩匕首,时不时地匕首就差点甩出去,又被他险险地接住了,可是他却要玩,看起来很是手生,宁乔心惊胆战地看着,看着那匕首在她的脸蛋上方挥舞过去挥舞过来,然后看到匕首在她的意料之中瞬间甩开。滑过这绳子,直直地扎进一旁的树干里,然后宁乔掉了下来。 宁乔倒在地上,以面朝地,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 “哎呀,不好意思,最近刚刚从林崖那里学的,还没上手。”笑嘻嘻却毫无诚意的抱歉声。 宁乔原本想发泄的,但是她看到了那把明晃晃的刀,又看了看面前这张如花笑靥,收起不满的情绪,她笑了笑,俯下身来,“奴婢宁乔,见过路公子。” 宰相府路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将“纨绔子弟”四个字诠释得完美,他不习武,不读书,每天吃喝玩乐,他不是传统的那种喜欢仗势欺人的世家公子,但是却也不是那种乖乖的好少爷,他是个异类,他长相俊美,他出手阔绰,他有菩萨心肠可是有时候却又是暗面修罗,他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聪明却不爱建功立业,惹是非的本事倒是不小。 宁乔还半屈膝地蹲着,路丘视若不见,半蹲下来与宁乔平视,“宁乔,你就是那个宁乔?” “奴婢宁乔。” “当初听说你长得挺好看的,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可爱嘛。” “……” “唉,她们都欺负你吗?” “……” “没事,以后有我在了,她们就不会欺负你了。” 宁乔璀然一笑:“好啊,那以后有路公子罩着了,就不会有人再欺负我了。” 路丘的眼睛悄悄地眯了起来。 宁乔回去,少不了挨了一顿骂,宁乔低着头,沉默不言。 等到李嬷嬷意兴阑珊的时候,宁乔转过身,兀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路丘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个女子,实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 他想象中的宁乔,若是受到这般侮辱,要么哭哭啼啼要么要死要活,不像她现在这般,一顿骂过后还如同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般。 宁王的去世,似乎也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宁乔抱着一大堆衣服去洗衣服,她们这样低劣的衣物自然不用送去洗衣局洗,就算送过去,也不会有人当回事,回来的时候势必是不能穿的,宁乔走在后面一个小水井旁,蹲了下来。 宁乔的手指很白净,看起来就不像是干粗活的样子,指如青葱大概说的就是她这般,路丘在一旁看着,看到宁乔面色不变地将指尖浸入冰凉的水中,很快就冻得通红。 他路丘从来都不能算是有恻隐之心的人,但是那会儿,他真的替她有些心疼。 “是被她父王的去世,家族的没落给刺激了吗?”路丘轻声低喃。他此刻的眼神,一点都不像那个白痴的幼稚公子,反而带着聪慧,他的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他负手站树后,研判地看着她。 宁乔总觉得身后有一个目光,芒刺在背,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回过头,见到笑嘻嘻地蹲在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路丘,再转回来的时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宁乔宁乔,你的手真漂亮。” “……” 宁乔回过头,让自己不要理会这个无聊得闲得无聊的人。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宁乔一度以为他是她的稻草,是可以把她带出皇宫的人,十分钟以后,她就知道她错了。 有些人需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有些人,十分钟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当宁乔以为自己算是勉强找到了依靠的时候,路丘的身子就不管不顾地依偎了过来,丝毫不管男女之嫌,他扁了扁嘴巴,“你身上好香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偷偷跑过来的,外面那些女人真的好烦唉。” 当那个把活都丢给她的宫女带着满脸沮丧与不甘回来的时候,本来还在她身旁蹭啊蹭的娃娃脸迅速消失不见,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手脚愚笨却不失速度地往树上爬,一只手放在嘴边做“嘘”状。 那宫女自是没看见爬树的路丘,但是倒是看到了正在发呆的宁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骂。 于是她放弃了。 这不是她的救命稻草,这是明显心智未开贪玩的少年,这是沾惹上了就扯不开的坚强牛皮糖! 眼看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耷在了地上,路丘不管不顾地坐了下来,双脚一盘,一双圆圆的眼睛凑近了宁乔。 呼吸近在咫尺,那温热的触觉让宁乔觉得自己的细小的毛发全都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实在是受不了地推他,却被他闪了过去。他捂着嘴大笑,指着她通红的脸。 “哈哈,你的毛都竖起来了!” 你TM的毛才起来了! 宁乔实在是想发飙,但是声音一大势必把李嬷嬷招过来,虽然她不知道路丘是如何躲过李嬷嬷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的。她深深呼吸,一出手就捏住路丘的脸。 路丘的脸果然如想象中的那么美好那么舒服呀…… 宁乔满意地喟叹一声,看到指尖那好看讨喜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唔,发……凯……” “哈哈哈哈……”宁乔笑出声来,松开他的脸,看到他的脸上突然多出来的几个清晰的指印,看到他哀怨地如同害羞一般的转过身子只留给她一个萧瑟的背影,就在她以为他生气了的时候,路丘默默转过来,“你不准备过来安抚吗?” 宁乔黑线。 你不准备过来安抚吗?!这句话说出来的味道怎么跟“你不打算过来侍寝吗”一样! 宁乔将手上水往路丘身上一洒:“给我闭嘴。” 她早就知道这个路丘不是她的那根稻草,所谓的稻草,不过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路丘的脾气很好。早有传言,但是她从不会想过他的脾气会好的容忍她这个“卑微”的宫女的以下犯上。 或许,也就是他的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才让他活到至今还深得皇帝器重。 大概是这边动静太大,李嬷嬷走出来,看到院子里在洗衣的宁乔,又开始骂道:“洗衣服就洗衣服,吵吵囔囔的作死啊,还嫌不够烦啊!” 宁乔不用转头也感觉到手掌下那温热早就不见了,她收回手,也收起脸上放松的笑靥,转身洗衣服,目光瞟见那躲在树丛后面的那一抹月白。 他曾经得意扬扬地给她炫耀他逃跑的本事,她也从一脸的惊奇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了。 路丘这个人,要保持距离。宁乔这么告诉自己。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是危险的。 宣鸾殿。 路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玩着一个精致的茶杯,一只脚高高地跷了起来,几乎是以躺着的姿势坐在那一张椅子上。皇上宁千未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你已经摔了我多少个茶杯了?” 说话间,路丘手上正在把玩的杯子掉了下来,眼看要摔成粉碎,却被皇帝身后站着的沉默的男人给瞬间抢救了回来,稳稳地放在离路丘远远的桌子上。 路丘看着完好无损的杯子,身子迅速地缠上了沉默却安稳如山的黑衣男子的身上,“哎呀,我就知道林崖会接住的,林崖最好了,我最爱你了。” “咳咳。”宁千未传来不自在地咳嗽声。 林崖扒开缠着自己脖颈的手,脸上并无任何波动,“路公子,你言重了。” 宁千未看到路丘身上脏兮兮的痕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你又去哪里玩去了?” 路丘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深不可测。他看着宁千未笑:“我去看你妹妹去了!” “娉婷又给你惹麻烦了吧。” “不是她……” 路丘看到宁千未的身形一滞,心情大好,他笑眯眯地托着下巴再扔过去一句话,“我觉得她比你那娉婷妹妹要可爱得多了。” 宁千未的脸色很难看:“路丘你还要你脖子上的那颗人头不要?” 林崖迅速地跪了下来,低着头,很谦卑,“皇上息怒。”倒是正主儿,一副吊儿郎当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 宁千未的额头抽了抽,他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主儿,什么都不怕,肆意妄为。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路丘玩着手里的茶杯,像是茶杯比面前的人有意思多了的样子。 “今天去哪里了?你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淡淡的却饱含威严声音从旁边传来,路丘并不畏惧,脸上也未出现任何害怕的神色,只是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状似无意地说道:“我说你那个妹妹,打发到深宫大院做苦役真是可惜了。” “哼,可惜什么,他们自找的。” 路丘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早有天师预言,乾和二十五年,会有异星转世,结果,就遇上宁王叛乱,我看我那个妹妹可惜投身在这王孙家……” 路丘听出了皇帝的弦外之意,他转头一笑,因为天色渐渐有些暗了,有宫女上来一一点灯,灯光亮了起来,他看清楚了昏黄中的皇帝的脸,看着那些宫女一一下去,他这才开了口,“看来,你还是同情若嫣郡主的。” “宁王死有余辜,我念在若嫣一女流之辈成不了大器,才饶过她一次,宁王虽然做的事情大逆不道,但是却也是对朝廷有功,还有,路丘,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若嫣郡主了。”宁千未提醒道。 “你那么疼娉婷公主,这个若嫣,你真打算不管她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看来,你真的应该好好地待在路相府里,好好的学习学习了……” 路丘吐了吐舌头,不劳皇上亲自动手,自己推开了门就往外跳出,出门的那一瞬间,他回过头冲着宁千未咧了咧嘴,再回过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早就没了丝毫笑容,见李公公的眼光探寻地望了过来,路丘笑眯眯地看着他,李公公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说李公公啊,我爹要是找过来,你别说你在皇宫里见到我了啊。” 李公公弓着身子,正想说话,刚刚那个白衣少年早已经消失不见,他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宁千未双手负在身后,看着路丘消失的方向,低声吩咐,“林崖,你去看好那个宁乔。别给我生出什么乱子,对了,还有路丘。如果你看到路相了,让路相将他带回去。” “是。” “路丘留在皇宫,终究是个祸害。”他看不清那个少年。 宁乔好不容易等到嬷嬷宫女们睡熟了,耳边传来隔壁几张床上的宫女呼吸的声音,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随便穿了件衣服,慢慢磨蹭到门口。 门缝传来“吱呀”一声,房间里并无任何动静,宁乔轻笑一声,身子轻灵无比地闪了出去。 如果此刻有人看见,必定会惊讶地睁大眼睛,此刻宁乔的动静跟身手全然不同于白日里那般迟钝,她的眼睛狡黠灵慧,她的嘴角扬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她的动作轻灵,全无往日的死气沉沉。 宁乔在快步地行走,她让自己的表情尽量看起来坦然一点,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使自己看起来更妥帖一点,她低着头,脑子里有自己的路线。 她连续一周晚上在皇宫里暴走,她在尽量让自己熟悉这里的环境,尽量找到这严密布置的缺口,她静静地站在宫门不远处的墙面,竖起耳朵,尽可能地让自己能够从那些禁卫军的聊天中抓到有用的消息。 每个人都以为若嫣郡主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愚笨,骄傲,又自大,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狡黠,聪慧和勇敢,只是知道的人,现在都不在了。 她好不容易才从内城走到外城,只要有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她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阴影里,她并不想被人发现,不过就算被人发现,她不过也只是个宫女而已,随便编个借口也就糊弄了过去,只是她最怕的,就是遇见这具身子的熟人。 现在的时间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就寝了,对于宁乔而言,这个时间正是她最精神的时间。 她垂着眼睛,细心地听着那边站岗的人的对话,眼睛却在不停地扫视,看来来往往出入宫门的人马,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之前她就听说每隔几天就会有一班出宫采购的车,早上天未亮就出门,晚上天要黑的时候才会回来,宁乔紧靠在墙边听到远远地传来放行的声音,宁乔盯着那车,趁着人不注意,赶紧跟了过去。 她是戴罪之身,生活在黑暗之中,而她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得到宫里这些光明正大地可以自由行走的人。 宁乔加快了步伐,让自己不至于落后太多,远远地,她看见那车停了下来,大概是采买司,门口还站着一群嬷嬷小太监们,见有车过来,很快有宫女嬷嬷们上来卸东西。 “哎呀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们御膳房要的东西买了吗?” “买了买了在后面呢,嬷嬷你别急。” 宁乔看到她们爬进马车里找着东西。可是老半天也不见出来。那宫女找出东西来,宁乔看到那宫女的脸色渐渐变了,嬷嬷们开始骂:“不是给你千叮万嘱地一定要买回来的吗!过两天就是宴会了,当今圣上最爱吃的就是那道鸡丁最不可缺的就是这贡椒,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你给我买回来,你看看你买了些什么,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贡椒呢?!” 那小宫女都快要哭出来了。 “你这个月的分例,给我全部扣掉。” 旁边一小太监机灵:“嬷嬷别气,嬷嬷别气,离宴会不是还有好些天吗,赶明儿嬷嬷再差人去买就是,正好,端妃每日都要食的那莲子汤也快没呢,也该差人去买点上好的莲子回来才是,顺便看看这次宴会还差些什么,再买,不管怎么样,可不能扫了主子们的兴,对了,娉婷公主不是让小兰后天去京城的锦罗阁拿新定好的衣服吗,我们再一起去罢。” 这厢那嬷嬷才罢休,带着一帮人手将东西拉走,等到马车上的货物被渐渐卸了下来,宁乔混在几个宫女的身后,渐渐接近那辆马车,身子一矮,就钻了进去。 她躺在马车的下面,尝试着让自己抓住马车的底部,但是很快,她又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见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快步离开。 宁乔担心自己住的那房间里有人起夜,如果发现她不在那就糟了,这么想着脚下就越走越急,走快了脚下不知道踹到了什么东西,宁乔哎呀一声,摔了出去。 宁乔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她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最坏也不过只是丢一条命而已,想到这里,心跳慢慢平稳了下来。 她坐了好一会儿才敢去看那个绊了自己一跤的那个东西,从背影上看,像是一个人,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探出手去。 那人“哼”了一声,这声音有些似曾相识,宁乔见那人还活着,赶紧爬起来就要走,自己的脚却被那人抓住了。 “乔乔,你怎么在这里?咦。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宁乔终于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宁乔回过头,跪在地上:“奴婢起夜,不小心走迷了路,正巧儿就碰见路公子,倒是路公子,你怎么又会在这里?”宁乔的眼睛里透着怀疑。 路丘在草地上呆坐了一会儿,方才恨恨地道:“这个林崖,只知道唯皇上的命是从,皇上让他把我扔出去他倒是真的把我扔在了这里。” 宁乔听说过林崖,知道他是皇上面前的第一带刀侍卫,听说他曾经是武林中人,一身的好功夫,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留在了皇帝的身边。 “路公子既然没事了,那奴婢就先走了。”宁乔就要爬起来,却被路丘揽住了腰,宁乔条件反射地抓住路丘的手往后一抓一扔,一个巴掌就那么扇了出去。 清脆的巴掌在安静的夜色里变得格外的清晰,宁乔暗骂自己手怎么就这么快,心里想着完了完了自己也别想着出去了安心在这皇宫里等死吧,结果就看到路丘捂着脸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宁乔,你打我。” “奴婢……奴婢……”宁乔咬了咬下唇,不知道怎么说,终于她挺直了背,有了气势,“奴婢以为路公子要……要……” 宁乔的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娇媚,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人家从来就没遇上像公子这么好看又可爱的男子,所以也没想到自己会……你知道人有时候没办法控制自己……” 路丘嘟着嘴看着她,还是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那我现在抱抱你,你不许再打我了!” “……” 当那只手环过来的时候宁乔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再一巴掌扇过去了,人家是王孙公子,放在现在她身上,她惹不起。 “唉,路公子,您不回去嘛,宫门都要关了耶。” “乔乔,刚刚皇上让人把我扔出来我好伤心幸好遇见了你我需要你的抚慰。” 宁乔心里惦记着要赶紧回去,她爬起来,身后还拖了只娃娃脸。 “路公子你该回去了。” 她动了动身子,想把身上这人给甩下来,却是怎么甩也甩不下来,倒是这厮的身上,掉出了一大包鼓鼓囊囊的东西。 宁乔觉得那东西有些奇怪,鼻尖似乎还传来奇怪的味道,他正想弯下腰去拿,结果路丘脚这么一踹,那包东西就那么骨碌地滚远了去。 “唉,你东西掉了。” “没事儿,我之前偷吃的东西,我要毁尸灭迹。”路丘说的无比淡定,然后又凑过去将那东西再次踢走,宁乔看着那包东西滚了滚滚了滚,终于滚到了不远处的湖里,在湖泊里浮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地沉了下去。 宁乔倒是借着这个机会将某人的手给掰开。 见路丘又再次凑了过来,宁乔赶紧福下身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路公子,您想必也认识奴婢的,路公子你是主子,奴婢是个奴才,奴婢谢谢路公子对奴婢的照拂,只是奴婢命贱,还行路公子放过奴婢,让奴婢能够过几天安生日子。” 那意思就是说,赶紧放过我把别再缠着我了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呐。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路丘,是故意要缠着她找她麻烦的。 她有自知之明,她并不是国色天香,也不是什么奇货可居,如果能在这么大的皇宫里一天遇见三四次,那么,绝对不是什么缘分可以解释的东西。 虽然,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些幼稚有些无辜又可怜,可是她并不认为,在这皇宫里,还有这样一个异类的存在。 一定有一个地方不对。 短短这么些天的人情冷暖,在提醒着她,不要对人推心置腹,你仰着头冲着她们笑,她们给你的或许不是一个微笑,而是一个大耳光子。 不过,她还是宁愿相信面前的这个男子,是个好人,说不上来为什么,像是,有些东西,天生注定。 说不定,真是她前世欠他的。 路丘冷眼看着宁乔冲着自己说出那么一大段冷静而自恃的话,他眯着眼睛,看不清喜怒。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这个宁乔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宁王把她调教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什么呢?如果说不是故意培养调教,他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女儿变得这么…… 实在是跟那个已经逝去多年的王妃很不一样。 宁乔抬起头来,见路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路丘的身子便再次缠了过来。 “乔乔你不要不理路丘嘛……” “……” “乔乔也只有你愿意跟路丘玩嘛,乔乔喜欢在树上玩路丘也喜欢,所以路丘才想要亲近你,你说这样的话让路丘好生伤心啊……” “你给我下来……” “路丘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今天才遇见乔乔,若是有时间可以倒流,我愿意早一点遇见乔乔你……” “浑蛋!!!” 宁乔想干脆豁出去了将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扒拉下去,训斥道:“你给我站好。” 路丘的身子在空中扭啊扭,“乔乔你一会儿好温柔一会儿又好凶。” “路丘你一会儿很幼稚一会儿更幼稚。” 宁乔不想在路丘的身上花费太多时间,转头就往回走,走着走着回头望了望,见路丘并没有跟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如重释负。 宁乔几乎是小跑着跑回去的,等到她回去的时候,房间里鼾声依旧,她这才放下一颗心,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几乎一宿都没有睡着。 次日一早,宁乔就生了病,躺在床上半天都爬不起来,嬷嬷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宁乔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她也拿她没辙,索性就任她睡着。 宁乔闭着眼睛的时候还在想,这个李嬷嬷,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让人讨厌。 等到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们这群人是怎么伺候的,她就算现在再卑贱你们也别忘了现在这天下到底是姓什么,谁敢打包票这咸鱼就没有翻身的时候?去,你们给我好好去伺候着,让她干活,也别让她生病。” 说话的是一个青年的男子,他的声音低沉,很有磁性,并且充满了力量。宁乔闭上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就是就是,林崖,这群人就是欠教训所以才把我的乔乔给弄病了。”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 宁乔觉得自己的病绝对是被刺激出来的,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扶了扶自己额上跳动的青筋,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宁乔赶紧缩回手,闭上眼睛,她担心自己的眼皮会不自觉地跳动,特意将脸朝向了里面。 “林崖你来看看宁乔有没有生病。” “路公子,皇上只是让臣过来看看并没有说要治她的病。” “哎呀林崖你跟我客气什么……” “……” 宁乔察觉到自己的被子被人掀开了一角,自己的手被轻柔地拿了出来,一双粗糙有着硬硬的老茧的手覆上了她的脉搏,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得飞快。 过了许久,宁乔听到那个叫林崖的说话的声音:“没事。” “林崖,她如果有事,我跟你没完。” 林崖看向路丘,英挺的眉毛开始皱了起来:“路公子别闹了。” “林崖你不懂的,我一个人寂寞太久了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这么懂我的女人,我必须把她好好放在手心里好好呵护……” 宁乔额上的青筋又开始跳了。 林崖大概是习惯了,他的声音并没有任何波动,宁乔闭着眼睛,似乎听到了有凳子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凳子?她这样的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有凳子?!! 她接着就听到林崖似乎带了些笑意的声音:“哦,说来听听?” 然后,就是某个正处于自恋中的男人的自我阐述:“虽然我跟乔乔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感觉我像是认识了她几辈子一般,乔乔最懂我,会温柔地自称奴婢,也会凶巴巴地捏着我的脸指着我的鼻子骂,别人都说我喜怒不定性格变化多端,我觉得乔乔就生来配我的!还有,我家乔乔做得了大家闺秀也做得了宫女奴仆,林崖,你说说这世界上还有比她好的人了吗?” 呃…… “哦,还有呢。”淡淡的声音传来。 “没有了,她长得没有赵大人的女儿好看,也没有王夫人的小女儿有气质,也没有我家的扫地姐姐能干活……总之,林崖你一定要救她啦!” 被子里,宁乔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告诉自己不要发怒不要发怒。 可是一跟路丘在一起,他总有激怒她的本事。 宁乔睁开眼,一脸的虚弱:“唔,路公子。” “乔乔你醒啦。”路丘如同一只小狗崽子一般地扑了上来,宁乔把视线放到路丘身后坐在凳子上的黑衣男子,愣了愣。然后视线又放在他身下的那张凳子上。 似乎见宁乔的目光放在那凳子上,某只娃娃脸拍了拍胸脯,一脸的骄傲与自豪:“我搬来的,你这里连张凳子都没有像什么话嘛……” 那张凳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李嬷嬷房间里的那张吧! “路公子,醒过来了可以走了吧。” 宁乔很奇怪这个黑衣男子的冷硬,刚刚帮她把脉的应该是他,这个叫林崖的男人,可是没想到林崖会长的如此……硬。他的轮廓很分明,他应该是很少笑,所以整个人的身上有一种冷意在蔓延,他充满了正义感,所以冷,却并不压人。 “才不要咧,我家乔乔才刚醒过来……” “皇上有旨,今天你必须离开皇宫,路相都已经找人找到皇宫里来了。”林崖起身,提起路丘的衣领就走。 很奇怪,路丘的个子其实并不矮,比她要高出一个头不止,也跟林崖旗鼓相当,可是被林崖这么拎着走的画面……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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