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就像一片迷茫的雾,只有在雾中找到同伴,才不枉这一场年少轻狂。读重点高中的惜年家境富裕,长得漂亮学习好,但似乎有很多秘密,招来很多猜忌。成绩和家境都更好的薛崇,被惜年的个性吸引,在惜年遭遇恶意对待时守在她身边,守护惜年的秘密。然而薛崇的哥哥从中作梗,致使彼此相爱的两个人抱憾分离。念念不忘对方的他们终于重逢了,尽管长大后的两个人都光芒四射,是众人眼里的“男神”“女神”,可面对爱情的时候还是会患得患失。他们能否彻底抛开过往,坦诚面对彼此,不负真心…… 第1章谎话精 炎炎烈日,知了在校园里的梧桐树上叫得让人心烦,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学生整齐地列成两队站在操场上。 ——孟展眉 ——高振东 ——薛崇 ——史小沫 接连叫了几个名字,听到应答后,班长林司峤在花名册上一一打钩,视线移到下一个名字,眉头微皱,叫道:“尹惜年——” 叫了一遍,没人应答,又叫了一遍,还是没人应答,林司峤在那个名字后面打上一个叉。军训开始快一星期了,这个叫尹惜年的女生始终没有露面。 学生们交头接耳,都在猜测这个女生为什么不来军训,作为这个城市最好的高中之一,师大附中的军训一向以严格著称,别的学校军训最多一到两个星期,这里军训要整整一个月。学校规定,所有高一新生,不论统招还是自费,一律要求参加。 敢不来的人,不怕被除名? 点名过后,学生们分男女列成两队开始沿着操场的跑道跑圈儿,班长林司峤领跑,每天开始正式训练前,跑圈儿是每个班级的必练项目。 薛崇和阿东跑在队伍最后,他俩是班里个头儿最高的男生,给班级殿后的任务一向都交给他俩。 阿东运动神经发达,跑得很轻松,神秘兮兮问薛崇:“你猜那个叫尹惜年的女生什么来头,怎么军训都好几天了还不来?” “谁知道。”薛崇对这些琐事不感兴趣。从小到大,除了篮球和围棋,让他感兴趣的事不多。 在大多数人眼里,薛崇是个挺怪的人,成绩出类拔萃,但是对什么事都不热心,一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属于油瓶子倒了不扶、天塌了也不在乎的那种人。 阿东的性格和他恰恰相反,什么事他都喜欢插一脚,什么闲话都喜欢听一听,虽然很多时候这耳朵听那耳朵冒,天生活泼开朗的他对一切神秘的、陌生的事物都保持着浓厚的兴趣。 随和的性格让阿东从小学到高中不管分在哪个班,都是班里人缘最好的男生,不管多深沉的老师、多孤僻的学生,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他就是人群里的小太阳,有他在的场合绝不会冷场。时间一长,大家都忘了他本名叫高振东,全都亲切地叫他阿东。 尽管两人性格上存在差异,对篮球的共同爱好让薛崇和阿东上初中时就特别投缘,考上同一所高中后更是变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在烈日底下正步走,站军姿,一练就是一个钟头,人人都是满头满脸的汗,眼看着几个身体弱的女生快站不住了,教官宣布解散,休息半个小时。 薛崇摘掉帽子扇着风,阿东早已在大树底下的阴凉地坐着,看到薛崇过来,抬手招呼他,却见他被两个女生拦住。 “训练结束你等我一下啊,我找你有事儿。”孟展眉落落大方地把手里的冰豆浆给薛崇,和旁边的女生一起跑开了。 薛崇把吸管插进去,冰豆浆凉凉的,喝下去别提多舒服了。阿东看到他过来,半开玩笑半揶揄:“小青梅对你真不错,大热天跑去给你买冰豆浆,全班男生都没这待遇。” 薛崇不理会他酸酸的俏皮话,视线漫无目的看着远方,喝了两口后把豆浆盖子撕了、吸管扔了,递给阿东。 阿东也不嫌弃,接过去把剩下的全喝了。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在对面那棵树下休息的女生,一群身穿迷彩服的女生里,孟展眉是最漂亮最清纯的,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男生目光的焦点。 上午的训练结束以后,中午是自由活动时间。薛崇正在食堂吃饭,他妈妈打电话过来,叫他放学直接去医院,他外婆住院了。 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所有学生一律住校,周末才能回家。还没正式开学,学生宿舍管得也不严,很多学生军训期间还是回家去住。 回宿舍睡午觉,薛崇忘记了孟展眉找他的事,直到她发短信过来,滴答声把他给吵醒了,他才想起来和她的约定。 教学楼前的走廊上,孟展眉已经等在那里。看到薛崇过来,眼前一亮,他总是那种懒懒散散的样子,可迷彩服穿在他身上,就是比穿在别的男生身上好看。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薛崇走到水管旁边,拧开水龙头捧起水洗了洗脸,还没等他直起腰,就看到有人递纸巾过来。 “找我什么事?”薛崇侧目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接过纸巾擦了擦脸。 孟展眉看着他,目光秋水一般清澈,抿嘴微笑,“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哪怕是炎炎夏日,她的身上也始终有一种淡淡兰花香,沁人心脾。 薛崇一怔,“没事?那我走了。”孟展眉见他真的转身要走,急忙说:“有事有事,你等一下。” 拉他到走廊阴凉处,孟展眉从口袋里掏出班级花名册,“楚老师让我排一下班里的座位表,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个子高的坐后排,前排照顾个子矮的和近视的。” 薛崇“嗯”了一声,没想明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个子高,在班里向来只能坐最后一排。至于和谁同桌,他更是无所谓,老师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坐。 孟展眉见他不表态,只得自己把话题挑明了,“咱俩不能同桌了,还是挺遗憾的……你想和哪个男生坐同桌,我给你安排上。” 这回薛崇倒没有沉默,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阿东吧。” 他的想法早在孟展眉意料之中,但是她乐意找他问问,显得他俩有种特殊的亲近,虽然不能和他同桌坐,把自己安排在他前座也还不错,起码两人离得近,上课他时时都能看到她。 “怎么安排座位这种事不是林司峤,而是你?”薛崇忽然想到这一点。照理说,班级里的这些事都是班长负责才对。 “楚老师说,让我当团支书。”孟展眉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薛崇又“嗯”了一声。孟展眉品学兼优,还会弹钢琴、跳舞,在初中就是班干部和文艺积极分子,备受老师们宠爱,升到高中,老师继续选她当班干部不奇怪。 两人站着说话,有个老师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对着两人看了好几眼,孟展眉认识他,知道他是教导主任,忙问了声好。 教导主任深沉地从喉咙里发出了类似于“嗯”又或者是“哦”的感叹语,点头间又看了薛崇一眼。薛崇避开了他的视线,他又不是在超市偷东西被当场抓了现行的小偷,不想承受教导主任莫名其妙的目光。 “你是哪个班的?”教导主任头一次遇到敢对他翻白眼的高一新生,很不自在,表情也严肃起来。 “报告主任,我是高一(1)班的。”薛崇像站岗的哨兵一样站得笔直。他可不傻,没开学就被教导主任盯上,以后准得吃不了兜着走。 教导主任见他忽然被驯服的样子,心里受用了许多,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孟展眉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教导主任的忽然出现而有所波动,反而她喜欢这种被人撞破的感觉,仿佛她和薛崇在分享一个只属于他俩的秘密。 见薛崇始终是那种目光如尘的淡漠表情,孟展眉忍不住告诉他:“军训结束后老师就会宣布班委会成员,我推荐你当学习委员、阿东当体育委员。” “我?我可没工夫当班干部,你们选别人吧。”薛崇除了学习,对班里的事并不怎么热心。 孟展眉见他始终不开窍,咬着嘴唇腹诽一句,很快调整情绪,“你成绩好,老师肯定会选你当班干部的,就算不是班委,也一定是课代表。” “我不感兴趣。” 薛崇两手插在兜里,阔步而去。孟展眉悻悻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心里骂他是个讨厌鬼。 一天的军训在教官的各种口令和学生们叫苦不迭的抱怨中结束,薛崇换了身衣服离开学校,搭地铁去医院。 医院里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薛崇从电梯里出来,还没找到外婆的病房,就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责骂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 女孩儿大概是中年男人的女儿,看起来很倔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爸爸一直打她,她也不怕,大声指责她爸爸。 “要不是你,我妈怎么会受伤!你不是我爸,没有资格教训我。” “你个忘恩负义的丫头,要不是我收留你和你妈,你们早饿死了。”中年男人举止和谈吐都很粗俗,抬手就要打女孩儿。 女孩儿急忙躲闪,一不留神撞到薛崇身上。薛崇扶住她,等她站稳了才松开手。女孩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薛崇没有留意,径直往病房走去。 外婆晨练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伤得并不太严重,但是家里人不放心,怕伤到骨头,坚持把她送到医院住院观察。看到薛崇进病房,外婆非常高兴,叫他坐到床边跟自己说话。 “你妈和你舅舅太大惊小怪,非让我住院,我身体好着呢,不过是脚扭了一下,哪里需要住院。”外婆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削好了拿给薛崇。 薛崇接过去,咬了一大口:“外婆,我妈呢?” “你妈刚走,说晚上你爸有个应酬叫她一起过去参加,一会儿你舅妈来陪我。”外婆打量着薛崇,这孩子虽然军训晒黑了,可怎么看怎么喜欢。在她心里,外孙永远是个宝宝,哪怕他已经是个一米八几的高中生。 和外婆闲聊了几句,薛崇啃着苹果,打量着四周,病房面积不大,也就能摆得下两张病床,中间用浅绿色帘子隔着。住在靠窗那张病床上的病人不知道生的是什么病,半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边上也没人照顾。 这时候,有个女孩儿从外面进来,薛崇一看,发现她就是之前在走廊上和她爸爸起争执的那个女孩儿,猜想里面住的那个病人一定是她妈妈。 女孩儿看到薛崇也是一愣,随即别过脸,收起眼中一层水雾,像是怕给人看到她脸上的伤,低着头走过去。那双明亮的眼睛大得让她原本就瘦小的脸看起来更小了,薛崇好奇地看了她几秒钟。 看身高和长相,她应该和自己年纪相仿,整个人瘦条条的,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帘子后头,女孩儿的妈妈大概看到了女儿脸上的伤,低低的哭声传来。薛崇忍不住去听她们的对话,听到女孩儿在劝她妈妈。 “这里住院费太贵了,我想明天就出院。” “那怎么行,您的伤还没好呢。不把伤养好了,以后怎么生活,住院费我会想办法的。妈,您不要怕他,大不了跟他离婚,离了谁地球都照样转。等我工作了,我养活您。” 女孩儿的语气很是倔强。 “离了婚,他也不会放过我。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上这么个男人,连累你和小鹏都过不好。”女孩儿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他下回再敢打你,我就跟他拼命,报警抓他。” “报警也没用,警察只会说这是家务事,他们没法管。” 净是些家长里短,薛崇没心思再听下去,陪外婆又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让薛崇没有想到的是,他和这个女孩儿很快又见面了。 军训结束的第二天,正式开学前一天,班里召开了第一次班会,班主任楚歌宣布了班委会成员名单,除了班长林司峤,团支书孟展眉兼任宣传委员,阿东被选为副班长兼任体育委员。 听到老师念到尹惜年这个名字,全班所有同学的注意力都被站起来的那个女生吸引住了,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尹惜年,她终于现身了。 “尹惜年,到讲台上来,你没参加军训,大家还都不认识你,上来让大家认识一下。”楚歌把尹惜年叫上台。 “以后尹惜年就是咱们班的生活委员。” 尹惜年走到讲台上,原本坐姿各异的男生们看到她,全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她站在那里,视线所到之处,人人屏住呼吸、故作深沉,目光却又争先恐后追随着她。 开学才一周,尹惜年就成了全校的风云人物,人人都在谈论她,说她的身世,光是班里盛传的就有几个版本。 “听说她爸爸是特有钱的大老板,妈妈是电视台主播,难怪她长得那么美。” “我不喜欢她的长相,妖里妖气像个狐狸精,听说她妈妈就是个小三,把他爸爸原配挤走了才上位生下她。” “不是说她家住法租界的思南公馆吗,怎么又变成浦东花园了?到底住哪儿?” 对这些传言,薛崇不屑一顾,虽然当时没有细看,他也能断定,在医院遇到的女孩儿就是尹惜年。 周五放学,学生们三三两两离开教室回家。 “惜年,你家住哪儿,要是同路的话,咱俩可以一起走。”和尹惜年住同一个寝室的女生王俏主动问尹惜年。 “不用了,我家里有车来接我。”尹惜年从容地背着书包离开。王俏在她背后撇了撇嘴。 看到尹惜年离开,林司峤也站起来,向薛崇打了个招呼。薛崇很快背着书包跑过来。 “回家?” “嗯。” “一起走吧。” “嗯。” 两人走到学校门口,薛崇无意中看到尹惜年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地下通道走,并没有什么车来接她,忍不住心里嘀咕起来。 谎话精! 地铁晚高峰,通道里人很多,林司峤下意识加快步伐。 “咱家又不住思南路,你跟上去有什么用。”薛崇和林司峤生活在一个重组家庭,哥儿俩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性格脾气都很熟悉,往往对方一个动作,另一个人就能猜到他的想法。 “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想跟踪她。”林司峤有点儿不好意思,捶了薛崇一拳。 这个既不同父又不同母的弟弟异常聪明,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挖掘别人的小心思,然后毫不留情揭发出来。林司峤脾气好,从来不爱跟他计较。 见尹惜年搭乘的地铁线路的确是开往法租界思南路方向,薛崇忽然有了个鬼主意,悄悄对林司峤说:“要不,去看看?” 林司峤点了点头。 从来没有跟踪过女生,林司峤有点儿不自在,仿佛怕被尹惜年发觉,脸都不敢看向她。薛崇就淡定多了,不怕给她看到,看到就看到,反正都是回家,他们乐意坐地铁多转几圈,谁也管不着。 薛崇习惯性地戴上耳机,扶着把杆站着。不知道过了多少站,林司峤拍拍他,示意他快要下车了,等车门一开,随着人流涌出,他们跟在尹惜年身后。 思南路历史悠久,一路上有很多民国时期的老式洋房,阳光自道路两旁参天的梧桐树洒下来,环境非常优雅,充满了浪漫的人文气息。 看到尹惜年在前面路口站定,等着过斑马线,薛崇和林司峤放慢了脚步。已经跟到这里,再跟下去似乎也没有必要,反正他们也并非想证明什么,只是有点儿无聊罢了。 “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原路返回。天快要黑了,从这里坐地铁回家要二十多分钟,父母还在家里等他们,回去晚了,他们难免要盘问。一星期才回去一次,不想听他们唠叨。 惜年穿过马路,装作无意回头去看,果然那两个尾巴已经消失不见了,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振作精神,继续走她的路。 某栋老式洋房里,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男主人生意繁忙,难得回家吃晚饭,餐桌上都是他爱吃的菜。 尹岳庆看到女儿坐在边上默默吃饭,回到家了身上还穿着校服,问她:“开学快半个月了,住校还能适应吗?”惜年“嗯”了一声,答道:“挺好的。” “本来说好了去接你放学,公司临时有事,没去成。” “没关系,爸爸工作要紧。”惜年很乖巧地说。 “师大附中是名校,教学质量全市第一,竞争也相当激烈,不比你在川沙上的中学,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尹岳庆嘱咐女儿。 川沙那个乡下地方,近一百年出过的最大的名人大概就要数青帮大佬杜月笙了。川沙的中学自然是不能和大名鼎鼎的师大附中相提并论的。 惜年仍是低着头吃饭。 “囡囡,你不是说等爸爸回来,有事情要告诉爸爸吗?”女主人李玉茹见六岁的小女儿只顾吃饭,忍不住提醒她。 被叫作囡囡的小女孩这才抬头看向爸爸,骄傲地告诉他:“爸爸爸爸,我今天数学考了一百分,老师奖励我两朵小红花。” “好,囡囡真乖。”尹岳庆夸奖了小女儿一句,视线投向妻子,“明天是周末,你带惜年去商场逛逛,给她买几件衣服,女孩子大了,没有像样的衣服穿怎么行。” 李玉茹没有回答他的话,垂着眼帘给身旁的儿子夹菜,敦促儿子多吃一点。儿子上六年级,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是吃饭总是挑肥拣瘦,个子迟迟长不起来,让她发愁。 惜年看到这情形,放下碗筷,“爸爸,李阿姨,我吃完了,先回房学习了,你们慢慢吃。” 等她离开了饭桌,李玉茹原本有些戒备的表情才轻松下来,但是对丈夫的话,依然爱答不理。 “玉茹,我的话你听到没有,明天去给惜年买衣服,不能让别人说我亏待女儿。”尹岳庆对妻子的态度有点儿忍无可忍。 李玉茹这才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就知道你女儿,怎么不关心关心你儿子,他已经六年级了,明年就要上初中。” “小升初有什么要紧,两个家庭教师教他,不怕他成绩不好。”尹岳庆话锋一转,仍是转到大女儿身上,“倒是惜年,刚从乡下来,我怕她跟不上师大附中的进度,等月考成绩出来,要是不理想,赶快给她找老师辅导。” “知道了。”李玉茹轻“哼”一声,“她是尹家的公主,你这个父亲还指望她将来帮你和亲。” 妻子的挖苦,尹岳庆是听得出来的,但是他有涵养,不愿意和她一般见识,更不愿因此而造成家庭矛盾。和气才能生财,多少人输在后院起火,家庭也是利益链的环节之一,为了利益最大化,他的家庭不能出乱子。 “什么和亲,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女儿长得这么漂亮,人又聪明,我栽培自己女儿难道有错?惜年这么好的条件,将来可不能随随便便嫁人。”尹岳庆望女成凤,对女儿寄予厚望。 当初他生意做得不顺,辗转托关系找到一位高人,高人破解他的命格后算出来,他若想事业再上一层楼,必须找到生辰八字旺他的六合贵人。算来算去,各方面符合条件的贵人竟然是他和前妻生的女儿惜年,于是他不顾现任妻子的反对,执意把女儿从川沙接到城里住。 十几年没见的女儿,出落得如此美丽动人,是尹岳庆没有想到的,他更没想到的是,女儿的成绩出类拔萃,竟然考上了万人难考的师大附中,这让他对那位高人的话更加深信不疑。 这个女儿值得花心思投资,也是因为这一点,一直不同意惜年住进来的李玉茹才不得不妥协,毕竟丈夫的事业才是头等大事,关系到她和孩子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惜年在房间里写作业,尹岳庆敲门进来,看到女儿在学习,放轻脚步,把一叠钱放到她桌上,“你阿姨明天没有时间,这是她给你的钱,明天你自己去买几件衣服,不要总是穿校服。” “谢谢爸爸。”惜年很乖巧地把钱放进抽屉里。 尹岳庆本想问问她妈妈的伤势,看到她桌上摊开的数学课本,把话咽了回去。惜年和继母李玉茹的关系如何,他身为男主人不是没有数,容易引起矛盾的话不提也罢。 等尹岳庆走了,惜年把房间的门反锁上,兴奋地拿出抽屉里的钱数了数,有三千元,足够她给自己和妈妈、弟弟买些衣服了。 妈妈每天起早贪黑做点儿小本生意,赚到的钱除了负担一家人的生活,还要负担那个人的赌债。惜年从不愿意把那个人称为继父,他根本不配“父亲”这个称谓。 在惜年的记忆里,妈妈总是憔悴而忧伤,孱弱的身体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然而她又是那么坚强地撑起一个家,承担着本该由丈夫承担的养家糊口的责任。 妈妈很少笑,除了看到惜年成绩单的时候,摩挲着那一张张成绩单上老师们令人振奋鼓舞的评语,她被生活折磨的过早失去了光华的眼睛里才会出现一丝丝神采。 阳光灿烂的早晨,惜年早早出门去了商场,给自己挑选了两件外套一条裤子,其余的钱全用来给妈妈和弟弟买衣服和生活用品。 弟弟上三年级了,常常念叨着想要一双名牌运动鞋,那些鞋动不动好几百块一双,家里哪有那个闲钱。惜年攥着包里的钱,毫不犹豫地从架子上拿起一双小学男生穿的运动鞋。 坐车回川沙,镇上的马路又长又宽,早已不是曾经的乡下样子。看到惜年从外面进来,尹母很高兴,停下手里的活儿,擦了擦手,叫儿子来帮姐姐提东西。 这里是个小吃店,店面不大,只能摆下三四张桌子,尹母在门口卖豆腐花,收银也是她自己。小鹏原本在擦桌子,听到姐姐的声音,兴奋地跑过来。 姐姐每次回来都会给他带好多东西,有时是吃的,有时是用的,看到姐姐从背包拿出一双他心心念念的阿迪达斯运动鞋,小鹏高兴地跳起来,抓起鞋就要往脚上穿。 除了给弟弟的运动鞋,惜年还给母亲买了两身衣服,给弟弟买了一个新书包和一套新文具。尹母看着儿子脚上那双鞋,有点儿诧异地问女儿:“你哪来的钱?” 女儿虽然住在生父家里,可尹母很明白前夫一家是什么样的家庭状态,他是靠着第二任妻子父亲的关系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成为小有产业的富商,他自己尚要看人脸色,何况女儿。 “我爸给的。” 惜年没有告诉妈妈,她爸爸为什么要给她这些钱,从她去尹家那天开始,她就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尹岳庆之所以会想起被他丢在乡下十几年的女儿,肯定不是良心发现那么简单,但是不管怎样,他解了惜年的燃眉之急。 女孩子大了,还继续和不务正业且有些不三不四的继父、软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始终不是个事。惜年逐渐懂事以后,每天都在期盼自己赶快长大,大到能离开这个家,给妈妈和弟弟带去一点改变生活的希望。 “你在你爸家过得还好吧,他们对你怎么样?”尹母明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惜年这孩子从小懂事,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可还是忍不住要问。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会好受。 “我爸对我挺好的,开学以后我都住校,一星期才回一次家,也就周末才和他们见面。” 惜年不愿诉苦,继母李玉茹几乎不和她说话,也不让她的两个孩子和她说话,毛毛和囡囡有时候偷偷叫她乡下大姐姐,虽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却也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你爸对你好就行,你好好学习,将来你出息了,妈脸上也有光彩。”尹母给女儿盛了一碗豆腐花。惜年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碗她亲手做的豆腐花,难得的是,她总也吃不够。 “妈,我要回去了,爸爸给我报了钢琴班和舞蹈班,每个星期都有课,不能耽误。”惜年起身要走。尹母虽恋恋不舍,也只能把女儿送到门口。 本想把买东西剩下的钱都给妈妈,惜年想想也就算了,给她钱她也舍不得花,到头来还不是落到那个赌棍手里,与其这样,不如自己攒着,以备不时之需。 看到妈妈和弟弟站在门口遥望自己的身影,惜年眼眶一红,但是没有掉泪。她早就跟自己说过,只有弱者才会掉泪,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她从来不想当一个弱者。 回到城里,惜年没有回家,直接去上舞蹈课,说是舞蹈课,不如说是形体训练更为贴切。她在这里要学的不仅是舞蹈的各种分解动作,更重要的是仪态和站姿,用老师的话说,要培养出一种优雅高贵的气质。 六月份中考一结束,她就被接到尹家,三个月的训练初见成效,劈叉和下腰都不成问题,就算是高难度的弹跳,她也能照葫芦画瓢,虽然老师说她动作还不到位,总算是有个好的开始。 “尹惜年,帮我去楼上拿一张唱片,要钢琴曲。”舞蹈老师是个漂亮女人,一向对惜年不错。惜年应声而去。 这间舞蹈教室和楼上的钢琴教室是夫妻店,两人都是艺术学院毕业,一人教钢琴一人教舞蹈,惜年周六上舞蹈课,周日上钢琴课,和两位老师都很熟。 楼梯上,惜年一口气爬了十几级台阶,刚过转角,猝不及防和一个男生遇上。男生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班的班长林司峤。两人对望,都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惜年没怎么和班里的男生说过话,乍看到林司峤,有点儿不好意思,尤其她还穿着贴身的黑色练功服,就更不自在了。片刻眼神接触后,低下头想和他擦肩而过。 眼看她要走,林司峤急中生智,问她:“尹惜年,你也——你在这儿学舞蹈?”心里太紧张,说话都不流利了。 他主动打招呼,惜年不好再装没看见,微笑着点点头:“在那边。”她指了指舞蹈教室。林司峤也笑了,告诉她,楼上有个航模俱乐部,业余时间他喜欢到这里制作航模。 “我去帮老师拿点东西。”惜年往楼上跑去。 林司峤回头看着她苗条纤细的背影,头发挽起来以后,她颈肩到后背的线条格外优美。夕阳的光线把她整个人涂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她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下一秒就要飞起来。 借到唱片,惜年从楼上返回,看到林司峤还站在走廊上,好奇地问:“你怎么没走?” “我看天黑了,怕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想等你一起走,我可以……可以送你到地铁站。”林司峤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这是他紧张的时候常有的小动作。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不走,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心底那份情绪却是控制不住的,也没法控制。 “不用麻烦了,我们要到七点钟才能下课。”惜年走进教室。 “我等——”他想说“我等你”,终究不好意思,讪讪地接一句,“我等等不要紧,反正我也没有急事。” 惜年没听到他最后细若蚊足的碎碎念,把唱片交给舞蹈老师,舞蹈老师一看到门口站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男孩子,就猜到是来等惜年的,笑笑没说话。 伴随着《少女的祈祷》如诗如梦的旋律,十几个学生在老师带领下做出各种优美的舞蹈动作。惜年很卖力,她喜欢这种氛围,沉醉在肢体语言的表达让她忘却尘世间的烦恼。时间仿佛凝固在音乐里,她一下子变成了两百多年前那个纯洁感人、又略带伤感的少女。 舞蹈班下课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惜年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看到林司峤还没走,心里有点儿不自在,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的,谁让他等了? 她在前面走,他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一起走进地下通道。等地铁的时候,林司峤消失了几分钟,惜年以为他走了,没想到他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还拿着两杯奶茶。 “唉,我不爱喝这个,太甜,容易发胖。”惜年拒绝他的好意。然而林司峤早有准备,他说:“这个不甜,我让他们做微糖的。” 好吧。惜年接过去,从小到大,无数男孩子献殷勤,她早已见怪不怪。大家都是高一新生,搞好团结还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班长,更要团结好。 惜年这么想的时候,目光灵动。 看在林司峤眼里,却是另一番风景,她的皮肤白嫩得透明,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宛如纯真的小鹿,粉嫩的、薄薄的嘴唇抿着吸管,怎么看都可爱。活了十六年,他从未对哪个女孩子另眼相看,直到遇见她,忽然就像开窍了一样。 看到有座位空出来,林司峤第一时间过去占了位子让给惜年,等惜年坐下,他才扶着把杆站到旁边,像是守卫公主的骑士,非常尽责。 地铁要是永远都不到站就好了,林司峤这么想的时候,地铁的门已经打开,惜年随着人流下车而去,他瞬间回过神来,也跟着下车。 把惜年送到家,林司峤打车走了。惜年心里一团疑惑,回到家立刻打开电脑看班级学生档案,作为生活委员,她把全班学生的档案都存在电脑里。 这一看,果然发现林司峤和薛崇填的家庭住址和父母名字一模一样。他们同年不同月出生,所以不可能是亲兄弟或者双胞胎,一个跟着父亲姓,一个跟着母亲姓,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家是再婚重组家庭,所以他俩只是名义上的兄弟,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哥儿俩的爸爸姓林,填写的职业是律师。惜年上网百度了一下林律师的名字,赫然发现他竟然是上一年度的全国十大杰出律师之一,不仅拥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还是某大学法学院教授,履历非常显赫。 他们的妈妈,时尚杂志主编,曾经是国内顶级的服装设计师,经常出没于各种时尚派对和慈善晚宴,身边俊男美女环绕,在圈里众星捧月,不穿Prada,她也是女王。 有点儿意思……惜年关掉电脑,打开书本开始复习功课。月考就要到了,她中考的入学成绩在强手如林的师大附中只能排到中下游,不努力很容易被落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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