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圣泉,疗养胜地,绝症患者希望之所;原始风光,千年古寨,演绎美丽旷世奇缘。千年高原,灵魂圣地;原始村落,养心家园。身患绝癌的灵魂回归地;才情男女演绎一段刻骨铭心的旷世奇缘。他们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淘尽黄沙始见金,每一段阴霾人生后面,都隐藏着一个金子般的灵魂。 逃离 无论是一场意外或一场小小疾病,都足以改变人生轨迹和方向。 在这个四处浸漫夏季懒慵气息的下午,司马南山躲避媒体追逐,在办公室闭门专心处理公司文件。一声凄厉尖叫刺破厚重玻璃窗,令人悚然心惊。一袭红裙如一片轻盈的羽毛,从阳光辉耀的窗外飘然降落。扑通一声大地震颤,世界摒住了呼吸,一片静默。死亡气息如冰冷的海水恣意弥漫,浸得人浑身凉透,冷若僵尸。 惨白的水泥地上雕塑般躺着一个女人,红衬衣红底黑碎花裙子,清秀的脸安详地仰望着天空,像透亮的油纸一般洁净苍白。一团血从后脑勺顺着蜷曲的长发流淌,在地上漫开,像点燃了一盏天灯,亦如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火红的鲜血像瘟疫一样迅速传染,司马南山周身热血沸腾,一团凶猛的烈焰直冲脑门,唿地一阵声响,仿佛尖锐的鸽哨划过苍茫晴空。他抬头寻找声音来处,眼前突然一黑,身体化为一只彩蝶轻轻坠入花荫。 灵魂脱离笨重的躯体,如鸟儿灵动展开翅膀刺向深邃天空。俯瞰之下,天边山峦之上有一座月亮般清澈透底的天池,一只身披金色霞光的金凤凰与一只闪耀银色月光的银凤凰随着悠扬笙歌翩翩起舞。雪白的灵魂鸟受到引诱,想参加美妙的凤凰之舞,展开羽冀直飞过去,途中猛栽一个跟斗,朝深不见底的黑森林坠落。 长时间呆坐,突然站立大脑缺氧,司马南山仰面倒地撞成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住院休息几天,系统检查一下身体。总经理助理刘诗诗,一位才华横溢又善解人意的年轻女孩,担心他再出什么问题,每天都来医院看他。医院后花园与游人如织的西子湖一墙之隔,游人的喧哗倒映衬了小花园难得的僻静。刘诗诗陪着他沿花园小径散步,让他放松身心。虽然她努力掩盖刺激了他的事件真相。他最终还是通过网络知道事件的经过。公司创研部一位年轻女博士因为感情问题想不开,一怒而化身为一只衣袂飘飘的彩蝶。 时值富士康公司跳楼事件频发,如潮的网评说富士康事件诱导了女博士,使她采取跳楼的极端方式与世界决绝。富士康事件影响了女博士,女博士是不是诱导了我呢?他很怀疑,即使世界是关联的,这种关联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又这么直接? 医院检查结果对司马南山很不利,说他患上了严重强迫症。他问强迫症是什么?医生说是精神抑郁症,严重者有可能发展成精神分裂症。受到外界某种强烈刺激和诱导,有可能做出不可预测的事来。 当下诸多名人都受困于精神抑郁。很多官员跳楼,一番调查下来,精神抑郁也是罪魁祸首。一本天书一样难懂的诊断书把司马南山吓坏了,急切地通过网络查找对应的答案。刘诗诗轻描淡写地说,什么抑郁什么强迫症?但凡有点成就的人都患有强迫症,进医院体检的人百分之七十五以上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都需要住院治疗。 “太夸张了吧?”司马南山笑道,内心其实非常同意她的观点。医生的诊断又造成了新的诱因,仿佛真的患上了强迫症,脑子不断出现某种奇妙幻觉。每当夜晚来临,仿佛被抛弃于荒野,孤零零独自一人沿着深邃丛林小道走向一个未知世界。轰鸣的耳际老是伴随着一个苍凉而渺茫的呼喊: “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他年纪轻轻就在商场搏弈,像所有功成名就的百胜之将,厌倦了血腥撕杀,厌恶了战争,希望解甲归田,在如诗如画的田园间过平凡质朴的生活。所有迷失在城市森林的人都一样,无论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需要一个清纯的故乡,需要一座放置心灵的宁静田园。故乡已化为一个虚无飘渺的概念。那座凤凰池犹如一道闪亮的佛光照耀着他的心灵,他打开灵猫的网页,里面关于风凰山凤凰池的照片美艳惊人,使得他心灵的故乡和田园居有了一个可以观照的现实影像。他想,这时候和灵猫、和她镜头上的凤凰也星云际会,是不是上天于冥冥之中给予某种喧喻和昭示? 从医院出来后,一种阴霾笼罩着他的心灵,魂魄仿佛被魔鬼控制,他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既无法思考,也无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情。他决定听从医生休长假、出门旅行的建议,将公司交给董事会其它成员打理,抛开所有凡尘俗务,放下心灵羁绊,就此悄然离去,寻找心灵的依归之所。 西子湖还烟笼月罩,颇有江南水乡娴雅气质,都市的喧哗将晨间的宁静驱剥离得丝毫不剩。他独自收拾行装赶早出门。也许身处凡尘久了,还不习惯孤独,穿过机场安检门情不自禁回头,几个风尘仆仆的旅客跟在后面,整个大厅空空荡荡。这让他很落寞。每一种生活都是一座围城,城中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一旦走出围城面对一个陌生世界,孤独和失落感油然而生。穿过登机口,他透过明亮玻璃眺望机场,想起了徐自摩《再别康桥》。 在公司举行的千帆网络成立十五周年隆重庆典上,来自月亮山区的员工用方言朗诵:“我悄悄咪咪的来,正如我悄悄咪咪的走啊”,语调充满南部高原麻辣风味,令浸淫着东部云淡风清语调的听众无不捧腹。还在少年时代,爷爷和父亲用他们在凤凰池的经历,在他幼小心灵里深植入了凤凰池这座南方高原圣景。可能是因为灵魂无依,方才拨云见日,圣景像岛屿一般从脑海深处清晰地突现出来。凤凰池与其说是景,无宁说是极难得的机缘才能撞上的吉祥之兆。想到最绚美又可遇而不可求的凤凰涅槃,按捺不住朝拜的冲动。此去经年,他虚设的良辰美景里,在丰富的语言大餐里都会揉合进月亮山的奇异风味。 飞机掠过浩瀚苍穹,大地河流纵横,苍山满痍。沧海桑田支离破碎,还有像凤凰池这样暂时远离人们视野的纯洁风景吗?又有多少散发梦幻气息的神山圣地,等待着一一揭开神秘面纱?司马南山对书本、对网络之外的东西了解得太少,对自然了解得太少,在世俗宽大精彩舞台上留连太久,耀眼灯光遮住了智慧的眼,使他看不清楚台下动静,更看不清楚远方风景。现在他要走下神坛,到月亮山去朝拜凤凰,像普通人一样对生命感同身受。这,无疑是他走进生活的第一步。 在查找凤凰池时,司马南山有一个意外发现,在茫茫人海中消失多年的表哥汤镇义居然流落在月亮山间,活得好好的。曾经有报刊杂志报道月亮山有野人出没踪迹。人们对野人表现了十足的好奇心,到处追寻野人踪影。神农架野人、喜马拉雅山雪人、大足人不时见诸报端。尽管族群达到了数十亿的宠大数字,人类依然感到孤独,急切希望在地球上找到近亲。行走在陌生的人潮间,侵袭旅人心灵的依然是漫漫的孤独。人与人很难得走进对方心里,才经常发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的无端感慨。司马南山心想,表哥会不会成了一个野人呢? N年前,曾任县长的汤镇义得了不治之症,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夜晚从医院重症病房逃走,从此杳无音信。家里人认为他失踪了,报了案,还在多家报刊上刊登寻人启示。寻找多年未果,最后注销了他的户籍。谁知他竟然出现在月亮山、南部高原那座神秘的大山里。司马南兴奋地将消息报告舅舅。舅舅说,一年前就从网上得到了消息,打电话和他联系,他竟然不理睬,说什么天下人皆兄弟。舅舅气愤愤地说:不孝狗东西,权当他死了罢。 司马南山不能把表哥当死人。与他重续前缘,又找到了共同语言,通过网络相谈甚欢。汤镇义聊得最多的就是月亮山诡谲的自然风景和奇异的民风民俗,说这是当下原汁原味的幸福家园、人类心灵栖息的故乡。司马南山在缺乏温情的都市留连久了,听说居然有可以放置心灵的温暖故乡,便莫名地激动起来。汤镇义见时机成熟,发出热烈邀请:“来吧,来吧,如果是想放松身心,月亮山绝对适合于你,圣洁的凤凰池将是你的精神洗礼之地,灵魂依归之所。”表哥这番话很幼稚可笑,你所喜爱的舒适卧榻,未必是他人贪恋之所。但他仍被表哥的盛情打动。汤镇义说:“能够与凤凰作星缘际会,观赏凤凰涅槃,唯一需要坚持的勇气与毅力,这也是生命的本质和意义。” 如果不是这一场有可能危及生命的身体危机,他依然会留连于都市的喧嚣与繁华,不能自拔。躺在病床上,他得以重温乔布斯临终遗言:“现在我明白了,人的一生只要有足够的财富,就该去追求其它与财富无关,应该更重要的东西,也许是感情,也许是艺术,也许只是一个儿时的梦想。”人之将死,其言也真也善。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深深刺激着司马南山的神经,果断放下当前的财富计划和公司发展目标,毅然往前月亮山,探寻潜藏心底多年的梦境。 月亮山地处南部高原边境,在贵阳龙洞堡机场下了飞机,司马南山坐上大巴前往龙山。南方高原重峦叠嶂,景色旖旎,大巴在高山峡谷高速路上行进,穿越一个又一个遂道。遂道被险峻的高山挤压,阴暗幽长,钻进去后似乎没有一个尽头,摄人心魂的恐惧似洪水从心底漫开。眼看紧绷的神经即将断裂,只听嚯一声,大巴钻出山洞驶上平坦桥面,青翠山峰掩映在碧绿蜿蜒的河水里,把人带入一座画廊般美丽山原上。 龙山镇座落在崇山峻岭的河曲部上,依山傍水。南方高原的河流亦如高原人性格,初出山原如一位豪放不羁的野小子,在险峻狭窄的山谷里尽情释放与生俱来的野性,声震莽原;一俟流入平川,宛如一位修身有道的大家闺秀,变得气定神闲,清新透澈,碧绿凝练,异乎寻常的俊逸秀美。连游鱼也多了几分闲静的姿态,在透明如琼浆的水里逸然来去。鱼凝止不动时,水乳交融,宛若一块价值不菲的巨型琥珀。与河流并行是一条狭窄陈旧老街,街两旁亭楼画阁,斑驳色调弥漫着历史的风尘与沧桑。街尽头是一座古木参天的陡峭山坡,凝绿叠翠,古刹飞檐从茂密斑驳的树影中探出奇特一角,如飞鹤亮翅直冲苍宇,亦仿佛老天精心安排的神奇秘境,引人足够的好奇。 小镇散发着自然、质朴、优雅的气息,司马南山忽然产生一种久违的闲适、宁静与温馨。像一条习惯了在激流中奔腾的鱼,乍然进入清澈透底的清潭,一下子变得几乎无所适从。之前他多次进入犷远苍茫的高原,从来没有体会与生命烫贴的灵动。或许因为这一场疾病,他得以抛开所有的功利心,努力进入自然生活状态,回归生命本质,才会产生不同寻常的感受吧。 “凤凰池看凤凰,走不走,五十块钱一个。” 凤凰池?司马南山一怔。汤镇义反复交待到龙山镇打电话,掏出手机摁下号码。 汤镇义问:“龙山镇,你到了?” “到了,现在是不是坐往凤凰池的中巴?” “不不,南辕北辙。”汤镇义急道,“那趟车不是到凤凰池,而是去草海。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在陌生的地方,你将成为一只任人宰割的野鸡。” 这话带刺。你不是把月亮山描述得如何美丽,民风如何纯朴,老百姓何等善良,怎么一开口就提骗子呢?看来这里并非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同样充满了世间的红橙黄绿,只是颜色深浅不同而已。 “此凤凰池非彼凤凰池,彼凤凰池叫草海,高原湖泊,有白天鹅、丹顶鹤、黑顶鹤等鸟类栖息,一座高原湖泊,著名观鸟赏鸟景点。此凤凰池在伊马村。” 汤镇义与先前大不一样了,指个地名绕来绕去,弄得他心情焦躁,懊恼地道:“敢情打招牌骗人啊。” “景区哪里没骗子?” 这话一针见血,道出了当下实情。一个崇尚金钱的社会,必然道德失范,除了欺骗,还能有什么高尚的行为?司马南山想到乡村寻找丢失多年的道义,谁知下车伊始同样面临着欺骗,胸口便堵得紧:“我坐哪趟车?” “鸡场和伊马在一起,你先到鸡场。” “机场?景点通飞机?”司马南山觉得表哥的意识是不是有点糊涂了,挂一漏万,变得有些孩子气,“有飞机也不告诉我,害我颠簸一路。” “不是飞机的机,是野鸡的鸡。”表哥咬文嚼字,很认真地解释。 “野鸡?”司马南山扑哧笑了。去凤凰池看天鹅,看丹顶鹤不去,你叫我来伊马看野鸡。野鸡是什么稀罕东西呢?表哥失踪了这么多年,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莫非病糊涂了,脑子出了毛病?如果不是这么猜测,他会觉得遭到表哥的愚弄。 汤镇义反复叮咛:“要确认来鸡场,才能到伊马。” 前往鸡场的路处处设置机关陷阱,充满艰辛。既然南方高原充满了丛林法则,危险遍布,为什么还要热情地邀请他来呢?莫非汤镇义成了凤凰池旅游景点的传销者,采取欺骗的手段招徕游客,骗得一个是一个拉得一窝是一窝吗? 招摇撞骗了还说民风纯朴?民风纯朴这个词与其它美好的词语,像一个传统的大家闺秀,被物欲横流的逐利时代给玷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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