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连歧的哥哥死了,一个叫林隽的男人找上来,先是在她的身上安装窃听器,然后让她揭开她哥哥临死前留给她的“棋局”……付连歧按照她哥哥预设好的模板跟人参演真人剧本杀的时候,一遍遍猜测哥哥的用意,试图发现哥哥“自杀”的真相以及哥哥隐藏多年的那件事。林隽到底是好是坏?哥哥为什么要以剧本杀的形式告诉她真相?万千谜题萦绕在这个刚失去亲人的少女身边,付连歧能否破尘见日? 1 启动 身在烈日下,心在冰窖底。 林隽在覃得悦的葬礼场地的门口看到了付连歧,她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或者这种自以为是的感觉也不足以概括她现在的心情。 果然来了。 也许是着装的原因,她的样子比林隽印象中的还要朴素,白色短袖衬衫,黑色牛仔中裤,看起来并不新;头发向后梳起来,扎成一个马尾,碎发因为汗粘在了脸上;现在呼吸的起伏比普通人稍重一些。 她不能进去,也不能逗留很久,必须在其他人发现她的可疑之前离开,或者躲起来。 林隽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快速经过她身边,在她包原本用来放水杯的位置里放了个很小的追踪器。 希望她不要太早发现丢掉,起码,林隽要知道她现在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从手机上看,追踪器确实一直在动,她去了汽车站的方向。 在她上了汽车之后,回去的方向也对,确实是去禾余市,下了汽车之后,她等了一会儿,看速度,大概是搭上了公共交通。方向大概率是去的高教园。 就在林隽开始放心的时候,发现她最后停下的地址应该是个快捷酒店。 快捷酒店?她是要住那里还是把追踪器扔在那里? 林隽回忆起她包的样子,一个塞了些东西的休闲双肩包,可能去江括市之前已经已经决定不先回学校了?还是她暑假期间不住校,而是花钱住快捷酒店? 林隽最近找不出理由去禾余市求证,追踪器的位置这两天丝毫没有变化。 第三天追踪器动起来了,这个速度又是公共交通,林隽有些担心是不是被别人踩到了脚底带走的。这回,它的目的地是一个接近城中的商场。 然后它在这中间躺了一周。在这期间他到禾余市做他的工作,去了一趟那个商场,然后确认了追踪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竟然是商场中的健身房。追踪器可能在更衣室。 可能她发现了,这下是要靠健身房偶遇找她吗? 林隽想过她会发现这个东西然后扔掉,但没想到她会存在这里。 林隽问了前台,有没有叫付连歧这个名字登记进入的,前台拒绝透露客人信息。 林隽不能找别的女性替他测试这件事,他开始思考付连歧这样做的意义。他从没听覃得悦提过他妹妹有这个爱好。不知道她哪天去的话,健身房偶遇几率太小。 而且,一个在校生,有什么必要学校的器具不用,非要到这里呢? 答案应该只是为了存追踪器。 它在健身房一周后的那个周末,又开始了移动。 这回是去汽车站的方向。 移动的速度不快,大概也是公共交通,走走停停,仿佛就是在等他去拦截。 林隽从办公室的椅子中跳起,敲了敲和他的联通的隔壁办公室的门,“美茵,我出去一下。”随后立即前往停车场。 覃得悦虽然说过他妹比较聪明,但没说过她心眼有那么多啊。照这样看,她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说法,还是个问题。 付连歧此刻在汽车站,穿的背的是她去看葬礼那天一样的衣服和包。她到汽车站快三刻钟了。她特意买了个时间不那么紧张的车次,为了让这个给她装了追踪器的人能找到她。 如果这次真的没有找到她,她确实会再去江括市,这个让她的哥哥付延契把名字变成覃得悦,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 她的这趟车次已经有人开始站在验票员旁了。 付连歧站起来,跟在一些也准备排队的人身后慢慢走。 “小西,不可以去。”在她很近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但是这个称呼让她愣住了。 那是付延契对她的专属称呼,因为她还在婴儿时期,夏天的时候喜欢爬进吃得差不多的西瓜里。 这个人不是付延契,怎么可以用这个称呼叫她。 她转过一点身抬头,一眼就能看出面前这个男人,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烫过做了造型的微卷的头发,琥珀色的美瞳,灰色的眼影却好像还用了一点紫色的眼线,化妆的男人本就稀少,在他的五官配合下,娘倒不算娘,但是诡异。特地做旧破洞的t恤但在下摆印着某个大牌的标志,裤子是有绳子装饰的拼色长裤。相比较她,随手扎的头发,穿了几年的衣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大学生。 付延契曾说过他有个朋友在某些场合会特意化妆,她以为是电视里走摇滚路线的那种类型,但没想到是这样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用“小西”这个称呼! 即使付延契的手写信里暗示着要“相信第一个阻止你的人”,她还是冲了出去。 汽车站外的广场太阳很晒,她走到树荫下,捂着自己的鼻子。也有天气太热的原因,她流了一点鼻血。 “你哥应该跟你提起过我。”这个男人走到她旁边坐下,看她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在包里翻出一包纸,需要两只手开纸巾包的时候,他看到了付连歧鼻子里流出的血,立即帮她把纸巾打开抽出。 “怎……”他还没问出来,被付连歧立刻打断。 “你是谁?” “覃得悦的朋友。是他让我找到你的。” 付连歧“呵”了一声。这个回答她并不满意。 付延契的信确实是他的字,暗示用的方式也确实是他的做法,但他也不明确给出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应该是有点原因的。 “你不可以去江括。”他重复了一遍。 付连歧忙着卷纸巾,没看他一眼,“今天不去可以,那你告诉我我哥为什么要自杀?”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却说。“他也没有告诉我。”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鼻血似乎已经不会流了,付连歧攥着那张纸巾,站起来就要往售票处去。 林隽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真的不能去!” 但是像付连歧这样的人,应该知道她去江括找答案的危险性。她如果还执意要去,必定是去想办法掀风浪的。 付连歧挣脱了他的手,“别碰我。” 林隽看着自己被挣脱的手,在思考怎么解决这个事情。他从一开始就把她想简单了。这种公共场合也不能现绑着她离开这里,警察几秒钟就赶到了。 但听到“砰”的一声,林隽一抬头就看到她倒在地上,上半个身体在太阳直射的滚烫地面。 林隽马上将她抱起来移动到阴凉处,“小西?” 她一动不动。而且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 如果只是中暑之类的也就算了,但要是真的身体不好……覃得悦也没说啊,大大增加了他“保证我妹妹身心健康安全”这个要求的难度。林隽看了下四周,向看到情况走过来的辅警说“我送她去医院”之后,将她搬到了车上。 付连歧感觉到了她被这个男人抱着移动到车上,吹上了空调。 她不知道车子会开往哪里。 过了一会儿后,她把手抵在了额头上,睁开了眼睛。 现在在高架上。 “你醒了。”林隽快速瞟了一眼。 “嗯。” “要喝水吗?” 付连歧看到座位边放着两瓶水,属于她的那瓶是新的。她想拿自己包里的,但是包在后座,不得不打开这瓶。 “是去哪里?”她喝了几口问,还是皱着点眉头。 “去医院。有我熟人,可以插队给你检查一下。”他眼神专心地看着前方。 刚刚因为背光显得他妆容诡异,现在的光线下看,带着些奇特。这和她平时常见的女性化妆的感觉不一样。大部分女性日常化妆是为了放大自己的美感,而他,更像是遮盖自己的本性。 “不需要,天太热了而已。” “现在你在我车上,还是去一下,不用你花钱。” 付连歧也是没想到他态度这样坚决,就没再说话。 医院有熟人这句话是真的。他打了个电话,然后听着电话里的指使,领她上了楼,让她在那层的椅子上等一会儿,然后去了走道里的某个房间。这时她的包在他手上,她想跑也不行。 很快,就给她安排上了验血。林隽还想给她做个CT的,但是现在不太行。 付连歧还用棉签按着手臂在休息区等验血结果,林隽带着她的包坐在一旁。 “我的包可以还给我了吧?”她问。 林隽才像刚想起来的样子把她的包放她腿上。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好得很。”付连歧估计时间到了,把棉签扔到专门的垃圾桶里。“你知道体检结果是个人隐私吗?” “知道,但是……做了我多少能问一点。”他回答。 付连歧略带轻蔑的笑了一下。 干坐了好久后,领着她去做抽血的女性送来了检验结果,林隽直接就去拿。 数值没什么异常的,唯一有个加号的也与临界值非常接近。 这名女性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有兴趣。“新入员工体检也没这么临时啊。” “CT呢?” “你看她觉得有没有必要做吧。”这名女性下巴一抬,示意问付连歧。 “向荔,这话什么意思?” “她刚自己跟我说了,晕倒是装的,这是一种‘自然地上陌生人车’的方式。”向荔看热闹的样子。 林隽转过头看着旁边丝毫没有愧疚感的人,“那鼻血呢?” “天气热,鼻腔血管是比较脆弱,稍微撞一下或者戳一下就可能破了。”向荔继续解释。 “跑出去的时候是跟人撞了一下。”付连歧回答。 “可看起来脸色也不好……” “天生的。”付连歧掏出了一根有色润唇膏涂了起来。 “你们搞什么我管不了,我还有工作要做,你自己解决吧。”向荔对他挥挥手,走回了原来的房间。 等到向荔走到他们看不见的时候,“你其实不是真的要去江括,对吧?”林隽不太愉悦地问她,“你只是想引我出来。” “对啊,想看看怎么有人还用这种方式的。”她看向窗外,虽然没什么稀奇景色。“覃家不是什么好人,那天不小心发现这个发现晚了,我没法判断这是覃家什么人放的,还是我哥信里所谓的‘阻止我的人’放的。他刚死,我就去江括‘讨说法’,这种暴露身份的做法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但你这个‘上陌生人车’的做法……也很不安全。因为你根本不信任我。”林隽隐隐渗出怒意。 付连歧回过头,“你叫我‘小西’,却叫他‘覃得悦’。付延契被收养的时候覃家终于有了小孩,所以叫‘覃得悦’。让你改,是不是改不过来了?” “都叫了13年了。” 付连歧长长叹了口气。“你和他关系或许很亲近。但不能证明他的自杀有没有你教唆的成分。” 林隽这次没有回答。 付连歧等不到回答,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似乎在做什么心理斗争,付连歧分不出他是悲伤还是后悔,又或者夹杂着不安和惊恐。 什么情况……这是他实打实的痛点? “会把我送到医院来,现在的你应该算是个好人。所以你是不是可以给我答案?这样我就不用去了。”付连歧试探他。 “答案我给不出,因为我也不知道。但去是绝对不可以去的,不管什么时候。他明确要求我保证你身心安全健康。”林隽声音沉沉地说。 付连歧背上包,从他手里抢走验血报告,“没用的东西。” “有一种办法。”林隽叫住了已经准备走的付连歧。 “什么?”付连歧居高临下的样子问他。 “你哥之前给我发了邮件。是个剧本。但是文件有密码,提示密码在给你的信当中。可能看到这个文件之后就能知道原因了。”他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是拍摄的电脑屏幕,上面的收件信息,主题是“剧本,n选1”,是付延契的邮箱,也的确是两天前发出的。 他从裤子里掏出一个很小的笔记本,上面夹着一支也同样小的笔。然后在笔记本上写了些字,撕下给她。“这个是我的店的地址,和我的手机号。” 付连歧狐疑地接过这张纸。上面写着“械宏屋剧本杀体验社禾余分社”,然后是地址和一串手机号。 械宏屋,泄洪? 她没怎么玩过,这家的名字也没见过。 “你找到了类似密码的数字或者字母的时候,发给我,等我试出来了告诉你。”他不太情愿的样子。 他不太情愿的表情和音调,与他“不可一世”的妆容并不般配。 付连歧略微思考了一下,“我会找你的。” “如果你去店里,提前一天给我打电话。我不是一直都在。” 这话听起来他很忙的样子。“我明天就来。” 林隽点点头,“知道了。”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明天见。”并没有提出送她回去,林隽觉得她反正也不会接受。 付连歧照样把追踪器藏到了健身房的柜子里,回到学校的宿舍。追踪器也许还有作用。 从福利院的华老师拿到的付延契的手写信,一共四份,其中两份是明信片,另外两份,一张是信封封好的比较硬的信纸,一张是薄一点便笺纸,是赶时间随便写的一样。 其中表示了“相信第一个阻止你的人”这个信,是放信封里的那个。信封当然是封好的,付延契还笨拙地画了朵小花。信中出现的任何阿拉伯数字,时间、日期、路标,按顺序排列下来,然后代入到信中的每一行,第一行开始出来的文字不通顺,就往下一行开始。一直到第七行,也就是这串数字的最后一个数,这句话开始有意义起来。其余不作密码的数字都用中文数字表示。 这个方式是以前付延契和她经常用的,除了最后一个数字作为开始行的提示之前时有时没有。 付延契的自杀和葬礼开始时间也是华老师告诉她的。 明天见……要是今天不得出个可能的密码的话,那这个人有不告诉她任何信息的理由,这肯定不行。 她觉得密码可能在另三份里。 她根据那张纸条上的号码,发了个短信过去,“密码能试错几次?” 过了会儿,回她的短信是“不知道”。 仔细看了一下数字,没有发错,这个人的字不丑,不难认。 过了会儿,又收到信息,“经查询加密软件信息,由加密人自由设定。” 那可能不输错一次是看不到还剩几次的吧,付延契照理也不会让她找不到由头地一通乱试。 “几位数”,她发过去。 “8位”,回到的信息,还附带了那个输入密码的界面照片,上面写“8位数字或字母,不分大小写”。 两张明信片都是被恶搞的世界名画,都画的是几个人在国外的有名建筑前摆姿势。现在这两个建筑在战争期间被毁,但又重修过了。这个恶搞版本还很出名,两张名画的原作者不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画的,都已经去世,如果拿这两个人出生日期或去世日期,都填不下。恶搞的作者是同一人,活的好好的,用他的生日似乎也没道理。但付连歧暂时还是记下了那个作者的生日。 明信片上写的是相当简单常见的祝福语,好像是他旅游的时候看见的一样。 便笺上的内容是旅游时的见闻和所想,“以后有机会的话,和同学一起看看这里吧,我觉得很震撼”之类的,还提了一句“觉得普通的建筑照片没太大意思,就买了这种样式的,感觉很有趣。”这句话说的是明信片,“其实手写在明信片上可能呢更有意义吧,那就会是第一次那样做了。” 剧本的拼音、英文都不是8个字母。剧本杀的拼音虽然是8个字母,但用这个也太勉强了。 他那封明确留言的信也不是8个字。 他全手写的信,实际上有好久没看见了。 他刚走的时候,他们还通过信,一年间通过大概5、6封,后来有整一年没通过信,再之后是电子邮件。他想出了不容易被追踪的方法,换着邮箱发邮件。但是付连歧没有自己的电脑,用学校或者福利院的机房,多少有点麻烦,那时也没买手机,所以有时候看到邮件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在用电子邮箱之后的几年,他写过一次手写信,那个时候付连歧让他寄到学校外的一家零食店,因为也有同学这样做。手写的信不会经过福利院的老师,她觉得似乎更安全一些。也是那个时候,他改用比较厚的信封信纸,即使用光照都不会透出字。 她知道福利院有个老师她有研究信中内容的习惯。 付连歧感觉那一年可能就是覃家对付延契管得最严的一年,让他没有办法产生联系。 把自己比作那两个被损毁过的建筑,后又重新建起来,也就是说又重新找到了联络方式的话,再加上特地出现的“第一次”这个词……可能那一年对于付延契是毁灭的一年。 这当然都是付连歧的猜测,只是她认为自己和付延契的思考方式很像,这个方式可以试试。 自那年后的第一封手写信的日期。 这些付连歧都存在宿舍衣柜大行李箱的夹层里,付延契有在末尾写日期的习惯。 她也记下了这个日期。 械宏屋离她的学校有些远。她乘坐公交车要换乘一次,虽然地铁也可以搭一段,但换乘的麻烦无可避免。在路上的时间会超过一个半小时。 到达这里的时候她发现了,不是械宏屋在某幢楼里,而是整幢楼都是械宏屋的。 虽然一楼有个餐厅,看起来也装修得漂亮,但怎么看都是这个餐厅用了械宏屋的一块地方。 真是豪华啊。楼虽然只有4层,而且有些旧,但毕竟是一整幢。不知道是买下的,还是租下的,要多少钱呢……械宏屋的大门不大,里面的空调很阴凉,门口接待的小哥无聊地划着手机。 在这里她看到了挂墙上的营业执照,江括市携宏娱乐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禾余分公司。 看到有人进来之后,小哥立即直起来,“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我找人。” 她拿出那张纸条给他看。 “他……叫什么名字?”小哥奇怪地问。 付连歧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喂,我到了。前台问你什么名字。” “你把手机给他。” 她开了扩音,小哥“喂”了一声,他也没报自己名字,而是对小哥说,“你带她上楼,让她自己到201找我。昨天约好的。” 她收回手机。“原来是老板呀。”这个小哥嘿嘿一笑。“还很少见老板约人到这里呢。” 他带着付连歧往里走,是个贴着员工电梯的货梯,里面很大。 “你跟老板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小哥问她。 “昨天。” 这一问一答,气氛略显尴尬,小哥收起了刚才的笑脸,等着电梯门开。 老板……昨天虽然对于他说“我的店”有了心理准备,但现在又觉得似乎比她想的有钱一些。 到了2楼口,小哥带她走过一个拐角,指着走廊尽头,“到底左手边,写着‘办公室’牌子的就是了。” 这个走廊的左右两边看起来都是办公的,有财务部,行政部,策划部,道具组,202是办公室(2),201是办公室。 201的门隙着一条缝,她象征性地敲敲门。 “门开着。” 推门进入,他对着电脑屏幕在思考着什么。 看见是付连歧进来之后,他才点了几下鼠标,打开了那个加密文件。 “关门。沙发,坐。” 付连歧也确实过来太费时,擦着汗,一屁股坐上沙发。 现在他气定神闲,付连歧有些羡慕。 这个人今天穿着印着蒸汽朋克图案,并且有大颗水钻装饰的短袖衬衫,从后背延伸到前面。今天他的眼妆是棕褐色的,美瞳似乎是深灰色,有种轮廓很深的效果。 “密码想出来了没有?”他等付连歧喝了几口水之后发问。 “20130923。”她报了一串数字。 “这是什么日期?” “只有我知道的日期。” 林隽输入了密码之后,脸色变得有点诡异。 “对了吗?” “对是对了。”他在快速浏览文件内容。 付连歧走过来想看看,林隽却“啪”地合上了他的笔记本。 “你什么意思?”付连歧压低声音问他。 林隽定定看着她,“这是剧本。他让我全部做好背景排练好之后再让你参与。” “我靠剧本推断也可以。” 但林隽压得死死的。“不可以。他给了我明确的场景设定,要求我搭出来。” “可能那只是为了方便你对外用的呢?” “他分成了两个文件夹。一个是专门给你的。”林隽说得非常笃定。 付连歧不懂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复杂的事情。把剧本给她能让他轻松很多,而自己能马上解密。 “你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文件吗?为什么这么肯定付延契的意思?” “‘让她玩我写的本子吧’,这是他的原话。”他保持着冷静说。 付连歧似乎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在那人离得足够近的时候,她突然开门,面对着林隽,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追踪器,用力扔在地上,追踪器摔坏了,小碎片弹起来落在他桌面上。 在门口的人正好看到这一景象,他吓了一跳。 “你对我做这种事情又是什么意思呢?”付连歧质问的语气。 在门口的人偷偷让门缝变大一点,贴着门看里面。 林隽对她的这个做法明显生气了,眼神凶狠地盯着她。 他知道付连歧昨天又存到健身房里了,但没想到是用在这个时候。 林隽深呼吸两次,“陈送,别看了,进来吧。”他语气平静地说。 “那个……这个月的报表……”陈送走近时快速看了眼付连歧,将手里的纸给到林隽。 “给江美茵发过了吗?”林隽问。 “嗯,发过了。” “孙霄志今天上班吗?” “在的。”大概是看林隽情绪稳定,陈送回答得也愉快了一点。 “让她过来吧。” 陈送出去之后,林隽向椅背一靠,也不知道他的那些“宝石”有没有硌得慌。 “以后不可以这样了。”他说。“我非常不喜欢激将法。” “我以后还这样用,你又能怎么样?”她放出些肆无忌惮的样子。 “本来我还想尽快让你把这些搞定的。”林隽慢慢地说,“你如果不配合,那我就拖,有理由地拖。” 付连歧深知她是自愿到他地盘上来的,也发不出多少脾气。 “就我刚才看的那一眼。这剧本不太可能完全就是他‘那个’的原因。”林隽等她的盛气值肉眼可见地降低了之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是说,还有后面的事情。”付连歧不情愿地说出这句话。 门外又有人来了。 “老板?”外面的女性也象征性的敲敲门。 “嗯,进吧。” 进来的女性好像很年轻,稍微打扮了一下,在付连歧的感知中算比较漂亮的。 她也打量了付连歧,不过没有问。 “2号房,最后的预约到什么时候?”林隽问她。 “应该是这周末。” “2号房就不要再接预约了。这周末的结束了之后全拆了,换新的主题。”林隽说得平静。 “全拆了?已经要换了?”孙霄志不敢相信,“这个主题没很久啊。” “道具拆下来之后先保留,之后换到5号房也可以。2号房最近就需要用。有新的本子要测试。” “我们以前测试也不用拆了再……”孙霄志说到一半,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转头看了眼付连歧。 “她是我找来做测试的。”林隽说得像真的一样。 孙霄志不满地问,“她是你什么人啊……?” 林隽眨眨眼,“理解一下,远房亲戚。” 孙霄志略微扁了一下嘴,“知道了。江姐现在不在,要跟她说一声吧。” “美茵那里我会跟她说。” “那……新的多少天装完?”她像认命一般地问。 “预计20天吧。” “20?!” “不需要很复杂,只要把主要的摆出来,平台上两个人保证安全就行。” 孙霄志故意地叹了个气,随后点点头。“那具体要求要告诉褚穹他们哦。” 等孙霄志走了一会儿后,林隽自己去关门。 “你在这里需要个身份。”他拿过一把小椅子放沙发前,付连歧随着他的意思坐回沙发上。 “你不太希望在这里说真名吧?”他问。 付连歧垂着眼,“嗯,不说真名。” “那……想个名字。”林隽对这件事似乎有点兴致。 “20天已经是最快的了吗?”付连歧继续垂着眼。 “很快了。2号房挺大的。” “为什么要用那么大的?既然只是意思一下。” “他的场景布置文件第一句话就是:‘2号房’。”林隽说得理所当然。 “他知道你这里的构造?”这里又不是江括,付延契应该没来过。 林隽犹豫了会儿,“内部构造是我和他商量之后定的。我和他赌输了,是他要我在这里开分店的。” “因为我在这里。” “因为你在这里。” 付连歧靠在沙发上像泄了气。付延契是两年多一两个月前的时候知道她在禾余的。 她只告诉了付延契自己考上了哪个大学,没有告诉他是禾余的分校。是付延契觉得奇怪,付连歧从没有提到那个大学的环境之类的,才问是不是没说全称。 “别想了,20天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短时间了。我还不想被人说我只围着你转。”林隽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很近。 围着她? 付连歧从来没有这样想,刻意围着她,那也是过分不自然的,说不定会引来某些猜测。 “知道了。” “想名字吧。”林隽的眼神像是带着怜悯,付连歧不太喜欢。 见付连歧偏过头不想理他的样子,他直接开口:“就叫小西吧,袁小西。不知道什么原因,‘小西’会让我联想到圆圆的东西……” 付连歧突然觉得有了一点点慰藉。 他应该不知道被叫“小西”的原因。付延契还是有一些保留的。 “就这个吧。”与其被他当成独特的小名叫得开心,不如就让别人也这样叫,失去它原有的意义。 “就这个?”林隽没有想到她会同意。 “反正你也不会改掉叫‘小西’这两个字吧?免得你叫错了,也免得我反应不过来。” 林隽短暂地笑了一下,“行。” 付连歧看了眼时间,“那我走了,你不要故意拖延,记得通知我。” 林隽刚准备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只点点头。 付连歧下楼的时候又看了一眼营业执照,负责人的名字是“江美茵”,搜索后,在江括的总公司法人名字是“林隽”,这个名字她不熟悉。 她在墙根处站了会儿,无端觉得累。 最快20天,这次还不会结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真相。本来觉得不会很简单,但也没想到第一次就要拖那么久,他就不怕,她说不定某天就一冲动杀进江括了。 林隽看见了付连歧没直接往大路上走,在他视线消失了几分钟后,前往了公交车站。 他没料到她这么节俭。林隽知道付延契设定好了每个月给她打钱,虽然是从他自己的零花钱省下的,但足够她稍微舒服一些了。原来连车也不打。 林隽打开他的笔记本,最小化了那个压缩文件,出现的是自己接收邮件的界面。 有一封是付延契的定时邮件,在他自杀后一天发来的。 “原谅我这些话到现在才正式写下来,虽然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因为父母私奔这种特殊原因,在他们突然去世后,我们没有别的亲人,所以小西特别依赖我。但我现在却没有办法以一个我认为的,‘正常的’人类的身份存活在世上。我的选择反而是出于理智思考后的结果。其实我希望,覃家当作我没有存在过。但认识我的人不少,他们不好瞒着,所以再简单,也应该会办一个小小的葬礼。” “如果有福利院的老师通知她,她一定会来的。而且会来找我这样做的原因。但是我不想剥夺她获得真相的权利,却害怕她获得的太轻易,会冲动。思来想去,只有磨,将她的可能的一时冲动磨到没有,但用一丝希望吊着她。” “想到这个方式的时候,我策划让你用剧本给她提供真相。只是定下这个方案之后,我越发觉得,她获得真相不会觉得舒畅,反而可能更难受。要是她无法测出剧本的凶手,也许会自愿放弃吧。所以我设置成了下一个案件都由前一个案件的关键因素作为密码。可她小时候,总能发现我的想法,也许这5个案件,她都能轻而易举地突破。如果真的到那一天,我希望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真相,而能让她有一个发泄的口,让她不至于觉得自己是那个覃家的明确的目标。” “好想再见见她啊。你替我见她吧。一定,一定,要把她留在禾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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