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燃,一个报社记者兼网络写手,在一场会议报道上,观众席的陈燃不务正业偷偷码字,偏偏遇到眼观六路的数学系教授顾轶,被点名提问。一个顺嘴胡诌的问题,一个震惊自己的回答,是故事的开端。随后的剧情发展鬼使神差又好像自然而然,人物专访、假装相亲、开设专栏……是不由自主两个人走近的过程。与此同时,日复一日的报社工作也掀起涟漪。关系户实习生小缪不服管教让陈燃焦头烂额,一场新闻事件引发舆论让陈燃被迫离开,新的生活,新的工作,一切往平凡的未知走去。 第一章 初见 我真名叫陈燃。 这名字是外公取的,我大概能想到他取名时寄托的美好寓意,鲜明热烈的一生吧。然而没能如他老人家的愿,截至目前27年的旅途,没有一次“燃”的时刻。 用我妈的话说,我是个油盐不进的萎靡孩子;用闺蜜梁齐的话说,我浑身散发着“丧丧”的气质。 过分了啊。没有这么不堪,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不太积极阳光、但还是努力生活着的大龄女青年。 上面讲到我的真名,可想而知还有个假名,是笔名。我常介绍自己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这是一种修辞手法,其实就是网络写手,名不见经传那种。 也没有全职写作,毕竟这事容易养不活自己。我有工作,而且也和文字相关。 我是当地日报社记者。 近几年整个圈子都在唱衰纸媒,唱着唱着它还真衰了。三年前我新闻专业研究生毕业,没能赶上纸媒最后的辉煌,要不怎么兼职写小说呢?能赚一点是一点。 上学的时候还是有些新闻理想的,想当调查记者,很酷很有意义。毕业后如愿进入了报社,也是实力与运气兼具吧,咳。 去年,在一次暗访中被打,伤得不轻。是的,没想到当记者还有生命危险。 最可气的是后来稿子被拦下,这事不了了之,还害我被动休息两个月。如果见诸报端,尚且对得起我的名字,白挨打算什么?只能算怂包。 扯远了,这些事就不多说了,吃饭不能砸碗。 总之,从那以后,调查记者也不想当了,老老实实跑学校,一直混到现在。每周去单位一次,开选题会,其他时间做做采访,写写稿子,顺便在网络上兼职码字。 读者嘛没多少,赚的钱堪堪够我喝一个月咖啡。 这就是本人的大体背景。 为什么说这些呢?因为今天不写小说,想讲一讲自己的事,“轶”事。 就从那次报道说起吧。 那天是周五,一个下雨天。 檀大举办基础科学年会,邀请记者前往报道。 我最喜欢这种活,签个到领车马费,然后拿着学校的通稿稍微改改就能完成任务,轻松又体面。 会议早上9点在学校多功能厅开始。我准时入场找到自己的桌牌坐定,随即拿出笔记本,开始码字。 对,写我的网络小说。 写小说是件很费脑子的事。一会儿沉默思考状,一会儿茅塞顿开状,在外人看来简直不能再认真了,深刻领悟会议精神,实际根本没留意场上的进展。 完全在忘我的境界。 直到旁边有人提醒,我才回过神,发现场上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难道写着写着又不自觉哼出歌来了?这是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我一脸懵比还佯装淡定。 “对,就是这位穿黑色衬衫的记者,请您提问。”场上一位主持人模样的女士指向我。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黑色衬衫。 还安排了记者提问环节?可是为什么随机叫人……我后来才察觉自己一直用右手撑着头,看起来极像要举手发言。 总之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事先没有任何准备,会上又没听一个字,拼命在脑子里搜索有什么问题放之四海皆准。 “您有什么问题问我们的顾教授呢?”女主持适时提醒。 顾教授?围绕他问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即可。 我目光搜索这位主讲人,可女主持旁边只有一高个子男生,白衬衫外套着灰毛衣,戴着金丝眼镜,容貌不太清晰,但看上去年纪不大。 这就是顾教授?这个岁数当助教尚且年轻。 我心里诧异,怕再闹出什么笑话,稳妥起见先官方地称呼一句,果然男生点了点头。 “您……这么年轻,请问是如何平衡学术研究和自己的呃……个人生活呢?” 啊,太水了,不像个正经记者。 我偷偷放倒了自己的桌牌。 问题一出,没想到反响还不错。我猜他们也听不懂高深的基础科学,云里雾里半天总算逮到一个接地气的问题,会场顿时轻松起来。 就是这帮吃瓜群众给的勇气,让我好死不死地补充了一句:“比如说,您结婚了吗?” 女主持笑场了,不专业。 我看不清顾教授的的表情。只见他身形稍微晃了晃,举起话筒,片刻听到声音,是与年龄不相仿的低沉。 “没有,”一本正经地回答,“不需要平衡,我的生活基本都是工作。” 场下有零碎的嘘声,这个回答比我的提问还水。 应付了事,刚要坐下,年轻的男生又淡淡地开口了。 “这位女士如果想给我增加些个人生活,我欢迎。” 掀起一阵起哄。 哦嚯,反应够快的,还将了我一军,好样的。 这事绝对没几天就会在圈子里口耳相传,权当给他们个乐子吧。我跟着大家笑了笑,用300度的近视模糊地瞪了他一眼。 想继续埋头码字,结果思路已经断了,只好关上电脑,浑浑噩噩地听完最后10分钟,光速离场。 看到这里你们是不是知道男主角是这位顾教授了? 是他,可我当时不知道啊。 让我继续讲。 离开会场之后,我去了行政楼,一来是要通稿,二来顺便打个招呼。 檀大宣传处的负责人,是一位50岁的大姐,姓蔡。这一年我没少跑学校做报道,跟她混得比较熟。 这位蔡姐热衷于给人介绍对象,她是我众多媒婆中唯一一位还在坚持的,足见学校男青年的婚恋情况有多糟糕。 大家知道吧,这种单位里上了年纪的大姐都喜欢牵线搭桥,报社也一样。好在我战绩卓著,拉黑过不下10个相亲对象,就没人再给我介绍了。 除了她,上个月还给我介绍了一博士。 年纪大,没头发,嗯。 一进门,蔡姐正在喝茶。 “上回给你介绍的杜博士怎么样?你有没有跟人家聊呀?” “聊了,不太合适。”如果表情包算聊天的话。 “小陈啊,要求别这么高,人家杜博士非常优秀的,对你印象也不错。”苦口婆心状。 瞎编,印象哪里来的?表情包里吗?我没有反驳,装作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她放下茶杯,慢悠悠打开电脑把通稿发来。我大致扫了一眼,里面有一段专门介绍了顾教授,名叫顾轶,90年生人,归国人才,破格提拔。 蔡姐探过头来:“你刚才听顾教授讲座了吧,小伙子很年轻,非常优秀。” 顺着刚才的话题,我也是逗趣问了句:“蔡姐,那您怎么没给我介绍这位呢?” 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尴尬却不失得意的笑容。“陈燃,你知道托我介绍小顾的女老师有多少吗,排队能排到校门口。” 呵呵,我真是嘴欠。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么一种说法,别人给你介绍的对象是什么样,就说明你在她心中是什么层次。 “明白明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打了个哈哈,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临走了她还在提醒要多跟杜博士联系。 回头我就把他拉黑。 学校提供的通稿一向质量不错,这次我也没费什么劲,直接在楼下咖啡馆改完就发给编辑。 咖啡还没喝完,主编来电话了,一个快退休的老头,不,老同志。 “小陈啊,”是他标志性的沙哑声音,“你上午去檀大了吧,有一个90后的教授?” “对,您过后看我稿子里有写。” “90后当教授,不得了啊,全国也没几个吧?”他绕着弯子。 “是……很优秀?”我真的是被蔡姐带跑偏了。 “要有新闻敏感知道吗?”他加重语气,终于讲到正题,“做一期专访,我看别的媒体也在约了,抓紧。” “嗯……”迅速想了一圈没找到拒绝的借口,“好的。” 挂了电话我立马折回宣传处,跟蔡姐约专访。我进门时她正在接电话,听起来是都市报记者,果然这些媒体饿狼扑食一样都在蠢蠢欲动。 但日报到底是嫡出,销量虽然不行,名头上还是镇得住。经过与院系的一番沟通,我顺利约上了专访时间,占用顾教授课后的宝贵半小时。 采访就要做些功课了。 查了一些资料,无非是生平介绍,研究成果,学术成就之类。顾轶教授是学数学的,我从小对数学老师没好感,因为感觉上去严肃、龟毛且脾气不好。 这里形容的是本人中学数学老师。 总之稍微有点心理阴影,导致我数学也很差,恶性循环更加讨厌数学。 言归正传,我周六在家拟了个采访提纲,问题比较中规中矩,主要围绕回国任教和学科建设。提纲通过蔡姐传达给顾轶,大概第二天中午得到了回复。 他全盘否定了我的采访内容。 蔡姐转发给我的原话是:“这些问题太泛泛了,我在其他采访都回答过,没有意义。” excuse me?是想让我挖掘不为人知的秘密吗?圆了我调查记者的旧梦? 从业3年老娘还没见过这么难采的对象。 而且他完美踩点了我中学数学老师的关键词你们发现了没有。 严肃,龟毛,想必脾气也不好。 经验之谈,采访前就难搞的对象,后期还会有更多幺蛾子,新闻稿改个7、8遍发不出去都有可能。我从来不给自己找麻烦,转头就打了几通电话给同事,想把活推出去。 但大家都不接,说这是主编钦点让我专访的。 行吧,没办法了。我打了个电话给蔡姐,表示这些问题都是领导定的,要不让顾教授自己拟问题,要不就按照我的大纲走。 后来他妥协了。 应该说我天真的以为他妥协了。 周一,按照约定的时间,我在教室门口等顾教授下课。 透过门玻璃,认真地看了他的长相。 实话实说,相亲对象排到校门口,合理。个子高,皮肤白,五官立体,干净利落,概括一下四个字,肤白貌美吧。 而且身上有种沉稳,看起来年轻却不意气。如果校园里偶遇,我会以为他是艺术系助教之类,无论如何想不到是数学系荣誉傍身的教授。 但是他否定我的大纲,质疑我的专业,是一个极不配合的采访人物。这种背景下我岂会被美色所惑? 铃声准时响起,里面的课也刚刚好结束,几秒钟门被推开,学生鱼贯而出。我看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进入教室,讲台前还围着几个学生正在问问题。 他抬眼扫到了我,隔着人说了句:“是陈燃记者吗?您稍等。” 我点点头,其实心里已经不爽。一共就留半小时,还要再等,到时采访素材不够,我岂不是要跑两趟? 余光瞄到一两个女生不断回头打量,我没在意,只是一直看表掐着时间,超过10分钟就要把这几个人都拎出去。 结果5分钟的时候,没听清顾教授说了句什么,大家作鸟兽散。教室只剩我俩。 “在这里采访吗?还是?”我向前一步。 他点点头,找了个前排座位,示意我也坐下。“就在这吧,我办公室不在这栋楼。” “大纲您看过了,那我就开始了。”程式化地直奔主题,“介意我用录音笔吗?” “不介意,”说着把眼镜摘下来,按了按眼睛,笑道,“你确定要按照大纲问题采访吗?” “您什么意思?”我已经放在录音笔开关的手指没按下去。 “那些问题的回答我可以发给你。”他挑了挑眉,“我已经答过很多次,有现成的答案,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我怎么说来着,果然是个难搞的角色。 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意思是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了?” “还有20分钟,”他看了眼表,“你可以问点别的。”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是要替换问题大纲。 按他的说辞,拿到高重复率的材料意义不大,到时稿子被编辑退回,反而平添负担。 吃瘪。 “好吧,那我们开始。”我迅速在脑子里构思了几个问题,打开录音笔放在桌上,“您是90后,在这条路上的同龄人可能博士还没毕业,而您已经被聘为教授了。对此会感到压力吗?” 他身体前倾了一下,是有话要说的表现。 我赶紧拿起笔记录。 “压力会有,但不是来自年纪,您所说的同龄人跟我也没有可比性。” 我刚写下几个字,听到后半句又停了下来。要不要这么嚣张,一点都不正能量我怎么写稿。 “那您说的压力来自哪里呢?”只能顺着他的话头。 “科研和教学的平衡问题。”他眼睛终于有神,看来碰到想回答的问题。 但又突然笑了一下道:“不是学术和个人生活的平衡,你那天的提问就差一点点。” 我稍微愣了下,还没想好怎么接话,他继续说了起来。 “我每周12个课时,等下还有节课。我在教学上是缺乏经验的,而且也认为老师不能脱离课堂,所以有限的精力下,跟个人研究势必会有矛盾,当然了,很多老师都有这个平衡问题……” 他讲得很认真,我边听边记。这一个问题还没说完,停下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到了。 “今天来不及了。”他作势起身,“抱歉,再约时间?” 我还在记录,笔动得飞快,匆匆抬眼道:“可以,看您。” “就明天中午吧,楼下咖啡馆。” 他动作很快,道个别就匆匆离开,剩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苦恼。 一个问题讲了20分钟,毋庸置疑就是他想表达的点。我越听到后面越清晰,这是想要改革,让教学归教学,科研归科研,现下学校两边都给硬指标,很多老师无法兼顾。 不是没听过这种论调,也不否认其合理性。我其实完全赞同他的想法。 但是这稿子不符合“归国任教建校爱校”的定调,跑偏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写,能发得出去吗? 啊,为何为难我胖虎。 我只想轻松完成工作而已啊。 太难了。 那天回家,我又把录音反复听了两遍,再次确认内容不符合主旨,最多放在结尾略带一笔。顾轶把大纲问题的回答也发了过来,一如我所料,重复表述用不了。 这么一看,手上的采访素材,加上人物介绍凑数,满打满算也就能出500字,篇幅远远不够。 于是我怒列15个问题,带着一种必胜的决心再次出发,会会我们的顾教授。 我提前20分钟到达了咖啡店,特地找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尽量营造安静的采访环境。坐定后把问题拿出来熟悉了几遍,试了试录音笔,一切就绪,边喝咖啡边等顾轶出现。 没多久,抬头透过桌椅间隙看到他开门进来,时间刚好。这次顾教授没戴眼镜,穿了宽松的卫衣和运动裤,像赴一场普通约会。 容易让人恍神啊,觉得自己是个等待男友下课的小女生。 想什么呢陈燃! 沉住气,我抬手示意。 “你好,”他走过来,停在桌子旁边没有落座,目光扫了一圈,“方不方便换个位置?” “啊?”我自认为选了一个非常棒的座位。 “坐那边如何?”他手指向门口。 采访环境都要求尽量安静封闭,哪有人喜欢坐大门口,再说人来人往的我收音都成问题。 不行,本人必须表达专业诉求。 “我还是建议尽量靠里侧,采访环境好一些。”为增加士气,我也站起身。 两个人相持不下,片刻他笑了:“不好意思,我明白,这是我的习惯问题。” 都这么说了,而且他一直不落座,我也不好再坚持,只好依言移步门口。 换个座位的功夫,已经预感这次采访又要扑街。但是没想到,后面的采访顾教授非常配合,15个问题一条不差,内容充沛远远超出我的期待。 聊完最后一个话题,我看了看表,已经过去1小时。 “辛苦您了,非常感谢配合。”我收起录音笔,“后续我们摄影记者要来给您拍个照,哪天方便呢?” 他往后一靠,沉吟片刻道,“拍照可能不太方便。” 又来了又来了,又作什么妖!? 我收拾东西的手一僵,不解夹杂着不满直接写在了脸上。 “不方便?” “嗯,会给我带来困扰。”一本正经。 他说的太严肃,我一时竟无言以对。一般这种情况多出现在暗访或涉及新闻人物保护时,正常的专访极少有拒绝上镜的。 顾轶一个大学老师,他照片满网上飞。新闻照片就不说了,还有七七八八的学生偷拍,什么“我最帅的男老师”之类,周末查资料的时候搜出一堆。 真不是在为难我胖虎!? “这样吧,我们相互帮个忙。”他慢条斯理,“你帮我个忙,我配合拍照。” 这番话听完我更加一头雾水。 “我帮你个忙?”连“您”字都顾不上了。 “对,很简单,相个亲吧。” 我愣住。 饶是脸皮厚如墙,也感觉一阵发烫。 发烫完是恼羞成怒,耍老娘呢? 他可能看我表情不善,身体坐直了些补充道:“无意冒犯,是假装相个亲。我回国后太多同事长辈介绍,占用时间精力,确实是一个困扰,所以想请你……” 原来是这个意思…… 蔡姐说过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排到校门口,算起来我还是那个排不上队的,没想到一下子走了快速通道啊。 “想拿我打掩护?”理解能力满分。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么干脆,反应几秒才缓缓点头,“算是吧。” 我不动声色,心里盘算这买卖值不值得做。编辑说过给专访留半版,没有照片的话还真撑不起来。 “怎么帮?” 他低头看了看表,“再坐一会儿,十分钟就好。”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再坐一会儿也没损失,索性就等等看。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谁也没再说话。每一秒都那么长,气氛叫一个尴尬。 顾轶时不时看向窗外,突然眼神聚焦,然后一个起身坐到了我旁边,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支吸管,往面前喝了一半的咖啡杯里插进去。 一个杯子两支吸管,关系一目了然。 聪明,简直要为你鼓掌了。 我余光观察到一个约莫30来岁的女士进了门,她很快看到挤在一起的我俩,表情瞬间震惊又八卦,僵硬地打了声招呼,“顾教授,你也在这。” 顾轶客气地点点头,“李老师”。 然后就只顾着偏过头看我,低语:“还吃点什么吗?” 这位李老师颇有些尴尬,转身走到点餐台,然后全程低头玩手机。不一会儿,拿着一杯咖啡离开了,走到门口还跟我们道了声再见。 顾轶见她出了门,才回到自己座位,看起来有点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这是你相亲对象?”看起来至少30多了吧,蔡姐不厚道啊! “不是,”他瞥了我一眼,“我们系教学秘书,她知道了全系就都知道了。” 我听完突然想通了今天整个流程。 采访是他安排在这的,早已算好小喇叭李秘书经常这个时间来买咖啡,故意找靠门口的位置被她发现。这消息一传,不出半天全校媒婆都知道他名草有主。 我惊呆了,说真的。 “干嘛这么看着我?” 缓过神来,我赧然摆手:“摄影记者叫林文昊,他明天会联系……您。” 他点点头,“不好意思,但谢谢你了。” “不敢不敢,稿子我写完会发给您确认。”说完我起身,互道再见后离开了学校。 这就是跟顾教授的第三次见面。 话说,记得我之前形容的数学老师吗? 再加一点,精明。 我稿子还没写完,先接到了林文昊的电话。 “陈燃,跟采访对象谈恋爱,真有你的。” 原以为这消息只在学校范围内传传,认识我的人毕竟少,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结果……老娘出名了? “谁告诉你的?” “我今天去过学校了,给你的顾教授拍照。”他特意强调。 “呵,他跟你说的?”顾轶不像这种自找麻烦的人啊。 “不是,都传开了,他们系的老师拉着我问你的情况。” 小喇叭李秘书果然厉害。 “那你怎么说?” “我说你是我前女友啊。” “林文昊!”我当时正在床上吃苹果,瞬间脊背坐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电话那头笑出声来,“逗你的,哪敢搞破坏,等下你嫁不出去我可承担不了这责任。” 我真是懒得理他,但为了避免误会,还是耐下心解释,以及威胁道:“警告你,别乱说话啊,顾教授那边我只是好心帮忙,没别的关系。” 他理解了半天:“合着你没跟他谈恋爱,是帮人家打掩护呢?” 说完又是哈哈几声大笑。 “你真欠扁,”我恨恨把手机移到面前,对着底端麦克喊,“照片发给我选下,再见!” 气得我苹果都吃不下了。 这个林文昊,是我们报社摄影记者。 没错,也是本人前男友,虽然只交往了短短两个月。 我俩恋爱纯属单位大姐撮合介绍的产物,所以为什么我讨厌相亲呢?因为一旦你看这个人还可以,就会在介绍人和围观群众的怂恿下,越来越放松要求,最后凑合出一段孽缘。 我和林文昊本身就不是对方的菜。我胸无大志,吊儿郎当,上班以完成最低工作任务为标准;他踌躇满志,一会儿参加这个评选,一会儿组织那个应酬,太积极上进。 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一个落后分子还嫌弃人家追求进步…… 总之没在一起多久我们就发现了对方身上的问题,互看不顺眼。要不是他总出差,没空见面,分手都用不着拖到2个月。 正想着,思绪被微信振动声打断,他把照片发了过来。 点开看了下,每张都拍得很好,主要是人物确实上镜。一番取舍后还是选择呈现课堂上的顾教授。 看完照片,发现林文昊又来了一条信息。 他:这种忙你都敢帮,把人家大熊猫拐走了,以后在檀大怎么混。 不劳你费心。我回复。 当天晚上我就写完了稿子,连同照片简单排版发给顾轶确认。其实平时效率没这么高,这次是打了个提前量,预想他这种人肯定来来回回改个几遍才算完,怕耽误交稿。 没想到啊,不一会儿他就回复了,可以。 是不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接受了我的帮忙气焰都消了半截。 顿时有种小人得志的感觉,稿子在手,天下我有,捂几天再说。 在家爽了两天,主编才联系我,问专访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说稿子差不多了,这就要给编辑。 老头居然还有点激动,说哎呦,别家媒体都说特别不顺利,这个顾教授很难采啊,小陈你还有两下子嘛。 我谦虚了一阵,挂了电话只觉精神抖擞。千年一遇,主编夸我,谁不爱被表扬呢?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喜欢混日子,现在看来我也是追求上进的,只是平时缺少鼓励。 就这样,人物专访的事暂告一段落。顺便一提,采访见报后反响也不错,还被评为社内好稿。 我经历了这次短暂的高光之后,新鲜劲没能持续几天,又开始懒懒散散,跑了几个小报道,另外把断更了好几天的小说接着往下写。 这中间,除了稿件刊登时告知了一声,跟顾教授再无联系。直到檀大文学院搞了个创意写作大赛,我才又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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