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宅”大学生张一杨极幸运地获得了超能力,又莫名被“心怀大爱”的女大学生徐菁缠上,不但被迫与她成为组合,还要为超能力群体而奔走奋斗!在鸡飞狗跳状况百出的日常中,各式各样的超能力者也浮出水面——默默守护女儿的单亲父亲,罚单无数的飞天司机,恶性竞争的市侩小老板……不管是企图用超能力为所欲为还是身怀能力却选择平凡,这个世界都从来公平,到头来,只有爱才是唯一的超能力。 第一章 CHAPTER 1 星动 徐菁戴着耳机穿梭在人流和车流中,白色的耳机线延伸进口袋,尽头连着一部还没撕掉保护膜的智能手机。 “近日,一颗名叫‘法厄同’的小行星将与地球擦肩而过,法厄同意为‘熊熊燃烧’,单从名字来看,这颗小行星似乎来者不善。在希腊神话中,‘法厄同’是太阳神之子,曾擅自驾驶太阳车让世界陷入火海……” 一辆救护车呼啸着驶来,刺耳的鸣笛声压过了耳机里原本就没被认真聆听的广播。 “啧。”徐菁皱着眉头取下耳机,随后掏出手机,从广播APP中退出。 H市风景怡人,古时这里龙脉中兴,出过许多帝王将相、名士美人,留下颇多名胜古迹与朝堂传说。如今虽然沧海桑田,却依旧欣欣向荣。 H市第一医院所在的这条街最为热闹。这条街上坐落着两所学校、一所医院。H市第一医院门口十年如一日的门庭若市,还不到早上八点,停车场便排起了长队。 徐菁绕过忙碌的人群来到自己和主任老师的科室。 她换好白大褂,打开科室窗户,给植物们浇完水,便带好纸笔,朝一间间病房走过去。 “徐大夫,你又来查房了啊。” “小徐大夫早啊。” 病人和昨夜陪护着的家属跟徐菁打招呼。 “今天感觉怎么样?”徐菁面带微笑询问病人们的情况,并一一记录下来。 一个病人打趣道:“小徐大夫可以出师了,这几天都是你独自查房呢。” 徐菁仔细对比着对方这几天的数据,边写字边冲病人笑道:“我可早呢,能做好记录就不错了。” “小徐大夫又细心态度又好,以后肯定是好医生。王主任还要多久才出差回来呀?”病人又道。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放心吧,我会把信息提交给张大夫,我们就在科室,随时找就是了。”语毕,徐菁又和病人们唠了几句家常才走出去。 一圈逛下来,时间已近中午,这层楼只剩下最后一个病房还没去。徐菁理了理纸张,走到独立病房那扇靠窗的门边,轻轻敲了敲,里面毫无动静,徐菁转动门把。 房门打开,阳光充斥屋内,风吹起徐菁白大褂的一角,新鲜空气驱散了整条走廊的药物气味,然而和这欣荣景象不同的是躺在屋内床上的病人。 陈老太太紧闭双目,一动也不动,似乎没听到徐菁进屋时发出的声音。 这是这栋楼里最好的一间病房,花钱都不一定进得来,但是现在入住的这位陈老太太却并不开心,终日哭丧着一张脸。 与别的病房热热闹闹的气氛截然相反,这里清静得不像话,徐菁刚来的时候还常见两位护工日夜在病房里陪着,然而自从陈老太太大闹过一场后,她的儿子便撤掉了护工,只在早中晚有保姆来送饭。 “小徐大夫,早啊。”陈老太太开了口。 徐菁把门带上,道:“陈阿姨,窗户开着会着凉的。今天感觉怎么样?” 陈老太太躺着,嘴角牵起一抹无所谓的笑:“还不就那样嘛,死也死不成,活也活不了。” 徐菁放下纸笔,把大开的窗户关到只留三厘米的缝隙,回身一摸陈老太太的手,十分冰凉,显然一整晚都没关窗。 陈老太太发觉到徐菁的碰触,用有些长的指甲点了点她的手背:“别管我了,我儿子都不来看我,你又操什么心呢。” 徐菁没劝她,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从口袋里掏出那部带着出厂保护膜的智能手机,点开广播APP。 “我给你带了个解闷的东西,能听广播也能听戏,我试过了,放一天都不会没电,每天来查房的时候给你充一下电就能一直听,我教你用好不好?” 徐菁选了戏曲播放频道,调大音量,里面唱着H市的地方戏曲。 音乐一起,陈老太太跟着打了几下节拍,似乎下一刻就能随着调子哼唱起来。然而她立刻又恢复了平静,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陈老太太说:“你呀,可太为我费心了。我早就不想活了,听这个有什么用呢。” 徐菁道:“你不要这样说,那么多病人都还在积极求生呢。你身体没问题,只是外伤而已。” 陈老太太没理她,自顾自地说道:“我那不是东西的儿子不来看我就算了,我让保姆带小涛来,她们也当没听见。见不到孙子我走得不安心啊。早知道会划伤眼睛,我就换一种方法寻死了。” 陈老太太其实没有大毛病,来医院之前她一直住在H市一座设施俱全的养老院里。 她没有老伴儿,和独生儿子关系也不好,因此十分消极,在养老院的时候就几度寻死,最后一次拿着菜刀抹脖子差点儿就成功了,紧要关头被护工发现,抢走了菜刀。 可那刀一偏,正好划在了眼睛上,陈老太太因此才从养老院紧急转入他们医院。 徐菁还记得陈老太太刚入院时的阵仗,不仅是院长亲自接待,周围陪护的人也很多,她几乎是被簇拥着推入这间全院最好的房间。 徐菁当时刚入院实习不久,看到那样匪夷所思的外伤,还对着那个看起来像是陈老太太儿子的中年男人埋怨了几句,结果人家交完钱离开后徐菁才知道,那个男人只是陈老太太儿子的秘书。从头到尾,正牌“孝子”一次都没露过面。 “我只是想看一眼孙子啊,他都拦着不让。”想到孙子,陈老太太一贯的漠然开始出现裂缝,语气里带着一些脆弱的埋怨。 她本来就爱流泪,现在提起伤心事,眼角又有一些湿润。 徐菁赶忙拿出棉棒帮她揩拭,道:“伤口沾水更不容易好。你好好养着,养好了就能看到他。” 陈老太太闭着眼睛握住徐菁的手:“不会的,我知道不会的,我活着是没什么意思了。小徐,你是好的,你找人跟他说,我老了,管不了他的事了,他爱用什么法子赚钱我都不说了,就让我看一眼孙子好不好?” 陈老太太闭着眼哀求徐菁,徐菁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她最见不得老人这个样子。 徐菁努力稳住声音,徐菁回握住陈老太太的手,道:“好的,我去找院长,你放心吧,放心吧,我就去说。” 安抚好陈老太太后,徐菁赶忙教了她怎么用手机。 从病房里出来,徐菁的涕泪终于忍不住,混着已经干涸了的痕迹又糊了一脸,幸好这儿比较安静,没人见到美女实习医生的丑态。 “怎么就不知道惜福呢,”徐菁拿走廊尽头的窗户当镜子,审视自己糟糕的脸,自言自语,“陈‘大孝子’,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亲人还活着吗?” 徐菁先去洗手间洗了个脸,然后若无其事地回了科室。整理好今天的记录后,徐菁独自去了食堂,拿着饭碗在角落观察了许久,远处终于出现院长的身影。 徐菁揉了揉脸,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朝院长落座的桌子走去。 徐菁就读的医科大学和第一医院在同一条街上,相隔不过五百米,再往东一个路口,是另一所有名的大学——H市工商学院。这所学校的有名之处在于它高昂的学费,许多成绩不理想的孩子在此处混迹四年后,顺利拿到了文凭。 张一杨就如学校里大多数人一样,也是这样来到这所学校的。 其实当时他父母是想送儿子出国,奈何张一杨死活不肯,不但装疯卖傻四处求援,拉拢自家奶奶做后援,还瞅准机会在父母的合作伙伴面前充分展示了一把惊天地泣鬼神的英语水平。这下不但顺利让父母打消了送他留学的念头,还被气疯的父母一脚踢来了H市,声称张一杨需要锻炼,不适合再留在父母的羽翼下。 如脱缰野马的张一杨,高高兴兴地将游戏机和电脑塞满了二十八寸的行李箱,然后只身来到H市工商学院,正式开始放飞自我的惬意生活。 海外有高墙,追的剧可怎么办,到时候游戏里的好友也不能一起打副本了,要知道比网通和电信更遥远的距离还有时差啊。还是中国好!我可真够明智的!张一杨捧着最新的剧单默默点头。 “张一杨,你怎么又把袜子丢我这儿!”远远的似有声音传来。 张一杨按下暂停,摘掉降噪耳机。 果然,室友李崞正在床边指着铺上的袜子咆哮。 “哎呀,我要扔地下的,扔偏了。你丢地下吧。”张一杨十分无所谓,说完又要重新戴上耳机。 “等下——”李崞蹿到他面前,“你对之后的生活有打算吗?” 张一杨莫名其妙:“之后?什么打算?你没吃药?” 李崞指着空荡荡的宿舍,道:“咱宿舍四个人,那俩早早就搬出去和女朋友住了,你就没想法?” 张一杨:“我有什么想法,我又没女朋友。我觉得和你一起住宿舍就挺好啊。” “好个鬼!”李崞指着脏袜子,“我每天累死累活,做牛做马照顾你个‘大少爷’,我一点儿都不好!” 张一杨:“那每次的限量手办和首发游戏不用我帮你带了?” 李崞语塞。张一杨又要戴耳机。 “哎!等一下。我是真的担心你。”李崞有些支吾。 张一杨静静看着他,最终李崞一咬牙,说道:“商务英语班的学姐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我们昨天一起去租了房,所以我也要搬出去住了。” 张一杨很是意外:“你让她给你介绍的?” 李崞:“重点是这个吗?你就不担心没了我的照顾,你一个人要怎么生活?” 张一杨十分不屑:“我只要有游戏就够了。果然是你让她给你找女朋友的,对吧?” 李崞:“对,我就是想要女朋友,怎么了吧!” 张一杨冷漠地戴上了耳机:“你这个叛徒,之前竟然还说喜欢新番里的女主!我和你再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 天气晴朗,气候宜人,H市工商学院男生宿舍一号楼里,一声忍无可忍的怒吼响彻云霄—:“张一杨!” 宿管大爷刚沏好一壶新茶,正搬了把椅子要去门口晒太阳——惊闻这一吼,差点儿把茶壶掉地上,另一手的椅子好险没脱手压脚上。 宿管大爷把东西一撂,改了道儿,朝声音源头走去。 眼前这间宿舍,一半空空荡荡,一半满满当当。 满的那边先不说日常用品,光电脑就有三台,一台巨大的台式电脑,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台老爷电脑——老爷本无疑是李崞同学的。 而被“点名”的张一杨同学,脚边一堆垃圾和脏衣服,床铺上散着零食以及游戏机,他本人戴着耳机坐在显示屏前。 李崞的位子倒是井井有条。 他桌上东西虽多却不乱,床铺也是整理过的,但他此时却不在自己位置上,而是满脸激动地绕着张一杨转悠。 宿管大爷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俩人没有要打起来的意思,又看看外头的阳光,决定及时行乐——毕竟再不走茶就要凉了。 “年轻人啊,年轻人。”宿管大爷晃了晃脑袋,背着手走了。 这一晚,张一杨最后一个室友收拾完行李,负气而去。 在医院上了一天班的徐菁则伴着月光,回到她在医院旁的旧筒子楼里租的小单间。 单间只有十几平方米,里面放了一张书桌查看一张单人床,简单又整洁。徐菁坐到桌前打开了台灯,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查看白天输入的随手记,照着黑白屏幕上标题为“记账”的那一条,将今天的开销誊抄在本子上。 男生宿舍楼宿舍门外响起脚步声和男孩子们的喧笑,电脑屏幕上的光变幻着,映照着张一杨深深的黑眼圈和苍白的脸。筒子楼上的那盏台灯发出温暖的黄光,写着字的女孩儿美好的容颜显得更加妍丽,仿佛能照亮黑夜。 在他们头顶,是H市美好的夜空,人们在这座城市里欢笑、奔忙,谁也没有发现,一道比流星更为璀璨的光亮划过天际,转瞬即逝。随着那光芒的消失,一些细碎的光点在大气层中破碎,向着H市散落下来。 夜空中,那抹深沉的黑像是浓墨中加了水,显出些许透明的质感,而融入夜色中的光点则如调皮的孩子,纷纷向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奔去…… 徐菁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是孩童时期的模样。她穿着过年买的新衣服坐在桌前喊饿,妈妈在厨房说就快开饭了,爸爸偷偷递过来一块巧克力,并对她促狭地眨了眨眼。 小徐菁接过巧克力后开心地吃了起来,但吃到一半时感觉不太对。她抬起头,发现家人消失了,再低头,吃了一半的巧克力也没有了,身上原本大红色的新衣也变成了一件袖口破掉的旧棉袄。 现实里,徐菁觉得冷。她努力蜷缩起身体,同时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她在梦中迷迷糊糊想起自己几乎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而在梦里,小徐菁穿过一片黑白的破旧街道,走到街口的小店。她想用劳动换取一些食物,老板挥着手将她赶出来:“这么小的孩子能干什么,当是过家家呢,走开走开,别妨碍我做生意。” 呜呜呜,好想长大,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要快快长大…… “铃铃铃——” 意识渐渐清醒,徐菁摸索着按停闹铃。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特别累。 来到洗手间,徐菁抹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满是泪痕的脸,恍惚记起自己似乎做了个不太开心的梦,但清晨的忙碌让她没有心思去追忆梦境,她快速洗漱着,准备迎接忙碌的新的一天。 收拾妥当,徐菁出了门。 筒子楼门前有棵树,那枝丫不知何时长出一截伸进了楼里,徐菁出门时差点儿被戳到。她没有多想,绕过树枝后,便掏出一款跟“老年机”有得一拼的老式手机,开始打字:从科室借钳子剪树枝。晚上回来时小心别被扎到。 到达科室还不到八点,室内的植物昨天已经浇过了水,省出的这段时间徐菁通常会整理一下病人资料和要用的表格,但是她今天却没有像往日那样打开那堆表。此时,她正捏着白大褂里掏出来的一张纸条出神。 那张纸条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号码是院长给的。 昨天徐菁跟院长说了陈老太太的情况,晓以大义陈以利害,又动之以情,辗转求到这个号码。这是陈老太太儿子的私人号码,是陈老太太见到孙子的希望。 徐菁要这个号码的时候信心满满,但到真要打电话的时候,又忐忑了起来。 陈老太太之前大闹过好多次,入院也是因为自杀未遂,就这样都没能见到孩子,现在她目不能视,她儿子更不会搭理陈老太太要见孙子的要求了。这件事一定要计划周全,不能浪费这个来之不易的电话号码。 徐菁只是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实习医生,在这个城市没有任何背景和人脉,这件事还是得从陈老太太那儿下手。可是除了让陈老太太对着电话那头动之以情,她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徐菁心思流转,双目无意识地盯着窗台角落的仙人掌,越想越觉得挫败。随着她心思浮动,室内慢慢变得光亮起来。 如果此刻室内还有其他人,一定会因眼前的一幕惊讶万分。 眼下,徐菁身上缓缓溢出细碎的光点,像是烟花边缘散落的碎屑。那光点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遵循着一条曲线的轨迹,缓缓注入仙人掌扁平的身体。但徐菁对此一无所觉,双目依旧无意识地凝视着仙人掌,在她出神的时候,仙人掌无声无息长出了一根花茎,之后迅速绽开了一朵明艳的黄色大花。 咦,这是什么?徐菁终于注意到事情的不寻常。仙人掌竟然还会开花啊……什么时候开的?是早上来的时候吗? 徐菁思索这花是怎么回事,等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差点儿尖叫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仙人掌在一瞬间开花了! 徐菁看了眼手表,确定自己只发呆了三分钟。而在这三分钟的时间,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这盆仙人掌长出花茎然后开出了花。她很确信这绝不是正常的事。 徐菁凑到仙人掌跟前仔细观察,正看到一点光芒浸入仙人掌的身体。她四处转动着寻找光芒的来源,最终低头看向自己。 她发现,整个房间里好像只有自己身上有一点儿光。徐菁不由得想到了早上莫名其妙伸进楼里的树枝。 没有树可以一夜之间长出那么长一截枝丫。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徐菁看着自己的手。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若不是因为自己,为什么她和仙人掌身上都有光,早上那个树枝又是什么情况?是她有了神奇的能力吗? 徐菁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弯,随即又冒出动画片中才会出现的大胆念头。 她站到另一棵绿萝面前,盯着它,自言自语道:“难道你也会生长吗?” 这次,她眼睁睁看着这盆绿萝抽出一枚新叶。徐菁这下彻底呆住了。几分钟后,时钟指向了八,门外开始嘈杂,徐菁终于回过神。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心想或许陈老太太这件事有法子了。 徐菁整了整神色,为求严谨,她还得再用人体实验一下。她伸出左手,将视线放在了自己食指的指甲盖上。 几百米外的校园里,张一杨正拥着被子,疑惑地盯着对面女孩子的脸。 事情得从昨天开始说起。 昨晚,李崞搬出去后张一杨心情就不太好,早早睡下了。只是他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直到窗外有了亮光才摆脱梦魇。到了早上,张一杨又被一阵拍门声吵醒。他懒得去理,捂了被子继续睡,却不想一阵开锁声响起。 宿舍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妆容精致且穿着靓丽的女孩子进入了房间。 “喂,起床了。”女孩子娇嫩的声音连连响起。张一杨被吵得不耐烦,扒拉开被子瞥了一眼,而就这一眼,他整个人都凝滞住了。 对面是两个年轻女孩子,应该是本校的,不过和他不同班。这两人长得都很精致漂亮。一个有着深栗色的头发,一个则是偏黄色的齐肩短发,两人发尾都烫了卷儿,显得十分俏皮。仔细看的话,这两个女孩子的面孔还有点儿像。 不过,让张一杨呆住的并不是见到美女或者宿舍里突然出现美女——如果是李崞那还说得过去。令张一杨震惊的是眼前的两个女孩子鼻子和下巴的部分竟然有着奇怪的半透明物体。 “这是最近流行的新妆容?”张一杨脱口而出。除了新的潮流,张一杨不相信会有女孩子故意打扮成这样出门。 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似是对张一杨的反应很高兴。 其中有着深栗色头发的女孩子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说道:“我叫李娜,她叫郭婷婷,李崞的女朋友是我俩的闺蜜。她说李崞有个兄弟缺乏生活技能,李崞走后很担心,让我们来看一下你。” 郭婷婷捂着嘴笑了一下:“我看我们可不用太担心他,他过得挺好呢。” 两个女孩子巧笑倩兮,盈盈地看着张一杨。 张一杨拥着被子,心中十分惊恐。在张一杨眼中,这两个漂亮女孩非但不美,她们笑的时候鼻子和下巴里的东西还一直在动,透出无限诡异。 “这真的是最新的流行趋势?”张一杨喃喃,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下对方的脸。 郭婷婷被他的呆样逗笑了,李娜则挥开他的手,佯瞪他一眼,笑着拍拍他的被子:“快起床啦,我们一起去吃饭。” 张一杨没有动,他回忆了一下近期热剧、热番里的造型,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你们鼻子和下巴里的东西是什么?”张一杨问道。 李娜和郭婷婷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什么下巴里的东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一杨指着自己的脸,道:“这儿,还有这儿,你俩脸上相同的位置都有半透明的东西。是一起弄的造型吗?” 两个女孩子脸色大变。郭婷婷立刻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化妆镜,查看自己的脸。 李娜也照了一下,随后精致的眉毛一竖,带着心虚的凶狠骂道:“你有毛病吧!乱说什么!我们下巴和鼻子里什么都没有!你眼睛瞎了吧。” 郭婷婷表情尴尬,却也声援道:“就是,李崞还说你人很仗义,我看就你这种没有礼貌的家伙,活该单身一辈子!我们走!” 不等张一杨再说什么,两个女孩子慌慌张张地跑了。 张一杨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半天摸不着头脑。 “见到妖怪了吗?盘丝洞?”张一杨望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喃喃,“我最近也没看都市妖怪题材的剧啊……” 因为打击太大,两个女孩子离开时没有带上宿舍门,张一杨叹了口气对门外吼:“过路的兄弟们、大哥们、大爷们,麻烦帮我关一下门。”随后他打了个哈欠,又埋头睡去。 上午查房的时候,徐菁当着陈老太太的面拨通了纸条上的电话号码。徐菁左手捏着手机,开着免提,长出一截的食指指甲把手机保护膜边缘顶起了一点儿。 “喂,你好。”接电话的是个声音淳厚的男人。徐菁担心对方是陈老太太儿子的助理,快速有礼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把电话放在了陈老太太手上。 “是大涛吗?”陈老太太的声音不是太稳。 对面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妈。” 徐菁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接电话的正是陈老太太的儿子,她坐在陈老太太身旁,默默倾听起来。 这一通电话出乎意料地顺利,不管关系多僵,挂母亲电话这种事,陈老太太的儿子还是没有做出来。大概也是因为陈老太太的声音太脆弱了,这完全不像她儿子心目中那个执拗无理的穷酸老太婆。 徐菁早就听护士们八卦过陈老太太家的事儿,后来和陈老太太聊多了,又慢慢知道了一些她和她儿子闹不和的详细缘由。 陈老太太一辈子要强,丈夫早亡,她自己一个人起早贪黑,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做过,独自拉扯大了儿子。 然而也许是因为太忙于维持生计,陈老太太陪伴儿子的时间不多,等好不容易送他上了好学校,儿子却因为穷和单亲在学校受到欺负。直到儿子考上大学,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才子,母子之间的疏离才终于显现出来。 陈老太太的儿子上完大学后直接留在了别的城市,虽然寄回来的钱一年比一年多,但回来的次数却一年比一年少。等到儿子婚都结了,陈老太太也只从照片上见过儿媳妇。 儿子婚后几个月,陈老太太终于忍受不了,打包了一编织袋的咸菜腊肉,买了车票去儿子的城市。 她打听到儿子已经是大老板,而后找到儿子单位,但保安不让她进门。她跟人说自己是大老板的母亲,请他们放自己进去见儿子,可没有人相信,大家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她。 陈老太太在公司门口守了一天,终于见到了儿子。得知这真是老板的母亲,整个公司都震惊了。不久后,行业内开始流传“陈大老板被村妇母亲找上门”的负面消息。 陈老太太并没在儿子家里待多久。她对儿子做的生意不是很懂,只会说一些老掉牙的“积善、忠厚”之类的话,同时觉得有些事情不该太过取巧,有些钱也不该赚。钱嘛,够花不就好了。加上她过惯了贫苦生活,生活上和出身高门的儿媳妇差别巨大,陈老太太那一编织袋手制的腊肉咸菜,只在儿媳妇手里待了一秒,就被送给保姆了。 怎么看,陈老太太都与这汽车、别墅以及体面的亲生儿子、娴雅的儿媳妇格格不入。她很快就被打发回了H城。再之后的很多年她也没再见过自己的孩子,包括孙子。 现在,陈老太太久违地听到儿子的声音,尚未痊愈的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滚落大滴大滴的泪水。捧着电话与儿子聊了几句后,陈老太太提出想见见孙子。果然,这一次陈大老板的耐性又没有持续多久。 “妈,保姆应该跟你说了,小涛要上很多课,去H市会耽误他的功课。” 陈老太太仍抱着希望:“那双休总可以吧,坐飞机很快的,要不然我过去也行呀。” 陈大老板的声音明显不耐烦起来:“你年纪这么大了,飞来飞去多不方便。再说了,你现在眼睛还没好吧,小涛去了能干什么?” 徐菁适时插话:“陈先生,保持良好的心情有利于病情的恢复,您母亲一直念叨想见孙子,如果有所期盼,她的眼睛会恢复得更快。这样,如果她眼睛能看到了,您是否可以让她看一眼孙子呢?” 陈大老板这才想起边上有生人在,语气好了一些:“可以,她眼睛能看到了,我立刻就让小涛过去。” “谢谢您,您放心,我们医院会尽全力照顾您母亲,她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徐菁又和陈大老板寒暄了几句,对方明显已经不想再多说,几句话后便顺着话头挂了电话。 这一番对话陈老太太都听在耳中,从徐菁开口后,她就紧紧皱着眉头,要不是因为信任徐菁,她早就打断二人的交谈了。 她不明白徐菁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曾听主治医生说起过自己的病情,说是因为划伤了眼球,想要再看到的话需要极久的治疗,而且就算能看见,视力说不定也会下降到近盲。她相信儿子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说出那番话。 现在话说到这份儿上,她的眼睛又很难复明,那岂不是连一点儿见孙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徐大夫……”陈老太太开了口。 猜到她想说什么,徐菁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放心:“我有办法让您的眼睛好起来。” 陈老太太十分惊讶,她张大嘴,半天才道:“真的?你可不要骗我。这怎么可能呢?” 徐菁笑了起来:“真的,要是信得过我,我们可以试一下。” “我信你的,小徐大夫,你说我该怎么做,是要好好吃饭休息等着做手术,还是什么别的法子,我都可以。”这个消息真的太好了,陈老太太情不自禁又流出了眼泪,“眼睛好了小涛就会来了,我的孙儿啊。” 因这希望,徐菁和陈老太太都很开心,徐菁给手机充上电,陪着她又聊了一会儿天。临走的时候,徐菁在病房门口回头,陈老太太沐浴在午时的阳光中,干瘦的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容,仍然紧闭的眼因为流过泪而发红发肿。手机里的戏曲抑扬顿挫,她轻轻打着拍子,跟着那曲调哼唱。 徐菁微笑着带上门。窗外,天气晴朗,阳光正好,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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