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潜能有多大?人体的极限在哪里?怎样才能成为,超人?疯狂而极致的追求让人走火入魔。当理智的栅栏再也挡不住对自身能力追求的诱惑,当一个人在超能力和自我失控中做出选择,灾难降临到了他的身上,同时也波及他人……这一次,杨真和她的同事们,面临的又将是怎样的非人?科技无罪,有罪的是人! 第一章 万物全图 羸弱的囚徒…… 血污的刑具…… 肮脏的解剖台…… 刀具寒光闪闪…… 日本军医捧着跳动的心脏在狞笑………… 大会议室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混剪。镜头是从几部以731部队为题材的国产影视剧里挑出来的,不过这并非是一次影视欣赏。 杨真坐在后排,不时看看前面的新人。产权组来了四个,技术组来了三个,杜姐和Keti姐都分配了助手,就是他们这个还没有确定下来的侦查组也补进三个人。入职不到一年,机构人数就扩展了一倍,一片兴旺气象。 今天,所有新兵都坐在会议室里,由处长做入职教育,老将们也跟着一起听。李汉云停住视频,指指屏幕上日本军医的表情。 “从20世纪80年代到现在,反映731题材的影视剧可能拍过十多部了。所有这些作品在表现日本医学家时,都把他们刻画成了龟田小队长。” 轻轻的笑声在会议室里响起来,等新兵老将们笑过去,李汉云接着往下讲。 “不,他们不是大头兵。如果只是为了制造暴行、散布恐惧,放几只狼狗把人咬死就行了。他们是真正的科学家,他们杀人不是为了虐待,是为了科学实验。在对战俘进行活体解剖前,他们有实验目标、实验计划,整个过程符合科学实验的程序。甚至,他们肯定取得了很多有用的研究成果。否则的话,战后美方不会给这些人打掩护。 “同志们,多年以来,人们在宣传科学时形成了‘为科者讳’的习惯。把光荣留给科学,把罪恶剥离出去,安在军阀、战犯、政客或者不法商人身上。但我们是司法人员,从事着以揭开真相为任务、以尊重事实为原则的职业,我们必须了解科学史上这些丑恶的片断。那些科学家不是帮凶,不是受到了蒙蔽,他们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主动作恶。” 李汉云又从讲台上拿起一本旧杂志,封面还是20世纪80年代的装饰风格,上面印着“知识就是力量”六个大字。 “你们这些‘80后’、‘90后’,可能不大看这本杂志。我当年从中学起每期都买。开始不会深入去想这六个字的意义,只是着迷于其中的科学知识。年纪大了,会思考了,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不错,知识就是力量,但它是什么样的力量?是从善的力量还是作恶的力量?这本杂志上没有答案。科学教材里没有答案,甚至整个科学界都很少思考这个问题。但它们真的是力量啊!是传统手工劳动无法比拟的强大力量。今天的科学已经能够截江断河,改天换地。这么大的力量,如果不问是非,不加约束,那绝对是可怕的事情! “所以,这就是咱们处的任务,将法律和秩序带进这个领域,让野蛮生长的科学守规矩。” 接下来,龙剑代表老骨干与新兵们分享工作经验。 “我这里有份部里的统计,过去一年中,什么类型的犯罪在下降?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这种案件的最终购买者基本都在农村,而中国农村社区正以每年六万个自然村的速度消失。那什么样的犯罪在增加?网络电信诈骗案! 因为中国网民的数量每年都在增长。” “他就是爱得瑟。”杜丽霞坐在杨真身边,悄悄对她耳语,“应该你去讲才对,论破案,你比他贡献大。” “上去讲话多紧张啊,还是坐下面听省事。”杨真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李汉云曾经把她和史青峰叫去单独谈话。告诉他们,对他们两个已经很熟悉了,以后这种场合会让其他人多讲讲。和老师认识那么多年,她不会有被冷落的感觉。 上面,龙剑仍然口若悬河:“如果在19世纪末,一群歹徒用电话商量犯罪方案,或者开着汽车抢银行,那绝对是高科技犯罪。所以我们这个工作并不神秘,就是在为几十年后普遍化的犯罪新形式做准备。” ◆ ◆ ◆ 那幅画长两米半,高不到两米,被几块小磁铁固定在墙壁上。大部分画面呈暗红色,间杂着蓝、绿、黑之类的纯色条。画面细部十分复杂,许多小齿轮、小三角形、小光圈有序地编织成一道道粗线条,组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是的,这幅画乍一看就是个旋涡,像太极、像银河系、像热带风暴云图。一道道线条从中心延展出来,像是伸出无数条触手,攫取周围的一切,把它们卷入旋涡中心。这是一幅静态绘画,望上去却仿佛旋转不停。 整幅作品色彩搭配十分复杂,绚丽夺目。只是,除了迷宫般错落有致的线条,画里没有神,没有人,没有一草一木、一房一舍,没有任何人们熟悉的景物。 画面左下角标着一行巴利文,细小得仿佛不想让人认出来:天地秩序全图。 伯尔帕德——印度马得拉斯大学宗教系教授——站到离画面三米远的地方,不敢往前走。似乎再近一步,这幅有着三D效果的画作就能把他拖进另一个世界。或者,能把他鲜活的灵魂从脑袋里拖出来,吸进去,留下干瘪的肉体。 伯尔帕德提提鼻子,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因为绘画的主要颜料就是鲜血!一个人仅有几升血液。画家为减缓血液凝固的速度,在里面加了肝素和抗凝血酶,还把血液置于低温状态下保存,令其颜色鲜艳而诡异。 天地秩序全图?画的内容无法言传,释放着强烈的张力,局部又画得十分细致。在这间静室里,一个人用画笔蘸着鲜血,用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工夫去精描细绘。伯尔帕德看得出,要完成此作必须一气呵成,稍有间断,脑海中的形象就不能完整地再现。 “曼荼罗……曼荼罗……我从未看到这么精细的曼荼罗。” 梵文“Mandala”的本意是“领悟事物本质的方式”,引申为供奉神明的道场。现实中多为专门绘制的图案,向修行者提供宗教象征。曼荼罗出自古代印度教,这些图案在印度家喻户晓,许多印度教家庭将它作为装饰画。普通的曼荼罗绘画尽管形式多样,但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上下左右高度对称。 “这也能叫曼荼罗?它一点都不对称。” 提问的人名叫古布塔,印度喀拉拉邦高级刑事警官。眼前不是简单的绘画,它是一起凶杀案的证物!此时,他们正在喀拉拉邦首府特里凡得琅的刑事警察总部里研究案情。 “对称意味着圆满,圆满意味着静止,没有变化,没有成长。这是动态曼荼罗,它在宣示力量、冲动、破坏……这就是你们在现场发现的罪证?” 此图作者名叫夏尔马,今年已经85岁,出生在一个靠绘制宗教画为生的婆罗门家庭。不同于一般画匠,夏尔马并不临摹宗教形象。每次动笔前都要先行打坐,再画下从心灵中“看到”的幻象。据说信徒将这些画挂起来,对着它们静坐,或者闭上眼睛,观想画中图案,心无旁骛,久而久之就能与神界沟通。这种通神,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主要是通过暗示来完成的,类似于“催眠疗法”,前提是配合与相信。只有配合和相信,心理上提前有了某种预期,才会达到想要的效果——这与“洗脑”的心理机制是一致的。 最初,夏尔马这种怪画无人欣赏。后来,“通灵画家”的名声先在国外打响。进入20世纪70年代,西方国家里不少人厌倦了现代生活,追求灵性体验,他们将他的画视为通神媒介,为此大掏腰包,然后出口转内销。夏尔马在本国也成了名,身价随之飞涨,成了首位能把新画卖出上亿卢比的印度艺人。 就是这位徘徊在神人两界、用画笔传递灵性的画家,某天突然发狂,用雕刻刀刺死经纪人阿布舍克·巴强,将其鲜血抽空、另作处理,用这些恐怖颜料绘成了这幅作品。直到满意地画完最后一笔,夏尔马才回到现实世界,异常冷静地拨通电话自首。 警察来到现场时,房间里回响着一种诡异而不知名的音乐,巴强的尸体就摆在一边,因为被抽空鲜血,惨白得仿佛石膏像。夏尔马独自坐在血图面前,闭目打坐。 “嫌疑犯供述,他得到神的启示,只有鲜血才能彰显精神最底层的力量。从前,他的画作虽然有名,因为只使用矿物颜料,总是缺少这种力量。”古布塔向伯尔帕德介绍着案情,“所以才要杀人取血,以偿夙愿。” 印度大地充斥着各种神明传说,总数据说有三千万甚至三亿之多。随便以某个神为号召,就能聚起一方势力。 对于专业警察古布塔来说,这是令他头疼的事。此案发生后警方一直严守秘密,回避媒体,就是不清楚案件有什么宗教色彩。夏尔马在全印粉丝众多,其中不乏高官显贵。 如果照实公布案情,会不会引发某些人的宗教狂热?比如效法夏尔马去杀人,或者自杀,不管哪种情况都是警察的麻烦事。 于是,古布塔请来当地著名宗教学者伯尔帕德,此人多年来一直研究夏尔马的画作,发表过论文。宗教学家不是宗教家,伯尔帕德更是在英国接受过现代教育,会冷静地把宗教当成一种客观现象来研究,而不是投身其中而痴迷癫狂。以前,遇到有宗教色彩的案件,古布塔也请教过伯尔帕德,后者都能引经据典提供帮助。 只有这次,古布塔发觉伯尔帕德神情有异,他眼睛发亮,声音颤抖,难道是被这幅血图触动了?那不是一般的喜怒哀乐,是某种深埋在心底的情绪。 是啊,这幅画确实有魔力,能够融化人的冷静。由于先入为主,古布塔第一眼看到它,就仿佛见到许多支匕首从画面里飞出来,刺向他的面孔。仔细一看,画上却并没有这些凶物。还有个警员发誓说,他看到此画的同时,还听到凄惨的哭嚎声,好像画里面囚禁着厉鬼。 “你们警方如何判断这起案件?”伯尔帕德转过身,让视线离开那幅图。好像切断了某种看不见的射线,伯尔帕德又恢复了学者的冷静。 “我认为他和经纪人产生纠纷,一怒之下杀了人。 清醒后为了逃避罪责,才编造出这种谎言,想误导我们警方。” 古布塔可不管夏尔马的盛名,他见过许多神棍,夏尔马只是其中包装得比较成功的一个。“当然,谎言要编得像,他得亲手绘这么一幅画,普通罪犯办不到。” 夏尔马这样的名人犯了案,早晚媒体会知道。他这么一装神弄鬼,就为自己做了铺垫。很多粉丝知道后会认为这是神要用鲜血传递旨意,夏尔马只是神明控制的媒介。 古布塔见识过这类案件,本来很简单的事情,一打上神的烙印就不好处理。 然而现场不乏疑点。夏尔马年事已高,严守戒律,终日素食,每天只吃一餐。据说这样才能保持内心空灵,以便让更多神光在脑海中闪现。夏尔马平素就像苦行僧,身材矮小,枯瘦如柴。而他的经纪人才30多岁,壮汉一条。如果两人搏斗起来,经纪人能够轻松扭断夏尔马的胳膊。 警方在画室里确实发现了搏斗的痕迹,夏尔马并非偷袭得手,而是正面出击。死者身中数刀,每一下都刺中一条大动脉。不仅准确,而且手法凌厉。古布塔查看尸体时,很难相信下手的是个80多岁的老人,然而,不仅夏尔马承认杀了人,现场勘察也没找到第三个人留下的证据。 “你说得对,这画不能公开。”伯尔帕德用手指着血图,视线却尽量不碰它,畏手畏脚,搞得姿势很别扭。 古布塔不懂绘画。是的,这幅画很精细,也很漂亮,但也就如此而已。“那么,您认为它确实有宗教含义?是哪一派?什么观点?” “这个……这个……”下了很大决心,伯尔帕德才敢正视那幅动态曼荼罗,“此画主题是破坏、混乱、非理性……总之……请原谅,语言传递不出它的内涵。至于看到它的人会有什么反应,那可因人而异。不认可、不相信这幅画具有神奇之力的人只会把它当成装饰画,而相信的……相信的人……” 古布塔皱皱眉,他从未看到伯尔帕德分析宗教案件时如此颠三倒四。它到底是什么教派的象征?公开出来会不会有人会受到暗示去杀人?古布塔无非就想知道这些。 “它不属于任何教派!夏尔马的画……我是说他最近20年的画,没有任何临摹对象,也不是按照任何一种宗教传说去绘制。他画的幻象只存在于他脑子里,买它画的人也是什么教派都有。印度人、西方人、中国人、日本人……” 这次,古布塔得到了有点逻辑的回答,但却没什么用途。 “请原谅,我不是和你卖关子。”伯尔帕德看来已经平静下来,他走到那幅画面前,指指左下角的题字,“你瞧,夏尔马写得很清楚,这是他心目中宇宙秩序的图景。 但是你要知道,宗教传递的不是知识,不是逻辑,而是内心体验,这东西一旦用语言说出来就会走样。” 生活在宗教气氛浓厚的国度里,这些玄妙的理论古布塔多少听过一些。没办法,每天接触法律条文,证言供词,司法人员就是要和语言文字打交道,总不能把某种“感觉”记录在案。 “可是刚才,您似乎也体会到这种感觉?” “确实有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它很邪恶……很残忍、很……恶心!”忽然,某个现实问题将伯尔帕德从遐想中拽了出来,“夏尔马关在哪里?” “海岸区警察分局。” “海岸区?那里很偏僻,为什么关在那里?” “案发地正在那个警局的辖区里,按规定就关在当地,直到正式起诉才转移。” 伯尔帕德看看画,看看古布塔,又看看画,反复几次后,终于做出了某种推断。“那个分局保卫措施严密吗?” “怎么?你担心会有他的信徒劫狱?” “不,我担心他会从里面冲出来!” ◆ ◆ ◆ 医学院,牟芳的母校。 主教学楼前面的草坪上,几百名师生庄严肃穆,站在一座蒙着黑布的雕像前,参加揭幕仪式。牟芳作为优秀的往届毕业生代表,也赶来参加这个仪式,她还特意请杨真到场,见证这一时刻。 台上有两位工程院院士、学院院长和众多专家学者。 嘉宾们陆续讲话后,一起揭开幕布。纪念碑底座上端坐着两只动物雕像:一个是鼠婆婆,鼻梁上架着眼镜,正在打毛衣,憨态可掬;旁边是兔哥哥,正在低头嗅着什么,萌性十足。 雕像底座上八个大字:“魂归自然,功留人间!” 接下来,几百名师生手捧白花,排着队,轮留给鼠婆婆和兔哥哥献花。牟芳和杨真也走在队伍中间。走到近前,杨真看清了纪念牌上镌刻的一行小字:“铭记实验动物为人类医学事业做出的巨大贡献。” 许多年前,那些被她捏在手里的实验动物的样子一一在记忆里回放。实验动物当然不止这些,杨真还解剖过青蛙,在狗的腹部造瘘,将猴子的脑做成切片。不过考虑到与人类基因的接近程度以及来源方便两个因素,鼠和兔是生命科学界最常用的实验动物。 杨真将白花放到纪念碑前,深深地鞠了个躬。 两姐妹挽着手离开现场。牟芳那双手经常做保养,纤细白嫩,然而它们能够精确地操作电钮和骨钳,能打开杨真的颅骨,还能稳稳地操作双刃脑刀,将李文涛的脑制作成断层标本,用力均匀,一气呵成。 两个人坐在远处花坛边的长椅上。“怎么样,还有那么多罪恶感吗?”牟芳问道。 “唉,如果我像你一样从医,它们才死得值,现在我做了警察,和治病救人隔着十万八千里。” “也没那么远,如果不是从解剖台上得到的经验,你那些案件哪那么好破?” 在“旌旗岭”和“我们”两个案子里,牟芳一直以科学顾问的身份参与侦破,和杨真配合得很好,她也知道杨真在案件中的贡献。 “一直以来,我们医生都被污蔑成屠夫、冷血动物。 其实,哪个慈善家有我们为人类做得多?”牟芳知道,杨真心里有些结不容易解开,她能做的就是介绍自己的人生感悟。“多亏了有我们,像李瑾那样所谓的动物保护分子才能多抗议30年。” “多抗议30年?” “是啊,中国引入现代医学之前,人均寿命才三十岁左右。因为有鼠婆婆和兔哥哥帮忙,我们把这个数字提高一倍还多。100年前,肺结核就能要人的命!”牟芳与韩津曾经是小学同学,初中同班,分手后不光讨厌他,还反感他那一圈子人,“能写漂亮文章,能讲漂亮话,一时半会儿能够迷惑人,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他们的脑子里都是空的,他们不知道自己生活在怎样的世界上。人总喝心灵鸡汤,也会营养不良。再说,要讲文学素养,他哪里比得上卢老师?” 身为警察的专业训练,身处困境时的果敢,都不能帮助杨真摆脱内心的彷徨。她需要牟芳这样的过来人分享经验。“芳芳姐,我心里踏实多了,谢谢你。”杨真握了握嫂子的手。是的,并非所有科学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当然知道,大部分人都知道。他们只是很少主动讲出来,或者,社会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一个念头跟着涌现出来。走到停车场上,杨真站在自己的车子旁边,拨通杜丽霞的电话:“杜组,李瑾还坚持要采访咱们一线办案人员吗?” “是啊,已经发了几次申请函,我正不知道怎么应付呢!” 李瑾,八年前那个打着标语反对动物实验的女学生,现在已经是××电视台的新锐主持人。她们第一次相遇时,韩津还在和牟芳谈恋爱,李瑾也有男朋友。后来,杨真先走到韩津身边。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两个备选之一。虽然李瑾与韩津的共同语言更多,当年的韩津却在想,如果能改造一个痴迷于科学的妹子,意义岂非更大。 结果李瑾成了备胎。几年前,杨真也离开了他们的圈子,那两个志同道合的人才终于走到了一起。 “但是她一定要采访,对吧?”杨真问道。 “对!她说这个案件代表着一种趋势。” ××电视台影响力巨大,他们的采访也不好应付。不仅问题刁钻古怪,而且经常预设立场,被采访人不知怎么就会中了圈套。杜丽霞不愿意趟这个雷。 “那我去吧!”杨真自告奋勇。 “你……这可不是小事,处长同意吗?”杜丽霞负责外联,接受媒体采访的事也包括在内。兹事体大,她不敢自己做主。 “我去申请,他会同意的。” ◆ ◆ ◆ 30年前,有感于当时的心理实验仪器粗糙简陋,肖毅夫妻承包了校办工厂。以此为平台摸爬滚打,研发改进,生产出一批新型心理仪器。后来,以这家濒临倒闭的校办工厂为基础,他们创办起新力公司,一步步将其发展为全球规模最大的心理实验与训练装备公司。 功成名就之后,肖毅把重担交给儿子,自己将主要精力用于科学研究和公益事业。 30天前,新力公司董事长肖亚霆也离开经营前线,为上市做一系列路演。从父亲那里接班以后,他还没有离开第一线这么久。这天刚下飞机,回到公司,肖亚霆就把几个销售经理叫到办公室,听他们介绍这段时间的情况。 “海军陆战队,遥测式生物反馈仪,190套。”一个经理汇报着业绩。 “陆军呢?” “他们说要等公司下一代产品。” 在肖亚霆读书时,生物反馈仪还是一台铁皮箱子,粗犷而笨重。当年肖亚霆要端坐在它旁边,规规矩矩地戴上导线,才能得到数据。感觉自己像是衰老的病人。现在他们出品的生物反馈仪还没有手表大,直接镶在军服里。任凭士兵蹿蹦跳跃,指挥官都能在一千米内读到他们的各项心身指数。 “下一代就下一代,上市后拿到钱,我会批三成给研发部门。咱们要甩掉竞争对手一两代……学校那边怎么样?” “智能教师只出货1210套,没办法,人家还是认清华紫光。”另一个业务经理回答道。 肖亚霆挥挥手。他在家里是乖乖仔,到了公司,就是运筹帷幄的统帅。“一点点来,品牌建设都是慢功夫。对了,亚雯发明的那套衣服卖得动吗?” “成本太高,零售价下不来。”第三个业务经理摊了摊手。 “那就给顾客多讲故事……” 肖亚霆一块块业务问过去,上市临近,销售数字尤其要漂亮。就这样,轮到外销经理站到他面前。“筒形探测器25台……” “卖到哪里?” “印度。” “这么多?” “465万美元,不赊欠、不分期,现金转账。”销售经理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一个客户买的?” “是啊!” “他买这么多探测器干什么?炖着吃?” 正电子断层扫描仪的核心部件就是探测器。正规医院使用的仪器里面是环形探测器,人要躺着进去才能检测。 这不是人类通常的行为习惯,检查疾病自然没问题,用于心理实验就很别扭。每次都得让被试躺着,那单位时间里才能做多少次实验? 经过十几次试制,新力公司终于搞出筒形探测器,可以在3米内捕捉到足够强度的信号,记录下日常活动中人类脑部发出的信息。这是一次巨大飞跃,但是价格也翻了几倍。一时找不到买主,公司首代产品压了不少。 “重要的是库房都清了,咱们可以研发下一代。”销售经理生怕老板忘了奖金,不断旁敲侧击。 情况不错,全公司销售业绩比上个财季提高32%,公司仍然在飞速成长。肖亚霆一高兴,就把经理们拉出去喝酒、唱歌。 灯光打在身上时,肖亚霆环顾四周,忽然又想起那25台筒形探测器。如果把它们按照恰当的距离排列好,正好可以覆盖舞池这么大的一个空间。 算了,喝酒,货都发出去了,管他们买去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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