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年祭司,傲娇哭包,意气风发,手握回楼生杀大权,却幼稚地和花盆打架。那个少女剑客,身手敏捷,神情委顿,身负一世血海深仇,却时常被他打乱步伐。那年长安大雪,她的仇敌新婚,他硬拉着她去抢新娘,闹得人仰马翻,放火烧人家的房子,狼狈到被大狗追……那晚烟花绚丽,大雪飞舞,他拉着她漫步在人群中,时不时偷看她一眼。那般孤高一世的他,眼神中却透着少年初恋般的羞涩和激动,也在那一年,他悄然问她,“如果雪落满头,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能白头偕老?”那个青衣少女,身子如蝶在莲上飞舞,荆棘开出的红色花瓣被她凌厉的剑气掀飞在空中,漫天飘扬,如一场纷飞的红雪。她捧着一捧落梅送到他身前,醉意盎然地望着他,笑道:“莲绛,我送你一捧红梅落雪吧。”他心道:你送我一捧红梅落雪,我赠你一片无悔痴心。 三生三世零九莲上舞·上册 第一章 终须离别1 水牢里依然阴暗潮湿,周围静得能听到水从黑色的石头上滴落下来,在石板上撞击的声音。 闪动的火光中,十五看到艳妃抱着手臂,姿态优雅地靠在牢门上。 “呵呵……我答应过你,保证她不死。那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艳妃的声音阴恻恻地传来。 “没查到。”冷低声道。 “什么?”艳妃一下扑上来,狠狠地盯着冷,“陛下不可能不去查那女人的身份,怎么会查不到?!” 冷握紧身侧的拳头,依然道:“没有任何来历。” “你是不想说?”艳妃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最先见到那贱人的。你知道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你却没有告诉我!也是你将那贱人的护卫带到大冥宫的。那天如果不是你,她早就死了!” 冷依然垂首,“我确实不知……”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艳妃低声道,“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查不出那女人的身份,你自己可以开始替她准备后事了。” 冷赫然抬头看着艳妃。 “怎么?”艳妃笑容阴森,“这已经是很简单的事了!我不过是想知道她的身份,又没有让你去杀她或者杀死那小野种。” “你……”冷眼底燃起怒意,转身离开。 十五退到暗处,隐住气息,看着冷消失,自己提着食盒朝水牢里面走去。 听闻脚步声,艳妃没有回头,倒是冷笑,“还不速速去查?就不怕安蓝沉浸在那噩梦里,一辈子醒不来?” 十五看着地上坐着的女子。整个牢房里,到处丢着被撕烂的嫁衣。此时的艳妃就坐在那些衣服上,低头给自己受伤的手抹药。 这些药,很显然是她命令冷带来的。 “你就这么想知道我的身份?” 地上的艳妃吓得一抖,手里的药瓶子一下子掉在地上。 她一回头,对上了十五阴冷的双瞳。几乎本能地,艳妃从地上爬起来,慌忙后退几步。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么害怕。 半晌,艳妃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即整了脸色,靠在墙上毫不示弱地盯着十五,“我迟早会知道你的身份。” “是吗?我就怕你接受不了我的真实身份。” “故弄玄虚。”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十五手放在铁链上,慢慢聚集内力,那手指粗的链子竟生生被她捏断。 艳妃面色苍白,震惊地盯着十五。她当然知道十五有功夫,但是她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女人打开牢笼要对她做什么。 十五慢慢逼近,看到艳妃细心涂抹着药的手,低声问:“风尽,你找到合适的右手了吗?” 艳妃如遭五雷轰顶,满脸惊骇地盯着逼近的女子,“不……不可能……你……” “我什么?”十五挑起眉,冷笑着看着眼前狼狈而害怕无比的女人,“你果然接受不了。” 艳妃盯着十五那张脸,尖叫:“不可能……”她一下想到了莲初,想起了那张和莲绛相似的脸。 “不可能!你生了那小杂种就该死!” 啪! 没等她骂完,十五反手一耳光抽了回去。 艳妃被抽得直接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抬起头,却对上了十五杀气四溢的双眼,吓得忙往墙角缩。 “你回来做什么?你不是走了吗?你还想害死莲绛?想害得莲绛被你诅咒而死?” 这是十五的痛处,这是当年她逼走十五的理由。 可这一次,眼前的白发女子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似地狱恶鬼般的阴森。 “当年我说过,你的存在,才是对莲绛最大的威胁。”十五盯着艳妃。 言下之意,她必杀艳妃。 “你就是为了回来杀我?” “你还没有资格让我特意来复仇。除掉你,不过顺手而已。” “那你为了什么?为了莲绛?” 十五眯眼欣赏她脸上的惊恐,“死人不配知道!” “呵呵……我死了,安蓝也别想活。”艳妃咬牙切齿。 “你对安蓝做了什么?”想起安蓝,十五眼底杀气更浓。 “你应该问冷对她做了什么?” “你不说更好,否则没有机会让你尝试桃花门一百七十二种刑法。”十五起身,回头道:“进来!” 暗处走来一个魁梧的身影,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金锤,缓缓走进牢门。 “柳二……柳二……” 看着来人,艳妃几乎咬到舌头,“你怎么没有死?” 柳二虚弱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娘娘,小的没死,您是不是很失望?” “我……怎么会!”艳妃扯出一丝为难而痛苦的表情,“我当时很想救你,但是,这个女人存心要杀你,我没有办法啊。” “娘娘当时若说一声我是您的护卫,或许我会免于挖心。”柳二蹲身半跪在艳妃身前,看着她虚假的脸,“三年来,我心中一直有娘娘,娘娘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我的心,甘愿献给娘娘。只是,娘娘,我一颗真心,却换不得你一点怜悯吗?” 他为了她,背叛了柳家堡,成为了柳家永远的叛徒。他为了她,杀了无数个人,为了她,隐姓埋名。 他依然记得,她挖他心时,那冷酷绝情的样子。 他犹记得,当时被挖心后,绿衣女子拿出一颗护心丹给艳妃,艳妃却为了避嫌选择视而不见。 他甚至记得,当绿衣女子喂他护心丹时,她从他身体上跨过去的决然。 他被艳妃挖了心,而身后那个和艳妃一模一样的女子,却把心替他装了回去。 被挖一次心,看清一个人。 原来,三年来,他在艳妃眼里,不过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工具。 而当这个工具威胁到她时,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毁灭。 “你还记不记得,她是用哪只手挖的你的心?”牢笼中,披着红色披风的高贵女子冷冷开口。 柳二点点头,“记得。” “那开始吧。”十五扬唇。 艳妃浑身哆嗦,惊骇地看着十五嘴角的那抹残酷的笑,“你要做什么?”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十五微微眯眼,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脸上的惶恐。 此刻的艳妃,才突然想起,昨晚她临走时说:我会慢慢折磨你到你自己求死。 旁边的柳二已经蹲下身子,然后抓住艳妃的左手。 “滚开!” 艳妃一耳光向柳二抽过去,厉声道:“你还不配碰我。” 柳二苍白的嘴角溢出点血沫,可双眼却没有丝毫波澜。 “十五,我是被莲绛关在这里的。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动我!”艳妃盯了十五一眼,然后朝外面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冷刚刚离开。而莲绛,他出大冥宫了。” “那你就是对我动私刑了。莲绛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艳妃声音哆嗦,只希望此时谁能出来救她。 “那你得好好熬着等莲绛回来。” 十五声音隐有一分不耐烦,看了一眼地上的柳二。 柳二再一次扣住艳妃的左手,将其压在冰凉的地上,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贱人,你要对我做什么?”她害怕得大声尖叫。 “鬼手风尽,没有了手,那还是风尽吗?”十五淡淡回答,“当年我断你一只手,是因你对我暗下毒手。今日我再废你左手,是为了安蓝和小鱼儿。” 艳妃睁大了眼睛,泪水滚滚而落,“我对安蓝什么都没有做过。十五,我只剩下一只手了,你已经废了我右手,还要怎样?当年如果不是我,你能有今日?你忘恩负义。” “若非念及当年旧情,我早在你初来长安时,就将你杀了,哪里还会留得你活着做出这么多害人之事?”十五目光深寒,厉声道:“动手!” 那柳二举起手里的金色锤子,对着艳妃的拇指,啪地敲了下去。 “啊!” 水牢里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金锤落下,溅起点点血迹。艳妃浑身抽搐,只觉得灵魂疼得要出窍。 而她的大拇指,已经被敲得粉碎。 她双目狰狞,盯着十五,“我要你不得好死。” 话一落,柳二第二锤又敲了下去。 她食指随着那声咔嚓声,被寸寸敲断。 十五微扬下颌,眯眼看着地上的女人,“你又何曾想要我活过?” 三年前,她本已决心离开莲绛,还他一世安乐,带着腹中的阿初离开,可风尽偏生要赶尽杀绝。若她不做得这么绝情,不将十五逼到死路,十五哪里会做出这等事情。 “唔……”艳妃疼得全身冒汗。 十指连心,这种痛,和挖心之痛有何区别? 更重要的是,十五毁掉的不仅仅是她一双手,而是毁了她毕生心血。 她用了二十五年来学医,没有了手,她就是废物。 “十五,求求你,纵然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再毁了我的手。”已明白自己此时毫无抵抗能力,艳妃趴在地上苦苦哀求。 十五走过去,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 “如果没有记错,这张脸当年是从我脸上割下来的。那个时候我还奇怪,为何你替我换脸,却要留下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那个时候,你就爱莲绛了吗?” “二十年前,我就爱他了。”艳妃哭泣,“我爱他,远比你爱他还深,远比你爱他还久。” “你既然爱他,那为何要投奔蓝禾?你明明知道蓝禾下了那个诅咒,却要让我在月圆之夜去执行任务。这就是你爱他?” 艳妃双瞳无光,似陷入了某种回忆。许久,她眼神突然变得狰狞,恶狠狠地盯着十五,“我恨莲绛!我恨不得他死,恨不得吞他血肉。你知不知道,我从回楼跟随他四处游历,最后长留在南疆,十三年啊。你出现之前,我已经有整整三年,三年没有见过他……”她呜咽出声,布满血丝的双瞳盈着泪水,不甘地盯着十五,“因为,他不需要我了。他不需要我为他把脉看病,不需要我为他煎药施针。他变得越来越强大,而我变得越来越渺小。 “他的世界里,我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了。”她神色惨然,“你知不知道,月重宫后山,有多冷清啊?全是一片片的墓地,夜里,常常能听到各种恶鬼在哭喊。那里的天气阴冷又潮湿,我很怕。然而,我却不能像冷和火舞一样留在他身边。他不需要我,连见都没有想过见我……我二十年的青春都给了他,他却对我弃之如尘。我不甘心啊……我找到了蓝禾,我要变得和莲绛一样强大……”想到这里,她眼里又燃起疯狂的光芒,“我要让他眼中能看到我,让他永远都忘记不了我,更要他再次需要我。” “所以,你让我出现,让他受到蓝禾的诅咒?然后留在他身边?” “是。他受到诅咒,必然会想办法解除诅咒,而我又会恰到好处地告知他我和蓝禾的关系。他必然再次求我!”艳妃发出一阵得意的怪笑。 十五不可置信地看着艳妃。难以想象,当年的她预谋这么久,竟然是这个心思,“他如你所愿变得需要你,可你为何又后悔,逼走我?” 艳妃浑身哆嗦,手上的痛全部都聚集在了心口,“是的,他可以不爱我,但是我怎么能允许他爱上其他女人?他那么高傲,那么完美,没有人配得上他。更何况,还是你这样的女人!你哪里配,哪里配他为了你出卖自己的鲜血,为了你甘愿受蔓蛇噬咬之苦?” 十五再也听不下去了,从柳二手里夺过那把小金锤,“安蓝呢?你对安蓝做了什么?” “哈哈……是她罪有应得。她不相信你走了,非得说是我将你逼走,甚至她竟然试图唤醒莲绛的记忆。” “你让她失忆?” “怎么会?是她自己被人强暴,得了失心疯。疯子的话谁相信?” 十五浑身冰凉,恨意像潮水一样卷来。她高举小金锤,狠狠砸向艳妃的中指。 “就是因为你觉得我不配,你就毁了一切?安蓝喊你一声舅舅,哪怕你们非亲非故,她也未曾做过害你之事,你却连她都不放过。”十五喘着气,“那你有什么资格,配拥有这手!” “啊……” 惨叫不绝于耳,艳妃在地上翻滚,另外一只手企图伸向十五,“我恨你们,我恨莲绛……莲绛,我恨你……我要吞你血肉。” 十五丢开那小锤子,起身看着不停翻滚的艳妃,冷声对柳二吩咐:“去告诉都尉,说艳妃疯了。” “我没有疯!”她在地上大嚷。她的左手手指全被敲碎,血肉模糊。 鬼手风尽,再也不在。 十五浑身冰凉地走出水牢。门口几个侍卫见她周身是血地出来,纷纷吓得跪在地上。 水牢在地下,隔音效果非常好,可方才那种凄厉的惨叫,他们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刚下了阶梯,流水匆匆赶了过来,“有人硬闯大冥宫,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武功非常好。莲绛出去几趟了。但是,大冥宫守卫越来越多,我们硬闯,怕也不行。” 说到底,带着阿初,他们如果没有通道,难以下山。 “我有办法。”十五沉声道,“莲绛回来之后,让火舞传达一下,说我要见他。” “那艳妃怎么办?要不现在去把她杀了。” 艳妃不死,就是一个祸患。 “不。安蓝怕不单单是失心疯,我怀疑,艳妃对她下了蛊。但方才她死咬着不肯说,我们慢慢想办法。”十五回头看了一眼水牢的两个侍卫,低声道:“此外所有的侍卫都调去了其他地方。若我们离开,要想尽一切办法带走风尽。你且去将东西收拾好,随时准备离开。若是再不行,我们就硬闯。” 就算风尽不死,也不能将她留在此处,让她咸鱼翻身。 “我现在去看一下小鱼儿。” 小鱼儿才是她真正放心不下的。安蓝有冷,可小鱼儿呢? 南苑宫一片喜庆,入园就听到了阿初叽叽喳喳的声音,“小鱼儿哥哥,方才我算了一下,我有三百九十九个老婆。” 十五绕过屏风,就看到小莲初坐在小鱼儿对面,得意扬扬地炫耀自己的老婆多。 “娘亲。”看到十五出现,小东西一下蹦了下来,抓着十五的衣服就往她怀里爬。 十五怜惜地将孩子抱在怀里,抬头,正对上小鱼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略带凄清地看着自己。 他长发披肩,神色依然虚弱。 十五并没有替他换心。 小鱼儿看着眼前容颜绝丽的女子,喉咙微涩,试探地问:“是爹爹吗?” 十五抱着阿初走过去,握住小鱼儿冰凉的手,轻轻点点头。 这孩子,到底还是将她认出来了。 “爹爹……你终于回来了。”小鱼儿咬着唇,强忍住不让泪水滚下来。 多年前,初到长安,当时他还小,被三娘藏在柜子里,眼睁睁地看着三娘被碧萝带走。那个时候,爹爹告诉他,眼泪不能解决一切。 阿初未曾见过小鱼儿这个样子——他印象中的漂亮哥哥,虽然很虚弱,但是总爱笑。 他躲在十五怀里,伸出胖乎乎的手,摸了摸小鱼儿的眼睛。 小鱼儿微微一笑。 “小鱼儿,你要跟我走吗?”十五轻声问。 “爹爹,你还要走?”小鱼儿惊讶地看着十五,紧紧地拉着她的衣服,“你不是回来了吗?娘娘他……呢?” “你娘娘,现在是全天下的皇帝。我带不走了……”十五轻叹,“我只能带走你。” “爹爹,你一定要离开吗?我以为,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十五眼睛微红,“我在这里一日,他就会平添一分危险。” “那我不离开了……”小鱼儿难过地看着十五,“爹爹走了,没人照顾娘娘。我就留在这儿吧……不能再让娘娘一个人了。”说完,他从怀里拿出那颗凝雪珠戴在阿初的脖子上。 十五长叹一口气。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到莲绛满身风雪地立在门口,容颜似雪,眼眸闪动地看着自己,“火舞说你找我?”他眼底欣喜难掩,声音亦有一丝喘息,显然是急匆匆而来。 “你衣服湿透了,先去换衣服吧。”看着他的衣衫,十五轻轻说道。 “无碍。”他过来,伸手要拉十五,却发现自己衣衫真的湿透,只得悻悻地收回手,一双碧眸含情地看着十五,“怎么突然找我了?火舞说你提着食盒走了?早餐吃了吗?是不是不喜欢?”他一开口,就连续问了几个问题。 心思玲珑如他,性情温和还是他。 “我只是想让火舞告诉你,今晚在南苑宫一起用晚膳。” “好。”莲绛开心地笑了起来,那闪烁的眸光里还有一丝受宠若惊。 小鱼儿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十五,很快垂下眼眸。 他当然知道十五的心思,这怕是最后一餐了。 莲初见小鱼儿失落,干脆从十五怀里跳下来,蹲在他身边,托着腮帮子看着小鱼儿,“小鱼儿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我说我有很多老婆刺激到你了?要不,我让爹爹再分一个老婆给你。” “没门!”莲绛毫不客气地拒绝,“我就一个老婆,怎么分!阿初,你快四百个老婆了,你怎么不分给小鱼儿?休要打我的主意!” “怎么行?”阿初十分不满地抗议起来,“我还要凑齐四百个老婆呢。” “四百个老婆,你分给小鱼儿一半,你也有两百个。” “不行,老婆是自己的,怎么能给别人?小鱼儿哥哥也不会要我的老婆。” “你现在的老婆还是我给你的,那你怎么要?”莲绛挑眉。 小莲初性子温和,倒像足了十五,不喜与他人抢夺,但若是已经属于他的,那就休想从他手里抢走。 想着自己四百个老婆要被分去一半,他嘴一撇,委屈得就要哭出来。 一大一小,就着老婆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次意见不合的争吵。 “那……”小鱼儿忙抱着阿初,安慰道,“我不会抢你老婆的,你莫要急。” 莲绛见两个东西腻在一起,凑在十五身边,笑嘻嘻地问:“你好些了吗?” 十五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脸又红又白,“陛下,你身上衣服湿透了,你如果要站在这里,那也别用晚膳了。” 莲绛依然微笑,“我让火舞去取衣衫,我在这儿看着你。”说着,他拉过旁边的凳子坐在十五身边,挨得很近,却又尽量不让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沾了她。 “你方才出宫了?”十五看着他青丝上未融的雪,问道。 “有些自不量力的人,企图闯入大冥宫。”他轻言回答,可神色却随之一沉。 那人,可远比他想象的棘手。 十五没有多问,看了看天色,淡淡道:“天色还早,陛下去休息吧。用晚膳时,我会让火舞来请你。” 莲绛惊讶地抬眸看着十五,用颇为委屈的口气道:“我刚回来,你就要赶我走了?” 他满身风雪地回来,屋子里本就有炭火,这一烤,发丝上的片片雪花立时融化,看起来颇为可怜。 十五见他这个样子,总会想起那年在长安街上,他不顾众禁卫军拦在她辇车前的情形。 那一次,他高热不断。 “现在还没有到晚膳时间。”十五强忍着不要去看他的脸,低声道。 “我可以陪你用午膳啊。” “陛下,午膳已经用过了。” “那我就在这儿看着他们俩,免得他们两个为了老婆打架。”他笑嘻嘻地道。 十五侧首,凝视着他的脸。 容颜寸寸如雪,虽然沾着湿漉漉的头发,却丝毫不觉狼狈,反而有一种凄凉之美。那执拗的唇,还如青涩少年般固执。 想好的冷淡话语,在他坚定的眼神中,竟无法说出口。 或许,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全家人用餐。 “那你先换衣服吧。”最终,她无奈地道。 恰好火舞抱着衣服进来,莲绛展颜一笑,面上有着若获珍宝的欣喜。 见他这个样子,十五心中却是一阵酸楚。 三年,她以为他变了。事实上,他没有变,他还是如当年一样,那么容易满足。 他起身,背却微微滞了片刻,脸上笑容未变,“那我这就去换。” 看着他出门朝侧间走,十五拂过他坐过的凳子,上面有一摊水渍,透出点红色。 因为要给小鱼儿醒神,屋子里一直点着薄荷香,因此十五并没有闻到那血腥味。 十五霍然起身,跟着走过去,进了侧屋,看到火舞站在门口。 火舞正要禀报,十五抬手,对方恭顺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开。 屏风后面,影影绰绰,莲绛在换衣服,白色的绵绸搭在屏风上面,血迹点点。 十五站了一会儿,还是退了出去。 外面的风雪很小,腊梅点点,随着风不时地吹进来几朵。 两个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阿初好奇心很强,小鱼儿会将当初从莲绛那儿听来的故事一一说给他听。 小东西也听得认真,似乎也忘记了方才小鱼儿可能会抢走自己一半老婆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以后再也看不到小鱼儿,十五就坐在他身边,偶尔会附和几句。 期间,阿初见十五对小鱼儿亲密,还会吃醋闹腾,爬过来要往十五怀里钻。可一听到小鱼儿咳嗽,他又自觉地爬回去坐在莲绛身侧,生怕挤着小鱼儿。 莲绛换了衣服,因为不用出行,屋子里又有炭火,他褪去了黑色的袍子,穿了一件雪纺交领暗纹流云长衫,衬得精致的容颜清美异常。因为眉眼含笑,碧眸似水,竟没有昔日的妖邪,反而透着一股剔透。 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糕点和瓜子,他一手揽着小莲初,一手抓来些瓜子。 他手指灵动,转眼间,那些瓜子就被剥得干干净净。待存了一把,他再放在小碟子里。 莲初肉乎乎的爪子一把捞起,大口大口地往嘴巴里塞。 “小心,别噎着。”莲绛垂眸,小心地叮嘱小莲初,俨然一个宠爱孩子的慈父。 “爹爹剥得没有阿初吃得快。”小家伙嘴鼓鼓的。 “阿初,你怎么能让陛下给你剥瓜子?”十五沉声道。 “没事。”莲绛看着十五,漂亮的眉眼里闪着潋滟的光,语气里满是宠溺。 十五怕他剥不过来,干脆也抓来一把,小心地剥着。 “我来就好了。”他抓着十五的手,“这会伤指甲。” 两手相握,都宛如美玉,可他的却更为修长。 五指如荑,白皙如葱,完美到看不到一丝瑕疵,就连那指甲都似出水珍珠,透着粉嫩的莹光。 这样完美的手都不怕伤着,她哪里还怕?但是又知他的坚持,十五只得放下,起身对门外的宫仪吩咐了几句。 宫仪端了一副茶具进来,可碟子里的却不是茶,而是碾成粉末的药草。 “夫人这是做什么?” 十五将药草放在壶里,小心地煮起来,“陛下可喝过药茶?在我们老家,因为天气寒冷,时常喝这种药茶保持温暖。这种药茶,也有止血愈伤的好处。” “娘,为什么我没有听过?”躲在莲绛怀里的阿初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十五。 十五脸色微微尴尬,“小孩儿不能喝,你当然不知道了。”说完,她将煮沸的茶,稍微冷了一下,递给了莲绛。 莲绛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仔细地观察十五的神色,见她并无异样,才低头喝下。 见他大口地喝下,十五忍不住开口:“陛下就不怕我下毒?” 他微怔,遽尔展颜一笑,眉眼生辉,“夫人亲手给我煮的茶,就算有砒霜,为夫也得喝下。” 听到他说为夫两个字,十五一下想起昨晚的事情,脸色绯红。 “夫人,老家在哪儿?”莲绛开口。 “昆仑。”又倒了一杯递给莲绛,十五沉了片刻,还是开口:“陛下,我有一事想与您商量。” “夫人说。” “下月是家父生辰。早几个月前,他就写信来叮嘱我一定要带阿初去见他。”她语气温和,不似往日那般尖锐和冷漠,“如果陛下不介意,能否陪霜发一起前往昆仑拜寿?” “我不介意,我可以陪你去!”莲绛喜出望外,有些激动地看着十五。 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一直抵触自己的女子,竟然会主动提出让他去拜见岳父。 一瞬间,莲绛有一种完全被认同的感觉。此时别说心脏疯狂跳动,他恨不得直接将十五抱在怀里。只可惜,面前有两个孩子,他不得不忍着。 她原本只是试探地一问,因为她知道如果提出自己单独离开,莲绛绝对不会同意,便以这种方式哄哄莲绛,却没有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 “那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带我们离开?” 想到山下那棘手之人,莲绛扬唇,笑得妩媚,“明日,明日我便随夫人去拜见岳父大人。” “好。”十五笑了笑。 旁边的小鱼儿却黯下眼眸,静静地看着窗外纷飞的雪。 因为本就是冬日,天黑得很快,宫仪原本送来的辛辣食物,都让十五撤了下去,换上了清淡系列。 这让喜欢上了辛辣重口味的小莲初颇为不满。 可十五一个警告的眼神,阿初只能作罢。 幸而莲绛在旁边哄着,一边给他将鱼肉里的刺挑出来,一边说等他长大了要给他找第四百个小媳妇儿,他才开开心心地吃完这顿饭。 饭后,两个小东西嚷着让莲绛讲鬼故事。 为了制造气氛,莲绛叫宫仪撤了屋子里的琉璃灯。整个屋子里除了窗外惨淡昏暗的光,一片漆黑,加之风雪,还真有一股阴森恐怖的氛围。 莲绛说得绘声绘色,阿初吓得不轻,钻在十五怀里不肯出来。 十五顺手抱着小鱼儿,见两个孩子吓得不敢说话,十五只得哀求:“陛下换一个吧。” “那我说笑话吧。” “别。”十五慌忙打住,“你说笑话,今晚两个孩子都没法睡了。” “夫人如何这般说?难道听过我说笑话?”莲绛疑惑地盯着十五。 十五忙扭开头,“没……” 莲绛隔着夜色看了她许久,又换了一个故事。 或许是下午玩得开心,两个孩子不多久就睡了。 十五将他们俩放在床上,干脆也躺在旁边,陪着他们睡。 可刚躺下一会儿,一双手悄然伸过来,环住她纤细的腰。 柔软的唇贴着她面颊,低沉魅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夫人,今晚陪我吧。” 没等十五开口,莲绛在黑暗中将她拦腰抱起。十五原本想挣扎,却又怕惊动了孩子,干脆装睡,任由莲绛将自己抱走。 虽然能听到夜晚大冥宫的风冷厉地刮过,她却因为身上盖着厚厚的披风,感觉不到寒冷。 他步子轻缓,时不时低下头,亲吻着她的白发。 十五靠在他怀里,不敢动弹,因为靠着他心脏,能听到那强有力的律动声。 大殿的门被合上,十五依然紧张地闭上眼睛,任由他将她安置在床上,褪去她的鞋袜、外衣。 她不敢动,生怕醒来,莲绛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屋子里的琉璃灯暗了下来,莲绛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环着十五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沉沉睡去。 背后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十五如何都睡不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开口:“陛下……” 唤了几声,莲绛都没有动静。 十五试探地移开他的手,回身触摸,发现他紧闭着双眸,已然深睡了过去。 只是,那漂亮的嘴角,依然带着满足的笑意。 手指轻轻地滑过他的唇,落在那漂亮的美人裂上时,她仿似受到蛊惑般,凑过去,却只是隔着手指轻吻了一下。 身前的人没有动,十五翻身,悄然下床。 为了不吵醒他,她光着脚踩在波斯地毯上,然后点燃琉璃灯,放在了床头。她动作轻缓地将莲绛的衣服掀起来。那光洁如玉的后背,竟然有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 伤口不深,然而,落在如此完美的肌肤上,却更加触目惊心。 十五手指不由一颤,有些难过地低下头,白睫湿润。 莲绛,你真是傻啊。我只是说让你来用晚膳,你为何不包扎了伤口再来呢?包扎一个伤口需要多少时间?你怎么能这样笨,明知道自己有伤,还要陪着我们一下午,任由阿初闹腾,还替他剥瓜子,替他挑鱼刺。 怕吵醒他,十五再次点了他的睡穴。她跪在床边,将额头抵在他后背上,紧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泪水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地滚落。 身体因为内心的痛苦和绝望不停颤抖,她一手抚着他的伤,一手紧握成拳,“莲啊……” 如果两个人无法相爱,为什么命运又要他们一次次相遇? 既然相遇,为何又不给他们两个一个机会? 宿命吗? 那年,在林子里,滴血为誓时,他曾警告过她:你若逆天,此生必然求不得所爱,得不到所许。 所以,她求他一世平安。命运却又要他们相遇,让他再次深陷吗? “莲啊……” 她的莲绛,她的莲啊,是世间最完美,却又最傻的男子。 嘴里一片苦涩,血在唇齿间溢开,她呼吸难耐,要起身寻药替他包扎,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捧住了她的脸。 “你为什么哭?”床上的人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翻身捧着她的脸,手指小心翼翼地擦掉她的泪水,“夫人,你在为我哭吗?” 十五浑身一个激灵,吓得僵在原地,“你……你何时醒的?” 他俯身,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最后落在她唇上。尝到那血腥时,他亦是怔住,颤声,“告诉我,为何你这么难过?” 十五慌忙要躲开,却被他一手扣住了后背。 “不要躲。”他哀求,“我知道,你在关心我……我知道,你并非表面上那样的冷漠无情。我也知道,你并非表现的那样厌恶和憎恨我。” 他抱着她,如溺水之人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用力地抱着。 那是一种陷入绝境,抓到的最后一丝希望。 “下午,那杯药茶,并非为了御寒,而是你专门为我煮的。你知道我受伤,却不说。想要替我疗伤,却又不敢做……”放在她后背上的手顿时一用力,将她捞起来,翻身将她压住,“傻傻地装睡,等我也睡着,然后偷偷起来检查我的伤口。这都是为了什么?” 十五慌乱不安地躺在床上,一时间不敢回答。 她就像一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无地自容,只想钻一个地洞。 可她根本逃不掉,又不敢迎向他漂亮清澈的眼眸,只得看向别处。 “你还是不看我。”他苦涩地笑,“从你第一次偷偷潜入大冥宫我将你误认为是艳妃时,你就一直避开我的眼神,一直躲我到今天。卫霜发,你到底在躲什么?你到底在藏什么?你怕你的眼神暴露什么?暴露你明明喜欢我,却不敢承认的小心思吗?” “陛下……你想多了。”十五哆嗦出声,竭力保持自己的冷静,“我这一生只喜欢我夫君。” “呵——”头顶传来一声笑,十五唇上一痛,已被他恶意咬了一口,“我现在就是你夫君。” 话一落,如暴风雨的吻席卷而来,他柔软的唇舌灵敏而且狠烈地撬开她唇齿。 “今晚,我非得让你说实话!” 衣衫被褪尽,他的手游走过她全身,所过之处,都像下了咒术,一片火热滚烫,燃烧得她全身都在战栗。 呼吸被止,她大脑一片空白,已然感觉到他的强横。 瞬间的不适,让她难受地弓起身子,企图逃走。可他双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肢,遽尔更加用力,让她发出惊恐的哀求,脱口本能地喊道:“莲——” 莲绛闻此名,浑身陡然一震,停下动作,只感到一种难言的痛,缕缕汇集在心口,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包裹着他的心脏。他俯身,一手捞住十五的腰,一手抚摸着她因为不适而大汗淋漓的脸,“你方才唤我什么?” 他轻喘着,一头乌发垂落,漫在她周身,与她缕缕素丝交织,形成一张网,将两人包围。 这种居高临下,禁锢的动作,让她逃也逃不脱。 十五睁开眼,浑身依然像着火那般滚烫,且又软绵无力。漆黑的瞳隔着那湿润的眼睫看着头顶上的人,对上了他绝美的容颜和灼灼双眸。 “莲……莲绛……”十五哑声。 “唔。”莲绛身子当即疼得一颤,只觉得那双手,突地用力,捏着他的心脏。 “你……”十五见他蹙眉忍痛,吓得浑身冰凉,推开他就要挣脱。 他见她又要挣扎,俯身咬住她肩头,舌尖轻挑,身体对她的掠夺更加变本加厉,像脱缰的野马,咆哮奔腾。 “原来,你一直知道本宫的名字。” 三年来,所有人都知道大冥夜帝,可无人知道,这夜帝就是南疆昔日的祭司。 莲绛……莲绛,这个神秘的名字,一直不为世人所知。 可怀中的女子,他认识几天便夺为妻的女子,全知道。 他每一次深入,心脏处就传来一阵钝痛,可那种融合的满足感让他根本无法停歇下来。 他知道眼前的女人固执,可只有此时,她才像一个小女人一样,完全挣脱不开他的束缚。 而每每她试图要趁他不注意逃开时,他又总能找到她的敏感处,只需要轻轻一拨,她僵直的身体便柔软如绵,任由他把握。 肌肤之亲,不过先前的一夜,可他像很多年前就熟悉这具身体一般,熟稔她的每次皱眉,把握她每次展眉,对她寸寸爱抚,寸寸吞噬。 十五觉得自己就像一片帆船,沉浮在暴风聚集的海上,精疲力竭地等待他的肆意掠夺,接受他一次比一次凶狠的攻势。 似快乐的,似痛苦的,似愉悦的,似绝望的! “来——夫人——” 魅惑慵懒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她终于被放开,唯有那手在她腹部暧昧游走,撩拨簇簇火焰。可这让她好受许多,趁机贪婪地享受片刻的舒适。 “唤我的名字。”那低沉之声,多了不可忤逆的霸道。 十五只觉得呼吸瞬间被掐断,她吓得惊呼:“莲绛——” “嗯——”妖媚的尾音,带着一丝得意,“再喊。” 动作更狠,这一次是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手抓着床顶上方垂下的纱幔,十五虚弱无声,只得应了他的要求,浅浅地哀求,唤着他的名字。 他魅惑众生的脸亦露出满足和欣喜的笑容,连带声音亦透着欢愉和道不尽的满足感,可动作未停。 她的楚楚可怜反倒更迎合和刺激了他的占有欲和驯服欲。 更让十五惊恐的是,他根本没有任何善罢甘休的意图,反而一次次地将她推到云端,却适时止住,不给她极致的欢愉,不让她解脱,反反复复地折磨她。 “夫人……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我就给你……” 邪肆的声音传来,旖旎的灯光中,他媚眼如丝,红唇如凝,妖娆到了极致。 “卫霜发。” “不是!” 十五亦被狂风浪潮的攻势逼到了尽头,霍然睁开湿润的双眼,软绵无力的手扯住头顶细纱,往他手上一卷,旋即咬牙用力一拉。 莲绛微微一怔,只觉得纱幔如蛇钻过手腕,然后绞在一起。方才那还被自己压在下方无限求饶的女子,足下突地用力,压着他膝盖,又是那么一勾。 他竟然双手被束至头顶地躺在床上,女子已翻身坐于他腰腹,双眼愤愤,“你够了!要么你专心点,要么你睡觉!” 他扬起一抹笑,“我心中疑惑太多,可偏生你不给我解开。如果要我安分地睡觉,那夫人你帮我……否则,我今晚是消停不下来。” 十五胸口沉闷。他要的答案,她的确不会给。 看着她脸上的迟疑,他嘴角的笑容有一抹苦涩。腰部用力,他翻身半跪于她身前,那捆缚的手臂亦同时将她圈在身前。 心脏上的疼,丝毫没有消减,反而更加痛。 “陪我一起痛!”他低沉地道。 十五低头,在他肩上狠狠咬下,“一起痛。” 同甘共苦,作为夫妻,他们,怕只有此刻,能共享片刻的苦。 一场柔情,一腔思念,一生爱恋,一生苦楚,能否化成这抵死缠绵,消散在醉生梦死里? 沉沦在那极致的眩晕中时,他们唇齿里皆是一片苦涩,带着一丝腥咸。 这番缠绵后,她疲累地昏睡过去。而他依然半撑着身体压制在她身上,那种愉悦很快被凌迟般的心痛覆盖,让他难以承受地颤抖。最后,他颓然躺在她身侧,殷红的血沫染红了她点点白发。 到底,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他闭上眼睛,有一种痛到极致的绝望。他渴求真相,渴求光明,渴求进入她的世界,渴求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她却宁肯被折磨,也不愿开口说一个字。 他想要的好简单,只要一个名字! 他不敢奢望其他,只要她一句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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