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级畅销书《藏地密码》之后,作家何马潜心10年只为打磨这部心血之作。写作《猎杀档案》光是搭故事框架就花掉了三年时间,总写作时长耗费更是《藏地密码》两倍以上,历经反复修改,作家何马才得以完成这部四线叙事并进、高度悬疑烧脑的杀手故事。海角市黑帮老大被神秘组织暗杀,一时间海角市杀人案频发,暗流涌动。“黑网”中流传着一份猎杀名单,名列其中的人,逐一死亡,无一生还。天赋异禀的失忆杀手与屡屡碰壁的落魄刑警,一个为了想要守护的人,一个坚持伸张正义,因为这份猎杀名单产生交集……他们必须冲破迷雾,在伪造车祸、无痕迹下毒、布景式自杀等连环案件中找出真相。翻开本书,跟随烧脑多线叙事展开一场争分夺秒的智力游戏! 第一章 雏鹰亮翅惊鬼神 枭雄遗恨藏隐情 1 莽莽雄山,雾笼烟霭散去,晨光如纱,光栅剑戟般阵列斜照,林荫鸟鸣,空谷回响。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一阵清灵歌声和鸟鸣而唱,密林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当先一人脚步轻快,半走半跳,手执软藤,虚空轻点,仿佛在给口中曲调打着节拍,不是艾司又是谁? 踏露而行,沐阳而歌,在贺大叔眼里,自己这个徒弟似乎天生无忧无虑,只需天气晴好,便心满意足,明明已经提醒过他了,这可是有生死之险的最终试炼,他还像秋游一样雀跃。 不过心情好总比哭丧着个脸要令人愉悦,昨天他还不情不愿的,今天不是挺好的? 这一次贺大叔带着艾司走得更远,越过了虎跳峡,朝西北深入,过鱼尾滩、霞口、庙岭,快到晌午才停下来。 贺大叔有些郁闷,原本以为带着艾司在大山深处转悠,这小子多少会记不清路吧,谁知道这小子简直就像回老家一样,在森林里方向感比自己还好,早知道就顺着沿边公路开车过来了,白耗费了许多体力,没有达到任何效果。 “就是这里了。”贺大叔站在一处坡地向下俯瞰,艾司也发现了贺大叔留下的标记。 “这里是?” 贺大叔有些自得地指着下方茂密森林:“手机交给我,从现在开始,你要不带任何工具独自穿行,这是地图,在地图标记的地方,找到下一步线索。” 艾司看了看贺大叔得意的表情,接过地图,这根本就是儿童涂鸦的作品好吗?线路和标志都画得非常简单,没有参照物也没有等高线,这地图显然就是师父给自己的第一个考验了。 艾司拿着地图认真地看了十分钟,确信这不是师父的手笔,像是师父在旁边口述,请一个孩子画的,不过他还是从地图上找到了线索,抬头看看太阳,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在心中默算时间,然后选定了一个方向朝山下密林走去。 贺大叔脸色有些难看,这么短的时间就从这种鬼画符一样的地图里找到了线索,原以为他研究地图就要研究一个小时呢。 贺大叔在艾司身后提醒道:“记住,你只有七天时间,七天之后我会在终点等你,到时候你没来,我就开车走了,你要走回海角市,最少也要多走一天半噢。” “知道啦!”艾司消失在丛林深处。 和半年前对大山充满敬畏不同,如今艾司在山里就像回到自家花园一样,也不需要恩恩带领,他是森林之子,这是他的家园。 看着艾司消失,贺大叔返身回走,嘴角又忍不住掠起笑意:“臭小子,走那么快,师父可是在这方圆几平方公里,给你留下了许多惊喜的礼物,我可是足足准备了一个月啊。” 三天后,艾司已经是衣不遮体,腰间系着藤蔓树皮,手里拿着一根削尖的木矛。 师父实在是太可恶了,这森林里不知布下了多少机关,要是别人闯进来,会死人的。 木矛除了防御野兽,还有探路的功效,前方传来一阵凶恶又凄厉的低吼,艾司拨草探路,发现一头像豹子又像猫的动物,面露凶相,露出獠牙朝他发出吼声。 是豹猫,艾司还没见过活物,小心地靠过去,轻轻拨开草丛,果然,这又是一个连环陷阱。 用肉食或小动物来吸引大的食肉动物,用捕兽夹、活套等套住大型动物,利用大型动物来威慑其余动物,同时,若有人经过,很容易发现大型动物,要么是想放生,要么是好奇,不管怎么样,一旦靠近,就可能触发接下来的连环陷阱,捕人桩或是活人套都是轻的,师父喜欢用毒箭或是狼牙檑木之类的,一旦中招,不死也残。 这只豹猫的后腿被捕兽夹夹住,无法挣脱,已经断掉坏死,豹猫也是奄奄一息,却依然保持着凶悍的野性,龇牙咧嘴想吓退艾司。 艾司走过去,一把按住豹猫的头和上身,让它安静下来,同时探查周围,没有发现细如发丝的绊线或是埋在地下的绳套,不过泥土的痕迹明显是人为平整过的,下面肯定埋着东西。 艾司又看了看,机关原来在捕兽夹上,有一条导线与捕兽夹边缘连在一起,小半截金属裸露在外,一旦打开捕兽夹,那金属线就会和捕兽夹的金属面接触,电流形成回路,应该会启动什么东西。 艾司小心地将捕兽夹抬起来,沿着铁链往下剥开泥土,暗吃了一惊,原来是个电子地雷。 艾司愣了愣,第一感觉,这个机关不是师父的手笔,这个机关简单粗暴,稍加注意就不难发现,而自己前面遇到的那些机关都是非常隐蔽的,且一环扣一环,将人的应对和躲避位置都计算在里面,而且全是就地取材的冷兵器,师父似乎不喜欢使用这种大威力的火器。 艾司小心地将裸露金属线拨到一边,先放了豹猫,可怜的小家伙,如果不马上送去救治,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不过大自然有大自然的法则,艾司只能帮它做到这么多了。 看着小家伙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逃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艾司并没停下,他将金属线拽在手里,从泥下将电子诡雷扒了出来,小心地吹去泥土,在路边折了一根枯枝,左戳戳,右戳戳,很快将地雷的引信和爆炸装置分拆出来,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让它彻底失效比较好。 拆掉地雷,艾司继续朝目的地前进,如果自己理解的地图无误,师父所说的重要线索应该就在这一带了。 可是没走多久,艾司不得不又一次停下来,他发现了别的人为掩盖的痕迹。 在一处看似普通的枯叶堆下,艾司扫开落叶,挖开泥土,又是一枚地雷,难道自己进入雷区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既然发现了,当然要拆掉,艾司一路走来,前后拆掉七八枚地雷,从制式看是俄制,而且还比较新,应该是现役军用品。 林中被人为动过手脚再掩盖的痕迹越来越重,艾司越发肯定这不是师父做的,师父经过的地方都小心翼翼,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对方水准太低,但毫无疑问在军工方面还是很专业的,地雷都埋在一些人较易通过的关键点上,而且呈环状分布,典型的防御式布雷,手法很像职业佣兵或军人。 师父该不是让自己去某个军工基地吧? 艾司很快排除了这种猜测,就算是秘密的军工基地,也会有秘密的通道,这大山深处草茂林密,人迹罕至,就算林防边卫也需要用砍刀开路,军工基地不会选择这种地方。 只是这防护…… 艾司攀上一棵大树,找到了一枚还没拔掉的卡钉,只有布线的时候才需要这种卡钉,在树上布线做什么呢? 艾司越发谨慎起来,看起来师父给自己的地图提示就是对方严密防患的核心区域,对方既然能布下地雷,还有电控,肯定有不俗的火力,自己有什么?木矛?树皮? 艾司用从泥里刨出来的块茎果实,捣鼓两下,加上金属线、铁片,还有电子诡雷上的线路板,做了一个简易的无线电干扰接收器,果然没走多久,红灯闪烁,显示接收到了无线信号。 艾司利用这种插着铁片的土豆躲避着看不见的各种侦察波,他披着藤蔓树皮,脸上涂抹了泥土,手持木矛,乍一看上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原始人。 攀上大树,利用浓密的树冠层像猿猴一样进行移动,艾司小心地避开了监控探头的监控范围,接近了地图上标志的地方。 密林之中,不知是人为还是天然形成了一片空地,约有数千平方米,空地上搭建了一座“L”形的两层木结构建筑。 这座颇有童话色彩的林中小屋吸引了艾司的注意,如果没有小屋周围空地上那些三三两两持枪的人的话,艾司说不定会欢呼起来。 那些人穿着都很随意,面相凶悍,大多有各种伤疤和文身,但他们手上的AK步枪可不是唬人的。 艾司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一点方向有三人,三点方向一人,十点方向有二人,五把长枪,三把短枪,十二个弹夹,六枚手雷;林中小屋周边被拓开有五十米的开阔距离,没有障碍物遮挡视线。 咦?那个男人! 艾司一下将对方认出来了,那就是在磨盘峰上将恩恩推下银龙谷的廖哥! 艾司很恨很恨的人很少,但廖哥、勇哥和张姐三人绝对算在其中,他记得很清楚,那是恩恩第一次告诉自己,那是坏人! 虽然后来恩恩的妈妈严厉地批评了恩恩,但却没有告诉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人,艾司只知道,那肯定是坏人,错不了。 这时候的廖哥,一身夹克装,腰间别了两把银亮的枪,看上去地位很高,和他说话的那二人神态恭敬。 这些人聚集在这里到底是干什么?师父说这里有下一步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艾司没有冲动,继续保持冷静观察,小屋开始冒烟,它的头上竟然有五根烟囱,而且还装了几个用在花园草坪上自动喷射浇灌的系统,浓烟从烟囱冒出来,被喷雾淋了之后,上升不过数米,就消散在空气中了。 艾司继续在树冠层移动,三百六十度环状观察小屋,小屋后面有一条小溪,不过太小了,溪水只能没过脚脖子,无法潜行,小屋里排出一些花花绿绿的液体,顺着溪流往下,艾司注意到,溪边有些死去的小动物。 在小屋东南向有一株大树,树冠伞盖覆盖很广,最远的树丫距离小屋约只有数米,加上落差高度,可以从那里跳过去。 艾司转移到大树高层,在这里看到了师父留下的标记,看来师父就是这样进去的。 廖哥几人就在这棵大树下聊天,艾司利用枝叶做掩护,手足并用从三人头顶爬了过去,没有引起下方的人注意。 轻微的振动,利用树梢的弹力,快速跳起横掠,无声地落在屋面,翻身匿于屋脊背后,进入监控和防卫人员视野盲区。 “你们听到有什么声音没有?”警惕性极高的廖哥抬眼望了望,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艾司从后窗翻入木屋二层走廊,透过窗户玻璃发现里面没有楼板,是空的,有几个穿着白衣戴着面罩的人在一排排试验台上忙碌,有天平、烧杯、反应皿等物体,他们析出一些物体并令其结晶。 艾司循着师父留下的暗记来到底层一间无人的仓库。 巨大的蓝色塑料桶隐约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旁边有一间干燥房间,整齐地堆放着各种粉状原料和一些经过包装的成品。 有各种五颜六色的药片,有薄薄像冰片一样的东西,还有白色很小包的分装粉末。 虽然艾司从未见过,但并不影响他做出正常判断,是毒品!这是一个隐藏在密林里的集加工制造和储存于一体的毒品工厂! 麻古、丧尸丸、冰毒、海洛因,这些毒品可谓品种丰富,数量巨大。 师父留下的暗记在这里就结束了,艾司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线索,心里琢磨着难道是想让我将这批毒品销毁? 可是时间才刚过去一半,没有找到线索,怎么知道在什么地方碰头?艾司继续在仓库搜寻,一个不起眼的小物件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张小纸片,卡在两包毒品之间,和毒品一样也是白色,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艾司正准备靠近,却发现自己自制的警报装置红灯亮了,这里居然有肉眼不可见的信号,果然对方在仓库会布置一些防盗措施。 艾司并不担心,找到一些细粉末物质,对着空中一吹,尘埃顿时弥散开来,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在光照下呈现出一根根细线。这是激光网,对方显然将发射终端掩藏在木板下面或墙后面,不知情的人以为是不设防的仓库,一旦靠近就会触发无声的警报,到时候怎么被对方发现并包围的都不知道。 艾司记住了每一根细线的位置,开始小心地迈腿、折腰、翻身或是匍匐,就那一眼,他记住了所有激光的位置,用无比柔韧的体术在网中找到一条安全通行的道路。 那张纸片在毒品之间只露出一线,若非有人搬动毒品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就算发现了,也只能发现空无一字的白纸一张,艾司往纸上吐了口唾沫,一种以密码形式书写的字体渐渐浮现,在不认识的人看起来就像一堆无意义的花纹,在艾司看来,这是师父让他不惊动任何人彻底销毁这个制毒窝点,再平安离开,后面是一组密码写成的经纬度坐标。 这个要求看起来简单,但要不惊动任何人,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彻底销毁有许多种方法,但怎么可能不惊动别人呢? 艾司重新辨认密码文字,最终确定,师父的意思,应该是不让任何人发现是谁干的,这样理解的话,似乎更容易达成一些。 但有个新的问题,一旦销毁,自己将失去逃离的机会,从对方的安防措施和防卫人员来看,就这么一间小屋,自己就算能逃出去,也肯定会被人发现。 如果提前撤离,再尝试延时销毁,一来这里缺少必需的材料,二来成功率不高,失败了还得重新尝试。 艾司思索每一个步骤,寻找每一丝可能,再结合师父的习惯和他的每一处安排,或许可以这样…… 密林外,贺大叔已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这里有一个早已改造好的营地,一辆越野吉普。 过了午饭时间,艾司的手机响了,贺大叔接通手机,用两根手指抵住咽喉部位,竟然惟妙惟肖地模拟出艾司的声音。 “喂,恩恩啊。 “嗯,在啊,我们在山里,信号不是太好……好好玩噢!嗯,知道啦,好的……” 放下电话,贺柱德只觉得背后一阵恶寒,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模仿艾司说话的腔调实在是很难让人接受啊。 那辆改装小车尾厢打开,发电机线路延伸到帐篷里,几根铁柱支起的简易帐篷,贺大叔在帐篷里组建了数据服务器和主机,移动鼠标,悄无声息地调看着林中小屋的监控画面。 嘿嘿,那小子应该已经摸到这个制毒窝点了,如果不是看到那些树梢不正常晃动,老子还真看不出来那小子居然摸过去了。真是恐怖啊,闯过机关农场竟然只用了三天,老子给他预估的五天时间居然都小瞧他了! 不过他恐怕也没想到他已经出了国境吧?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自己下达的任务。 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将那些人全都杀掉,然后一把火将屋子烧为灰烬,就什么线索都没有了,什么都发现不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杀手组织为什么会雇用一批毒枭干起了走私毒品的生意,不过里面既然没有什么摆得上台面的人物坐镇,那就不要怪我徒弟大开杀戒了。 叫你们先进入海角市抢我们的市场,就算道上规矩不能直接动你那个杀手组织,我打击一下你的副业,恶心一下你,还让你找不到是谁干的,又锻炼了自己的徒弟,真是一举多得。 贺大叔想起自己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就说不出的得意,本来只是想找一处足够偏僻的地方布置暗夜行者的终极考核任务机关农场,谁知道无意间发现另一批同行雇人在这里制毒,贺大叔毫不客气地就在艾司的任务里加入了打压对手这一项新的任务。 不经历杀戮,怎么能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杀手?就算狠不下心,那个傻徒弟也知道毒品的危害,他肯定会想法销毁毒品,一旦销毁毒品,肯定会惹来追杀,到时候你不杀死对方,就只能被对方杀死。 乖徒儿,师父就在这边等着,看你什么时候动手。 奇怪,怎么还没有动作?他进去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吧?难道已经离开了?不可能,在我的全力监控下还能悄无声息地离开? 需要耐心,一个合格的杀手总能最精准地把握时机,只是……难道他还能不惊动任何人完成任务? 贺大叔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忽然发现,监控中的林中小屋冒起了白烟,不是走烟囱,而是从仓库门内,他知道,自己的徒弟动手了! 画面里出现了那些气急败坏的毒贩子,当其中一人拉开仓库的门时,火舌猛地舔出,火势腾地一下就大了起来,另外一名首领模样的人叫人去屋后的小溪取水灭火。 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仓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桶又一桶的水往仓库里泼,泼了五六桶水之后,突然“砰”的一声发生了大爆炸,监控画面上出现了巨大的火球,接着那些穿白衣的制毒师哭爹喊娘地跑了出来,整个小屋都被火光吞噬。 贺柱德距离那小屋还有好几公里,都觉得脚下一震,看着监控上的画面真是触目惊心,这小子厉害啊,用那些原料和成品,搞出威力这么大的东西来,只是,那小子人呢? 贺大叔自忖自己全程监控,眼睛都没眨一下,若艾司提前离开,总有风吹草动,不可能全无踪迹。 臭小子这么快想要出师,没那么容易,到底躲在哪里?你是想趁着爆炸逃走吗? 贺大叔调看了所有监控画面,并且监视着每一个从屋里逃出来的制毒师,毕竟他们从头到脚都套在制服里面,说不定艾司换了某人的衣服,然后就可以趁乱逃走。 没有!没有人离开!怎么可能? 那名首领模样的人似乎在调看一台掌上监控设备,贺大叔冷笑,别费心了,老子都看不出来那小子怎么进去的,就凭你能看出朵花来? 另一些毒贩子不信邪,继续泼水抢救,主要抢救仓库,谁知道又引发了二次爆炸,威力似乎比第一次更胜一筹,好几名站得稍近的毒贩都被气浪掀翻,冲出数米远。 小屋里的监控主机也被破坏,数据无法传输,只剩一片雪花。 贺大叔将录存的监控画面回放,一帧一帧仔细查找,渐渐担心起来,没有,所有的画面都看不出任何人离开的迹象,艾司似乎待在那个仓库里根本就没出去过! 那么大的爆炸,核心区域不可能有人幸存,那小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贺大叔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2 廖哥欲哭无泪,差不多一吨的货,市场价值数亿,就这么眼睁睁地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事情出在自己监管的时候,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不用细想,他甚至不敢去想,稍微有想的念头就浑身冒冷汗,必须查出究竟是什么人干的,或许,或许还能死得不那么惨! 仓库不可能无缘无故着火,而且遇水还发生爆炸反应,在这树林里连救都没法救,这肯定是有人搞鬼! 是不是中国的公安跨界追过来了? 不可能啊,他们就不怕引起国际纷争吗?要出面也得是国家出面啊。 幸亏监控画面通过远程传输到别的数据库,自己还可以调看,否则真的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只是自己一直守在这里,还有雷区、监控、红外线、激光网,各种防护措施,别说是人了,连只蚊子都该飞不进来才对,到底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那才见鬼了! 人手已经安排出去了,地毯式搜索,必须找到任何可以交代的东西,否则自己交代不了,就得把自己给交待了。 廖哥拿着远程监控反复调看,看得两眼发红也没发现任何,真是见鬼了!自己在这条贩毒线上跑了十年,和中国缉毒公安斗智斗勇,还从未翻过船,这次居然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摸到就被连窝端了。 那些亡命的手下回来汇报,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廖哥大吼:“继续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贺大叔等那些毒贩子结队离开之后出现在小屋废墟上。 不仅那座小木屋烧得连架子都不剩,连周边的不少树木都受到波及。 贺大叔在灰烬里找寻线索,他能看出艾司引爆小屋的手法,但他也没能发现,艾司到底去了哪里。 最后只能恨恨地说了声:“臭小子,连我都看不出了,算你狠!” 他很肯定,现场没有任何人的尸体,那些制毒师和毒贩子被爆炸重伤了好几个,但都被抬走了。 艾司在哪里? 他哪里都没去,花了一下午,在松软的泥土上挖了一个人形的坑,艾司就在爆炸的核心区域,他在坑里!他利用仓库的可用材料做了支撑和冲击波减震装置,又利用排水管道做通风设施。上面重新覆盖了泥土,并利用爆炸的冲击令头顶的泥土夯实。 若是廖哥他们真的掘地三尺,就能找到艾司,可惜他们没有! 艾司听到外面有人气急败坏地大吼,很奇怪,不是自己熟悉的八大语种中的任何一种。少数民族?不对,艾司马上想到,自己恐怕被师父的线索给引出了国界,这是在另外一个国家的土地上,难怪那些毒贩子这么嚣张,他们不怕中国的缉毒边防。 艾司记下自己听到的每一个音节,从他们的语气和口吻中猜测他们要表达的意思,下一次再听到相同的发音,结合语境和当时的情况,就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出对方的意思。 经过计算,两次爆炸的威力不足以令艾司藏身之处暴露出来,事后清点废墟,那些毒贩子和贺大叔在上面踩来踩去,居然都没有发现脚下另有空间。 对方的搜索肯定不止一次,艾司打算在地下等够三天,师父不是说需要随时准备面临极端的环境吗?躲下来时他带了一小瓶饮用水,挨过这三天没有问题。 艾司进入了较深的沉眠,减缓了心跳和胃肠蠕动,所有的身体机能代谢都降到最低。他已经有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而剩下的三天,他连水都不能自由地畅饮。 贺柱德在森林里避开毒贩的搜索,和蚊虫做斗争,又过了三天,终于忍不住发火了:“那浑小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过了三天了还不来,找一个经纬坐标有这么难吗?该不是故意放老子在这里喂蚊子吧?” 另一边,廖哥一众毒贩诚惶诚恐地迎来一名神秘男子,一身无标志的黑色特警服,中等身材,面无表情,当初的重伤员和一些无用的制毒师已经不见了踪影。 “说吧,我们给了你三天,你连个原因都说不出来。”黑衣男子语调低沉,并无怒意。 廖哥却怕得浑身发抖:“我……我……” “我们所有地方都查过了,真的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廖哥腿软得想要下跪,咬牙坚持着说完了整句话。 黑衣男子想了想,道:“带我去看看,如果确实没有什么线索,这不怪你。” 廖哥差点喜极而泣,真想抱住黑衣人的大腿叫声亲爹,谁知道黑衣人话锋一转:“如果被我发现了线索,那么……” 天堂地狱,一线之隔,廖哥嘴角乌青,微微哆嗦。 大树倒伏,小木屋原址形成一个灰烬平地,中心微微凹陷,有小的水洼。 黑衣人站在灰烬中,若有所思:“奇怪。” 他和贺柱德一样,知道这场爆炸是怎么做出来的,原本制毒原料中就有一些高爆危险化学品,稍微懂行的人,制造一场大爆炸并不困难,奇怪的是,那人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 监控画面他也看了无数遍,没有任何发现。如果没人进出的话,只可能是内部的人搞鬼,黑衣人觉得这种可能性不能忽视。他大有深意地看了廖哥一眼,幽幽道:“你们埋尸体的地方在哪里?” 廖哥愣了一下:“啊?” “啊什么啊?那些重伤员和无用的制毒师,难道不是被你们杀了埋起来了?带我去看看尸体。” “哦,跟我来。” 一行人走了不久,凹地的灰烬下凸起来一块,随后泥土龟裂,像破壳一般,艾司从地下钻了出来。 方才黑衣人站在他头上说的是英语,艾司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将自己重伤的同伙和已经没用了的制毒师统统杀了,这些人好残忍! 艾司想起师父用薛勇的例子告诉自己什么叫坏到骨子里的人,他开始担心失去毒品的毒贩子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连同伙都杀,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艾司决定提前出土,跟上去看看。 虽然那些人走了一段时间,但兽有兽路,蛇有蛇踪,艾司稍加辨识,便找到了方向,上树,走树冠层,攀跃而去。 艾司走后没多久,贺大叔又一次返回小屋废墟,看到了重新翻填的泥土,虽然做了掩饰,但怎能瞒过贺柱德的毒眼,贺大叔暗赞:“浑蛋小子,原来躲在这里,够大胆,够疯狂!” 照理说这小子脱困之后就该与自己会合,但是这些新鲜脚印是怎么回事?那批毒贩子又回来过了?为什么回来?肯定是有新的人来了才会重新勘查现场,那个杀手组织派人来了?不知道来了几个。 看这泥土,他们走了没多久艾司就出来了,若是安全起见,他应该再等等的,肯定那些人说了什么,让我的傻徒弟又犯傻了。 连坑都没有填满就追了出去,若是真被有心人仔细查看,肯定会发现这处破绽,贺大叔小心地将土整平,重新打乱灰烬,这才沿着艾司的方向追了下去。 黑衣男子已抵达埋尸的地方,吩咐廖哥等人:“挖开。” 林中湿寒,尸体还没腐烂,七八具尸体摞在一个坑里,黑衣男子让他们将尸体一字排开,挨个检查。 没有什么特殊暗号,没有特别的通信工具,照理说这批人都经过了严格审查,不会混入中国或别国的卧底,但是那批原料和成品都是分开堆放的,绝不会因为堆放错误等问题而自燃自爆。 黑衣男子又做了一些化学反应鉴定,没有在尸体身上查出不应该有的化学残留物,他起身打量还活着的七八个人,这些人在爆炸时都在屋外,自己也检查过现场,爆炸现场并没有留下延时引爆的特征,这些活着的人嫌疑也很小。 这就奇了怪了,不是内鬼,真有外部的人?什么人能避开各种机关和重重监测手段,来无影去无踪地引爆了他们的毒品加工厂?只要是人,肯定就会留下痕迹,黑衣男子想了想,转头问道:“你们都查了哪些地方?” 廖哥磕巴道:“我,我反复看了监控,然后命令他们将周边的树林做了地毯式搜查……” 黑衣男子皱眉道:“废物,一点针对性都没有,你查得到个鬼!”他立刻重新做出布置,“你们两个把尸体拖回坑里埋了,你们几个,检查一下我们的闭路监控数据线,看有没有被人切断外连,检查一下有没有被额外折断的树枝,你们几个,检查我们布设的机关,有没有被人触动……” 廖哥见点到自己去检查机关,顿时就冒了冷汗,求情道:“机,机关还好,可是我们布的雷区,那个,没有记号,我们,恐怕,那,那个……” 廖哥不敢明说,雷区布雷从来都是埋下就算,谁敢自己去闯自己布下的雷区啊,那不是找死吗! “蠢货!自己想办法解决!”黑衣男子毫不留情,见廖姓男子战战兢兢,提醒道,“先查靠近中国边界的一方。” 一行人刚走没多久,艾司就赶到了,看了看匆匆翻填的泥土,艾司将它们重新扒开,眼角一阵跳动,他们真的干了,真的杀死了自己受伤的同伴? 自己只销毁了毒品,他们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同伴呢?就因为他们受了伤,走不动?艾司不禁回忆起当初廖哥毫不留情地将恩恩推下悬崖,对自己的同伙都这么狠,更何况对好心帮忙的路人。 艾司隐约觉得,应该制止他们,但是,怎么去制止?自己没有联络工具,恩恩和师父都不在身边,没有人再来告诉他要怎么做,不过艾司可以想出恩恩和师父将会给自己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建议。 可是,心中仿佛被什么堵上了,闷得慌,有一种力量,仿佛令全身的血都要燃烧起来,这一次,艾司决定追随自己的本心。他的眼神内敛,发出凛冽的光,最后一丝光芒也收缩在瞳仁之中,仿佛融入了森林,不再散发出人类的体温,皮肤冰凉,站在那里便是一棵树,蹲下就是一块岩石。 死亡高压下,这批桀骜不驯的亡命徒也提高了工作效率,没多久就检查到闭路监控主线有断点和被接驳过的痕迹,而廖哥一组人运气也不错,第一次探查就发现了雷区的缺口,他们布下的诡雷,竟然被人干脆利落地拆分开了。 黑衣男子看着闭路监控主线断口,心道:“果然不是一个人能干的,在这里安装无线信号发射装置,军用接收器,五公里范围可控,这附近应该有一个指挥部,截取监控画面,再配合潜入。特侦处,我们果然低估了你们!” “如果是军方行动,为什么留下活口?只是引爆了毒品加工厂。他们没有获得授权,这是私自越境行动?特侦处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引起国际纠纷吗?如果说没有证据证实他们来过,这方法倒也可行,只是中国政府能允许他们这样干?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看来得调整策略啊。” 黑衣男子立刻拨通电话,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进行了汇报,很快似乎得到了什么指示,思索了片刻,他向众人下达了新的命令:“他们从这个方向过来的,从你们的雷区上打开一条通道,我记得这个方向好像有个村子?” 廖哥道:“是有一个小村庄,距离我们这儿还有一段距离,村子里也没几个人。” “去查一下,他们不止一个人,从这个方向进入我们的工厂会从村子经过,村子里的人应该有看到,你带人过去,务必问出线索来,还找不到线索你也不用和我联系了。”黑衣人风轻云淡地说着,仿佛丝毫不在乎这个过程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求一个结果。 “这……”廖哥有些犹豫地看着黑衣男子,据他了解,那个村子不仅距离这里较远,而且方向也并不是正对这条边界线啊。 他们有可能看到越过边界的中国特种部队?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啊。廖哥心思电转,黑衣男子这样说究竟是什么用意,虽然他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可是村子里的年轻人大多去了城里打工,剩下的不过是老弱病残,要一口气杀手无寸铁的弱势群体,就连看惯了生死的毒枭也有些手软。 “这什么这,你有疑问吗?”黑衣人逼问。 廖哥反应过来,自己只需要完成任务,不管对方是需要一个蹩脚的理由好向上级汇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不是自己所需要了解的,他马上答道:“没有,我这就去办。”廖哥带着剩下的七八名悍匪转身就朝那隐世安宁的小村去了。 黑衣男子看着持枪的匪徒,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按照上面的意思,这件事情就是要把它闹大,闹得像湄公河惨案一样,逼得两国的政府和媒体不得不给公众一个交代,不管政府给出什么样的理由,来实施这次爆炸的特侦处都会收到足够的警告。 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只需要杀几十个不相干的废人,特侦处,就是要让你们知道,和我们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我们不是一般的贩毒分子和恐怖组织,我们比他们还要恐怖上百倍! 艾司在林中疾奔,一种不安的直觉驱使他尽快找到那些持枪的毒贩。 他们的脚步原本杂乱无章,有上树检查的,有检查闭路主线的,有检查雷区的,现在脚印都集中在了一处,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脚印方向没有丝毫犹豫,他们肯定是奔着什么地方去的,目的非常明确,不过明显不是找自己,他们将别人当作了自己的替罪羊?这是艾司最担心的事情。 跑着跑着,突然有些眼冒金星,艾司严格地执行着师父交代的任务,整整六天没有进食,却还要近乎全力地长途奔袭,早就将体能压榨到了极致,若是换了常人,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等待急救。 艾司顺手抄起地上一块泥,用布包了,放进嘴里,像嚼甘蔗一样地咀嚼着,压榨泥中一点点湿润的水汽,补充自己的体力。 前方视野似乎变得开阔起来,林中出现了一座小村,仿佛童话世界,与世无争,绿树阡陌,果园芬芳,艾司爬上树梢,放眼望去,小村里已是火头四起,鸡飞狗跳,时而传出枪声。 七八名持枪的悍匪将十几位村民都驱赶到村口晒坝上,围成一圈,七八位老人,三四名妇女,五六个孩子。 村民们惶恐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小村向来不结仇怨,也没什么东西好抢,不知为何会祸从天降。 廖哥手持一把银色手枪,在人群前来回走动,大声质问:“三天前,有一群中国军人,从这个方向越过了国界,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 一名好似村长一样的老者从人群中站出,颤抖道:“这位长官,我们没有看到什么中国军人,这几天我们村子里连一个过路的游客都没有,中国军人怎么可能到我们国家来?” 这不是他们要的答案,廖哥恶狠狠地反问:“老家伙,你能肯定一个人都没看到?他们要是从村子周边经过呢?我问的是你们所有人,你能代表你们所有人?还是你想替他们隐瞒什么?你呢?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廖哥停在另一位老人面前。 另一位老人年纪应该在七十以上,一头白发,满脸褶皱,估计曾经当过兵,有几分傲气,面对廖哥的枪口屹然不惧:“你们不是军人,你们是贩毒集团的人!别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告诉你,政府会收拾你们!那些中国军人也是来收拾你们的吧?” 廖哥冷笑,一枪托过去,老人额头顿时鲜血长流,委顿倒地,另外几名老人过来相扶,立刻被枪口对准。 “你们很不配合,让我很为难啊。你们似乎没有意识到你们的处境啊?”廖哥失去了耐性,一把从一位老奶奶手里抢过一个小孩,不顾小孩哇哇大哭,枪口对准了小孩的脑袋:“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帮你们想起什么?” “我的孩子,放开我的孩子!”一名妇女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艾司站在树上,目睹了全部过程,虽然听不懂两边在说什么,不过肢体语言已经很明确地表达了双方的意思,当看到廖哥抢过的那个孩子,比自己带过的小班的小朋友还要小,也就两三岁年纪,那股怒意再次令热血沸腾,直冲脑门,艾司额头那赤红的斑块,就像被点燃的火焰,霎时出现,有种烧乎乎的炙热。 不过这一次,艾司没有丧失理智,在这法外之地,七八名持枪的匪徒将枪口对准了十几个老弱百姓,艾司不用想也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他举起了手中唯一的武器,那把木矛,拳头握紧,身体渐渐后仰,拉至反弓! 廖哥的出格行为,立刻引起了村民的骚乱,好几位村民都想将孩子从廖哥手里抢回去,廖哥朝天开了一枪,又立刻抵住孩子的脑门,以增加自己的威慑力。 但他并没想到,这一枪要了他自己的命。 枪声刚过,“噗”的一声,鲜血就喷了自己面前的那个老头儿一脸,廖哥的枪口还对着孩子的脑门,他有些愕然地朝下看了看,一截带血的矛尖透胸而出,露在自己体外一尺有余。 我怎么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廖哥最后的疑惑。 村民抢回了孩子,廖哥仰面倒下,这一切就发生在枪响之后三秒以内,快得连周围的持枪毒贩都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用力蹬在廖哥的尸体上,发出咔咔的骨裂声响,顺手抄起了木矛。 不管是村民还是毒贩,都被吓住了,这个从天而降的是一名野人!脸上抹泥,身披树皮,个子不高不矮,一双凌厉的眼睛尤为令人心颤。 艾司立刻成为毒贩的标靶,另一位小队长一样的人物立刻下令:“射击,射击!” 毒贩们纷纷开枪射击,而艾司在落地拔矛之后没有丝毫停顿,举手便是横向一掷,就地一个打滚,避开射击。 这一次投掷力度远不及第一次,但却准确命中另一名毒贩的咽喉,被击碎了气管的毒贩扔掉了枪,双手握住木矛拔了出来,痛苦地发出“嚯嚯”的声音,无法呼吸。 眨眼工夫,就死了两个同伙,毒贩们又惊又惧,突击步枪喷出火舌,“嗒嗒嗒”的声音不断。 艾司朝远方林地疾奔,他的行进路线出人意料的奇怪,总在不经意间出现折返,忽左忽右,甚至有时会掉头回冲,毒贩们不管怎么瞄准,子弹总是落在空处,追着艾司的身影,不断溅起泥土。 若有心人在场,就不难发现,艾司每一次折返,都是在枪声停顿的一瞬间,毒贩们重新瞄准的时候,他像在表演着冰上的芭蕾,枪声是古老的鼓点,随着伴奏翩然起舞,时而势若奔雷,时而如清风扶柳。 接连几次折返,毒贩们一个弹夹还未打空,艾司就奔出了五十米的距离,消失在一棵树后。 毒贩们早就放弃了村民,紧追不舍,将那棵树包围了起来。 “出来!我们知道你躲在后面,你死定了!出来……”一名毒贩用当地语言大喊,似乎为了壮胆,“嗒嗒嗒”,朝着树的侧面打了三枪,想将艾司逼出来。 但是当他们将树合围,将各个逃生方向封死,胆子大的壮着胆子绕到树的另一侧一看,竟然空无一人! “没有人!他在哪里?” 其中一名毒贩感觉头顶有风,抬头一看,一道黑影若神雷直落九天,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根本就是闪电,是光! 3 艾司若水鸟翔空,展开双臂,一个标准的十字翻身,在那名毒贩抬头的一瞬间,他的双腿已经踏上了毒贩的双肩。 旋转,空翻,落地,双手轻点地面,一撑,一掀,又是两个后翻,艾司消失在另一棵树后。 另外五名毒贩这才发现,刚才被踩的那名同伙,像一截木桩猛地后仰,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在艾司踏上他肩膀时,那一个旋转,艾司已经用双脚的力量拧断了他的脖子,行云流水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靠近死者的毒贩大喊了两声倒地毒贩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音,毒贩们如惊弓之鸟,朝着林中胡乱射击。 艾司出手的那一刻,他已经将这次行为定义为战争! 这是他和毒贩们之间的战争,当他们向老人和孩子亮出屠刀的时候,艾司已经决定,不将他们交由法庭来审判。 师父说过,战争,是远离了道德与正义的存在,无对无错,在你死我活的战争中,你只能杀死敌人,或是被敌人杀死,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良知与道德,只有胜利或者死亡,没有对与错。 这是一场一对八,徒手对突击步枪的战争,但劣势明显属于人多的一方,手持突击步枪,别着手雷的毒贩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惹火了什么人。 那是暗夜行者,拥有上千年历史,正统暗杀术的唯一传人。在这片密林中,雏鹰第一次翱翔蓝天。 一名毒贩追得最紧,比同伴们快追了两步,刚好第一个弹夹打完,发出咔咔的空响声,他正准备换一个弹夹,一道黑影,从原本不应该出现的树后现身,以飞快的速度冲刺到他面前。 这名毒贩的空弹夹还没能拔下来,靠本能驱使慌乱地举枪,但那道黑影似乎根本没看他,就从他身边掠了过去。 毒贩还没来得及庆幸捡回一条命,就看见那人仿佛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 艾司的左手,四指并作刀形,指掌伸成一条直线,如鹤嘴,似毒蛇,在经过那名毒贩时,对准了他的喉结,不需要去看第二眼,伸手一刺,再收回,只余下“噼呲”的破空声传到毒贩的耳中。 有那么一瞬间,毒贩看清了那道黑影,正是那个脸上涂泥,身披树皮的野人……紧接着,他的脸涨得通红,张大了嘴,舌头微吐。 无法吸气,也无法呼气,本能驱使他扔掉枪械,抓挠自己的脖子,用手指伸进嘴里,似乎想将什么东西掏出来,好让自己顺利地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但一切无能为力,他痉挛着倒下了,至于那道黑影,早就不知道闪到什么地方去了。 剩下四名毒贩慌了,一面朝空处开枪,一面朝同伴靠拢,四个人背靠背抵在一起,才敢换弹夹,就像被恶狼闯入羊圈的羔羊,过了这么多年提着脑袋贩毒的生涯,他们第一次感到无助。 “出来!出来——”一人大喊,任何地方有风吹草动便是一梭子弹扫过去。 “我们撤吧,我,我不想死啊!”另一人战战兢兢地提议,这些毒贩很清楚,他们很有可能真的遇到特种兵了,只有特种兵才有这么高效的杀人手段,那个恐怖的黑影,简直将杀人上升为了一种艺术。 每次黑影一闪,就有一人死亡,他们根本连对方从哪里出现,又消失到了哪里都没看清楚,这时候他们已经明白,他们不是过来追杀那人的,他们是被那人引到了这密林里。 “啪。” “嗒嗒嗒嗒嗒嗒……” “嗒嗒嗒……” “嗒嗒……咔咔……” 又一个人子弹打完了,他一拍腰带,没了!备用弹夹也没了,顿时恐慌的情绪主宰了行为,他将枪一扔,拔腿就朝村子跑去,大叫着:“我没有武器,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可他的行为,很像是要去屠杀那些村民,奔跑过程中他还拔出了腰间的短枪,另外三名毒贩没有动,紧张地注视着跑出去的同伙,若黑影敢再度出现,他们不会犹豫,哪怕搭上同伙的性命也值得。 呼地一团黑影飞过,逃走的毒贩立刻双目呆滞,失神倒下,但身体刚开始晃动,还未落地,就被他的同伴扫成了马蜂窝。 艾司在藏身处也是吃了一惊,他只是想将逃亡的人击晕,使用的工具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块,没想到竟然会引来毒贩不分敌我的扫射,若是自己贸然现身,未必能避开那么密集的火力网。 艾司进一步确定,这批毒贩早已丧失了人性,泯灭了良知,任何时刻,他们只求保住自己的性命,什么兄弟、同伙,都是可牺牲的对象,就更不用说寻常的路人或是敌人了。 艾司拾起另一块石头掂了掂,朝着另一棵树丫扔去,石块穿过枝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嗒嗒嗒……嗒嗒嗒……”很有节律的点控扫射,这些毒贩到底有多少子弹? 转移了毒贩的注意力,艾司朝另一个方向转移,他手上有一根细细的藤蔓,退到足够安全的距离,朝另一个方向扔出石块,同时拉动手中的藤蔓,顿时风声鹤唳,四面都在摇晃。 林中又响起了零星的枪声,但明显没有前几次密集,毒贩们的子弹数量不多了。 再进行一次袭扰,就可以出击了,艾司悄无声息地上树,以保持最佳视野并掌控周围环境,刚爬上树梢,就听到“嘶”的一声,一条比拇指粗一点的褐色小蛇盘踞在树梢上瞪着艾司。 一身褐黑鳞甲,几道橙红警示环,箭头状的白色蛇头,这是一条白头蝰。 艾司朝小蛇微笑,白头蝰脖子往后微微一缩,飞快地一弹发起袭击,艾司伸手一抄,三根指头夹住了蛇头,任由蛇身和蛇尾缠在自己小臂上。 下方,一名毒贩提醒自己的两名同伴掩护,他小心地靠近一名死亡的同伴,似乎想摸他身上的弹夹。 树上,艾司盯着毒贩前进的方向,一手抓住蛇头,一手抓着蛇尾,利用树枝做弹弓,对着蛇头吹了一口气,那条蛇全身紧缩,艾司松手,像弹橡皮筋一样将蛇弹射出去。 两名毒贩端枪平举,瞄着四周密林,一名毒贩左顾右盼,缓缓蹲下身体,一手持枪保持警觉,另一只手在同伴的尸体上摸索。 摸到了! 毒贩的手触碰到硬邦邦的弹夹,忽然有个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冰凉地滑进自己衣领,沿着背脊往下缩,还在衣服内蠕动。 毒贩大叫一声,弹跳起来,一手拿着枪,一手在自己背后拍打,怪叫道:“蛇!蛇!” 白头蝰憋了一肚子气,张嘴便是一口,那名毒贩又是大叫一声,将手从下面伸入衣内,捉住了蛇尾,用力一扯,将背上的肉和蛇一同扯了出来。 蛇被扔在地上,另外两名毒贩惊恐地大叫:“白死神!是白死神!” 连同被咬的毒贩,三人对着地上一阵齐射,将白头蝰打得血肉横飞。 这本是一个机会,除了被白头蝰咬伤随时可能毙命的毒贩,艾司有把握趁机干掉另外一到两名毒贩,如果成功的话,这次完美的丛林暗杀将告结束。 可艾司蹲伏在树梢不仅没发动袭击,反而移动身形,将自己转移到枝叶更茂密的地方隐藏起来,一个倒挂金钩,靠双足挂住树枝,像蛇一样滑下大树。 就在刚才准备动手的一瞬间,艾司警觉到危机感,那种被人远处瞄准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但它警告着艾司不要贸然动手。 在不远处的另一株树枝上,黑衣男子有些悻悻地收起带有瞄准镜的短管自动手枪,心道:“好不容易才确定了位置,难道被发现了吗?这家伙还真不简单。” 原本只是担心廖亦凡无法完成自己的要求,事情做得不够大,不够惨烈,需要自己来加工一下,隐约抱着能否钓出鱼的心思,没想到真的发现有意外情况发生。 原本还以为是当地的猎人,可看了他几次出手之后,便否定了这个念头,如此高效的杀戮,当地少数种族的猎人绝不可能掌握,这个家伙就是中方派遣到他们毒品工厂的破坏实施者? 不过还不能肯定,他似乎一直没有动用最简捷有效的现代枪械杀人,感觉好奇怪,若是特种部队出身,除非自己的存在没有被发现,否则肯定是第一时间击毙敌人,然后抢夺枪械进行反击。 可是这位伪装成野人的仁兄,第一次出手就暴露了自己,接下来明明有机会夺枪反击,他却依然保持着冷兵器杀戮。 每一个行当都会从自身的行业经验出发,形成一定的定式,就像中国武术起手的招式一样,行家一看就知道是哪门哪派,黑衣人自忖自己一眼就能分辨出是哪个国家的特工或是特种兵,却发现那家伙不在自己熟知的领域里,而是自成一家。 他原本以为,就算对方是特工部队的,自己想要留下对方也是轻而易举,可是短短几分钟,对方就干掉了五个持枪毒贩,就算最大优势地利用了密林地形,这也未免太高效了。 不能让他将毒贩全部杀完,自己还得留两个人手扛东西,黑衣男子这才准备出手,谁知道刚瞄准对方似乎就有所察觉。 这让黑衣男子有所警觉,难不成……对方也是名杀手? 只有两种人拥有野兽般的直觉,可以提前预知危险,一种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特种老兵,在生死压力下从战场上学来的活命本领,另一种就是杀手,将危机的预知训练成了本能。 可是看那人身手和体貌不像老兵,若是杀手就更奇怪了,据黑衣人所知,这个国家并没有杀手组织,这里市场太小,也没有什么杀手组织入驻,如果说是什么独行侠、丧家犬就更离奇了。 黑衣人更倾向于对方是经常和野兽与毒贩搏杀的当地土著猎人,优异的猎人经常练习和实施杀戮,久而久之也有这样的本事,他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不擅长用枪的野人。 艾司下树之后凝神屏气,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切实感受到了危险,还有别的敌人潜伏在这密林之中,和这些持枪的毒贩不同,敌人应该只有一名,自己只感到一个危险源。 他需要集中精力,先找到那个暗藏敌人所在。 对方也在移动,同时在制造干扰源,扰乱自己的视听,但更多的是扰乱了那些毒贩的视听。 很厉害!应该只有一个人,但对方却营造出了好几个人同时从不同的方向移动过来的假象,移动轨迹是几条稍微平行的线路,艾司无法判断哪一个是对方真正行进的路线。 必须移动了,否则会被对方先发现自己。 艾司松开了手里早先准备好的藤蔓和枝叶,距他左右五米,十米,甚至更远的地方,按不同的时间点晃动起来,有的看起来是从左向右的晃动顺序,有的则是从中间朝两边扩散晃动,叫人难以分辨,艾司究竟是从哪个点位开始移动。 这一场搏杀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较量,利用密林隐藏自己的身形,同时尽力抢先发现对方的方位,谁藏得更好,并先发现对方,将获得至关重要的先手。 三名持枪的毒贩,只是这场搏杀中可有可无的点缀。 二人的干扰移动可苦了被夹在中间的毒贩们,他们完全搞不清楚,密林中究竟有多少敌人,顷刻间,仿佛整个森林都活了过来,到处都是枝摇叶晃,他们反而不知道该朝哪里开枪了。 那名被咬的毒贩已经开始毒发,他明显感觉背心麻木,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正在侵袭着他的神经。 黑衣男子停了下来,先前悄然做好的布置只能移动到这个位置,再往前就无法制造干扰移动的效果,他观察着艾司的移动方向。 正常情况下,在灌木草丛中移动,草木的晃动是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很好判断,就像一条船开过河面,波纹均匀地沿着河道朝两边分开,受过训练的杀手,只要看到波纹,就知道船朝哪个方向前进,距离自己有多远。 而干扰移动,就像无数雨滴滴落在河面上,到处都是涟漪在晃动,根本看不出,哪一滴水才是自己的目标。 黑衣男子只从艾司的移动,就得出一个让自己都感到可笑的结论,势均力敌? 开什么玩笑,自己可是C级杀手,在暗杀界也位于前端,不管是什么特种部队,还是国家特工,在自己眼里都是可以轻易抹杀的低等生物。势均力敌?不是随便蹦出来一个杀手就能和自己平级的! 和艾司只是感觉到暗中有人,猜测还有一名潜藏的敌人不同,黑衣男子很清楚,艾司就只有一个人,从这一点说,他可谓占尽了先机,但当艾司从他的枪口下脱逃,潜入林中之后,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河里,竟让他生出势均力敌的错觉。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对方没有危机感!那种被人跟踪,被人监视,或被人偷窥,或瞄准的感觉,没有!明明知道敌人就在密林中,自己却没有危机感,这本身就是巨大的危机。 明知敌人在身畔,却丧失了危机感应,这对杀手而言,就像正常人失去了视觉听觉一样,非常可怕,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会造成这一结果。 第一就是敌人没有发出杀意、怒意,就像一个平静的路人,或田埂上一只蚂蚁,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威胁,自然没有危机感。 这简直就是笑话,没有杀意和怒意,刚才死的那些毒贩难道是遭了天灾?那家伙杀起人来毫不含糊,冷静而内敛,每一次夺人性命都发生在分秒之间,就算一个普通人都能感觉到他那滔天的杀意,那些毒贩子都受到影响,瑟瑟发抖草木皆兵,怎么可能没有杀意! 第二种情况就更不可能了,如果对方比自己等级更高、更老练,自然可以在一瞬间将所有的气息都收敛起来,徐如清风,静若止水。可是这有可能吗?B级杀手?你不去暗杀各国政要,不去暗杀财阀大佬,跑到一个荒无人烟的边界森林销毁一个毒品加工厂? 这个笑话就像说世界首富跑去建筑工地打工,还因为工资太低和工友相互撕扯打骂,那些顶尖的人物是无论如何不会干出与自己身份严重不符的事情来的。 所以黑衣男子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忽然树冠层出现了规律的晃动,从艾司可能藏身的地方径自朝黑衣男子的位置奔去,轨迹清晰,连毒贩都能看出有什么东西在树上飞速地移动。 还是没有危机感,但黑衣男子不敢赌,万一真的是对方从树上过来了呢?没有使用枪,但对方手上到底有没有枪呢?他将从天而降,带着大量的树叶和尘埃,占据着有利地形,自己必须先发制人。 黑衣男子瞬间做出判断,毫不犹豫地朝着移动过来的东西开了枪。 “啪——”枪声划破了密林暂时的安宁,那些毒贩悚然一惊,原来对方一直有枪,只是没有使用!枪响的地方清晰可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毒贩们纷纷朝着林中响枪的地方射击。 该死!上当了!黑衣男子听到毒贩的枪声响起,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对方只用了一个简单的干扰机关,就逼得自己暴露了方位,而且还利用了毒贩惊恐的心理,将自己的助力变成了对方的助力,这一手心理战玩得漂亮! 黑衣男子轻松地避开流弹,大声呵斥道:“浑蛋!是我!给我停下!” 毒贩们听到声音,这才停止射击,黑衣男子从林中走出来,喝骂道:“你们谁的手上没有七八条人命,怕成这个样子!” 一名毒贩道:“他一下子就杀了我们五个人啊!” 中毒的毒贩则大叫道:“救,救我……” 黑衣男子撩起被咬毒贩的衣服,只见他整个背心微微隆起,被咬的位置一片死黑色,沿着血管像蛛网般朝四方蔓延,扩散范围已经有两个巴掌大小,根本没的救了,但黑衣男子面不改色道:“还好,被咬得不是很深,坚持住,出了森林到医院就有救了。” 另外两名毒贩一言不发,也不揭穿。被咬的毒贩哀求道:“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我需要马上救治。” 黑衣男子对他们道:“慌什么!他只有一个人,手里没有武器,只要你们不分散,他根本拿你们没办法!现在跟我来,干掉他,我们马上离开。” 刚才毒贩们的射击完全扰乱了黑衣男子的视听,黑衣男子知道,那个敌人趁此机会肯定又做了移动,只是不知道是吓得逃了,还是想全歼自己等人。 一面和毒贩们对话,黑衣男子一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然发力推开身前的毒贩,喝道:“闪开!” 一截鹅蛋粗细的尖锐树枝从林中射出,抛物线落下,从几人空当处掠过,然后斜斜地插入松软的泥土一尺多深,若不是黑衣男子拨开毒贩,那人会被穿胸钉在地上。 是那个方向投过来的吗?不对,黑衣男子盯着另一个方向,在那里也有细微的晃动,是做了一个简易的投射机关吗?这么短的时间,最大化地利用周围环境,好娴熟的技巧。 “噼呲——”黑衣男子打出手势,示意毒贩朝他选定的方向,一左一右包抄上去。 毒贩们对黑衣男子奉若神明,当即执行,就连被咬伤的那名毒贩也忍着剧痛一步一步地挪过去。 旁边的树林突然发生了大面积的晃动,就像有人全力奔跑,毒贩们一愣,望向黑衣男子,黑衣男子示意不要管它,那是干扰假象,只管跟着自己就好。 近了,黑衣男子已经拔枪在手,拨开草丛就是一个闪电般的瞄准! 没有?!黑衣男子急速地扫视四周,树上,地上,旁边,没有!上当了! 自己认为对方的藏身之处才是假象的干扰,对方利用自己的误判大摇大摆地造成剧烈晃动,这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吗?又上当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对方刻意让自己误以为这里就是他的藏身之处,作为一个高手而言,那么这个地方反而就该是一个陷阱,有危险! 电闪之间,黑衣男子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对周围毒贩而言,黑衣男子几乎是刚拨开树丛,看到没人,便立刻大喊道:“后退,是陷阱!” 仿佛在印证黑衣男子的预言之准确,在他刚喊出这句话时,走在最后那名被蛇咬伤的毒贩忽然“啊”的一声,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接着“呼”的一下被扯到了半空中,他脚上缠着很坚韧的树藤。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捕人活套,但原本这名毒贩就已经毒血走遍全身,这一下倒挂悬空,立刻毒血入脑,他只是惨叫了一声,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嘴里立刻就吐出无数白沫,两眼直翻白,手脚触电似的痉挛抽搐着,眼看是活不了了。 任谁看到自己身边的人突然变成这副惨状,心灵都会受到不可小觑的冲击,两名毒贩两股战战,瞳仁忽缩忽放,已是怕得厉害,若不是黑衣男子就在旁边,他们早已萌生去意。 竟然在自己面前设机关杀人!他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活套,还是算准了被咬的毒贩走在最后面,只用一个活套就能让他毒发丧命? 如果是后者,这算计的心思简直太可怕了,他将自己的反应、毒贩的反应、每个人的行为模式特征全都计算在内,这么短的时间,临场计算出来,这怎么可能? 黑衣男子隐约生出一股无力感,从暗中试图伏击对方开始,到暴露自己的位置,再到反过来算计自己和所有毒贩,前后不超过十分钟,感觉这密林中就像为自己这群人布下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这张网正在悄无声息地缩紧。 刚才那一阵晃动,对方躲到哪里去了?如果他不动用武器的话,他可以利用的无非是森林里的藤蔓、枝叶、枯木,他只有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只能制作活套,就算加上捕人桩和檑木,致命的机关也很有限,无论如何,三人不能分开。 等等!老子是堂堂杀手,轻易玩弄特种兵于股掌之间的高等暗杀人士,什么时候沦为要和别人抱团来抵抗危机了?黑衣男子悚然一惊,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被对方的气势压制住了。 宁静的密林里,一名毒贩的尸体被悄无声息地拖进草丛之中,而那条被毒贩们打死的蛇,白头蝰的三角形白色头颅也被一根细线钩住,然后悄悄地被拖进了草丛里。 4 “先生,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一名毒贩壮着胆子建议道。 “嗯。”没想到黑衣男子居然点头同意了,并指了一个方向,先朝村子里撤。 敌在暗,我在明,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村子和密林间的空白地段将敌人引出来,村子里应该不缺粮食,还可以用村民威胁对手。 一旦失去了密林的托护,一个手无寸铁的暗杀者在现代枪械下简直不值一提。 只是不知道回去的路上被设下了多少机关,这些毒贩追得太深了,如果他们少走几百步也不至于这么危险。 黑衣男子示意两名毒贩小心戒备,三人组成品字形朝小村回撤。 刚走了几十步,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黑衣男子敏锐地捕捉到林中传来轻微的“琤——”的一声,那是插销被拔出的声音,他立刻喊了一声“卧倒!”将身前一名毒贩拦腰扑倒,跟着就是“轰”的一声炸响。 是手雷!大意了!那家伙一直摆出一副只会使用冷兵器的姿态,谁知道对热兵器的机关布置也是毫不含糊。黑衣男子从地上发现一根仅有头发丝粗细的细线,是从树皮上剥下来的,埋在草丛中比脚脖稍高的位置,走过去根本发现不了。 “妈的!”另外一名自行卧倒躲开一劫的毒贩骂道:“他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怎么会有手雷?” “尸体!”黑衣男子冷冷说道,这是对环境资源的最大利用,那些手雷是毒贩们携带的,那些死亡的毒贩,就成了对方的武器弹药库。 “我们,我们还朝这个方向走吗?”被黑衣男子救了的毒贩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继续走,只有到了村子里我们才是安全的。”黑衣男子坚定不移,对方的企图只是为了制造恐慌,很明显,这次的机关没有伤到任何人。说明对方也意识到,在村子里对他是不利的。 又走了几步,突然响起了枪声,从左前方传来,打在三人周遭的树上,毒贩们大惊,立刻举枪还击。黑衣男子大怒,用腿一扫,将两名毒贩放倒,同时蹲下大骂:“笨蛋,不要乱开枪,那是干扰射击!” 两名毒贩诺诺不知发生了什么,敌人都开火了难道不还击吗? 黑衣男子懒得跟他们解释,以对方的身手和这种机关的布置程度,真要开枪,哪里会射偏,那只是一个简易的自动开火机关,将枪设定一定射击范围。 因为这是密林中,虽然对方知道自己这边三人的行进方向,毕竟视野被树丛阻挡,无法看清他们三人的具体位置,一旦毒贩开火还击,那火光和枪声就是帮助敌人定位的最佳位置。 别忘了,毒贩们的尸体可不止一具! 黑衣男子非常肯定,对方正在另一个方向,拿着枪进行精确瞄准,说不定一探头就会被打中。 这是典型的吸引火力干扰。 在哪里?到底藏在哪里?黑衣男子思索对策,对方手上有枪,和对方赤手空拳的概念完全不同,这边已经暴露了,走不回村子就会被他全部干掉的。 不行,必须干掉那个人,最起码要知道他的藏身之处,自己可以用一个隐匿的反向跟踪,将敌暗我明的形势反转过来,只是,这两名毒贩就得牺牲掉了。 计策已定,黑衣男子告诉两名毒贩,蹲伏前进,继续朝村子方向移动,不要管那些干扰射击,那是利用简单的机关做出来的,根本打不准。 两名毒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走了两步,发现黑衣男子没动,一名毒贩问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要留下来,阻击那个家伙,否则他在暗我们在明,现在他手里有枪,三人一起走的话谁都回不了村子。”黑衣男子大义凛然地说着。 两名毒贩互望一眼,惴惴不敢独行,黑衣男子又宽慰他们道:“刚才时间很短,他不可能布下太多机关,他再有动作,我马上就能发现,走,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不想死就快点。” 两名毒贩这才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村子走去。 没走两步! “啪啪!”又是两声枪响,还是刚才那个地方传来的,显然都落空了,但仍有一名毒贩没能按捺住心中恐慌,条件反射般朝着枪响的地方打了两枪还击。 黑衣男子丝毫不为所动,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另外一个方向,密林之中,对方必须选一个远离干扰源、视野开阔的伏击点。 动了!另一边不远处有细微的晃动,那不是风,黑衣男子对自己的视力很有自信,有管状物体拨开了草丛,他在那里!找到你了! 黑衣男子双手一抄,用力朝两侧一左一右掷出两枚手雷,同时命令那两名毒贩:“快跑!” “轰……轰……”借着爆炸的干扰和两名仓皇逃命的毒贩吸引火力,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朝着预定目标潜行。 “轰!”又是一声炸响,有人触碰了机关引爆了手雷,接着又是一阵枪声大作。 黑衣男子听着两名毒贩那边的响动,暗自得意:非常好,有你们吸引他的注意,我才能悄悄地绕到他的后面去。 至于两名毒贩是死是活,那就各安天命了。 就是这个位置,黑衣男子从后面摸上来,他屏住了呼吸,一手拨开草丛,另一只手抬手就是一枪,“啪!”但随即傻眼了,没有人! 原本以为是敌人伏击的地方,只有两根藤蔓,吊着一截枯枝,在风中微微晃动着……那根细竹一般的枯枝中空细长,远远看去确实很像一根枪管! 居然……居然又被骗了!难道说,刚才不是用机关制作的干扰射击?那就是他本人?那他故意射偏就是为了迷惑自己?让三人分开? 一股寒意和一种无力感让黑衣男子背心一凉! 怎么会这样? 在阿富汗,自己可是独力完成了对一个特种兵小队的全员暗杀,在巴勒斯坦更是和友军合作全歼了一个特种旅,在刚果金,在索马里,不管在哪里,自己从未失手! 如今,在这片名字都没有的小树林里,黑衣男子第一次生出了对于那个神秘对手不可力敌也不可智取的挫败感,双方几次暗中交锋,就像棋士一样,对方棋力高出自己好几倍,自己能看到落子之后两步三步,对方早就看到了后面的七八步并给自己布下暗手! 不管怎么挣扎,都在做无用功? 全盘落在下风啊! 怎么会这样? 接下来该怎么做?黑衣男子第一次茫然了,他完全猜不出对方有什么后手,他也就没法应对,或许,先撤离比较明智。黑衣男子将目光投向密林深处,他清楚,只有那里才是唯一的逃生通道。 恍惚间,黑衣男子往后退了一步……半步! 只退了半步他就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自己脚一松,那绳索般的东西飞快地从脚底滑过。 是啊!既然他真人在那边,那么这里才应该是一个真正的陷阱,自己又一次中招! “嗤!”什么东西在快速滑脱,“啪!”什么绳子断了,“啵!”什么东西破了,一切都发生在分秒之间。 以黑衣男子的敏锐听觉,勉强能分清“嗤!啪!啵!”三个连续的声音,紧接着黑光一闪,那枯枝中空的管道中喷出一道黑影! 原来是吹筒箭啊!原来还可以这样弄! 黑衣男子已经来不及让上半身做出回避,电光石火间,他伸出食指中指,当胸一夹,稳稳地夹住了那道黑光,只是一枚小小的树钉。 哼哼,你想不到我还有这样的身手吧?黑衣男子自嘲地笑笑,再望向枪响的方向,却生出一股怯意,撤退还是战斗,他有些犹豫不定。 黑衣男子随手甩了甩,想扔掉手上的木钉,谁知道一甩之下,那木钉竟然黏在手指上没有甩掉。 黑衣男子大惊,抬手一看,那木钉是用某种荆棘作物的枝干做的,上面有更细的尖刺,自己刚才夹得太用力,那些细细的尖刺已经刺入了手指。 可是手指这么敏感的地方,怎么会没有痛觉?黑衣男子马上发现,手指传来一阵微微的麻木感掩盖了痛觉,这时候再看木钉,上面果然浇了一层微微黏稠的汁! 黑衣男子哪里还不明白,是毒,剧毒!再转念一想,登时想起了那条被打成几截的白头蝰,这一下更是神魂出窍,冷汗直冒! 黑衣男子反应非常果敢,立刻将夹住木钉的手指贴在树干上,另一只持枪的手枪口对准了上去,“砰”地就是一枪,干脆利落。 若是换了常人,一枪断两指的痛楚足以令人立刻晕厥过去,所幸黑衣男子并非寻常之人,生生地咬牙挺了过来。 从接住木钉,到举枪射击,前后不到一秒,黑衣男子脸色惨白,差点将牙齿咬碎,这一下立刻坚定了他迅速逃亡的决心。 他终于可以肯定,对方也是一名杀手,而且等级绝对比自己高出很多,这林中资源总共就只有那么多,对方居然可以利用到这种程度! 只有杀手,才能对付杀手!可自己不幸遇到的,究竟是何等高妙的杀手啊! 远处还有零星的枪声,似乎还有毒贩在负隅顽抗,但黑衣男子明白,那两个家伙被死神盯上了,不可能有任何侥幸,幸亏他们拖住了那个人,否则自己不一定跑得掉! 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怒骂:“浑蛋,是我,给我停下!” 黑衣男子一阵失神,那不就是自己的声音吗?怎么会?难道对方就是听到自己刚才吼了那么一句,竟然就能像复读机一样完全雷同地模拟下来?这还是人吗? 想到这一点,黑衣男子更是脸上全无血色,跑得更快了。 这种常年不见人烟的地方,怎么会引来这样的杀手?究竟是谁?不行,必须马上报告组织,这里居然潜藏着B级以上的杀手,这对组织是一个大威胁。 黑衣男子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忽然发现,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 不可能的,自己过来的时候还用手机联系过,这种时候手机居然没信号,只有一种可能——信号干扰! 这—— 黑衣男子立刻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设下的陷阱,对方早就做好了圈套,只等自己上钩了! 是谁?谁干的?难道是组织里有人看我不顺眼,出高价请了高级杀手来杀我?不应该啊?现在组织正是用人的时候啊? 黑衣男子心中惊恐地胡思乱想着。 另一边,艾司收拾了最后两名毒贩,却没有朝着黑衣男子逃走的方向追下去,喃喃道:“师父来了啊。” 黑衣男子正以自己拿得出手的速度极限狂奔,时不时拿出手机看看,好了!终于有信号了!看来没有追来,自己跑出干扰区了! 黑衣男子欣喜地按了两个数字按钮,忽然惊觉,向前一蹿,同时仰头上望,一道魁梧身影从天而降,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嚣张:“谁允许你逃跑的时候打电话了?老子同意了吗?” 在空中,手臂就如同能自动伸长一般,一条肌肉虬结的手臂迅猛无比地向下一捞,劈手夺过手机,一条腿才刚刚落地,身体便已旋转画弧,另一条腿如尾鞭般甩出! 黑衣男子对手机被夺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但那一脚侧踢踹过来时,他已从震惊中回过味来,双手握拳,双臂交叉,生生吃了一脚,身体微微离地,后移半米。 黑衣男子这才看清,落下来的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年壮汉,年纪三四十开外,长得很像中国的东北壮汉,手足粗大且长,一身肌肉并不似健美选手般将衣服撑破,显得更加内敛且充满爆发力。 刚才那无比迅捷的劈手夺机,以及落地后的翻身侧踢,令黑衣男子对眼前这人的实力做出了初步评估,毫不犹豫就将枪掏了出来。 艾司的师父,暗夜行者的当代掌门人,贺柱德大叔,挟泰山压顶之势从天而降,伸手夺下手机,一脚踢开黑衣男子之后,一个大步便向前迈去。 黑衣男子掏出手枪并没有急于开枪,而是握抢如握拳,用铁枪加快拳速狠狠侧砸,贺大叔粗中有细,急奔急停,微微后仰,避开了这一拳。 但黑衣人却在枪口即将晃到贺柱德面门时扣下扳机,“砰”地就是一枪,任何人在这种距离下几乎都没可能避开这一枪。 但贺柱德不是任何人!他仿佛未卜先知,后仰到一半,突然加速侧避,正好与喷火的枪口错开,不过灼热的子弹轨迹线还是从他面颊擦过。 黑衣男子对贺柱德能避开这一枪丝毫不感到惊讶,既然对方敢伏击自己,肯定是吃定了能胜过自己,今天不拿出全部本事很有可能就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见贺柱德避开了这一枪,黑衣男子手腕微抖,枪口朝着远方“砰”地又是一枪。 这一枪完全打在空处,但是利用开枪的后坐力,黑衣男子挥出去的拳头一个停顿,然后立刻随着后坐力反向加速,铁拳带着铁枪又反向砸了回来。 这时候的贺柱德完成后仰,本该起身,若他此时抬头,这反向一砸就正好能砸在他太阳穴附近。就算他能偏头避开,黑衣男子还有后续,他能调转枪口再给他一枪,这就是诡异至极的近身格斗枪术! 将具有远程打击能力的枪械用于近战格斗攻击,握枪如握拳,挥拳的同时开枪,将子弹当作刀剑或皮鞭飞镖等武器,化为自己手臂的延伸。 但贺柱德没有起身,他继续后仰,下了一个大腰,同时一脚踢出,正好黑衣男子手臂回扫,简直就是将手臂往贺柱德的脚尖上凑。 贺柱德用脚尖踢中了黑衣男子的曲池穴,黑衣男子手臂一麻,差点枪脱手,他赶紧伸出另一只伤了两指的左手往下砸,将贺柱德脚往下压,同时持枪的手架在左手手臂上,“嘡、嘡、嘡”又是三枪,弹道呈扇面射出。 贺柱德一脚踢中,跟着就是一个鹞子翻身,三条弹道从他腿间、背下、腰侧射出,堪堪避过。 近身格斗枪术的要旨就是远射近攻,敌人远离便开枪射击,近了举枪便砸,黑衣男子浸淫多年,深得其中三昧真髓。 但他运气不好,碰到了以体术为八大术基础的暗夜行者,论近身格斗,讲身手,真是拍马难及,管你手上有枪没枪。 贺柱德翻身一停,身体一矮,落地画圆,扫堂腿,黑衣男子只能后跳半步,但贺柱德已经由后变前,单腿一蹬,已经贴近黑衣男子正面,手往上一抬,黑衣男子手腕已经尽力下压,还是一枪落空,贺大叔头往右偏,手往左推,黑衣男子又一枪,又落空。 黑衣男子右刺拳,“嘡”地一枪,左刺拳,右手腕再勾过来,“嘡”又是一枪,贺大叔左拍一掌右拍一掌,都轻描淡写地给他化解了。 黑衣男子接连刺拳加开枪的一轮快攻,又是几记快拳抢攻,攻到最后,突然双手一紧,那贺大叔已经一左一右将他两只手腕给钳住了,黑衣男子用力回抽却动弹不得。 “枪斗术?没练到家就不要拿出来现嘛!”贺大叔双臂如铁,纹丝不动,面带笑容。 黑衣男子艰难地翻腕,对准了贺柱德头部,“嗒”地扣动扳机,贺柱德不避不让,任由黑衣男子扣下扳机,但只是“嗒”地轻响了一下,没有枪声。 “哦哦,没子弹了。这下又要怎么办呢?”贺大叔戏谑道。 计算敌人弹夹子弹的剩余量,是杀手的基本功,可是在这种激烈的近身搏斗下,居然还记得清自己打了多少发子弹,也就是说,对方游刃有余。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较量,对方强出自己太多,黑衣男子顿时有一种小孩被大人打的屈辱感,这些人,都是比自己更厉害的杀手,一个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两个!哪有两个大人打一个小孩的道理,还要不要脸了! 他嘶哑着大叫:“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他们究竟出了多少钱要杀我?” 在他看来,自己根本就不值价,用这种层级的杀手来对付自己,出动一个都是多余,更何况两个,究竟是谁钱多了烧的?究竟是谁? “杀你?”贺大叔冷笑,“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杀你用得着请我们?”他忽然翻身跳起,捉着黑衣男子的双臂跳过黑衣男子头顶,将黑衣男子双臂背在肩上,用力将他抛了起来,再一手捉衣领一手捉腰带,将黑衣男子用力下拉,同时膝盖一顶。 “咔”的一声,腰椎骨折,黑衣男子丧失了抵抗能力。 贺柱德这才任由黑衣男子躺在地上,笑嘻嘻地望着他:“瞧你那倒霉的小样儿,我徒弟在这儿进行出师的试炼,你巴巴地赶过来往上凑,怎么样,我那个徒弟很不错吧?” 贺大叔一脸得意,艾司在林中杀伐果断,机巧多变,八大术综合运用,全面发展,已然融会贯通,暗夜行者后继有人,贺大叔老怀大慰。 “你……你们……”黑衣男子呼吸困难,他知道,脊髓断裂,自己呼吸肌已经麻痹,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贺柱德一脸爱莫能助,说道:“是你先向我徒弟出手的,我杀了你也不算坏了暗杀界的规矩。” “暗杀界”,好古老的称谓,黑衣男子忽然明白了,自己碰到的,是传说中的那些古典杀手,难怪,上千年一脉相承的传承历史,惊人的身手,可怕的机关术,不喜欢用热兵器,原来是这样啊! 5 看着黑衣男子咽了气,贺大叔探了探他的脉动,挠头起身,叹道:“还要处理尸体,真麻烦。” “师父。”一个怯怯的声音从林中响起,艾司追踪到此毫不费力。 “来了啊,我说你怎么用了这么久,为什么先不杀,后来又杀了?” “他们向平民开枪,是战争行为吧?” “先把尸体处理掉吧。”贺大叔若有所思地看着艾司,原来是这个原因,他将这次行为定义为战争啊。 由于有别的杀手介入,留下任何一点线索都会被人追查出某种端倪,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这些人人间蒸发,不管怎么猜想,没有实证就什么都想不出来。 艾司看着黑衣男子的尸体,告诉贺大叔:“这个人和一般的毒贩不一样,他很聪明。” “所以不想杀掉他吗?”贺柱德看着慢慢燃烧的火焰。 “不是,他和他们是一伙的,但是比他们厉害。”艾司看着贺大叔,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还记得师父跟你说过的话吗?”贺柱德拿根树枝拨弄着火堆,让它更快地燃起来。 “在一座城市里,两个杀手碰面,自然就会知道对方的身份。就像在羊群中,两匹狼相互遇到一样。” “所以你的感觉是没错的,这家伙不是特种兵,不是特工,他就是杀手,看他的身手,应该也踏进了C级的门槛,是上过黑网的杀手。” “黑网的杀手?”艾司不止一次听师父提到黑网这个词。 “嗯。在黑网有过登记注册,并在黑网接过任务的外围杀手。”贺柱德扔掉树枝,看火焰熊熊燃烧,和艾司一样靠着火堆坐在阴冷的草地上,沉默了片刻,终究道,“既然你已经通过了试炼,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黑网有个对外的固定域名,全称叫黑客网络联盟,在世界各国和一些小的地区都有分盟,外界对它的理解,就是一个杀手组织,有人说它是美洲的杀手组织,也有说是澳洲,还有什么哥本哈根、俄罗斯远东、北极圈,其实都不对,黑网不是一个杀手组织,它是许多杀手组织,或者说,它几乎就是全部杀手组织。 “如果将互联网比喻成一片海洋,那么你通过搜索引擎可以搜索到的那些网站就是海面,叫明网,而另外一些无法被搜索引擎抓取,藏于互联网海下的叫暗网,暗网里充斥着欺诈、色情、暴力,各种违法犯罪的交易和变态勾当,但是无论明网还是暗网,它们在互联网海洋里都有其固定的位置,也就是说,警方下定决心要查,就一定可以把这个网站的服务端找到。 “而黑网和它们不同,它是互联网海洋里的一条大鲸鱼,它随时都在游走,它可以出现在互联网海洋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没人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警方无法追踪它的IP端口,黑客也无法对它进行区域锁定,在黑网上面的任何交易,都是绝对安全的,无论是警方还是别的什么情报机构,都无法通过黑网查询到消息的发出方和接收方。可以说黑网的出现,取代了许多大型杀手集团公司的任务部门,所以从另一个层面来说,黑网,就是杀手们的互联网,那是我们在网上的家…… “在上面接取任务,查询资料,购买武器,寻求帮助……无论你在地球上哪个地方,黑网都能安全地为你提供一切你想要的资源。黑网就像一个存在于互联网的大型市场,那些原本隐秘的杀手组织、杀手集团,就像市场里一个一个的小摊贩或大商铺。可以说,黑网的出现,已经改变了数千年来整个暗杀界的格局…… “相较于对顾客的宽松,黑网对想要在它这个市场里开门做生意的杀手组织要求还是蛮严格的。他们有一套严格的评定标准与审核制度。一开始只需要一名介绍人,不需要提供任何资质。不过,如果你想要获得更多帮助和资源,就得提供更多的信息以及完成相应的任务来做对等交换。换个说法,黑网已经不仅是杀手们在网上的家园这么简单,不少杀手的切身利益已经和黑网紧紧捆绑到了一起…… “当然,外来的商铺也仅能算外围分子,黑网它还有一套自己的班底,他们自称为圣堂,和一个从西方中古世纪传承至今的杀手组织倒是同名,这个就连我们这些外围杀手本身也接触得很少,师父更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接触到他们…… “怎么说呢,师父希望艾司你,如果不是真的无办法可想,确实需要黑网的资源和帮助,就尽量不要去接触、登录这个网站,你是自由的,艾司。如果让黑网掌握了你的存在和信息,可能比让警方掌握你的存在还要可怕,你明白吗?” “嗯,我知道啦。”艾司将师父的话简单地理解为,只要不接触登录黑网,那艾司就不算杀手。师父也真是的,那干吗要跟艾司说起黑网呢?要是师父不说,艾司不知道,不就好了吗?“那我们杀了黑网上的杀手,会不会很危险?” “放心,只要尸体处理得好,就不会有麻烦。黑网不过是一个网站,它不会管网下发生了什么事,师父我也在黑网有注册登记啊。对了艾司啊,你在出手前是怎么想的?”贺大叔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有些人,有些事,不能被原谅,不能让他们钻法律的空子。”艾司回答得也很认真。 “那么后果呢?你有考虑过后果吗?你可是把他们全都杀了。” “他们在法律的空白地带行凶,为了救人和自救,我和他们进行了一场以少胜多的局部战争,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最为合理和恰当的做法,我没有违法。”艾司回答很自信。 贺大叔笑道:“你非法越境杀人,这还叫没违法啊?再说了,你有能力,也有机会,将他们制服并交给当地执法部门,而不是杀掉吧?” 艾司看了贺大叔一眼,他知道,师父不是挑刺这么简单,他在确定自己的思想,师父想为自己构筑一套适合于解释自己行为的思维体系。 所以,艾司想了很久,如果没有杀掉这些人,而是交给当地执法部门,会判他们死刑吗?难度应该会增加很多。自己不能确保每一位村民安全,如果他们贿赂了当地执法机关,或者本身他们的行为就是执法机关默许的呢?他们会被减刑吗?会被无罪释放吗?太多不确定因素。 如果他们被放,还会杀人和贩毒吗?似乎只有这一点的确定性远高于其他可能。 他们该死! 这是艾司对这群人的定位。 最终,艾司默默地答道:“我不后悔。” “这就对了。”贺大叔非常满意,拍拍艾司的肩头,悠然道,“师父在很小的时候,就遇到了师父的师父,当时我流落街头,吃不饱饭,我师父对我说,能让我吃饱饭,我就跟他走了。 “第一次杀人,才九岁,在那之前,已经杀了许多猪狗牛羊,这对我心性的磨炼很有效果。那时候发现,原来杀人和屠狗,也没什么两样,而且有时候杀的人,连狗都不如。 “后来业务熟练了,不再满足于吃饱饭,就有了一些别的想法,我希望自己能够自由,一种真正的自由,甚至不被法律所约束,随心所欲。师父这一生,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呢。” 艾司偏着头侧看师父,似乎在思索师父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贺柱德哈哈大笑,将艾司的头一把按住,胡乱扒拉:“师父是想说,有些时候,事情会很复杂,你没办法去认真思考违法不违法,或者去考虑道德不道德,这个时候,你只要跟着你自己的本心去做就行了。简单地说,就是当你很想去干的时候,就放手去干,杀人也好,救人也罢,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行了。” 艾司沉默了片刻,又道:“可是我不开心。” “不开心是对的,要是做了这种事情还很兴奋,那才不正常。你那个恩恩不是也说过吗,有些事就算不开心,也不得不去做啊。” “是自己不开心,但能让别人开心的事情,偶尔也能做做。” “就是这个意思,你想,那些被你救下的村民,死里逃生,他们不是很开心吗?” “可是,如果不是我破坏了他们的工厂,那些毒贩也不会将气撒在那些无辜的村民身上,他们原本就不需要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死里逃生啊?” 贺柱德突然严肃起来:“知道师父为什么要停下来和你谈这些吗?就是怕你产生这样的想法。” “杀一个人,救九十九个人,杀还是不杀?这种所谓的良知考问,对我们杀手而言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你杀的毒贩,家里是不是还有妻儿老小?他们是否靠毒贩寄钱养活?我杀了他,他们会不会很无辜,受牵连流离失所,饥寒交迫而死?如果产生了这样的考问,你别想做任何事情。那如果战争打起来,比如抗日战争,鬼子进村了,你杀鬼子前还想想鬼子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对我们杀手而言,完成任务就好,但是,对你艾司而言,你只需要看到它值得肯定的一面就好,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和假设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有任何考虑。 “因为我们要面临的情况都是最为极端的,机会只在一秒之间,你思考任何当前情况以外的假设,就会错过唯一的机会。艾司你只需要扪心自问,在当前,你最好的做法是什么,你想做,那就毫不犹豫去做。那些村民,就算不遇到毒贩,或者是遇到了游击武装,或者是遇到偷渡客,你唯一需要知道的是,你救下了他们,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值得肯定。至于他们为什么会遇到灾祸,那是事情发生前的问题,我们不需要过多询问,而他们将来会怎么样,这是事情发生之后的问题,不管之前还是之后,都只有在你处理好当下,才有机会再去思考,对不对?” 艾司没有反驳,师父的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至于有没有违法,也是这样子的。”贺大叔开始说得更为深远,“所谓法律,是大多数人遵守的道德公约,在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面前,法律只限制人类行为。而某个地区的法律形成,与文化历史背景有着很深的关系,不同时期的法律总是会不断调整,以适应更多的人。但是,从未有两个相同的文明,所以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法律适用性总是不同的。” “我们杀手,是无国界的,而且杀手从来不去考虑世俗的法律,我们只奉行杀手界公认的法则。你知道吗,大多数杀手,他们都在战场上完成蜕变。战场是公认的可以合理杀人的地方,他们在那里磨炼他们的技艺,考问他们的内心,崩溃或癫狂的人没法成为合格的杀手。所以,艾司啊,你杀了那些毒贩,不需要为此感到开心,或是难过,那不过是你完成了一件工作,对你而言,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你把它当作喝了一口水、吃了一碗饭、呼吸了一次空气就可以了。” 艾司偏过头,很认真地问:“师父啊,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做杀手呢?” 贺柱德的大手重重地扣住了艾司的脑袋:“不是师父一定要你做杀手,你本来就是一个杀手啊,这是你命中注定的事情噢。你想想吧,我们相处总共才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你都学到了什么,你学到了别的杀手十年都学不完的东西。所以,那并不是师父教会了你这些东西,而是你本来就会,师父不过是帮你唤醒了那一部分记忆。而这些本事,都是一个顶尖的杀手才能掌握的东西,你无法否认自己是杀手的事实。” “可是,艾司想像普通人一样地生活,不可以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杀手是一群孤独的人,也是可怜的人,杀手不是说你想当就能当的,同样,也不是说你想不当就可以不当的。你那个头痛的毛病一直没好,而你这一身的本事,连师父都感到可怕,像你这样的杀手,都是组织相当重要的资源。对于组织里的杀手,绝没有说脱离或是自由这种说法,或早或晚,就算你再怎么过着平常的生活,危机也会突然降临在你头上,你只凭借本能,可没办法做到自保啊。师父又不可能一直守在你身边,到时候你别说自保,连你身边的人都会受到死亡的威胁。师父唤醒你的记忆,不过是希望到时候你有更多选择的权利。” 艾司低头思索片刻:“师父不是说,想要获得更多的自由才成为杀手的吗?” 贺柱德笑笑:“师父是说,做了杀手之后,想要获得更多自由,所以说那时候想法天真嘛。所有的自由,都是相对而言的,不管你怎么挣扎,都会被限定在一个框架内,像那些村民,遗世独立,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在他们看来,这种生活就是很自由的;但是,一旦遭遇毒贩、武装分子,或是别的强势团体,他们却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任何稍微强一点点的逼迫,都可以令他们失去自由。 “对师父我而言,我有通行世界各国的能力,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不需要签证,不需要任何手续,没有禁运限制,而且,在世界各国,我都有不遵守当地法律的能力,我想做什么都能做得到,一般的执法团体和军队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约束力。在这一点上,我比大多数人都要自由一点,但是呢,师父也是有组织的人,如果不想面临组织无穷无尽的追杀,就得按照组织的命令去做事;师父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在这一点上,又或许不如普通人。艾司啊,你觉得师父和那些村民比起来,谁要幸福一点呢?” 艾司皱眉,这个很不好说,他再次提起恩恩说过的话:“一个人是否幸福,取决于他是否满足。” 贺柱德笑着拍拍艾司的背脊:“那个小丫头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话,说的也是啊,不过,一个人若是过于满足,就会停滞不前,不满,才是人类前进的动力啊!” 贺柱德起身,看着那堆灰烬烧得差不多了,开始准备装袋:“艾司啊,你的试炼师父很满意,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合格的杀手了。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可不要忘记师父今天跟你说的话,在事情发生的时候,照你心里想的去做就行了,不要去想太多为什么,人这一生好短的,没那么多时间去想为什么。” 贺柱德对引导这次谈话非常满意,艾司去做的时候,是本能地没有去想为什么,自己引导艾司去想了前因后果,并让他在思考了前因后果之后,再让他肯定地不去想为什么,看起来前后没有变化,但在思想上却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那小子,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会反驳,还呛得自己作不了声,现在终于肯听自己说的了,想到得意处,贺柱德偷偷地瞟了艾司一眼,只见那小子有些郁郁,神情落寞,显然还在消化自己说的东西。 没过多久,艾司也过来帮忙,贺大叔看他神情已恢复如常,显然是有了自己的明悟,开口道:“艾司啊,还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趁现在师父还能帮你解答。” “师父你要走了吗?”突如其来不由分说的试炼,以及言语间那奇怪的态度和口气,艾司马上猜到了答案。 贺柱德看着艾司,知道他心思敏捷,说不定早就猜到了,坦诚道:“是啊,组织上已经催了几次了,师父啊,没有看到你通过试炼总是不放心,现在也放心了。照理说,我该带你一起走,但是你……唉……且不说你愿不愿意,就你现在这个思想,就算带你走也活不下来,好好珍惜你现在的生活,这种自由连师父我都很羡慕呢。那健身操可一定要天天做,其余的事情,你想到了就练习一下吧,不练会手生的。” 艾司也看着贺大叔,感觉有些怪怪的,这位突然出现,要强收自己为徒的大叔,虽然感觉很扯,行事也是恣意妄为,乱七八糟的,但相处了月余,忽然要分开了,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艾司想到了那个天台上,斩鸡头烧黄纸的大叔。“从现在起,你就不能管我叫大叔了,你要叫我,师父。” “师父啊,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贺柱德突然有些感动,收了这个徒弟之后,他知道这个徒弟是打心底不愿意的,每次都是生硬地叫一声“师父”了事,就算在求自己帮忙找阿婆的身世时也只是机械地叫着“师父”,只有和他那个什么冯恩恩在一起的时候才“恩恩啊”“恩恩啊”地叫得很欢。 就这么小小的一个语气转变,贺大叔知道,自己在徒弟心中的地位发生了一定的变化,自己这一个多月的心血算是没白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走。”贺大叔收起自己的感动,身为一名资深杀手,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我在这边已经耽搁很久了,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早都回去了。” “喏,师父啊,如果,如果艾司想来看你,在哪里找你呀?” 贺柱德突然呛咳,林间的风似乎将口袋里的灰吹到了眼里,他揉着眼睛,满不在意道:“有什么好看的,师父是有组织的人,现在你呀,有了杀手的本事,又没组织管着你,不知道师父多羡慕你呢。” 艾司睁着大眼睛盯着他的师父,师父这怪异的表情,难道说……师父这是在矫情吗? “喀,喀。”贺柱德又轻咳两声,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照片,显然是老式的胶片冲洗的,相纸都不是打印相纸,不过照片倒是挺新,刚洗出来没多久。“想不到,你,你还挺有孝心的,啊。如果实在想师父了,就看看这张照片吧。” 艾司接过照片一看,背景是在一个海岛上,似乎有小渔村,照片上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跟师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艾司不解地看看师父,再看看照片,一脸狐疑。 贺大叔露出奸计得逞的阴笑:“这照片上就隐藏了能找到师父的线索,等你强大到能发现照片上的线索了,那时候来找师父,就没有什么危险,现在还不行。别以为你在那个极限俱乐部玩得很开心,没人能赢你,你就骄傲,你想找师父,可是一件万分危险的事情。” 艾司又看了两眼照片,似乎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答案来:“好的。”他将照片收了起来。 看着艾司收下了照片,贺大叔似乎轻松了不少,大力拍打着艾司的背部,并告诉艾司:“师父在走之前啊,最后再送你一份礼物,至少短时间内,你在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明天你就能收到了。” 艾司敏锐地捕捉到,师父的得意中透着一丝丝犹疑,而且他不正视自己的眼睛,艾司不禁思索起来。 贺柱德将一袋带土的灰甩进车厢,忽然听到艾司在身后发出柔弱的请求:“师父,请你不要杀大头。” 贺柱德整个儿僵住! 自己从未透露过想要杀死杨聪那个大头娃娃的想法,相反,在和杨聪相处时,自己一直表现得其乐融融,刚才自己也不过是说要送艾司一份礼物,从未提及要杀死大头的暗示,那小子,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 但是要稳住,不能表现出来,若是听到自己的徒弟猜出自己的想法就大吃一惊的话,这样的师父岂不是逊毙了! 贺柱德一脸早就知道你能猜到的表情,沉稳道:“怎么?还想和那小子鬼混啊?” “大头他,是有很多缺点,但他只是很努力地想活下去,他还,他还给了艾司许多帮助。” “帮助?什么帮助?教你撬门溜锁的帮助?还是带你去打黑拳,好赚你钱的帮助?” “可是!我们是朋友!他很不容易才能活下来,不能因为就是艾司的朋友这样的理由被师父杀掉!” 贺柱德一愣,臭小子,敢顶撞我!老子……算了,这里是密林里,不一定干得过他,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真是白费我一番苦心!老子都是为了你好啊,蠢货! “朋友?你知道什么叫朋友吗?你没有生死之敌,就不可能有生死之交,没有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友谊,至多算是泛泛之交,更多的不过是酒肉之交,更何况大头这样的人,你拿他当朋友,他拿你当傻子。” 艾司倔强地抿着嘴。 “艾司啊,师父可是为了你好,和大头这样的人在一起,对你没有任何的帮助,而且还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潜在危险。你信不信,只要师父一离开这里,他转头就能把你给卖了,这种人唯利是图,只要给钱,他什么都肯干。这种人,你还和他待在一起,这叫引狼入室,你——你和那三个高中丫头待在一起我不管,她们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危险,这个杨大头,你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吧?师父告诉你,他几岁起就在社会上滚了,做过扒手、小偷、强盗,后来跟了大哥,他们贩毒,拐卖人口,开赌场、妓院,什么坏事都干尽了,这种人渣,人道毁灭他一千遍都不足为奇,这种人,你还要保他?” 艾司抬起头来,直视贺柱德的眼睛,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的光芒逼得贺柱德心头一紧:“师父,大头以前走了错路,他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为此他已经受到了惩罚,现在的他,只是想凭自己的本事认真努力活下去的普通人,他没有师父你说的那么坏,虽然他的行为也说不上好,但他不该死。如果有一天,他做了很对不起艾司的事情,艾司会教训他的。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好,但是艾司更相信自己的感觉,艾司的朋友,并不是很多,请师父不要以潜在危险这样的理由,随便剥夺艾司朋友的性命啊!” 艾司的双眼澄清若静湖,相处了这么久,居然还是不敢直视那双眼睛,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直视那双眼睛,仿佛就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心底深藏的罪恶。 贺柱德闪烁目光,瞥向远方,一时间林中唯有风,沙沙声响,地上的枯叶仿佛有了灵性,悄悄退却,师徒二人间只留下一片空地。 二人僵持无言。 虫不鸣,鸟不语,风悄然,树收声,大地僵硬,泥土缩紧。 不知过去了多久,贺大叔松口叹息:“唉……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这个麻烦就留给你自己去解决吧,哎呀,我怕你到时候下不了手噢。” 仿佛被冻结的疾风再次活跃起来,虫鸟又开始窃窃私语,林中又是一派安静祥和。 “谢谢师父。” “你……唉,你小子不如回你的火星上去吧,地球太危险啦,不适合你。”贺大叔自嘲地摇着头,扛着麻袋继续装车。 6 天涯市,快活林大酒店,徐振业一团和气,亲自做东,宾客满棚。 徐振业陪着旁边一人相互引荐:“这位任伯符任老板,可就是这快活林的东家了,在我们天涯市呢,别的我不敢保证,歌舞娱乐这一块,任老板肯定是要占去半壁江山的。就这名字有些拗口,叫他老任,叫他伯符,感觉都有点吃亏呀,啊哈哈哈……” “任老板,幸会幸会。”洪泽屾微笑着伸出手去,徐振业已经介绍开来:“任老板,这位可是我们亚联的后起之秀,台湾赤蛇堂堂主洪泽屾,我这洪家侄儿可是20岁不满就挑大梁,独自撑起一个堂啊。” “洪堂主,早有耳闻啊。”叫任伯符的老者五六十岁年纪,须发花白,皮肤保养极好,说话中气十足。 洪泽屾也无年纪生分之感,在一众客人中相谈宜欢,他早就知道,和海角市在洪胜天刻意营造出一家独大,百家拥戴的局面不同,在天涯市则是春秋五霸的格局。 这任伯符家族在天涯市有最多的连锁酒店,以及洗浴中心、歌舞城、小夜店,占了天涯市黄赌毒三大头利润的一半,在天涯市这边算得上手眼通天。也是位跺一跺脚,地动山摇的角色,天涯黑道人称快活王任伯符。 另外有商王刘唐名,路子和亚联一样,都是多头开花,藏利其中的集团公司模式,主要利润在走私和借贷这两块,明面身份是工商联副主席,可谓黑白通吃。 还有地王印家巫,祖上是车匪路霸出身,被严打后改走强拆路子,后来靠强买强卖房地产开发致富,他手下有几千号可以为他卖命的民工,当年搞强拆手里就不知有多少条人命官司。 以及雅王申卫刚,暴利来源文物走私和文玩欺诈,是个外来户,听说以前是山西煤老板,后来出了类似《盲井》中故事情节的人命官司,割裂过往,换了个身份重新开始,不喜欢动刀动枪,但靠骗发家,玩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戏码。 最后加上亚联龙象堂的影王徐振业,这就是天涯市黑道五霸,其余小帮小会都依附这五大势力生存。 徐振业的影王有两种说法,一是他在正途不显山露水,龙象文化公司覆盖产业极广,但徐振业几乎不抛头露面,许多员工加入公司十几年也没见过大老板真容,他就像个影子;另一种说法则是龙象文化公司主打影视业,而且当年徐振业只身前往天涯市发展,还是靠卖小黄碟站稳的脚跟。 这边刚做完介绍,门口又进来一人,徐振业招呼道:“老刘,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们亚联赤蛇堂堂主洪泽屾,美国留学回来的,海归精英啊。泽屾啊,这位刘叔叔当年和我可谓不打不相识,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也是老对手啦。” 洪泽屾点头示意,这位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年纪,脸上连皱褶都没有的中年男子就是天涯市工商联副主席刘唐名了,看上去倒像个正派成功商业人士,但洪泽屾知道,这位可是靠着向东南亚非法走私贩卖人口起家,暗地里不知坑杀了多少偷渡移民,论心狠手辣,估计这房间里他得数头一位。 刘唐名面无表情,也是微微点头,和徐振业一脸亲切截然相反,似乎不怎么给面子,不过徐振业似乎也不在乎。 这时候徐威来到旁边,低声说了句:“爸,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了。” 徐振业不满道:“怎么,又约了那位连大少?” 徐威只是告知一声,根本不理他老爸的态度,冲洪泽屾点点头,径直出去了。 洪泽屾心下好奇,那连大少是什么来头?竟然让徐威辞了这边过去作陪? 徐振业哼了一声,刘唐名冷冷道:“他们年轻人有他们的玩法,耐不住性子陪我们这些老头子吃喝。” 洪泽屾更是疑惑,这位怎么回事?是来拆台的吗?一脸死了老婆的表情。 徐振业摇头不语,安排刘唐名就座,转了话题,另有宾客陆续到来,便给洪泽屾挨个介绍,这场宴会,既是迎宾,也算辞行,洪泽屾隔日便要从天涯市搭船返回台湾。 徐振业觉得这是拉拢二人关系,绑在同一战线的好机会,再三提及,总算将洪泽屾给请了过来。 宾主尽欢,宴席散尽之后,二人来到快活林外静谧阳台,俯瞰天涯市夜景。 “泽屾啊,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离开?” “海角市水太深,我有点看不穿。赤蛇堂那边我已经离得太久了,如果我们亚联有什么变化,我怕回去迟了,控制不住局面。” “看不穿?是陈孝康还是徐元朗?”徐振业知道,什么控制不住局面只是托词,洪泽屾这一系在台湾那边经营多年,当年洪胜天夺权之时气焰何其滔天,依然奈何不得赤蛇堂。照理说洪泽屾的重点应该放在海角市,洪胜天的生死存亡,才关乎亚联每个位高权重者的将来,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将争夺权力核心的机会拱手让人? “我不知道,最近有些心神不宁,我觉得有人想对付我。” 对付洪泽屾?徐振业一愣,虽说洪泽屾这些年跟在洪胜天身边,以叔侄相称,看似重用,但稍知内情的人都知道,他在洪胜天身边,更多是一个质子身份,用来平衡安抚赤蛇堂众人与亚联其余诸堂之间的矛盾。 除掉洪泽屾于大局无关痛痒,赤蛇堂那边估计会闹一阵子,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在这风口上,谁会想要对付洪泽屾?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和徐元朗打擂台的那个人是我,难道他怀疑你了?可是不应该啊,他现在自己一屁股屎,华博雄和毛一波的事就够他焦头烂额了,他哪还有精力去想别的事儿?对了,你这次过来,徐元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洪泽屾漠然地看着夜景,以徐振业的手段,只怕徐元朗今晚和哪个女人厮混他都查得一清二楚,如此还要来问自己,是想彰显对自己的信任重视呢?还是想打探自己的实力?这条老狐狸! “徐元朗……应该过得很糟心吧,杨星带着人三天两头地逼问,亏他软得下来,但是迟迟拿不出个结果,周围的人都等着看徐元朗的笑话,而且听说,他地头上的生意,被业叔你这边打压得快喘不过气了?” “哈,我哪里是打压他,公平竞争嘛,我们天涯市这边市场是饱和了,你也看到了,那四个老家伙,各个老奸巨猾,你业叔我也是费尽脑力,才和他们争了个持平啊。毕竟洪爷一直在海角市,总舵也没说给我龙象堂倾斜资源,全靠你叔叔这把老骨头硬撑啊。” “说起天涯市这边,业叔和那个刘唐名,似乎不对付?”洪泽屾顺势接道。 “你说老刘?”徐振业想了想,醒悟道,“你说他今晚的态度啊?唉,那个不用在意,上个月他老娘刚走,他那女儿又和那什么连大少搅和在一起,搁谁身上心情也好不起来啊。” “那连大少是?” “哦,是刘唐名女儿在美国留学时交的男朋友,这不她奶奶死了,带回来奔丧。但是听说,这连大少有点这个背景。”徐振业伸手比了个八字,“我家那兔崽子和任伯符他们几个的后生,有那么点儿想攀结的意思。哼,这群小兔崽子,也不想想,那种地方出来的少爷,哪个不是眼高于顶,他们自个儿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份,一群土匪的儿子还想攀龙附凤。”徐振业一脸推心置腹的伪笑。 洪泽屾思索道:“这天涯市的政界高层,想必能打点的,业叔和几位大佬都打点得差不多了,说句不好听的,官商勾结的营生,业叔你们这些前辈已做到了极致,徐威他们如果想自己另外干出点成绩,往那边靠一靠,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啊。” “靠一靠?有那么好靠我们这些老家伙还不早就靠过去了?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这些小兔崽子自认为翅膀硬了,劝也不听,他们靠不上都还好说,我就担心,他们惹出什么乱子来,一不小心就会玩火自焚。对于那些当官的,如果翻脸,我狠狠心,无论黑道白道,我拉他下马甚至要他性命,总还有反制的手段,可如果是当兵的,嗯,那些带兵的翻脸,那可就是灭顶之灾啊!” “嗯,也是这个理,威三少他们走得有些急了。不过若是业叔你们这些老前辈要阻止他们,也不是做不到吧?我看,业叔也想多搭条线?” “自古富贵险中求,要说没点心思那是假的,听说那连云的爷爷早就退居二线了,只是还有些人脉,他老爸是个搞科研的,没实权,这种迂回的路子呢,风险不是那么大,看连云那样子以前家教似乎很严,没见过什么世面,让他们年轻人接触一下也算历练……泽屾啊,你这次回台湾,你导师那边怎么说?”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是我不看好徐元朗,这次我回台湾,没有和他联系……” 徐振业明显不愿在连大少的问题上多谈,洪泽屾也没有追问,但他看得出来,老狐狸眼中闪烁着别样的意思,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对黑白两道局势看法,洪泽屾告辞了徐振业,带着他的保镖准备返回住处休息。 黑道中人,颇信鬼神,许多人更是将心神不定,必有血灾这样的谶语当作人生信条,徐振业三言两语就带转了话题,洪泽屾却起了疑心。 这次他转到天涯,本身就有点引蛇出洞的意思,另一个就是近距离观察徐振业的反应。 徐振业和徐元朗这两叔侄打对台,在陈孝康按兵不动的前提下,就数他们两家势力最大,自己亲近徐振业,为其谋划,虽有押注之意,但同时也要提防着这条老狐狸随时过河拆桥。 今晚徐振业那种滴水不漏,又装作坦陈推心的态度,引起了洪泽屾的怀疑。 快活林是任家的产业,徐振业为了接待洪泽屾另外安排了豪华酒店,洪泽屾在半道上却改了主意,他吩咐司机转向,重新报了个地址。 洪泽屾出行已是足够小心,三辆同型号的黑色奥迪一字排开,每辆车上都有四名和他本人身高体形相仿的保镖。如果有人要对付自己,三车同行,能有效地防范一些暗杀手段。 这处别院,是早些年赤蛇堂以下属身份化名购买的,是洪泽屾在天涯市的秘密据点之一,想来比徐振业提供的酒店要安稳许多。 车队鱼贯驶入地下车库,似乎安静得有些异常?洪泽屾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多了,难怪。 就在此时,毫无征兆地,忽然地下停车场灯光全灭,洪泽屾心叫不好:徐振业这老匹夫果然想害我!他立刻叫道:“掉头,开出去!” 只听黑暗中哐啷啷一阵声音,有人在他们来路上铺设地钉!跟着又是“嗵,嗵嗵”几声空响,“嗞——”的烟雾释放之声。 是什么?发烟弹还是毒气弹?洪泽屾现在面临两难,后路已被截断,最好也别下车,他当机立断道:“转回去!向里开!把车窗都关好!三号车断后!” 最末一辆车立刻急刹车,转了一百八十度停下,四名保镖连带司机都下了车,以车身为掩护,掏出随身携带的枪来。 但见车头大灯照射处,一片白雾茫茫,汹涌而来,很快就将末车和五名枪手包裹其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听到枪响,也没什么碰撞或打斗之声,那辆车及车上五人,就像被白雾怪兽吞没了一般,悄无声息! 这诡异的现象惊得洪泽屾一身冷汗,他的随身保镖也是赤蛇堂的红枪打手,再不济也该有点反抗的动响,这么无声无息就被干掉,对方准备得何其周详? 洪泽屾回过头来,心有余悸未消,却又见前车本是顺着地下车道前开,突然腾空而起,刺啦一声撞破了什么东西,跟着没入一个巨大的黑色洞口…… 原来这车道前方不知何时被人用巨幅的三维印刷画遮挡,慌乱中不辨真假,前车司机一头撞在了画布上,将画布撕了一个大口子,而画布背后,则是停靠着一辆防弹装甲厢车,后车厢洞开。 行驶在最前面的那辆奥迪沿着倾斜的厢板就开到那装甲车的肚子里去了,“砰”的一声撞击停下,跟着那装甲车厢板收拢,里面隐约传来枪击闷响,只是片刻又安静了下来。 洪泽屾搭乘的这辆车一个急停,才避免了与前面的装甲车追尾,但它还来不及换挡后退,左右两侧车位上停着的两辆小车突然发动,大灯照射下,一左一右将洪泽屾的座车夹在当中。 跟着这两辆小车底座伸出两根叉车状物体,将奥迪整个抬离地面,顿时进退不得。 车上保镖见势不妙,纷纷掏出枪来,跟着就要还击,洪泽屾尖叫道:“不要开窗!” 那后车被白色烟雾吞没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起码这车窗玻璃还能防弹,洪泽屾掏出手机,想将这情况传递出去,可惜手机屏幕亮起,信号全无…… 而车外,对方却没给洪泽屾留下多少时间,两侧小车内扔出几枚发烟弹,白色烟雾很快吞没当中的奥迪车,跟着几名戴着防毒面罩的人手上拿着电钻一类的器械出现在小车周围,“嗞嗞”声响,很快将车门钻穿。 车上保镖哪肯束手待毙,此时开不开车门又有何区别,于是纷纷打开车门准备开枪还击。 谁知触碰车门瞬间,就有火花弹出,保镖们都是一阵僵直痉挛,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给奥迪车外壳通上了高压电,保镖们想象中的还击完全是个笑话,一开门,就全部中招。 洪泽屾一个激灵,没能拨通任何号码的手机掉在车上,白色烟雾涌了进来。“你们是谁?”他也仅仅问出这一句,就觉得声音被拉长拉远,整个人昏昏欲睡,接着失去知觉…… 洪泽屾和他的全部保镖都被拖上那辆厢式装甲车,待烟雾散尽,那些发散出高强度麻醉气体的发烟弹外壳被打扫回收,一名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才拨通了一个号码:“这里是第五小分队,目标已经捕获,现场已清扫干净,我们准备撤离。是!明白!” 别墅内,九屏电脑墙。 别墅里的阴影发出叹息:“小枪失联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基本可以认定他已经死了。我们的二号工厂和整个毒品运输线路都被摧毁。小蛮应该也牺牲了,大枪,你去天涯市查到什么线索了?” “是他干的,我真想一枪打爆他的头!”大枪愤愤地说着。 “还不能杀他,你回来吧。”别墅阴影语气沉痛。 “小枪那边是怎么回事?特侦处干的吗?他们怎么敢越境杀人?就不怕引起国际纷端吗?”小梦发出质疑。 眼镜解释道:“还不清楚,从收集的信息来看,对方的手脚非常干净,所有尸体都被焚毁带走,那些村民更是说天神下凡,我们的制毒师和运输人员就像被列入蒸发名单,什么有用信息都没留下,也没办法从现场还原当时的战况。特侦处……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别墅阴影道:“是不是特侦处动的手还不确定,那些工厂和运毒通道本来就是让特侦处去端的,让另外两条线加大产量和运量,别让特侦处腾出手来。我们的计划才执行到一半,现在已经损失了两个人了,接下来的行动你们要更加小心,我不希望你们当中任何一个发生意外。趁现在我们的毒品通道还能牵制住特侦处,抓紧处理名单上的人,明白吗?我们的筛查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发现了一些新的匹配者,应该是以前的漏网之鱼。” “你分配一下名额,让小梦他们几个去处理,干净点,不要惹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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