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嵩:这一笔一画,是我红尘万里,为你描摹的未来。尹悕:这一山一水,是我不惧风雨,为你而来的决心。出自传统世家的年轻古书画修复师聂嵩,用传承了一千多年的修复技艺一次次让那些龟裂、老化、画迹斑驳的古书画重新焕发生机。在一次书画修复成果展上邂逅了地质学女博士尹悕,自此念念不忘。平时的聂嵩严谨专注、生活平静如水。在遇见果敢大胆的尹悕之后,感受到了爱情的热烈和美好。而他献身钟爱的古书画修复事业的赤子之心,永远心怀上下五千年的恢弘,也深深地让尹悕着迷。尹悕,那天你站在垠垠旷野之中,身后是崇山峻岭,头顶是满天星辉,你告诉我‘因为坚持,不负热爱’。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心要陪你走遍你心中所想的每一程山水。 第一章 橄榄灰 初春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落了一夜,天亮了,街面还是湿的。 尹悕走上台阶,瞥到黑色高跟鞋上的泥点,皱了皱眉。平时见惯了淤泥尘土的人快速弯下腰去用湿纸巾将鞋面擦干净,等她站起来时,博物馆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师妹,这边。”叫她的是同门师兄张迟,正站在空无一人的内部通道口朝她招手。 如果仅仅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文物展览,尹悕绝对不会感兴趣。可是,遥城博物馆正在举办的这场展览所展出的物件均为历朝历代使用矿物颜料上色的珍贵文物。对于正在进行矿石工艺课题研究的尹悕和张迟来说,这场文物修复成果展无疑是别具吸引力的。 琳琅满目的展品陈列在展柜里,木器、漆器、陶瓷和书画文物穿越历史隧道,带着旧时光的印迹,一件一件呈现在现代人的面前。 尹悕默默地拍下好多国宝照片,听见张迟在身边不停地感叹:“难怪老板让我们认真参观,果然是国之瑰宝呀,亮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钛合金?不能吧。”尹悕瞧了张迟一眼,他鼻梁上的眼镜折射出一道光来,让人很想调侃,“我瞧着怎么也得是蓝闪石啊!” “瞧瞧,要不怎么说我师妹是地院院花呢,这夸人都跟别人不一样。” “打住!”尹悕翻了个白眼。 “咋了?地院男多女少是公开的秘密,到你这个段位的女博士更是凤毛麟角,你不是地院一枝花,谁还敢是呀!” “你要再提‘院花’俩字儿,我就收回蓝闪石,让你继续做合成金属。” 张迟赶忙合手作揖,道:“看展!看展!” 很快,他们来到了主展区,这里正在进行科普讲解。 “书画装裱有文字记载的最早记录要追溯到晋代以前,距今已经有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书画作品往往百八十年修复一回,所以一个书画修复师一生修到顶级名画的机会并不多。你们今天所看到的展品仅仅是修复成果的冰山一角,是数量庞大的古书画作品中与矿物颜料相关的一小部分……” 听到“矿物颜料”四个字,尹悕停下脚步,往人群方向望去。 站在正中间的男人穿一件中规中矩的白衬衣,微微内扣的肩膀上泛起一层浅白色的光。介绍完一幅画后,他转过身来,双臂抱在胸前,纽扣一直扣到了风纪扣,袖扣把手腕锁得严严实实。 尹悕乐了,好久没见这么正经的男人了!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她开始认真打量起人群中的男人——清秀白净的脸,眼睛轮廓被黑边细框眼镜遮去了一部分,发丝软软地搭在头上。 张迟不知从哪里转了一圈回来,顺着尹悕的视线看过去:“这次展览的讲解员不是特邀的吗?” “特邀怎么了?” “我听说今天的特邀讲解员是搞古书画修复的,可这位看着不太像呀。” “哪里不像?” “嫩得能掐出水来。”张迟撇了撇嘴。 这句话说出了尹悕的想法——这讲解员太年轻了,但她却不赞成张迟因此得出的判断。“嗤”的一声,她反驳道:“以貌取人。” “你相信有这么年轻的古书画修复师?” “当然……” 一句话没说完,尹悕又见一道光从张迟的镜片上闪过,而他身后橱窗旁的小姑娘正捧着单反相机看照片。 “小妹妹,能把闪光灯关掉吗?” 小姑娘闻声抬头,愣怔了两秒,才发觉眼前的漂亮姐姐是在跟她说话。姑娘的脸不自觉地红起来,她轻声回答:“博物馆不能拍照吗?” 尹悕见她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格外有趣,噙着笑看她:“能,当然能拍,闪光灯关掉就成。” “为什么不能用闪光灯?”小姑娘一边关掉闪光,一边问她。 尹悕一指墙边“禁止使用闪光灯”的牌子,笑道:“规定。” “姐姐,你就别拿官方说辞糊弄我了吧,我确实挺想知道的。”小姑娘皱着眉环顾四周,满脸不解,“为什么博物馆能开这么多灯,而游客拍照却不能使用闪光灯呢?” “开闪光灯伤害文物呀。”尹悕的声音不大,语气平和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为什么?” 尹悕一下就乐了:“妹妹,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呵——”一声低笑传来,陌生、克制,却又带着一丝轻快。 尹悕回头,不知何时,白色身影已经站在身旁,肩背微驼。她认得,是那个讲解员。 讲解员顶着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道:“博物馆的灯是专业的照明系统,它既有接近自然光源的良好显色性,又能减少紫外线波段对文物的伤害。” “拍照的时候,闪光灯只很快地闪一下,不是长时间照射,为什么还会造成伤害呢?”小姑娘仰着脸,等着眼前的男人给她解答。 讲解员耐性极好,继续解释:“古人通常是在纸或者是丝绸上作画,而这些介质都属于高分子结构,含有纤维素或蛋白质,对光线非常敏感。它们容易受光、电、细菌的影响而造成纤维和结构上的断裂,久而久之会使文物表面褪色、发脆、裂化,最后直至变质、损坏。”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光的区别这么大?”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求知欲旺盛的时候,问题一个接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 “‘十万个为什么’妹妹,”小姑娘挺倔,尹悕不紧不慢地开口逗她,“真当哥哥姐姐是百科全书?” “不是吗?”小姑娘看着她,又瞅了瞅一旁的讲解员,“你们两个看起来就很有学问的样子。” 尹悕手插在裤兜里,斜靠在墙上,头一偏正对上讲解员的目光。半米的距离,足够她看清他。 干净年轻的面容,一双清明的眼睛躲在镜片后……他的耳朵为什么这么红? 她的目光直接坦率,小姑娘等不到答案,忍不住出声提醒:“姐姐,我在问你们光的区别……” “光呀——”尹悕回过头,细长的眉眼弯出两条笑纹,“普通的可见光波长是在400纳米至700纳米之间,紫外线能量很大,非常容易被物体吸收,使物体变质。相机的型号很多,闪光灯的波长也有长有短,但基本都是低于700纳米的可见光,或多或少会对高分子结构的文物造成破坏。” “这样说来,如果想要后来的人跟我一样能看到这些文物,那就要关闭闪光灯来避免紫外线对文物的伤害。对吧?”小姑娘笑眯眯地总结道,眼看尹悕要走,她连忙拉住,“姐姐,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这个哥哥看呢?” 小姑娘古灵精怪,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尹悕挑了挑眉,毫无避忌地瞥了眼身边的年轻男人,笑道:“因为有趣呀。” 小姑娘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她一脸灿烂地冲尹悕挥手道别:“姐姐,你好酷!” 尹悕乐不可支,笑着去找张迟。 “小聂师傅——”有人扬声叫道。 聂嵩却不知着了什么魔,愣在原地,呆呆望着尹悕的背影。 回到研究所的尹悕将相机里的照片导出来,按照各个文物所用的颜料以及与之对应的岩矿分门别类,整理归档。 张迟看着照片上的奇珍异宝,挪不开眼,连连喟叹:“古时候的人多有诚意呀,送礼、赏赐不是珠宝就是字画,全是名家出手的稀罕物,你搁现在,有几个普通老百姓送得起呀!” 尹悕瞥他一眼,反问:“那你当初送的什么给女朋友?” “当然是我们地质生最拿得出手的咯!”对于当年自己送出的礼物,张迟颇为得意。 “什么?”难得有人用专业来讨好爱人,尹悕顿时来了兴趣。 “一块石头。” 可不是,地质工作者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石头。 “是矿还是岩?”尹悕的眼睛从屏幕上移开,等着师兄回答。 “岩。” “什么岩?” “砂……砂岩。” “什么?”尹悕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砂岩?” 张迟笑呵呵地怪她:“师妹,别大惊小怪的,显得咱多没见过世面。” “师兄,你确定你不是在搞笑?”尹悕实在想象不出他把砂岩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女朋友的画面。 “砂岩怎么了?”张迟梗着脖子解释,“好歹也是沉积岩的代表嘛!” “牛!”尹悕笑着竖起大拇指,“她看到砂岩没杀你也是很有爱心了。” “得亏她不是你,就你这专业造诣,多少地质男拍马都追不上,敢给你这地质女博士送砂岩,那可真是没命活了。” 遥城地质研究院的女博士不多,尹悕算是翘楚,时常跟同事自黑开玩笑,早就习惯了。 听到张迟的调侃,她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告诉你个秘密。”张迟神秘兮兮地靠近了点儿,“我女朋友当时不仅没杀我,还感动得哭了。” 越听越觉得他在吹牛,尹悕连白眼都翻出来了:“一块最稀松平常的石头把人唬成这样,师兄,你到底给你女朋友灌什么迷魂汤了?” “我就说了一句话。”张迟别开眼,尴尬道,“我爱你,岩石为证,永远不变。” “噗——” 尹悕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儿,咳个不停。 说话间,主任林献华踱着方步走进办公室,取下墨镜随口一问:“有收获吗?” 作为岩矿鉴定研究中心的负责人,林献华没有官架子,也喜欢跟下属一起出野外、闲聊天,总是墨镜、香烟不离身,所以他的下属都戏称他为“林老板”。 尹悕假模假样地敬了个礼:“报告老板,收获颇丰。” 林献华点点头,朝张迟招手示意:“咱们院刚跟博物馆签订了新战略联盟协议,今天让你们去参观一下也是为后期合作做个准备。” 地质研究院和博物馆两个毫不相干的单位竟然有朝一日要合作,张迟惊得瞪大了眼睛:“我们和博物馆合作什么呀?” “合作项目很多,涉及我们中心的主要是矿物颜料方面。正好跟你俩最近在做的课题相关,就你俩负责合作吧。” “老板,不是吧,我最近可忙可忙了!”张迟欲哭无泪。 “我知道,不就是订婚宴嘛,你忙你的,主要负责人是尹悕,到时候好好协助她。”林献华非常爽快地拍了板。 聂嵩连续多日在电脑资料库里查找,翻遍了近一年修复的绘画作品,依然毫无头绪。这是继那日受邀在成果展做讲解员的后遗症,准确点儿说,是在见过那位说服小姑娘关掉闪光灯的女游客之后。 他看她的第一眼,不是惊艳,也不是一见钟情,是似曾相识。 聂嵩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她,或者是见过她的相片,会不会有可能跟他曾经修复过的古画中的女子长得很像?他不清楚,所以一直在寻找答案。而连日来的一无所获不仅没有令他将女游客的样子忘掉,反而那种熟悉感一直萦绕在他脑海,扰得他心神不宁。 “小聂师傅,又在找画呀?”有同事经过,看见他还坐在电脑前,忍不住问,“你到底找哪幅呀?画名、作者、编号,一个都记不住了吗?或者是画上有什么?说出来大家伙帮你寻摸寻摸。” 聂嵩取下黑边眼镜,捏了捏鼻梁:“一个也想不起来了,估摸着应该是我近几年修复过的作品。” “那可就难咯!你近几年修复过的古画多了去了,真要一幅幅找起来近乎大海捞针啊!” 聂嵩看了看手表,午休时间过了。他站起来,伸了伸腰,回到了画桌前。 桌上摆着一幅古画,刚到聂嵩手里时,它还是一幅发霉、变色,甚至好几个地方都脆化破损了的画。经过洗画和揭画心,它现在已经干干净净的了,只等着人来修复。 聂嵩正在给古画全色(是指用笔墨把古画上残缺之处补好,装裱旧书画技法),他手握毛笔在画心有破损的补纸上来回勾画。窗边是一道清浅的阳光,照在泛黄的古画上。他弓着腰,悬着手腕安静地补色,手边响起窸窸窣窣的细响。 这个只听得见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的房间,如同另一个平行时空,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有人走进来,这个空间的宁静才被打破。 “大家先停一下手里的活儿,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书画装裱组组长张泽彬将人让到身前,介绍道,“这两位是地质研究院的专家,来协助我们分析古书画中的疑难矿物颜料。” 说罢,张组长就让大家各自去忙了,独独叫住了埋首全色毫无反应的聂嵩,扬声道:“你过来一下。” 聂嵩绕过几张桌子,一抬眼,愣了。 尹悕认出了他,这么呆的人最近可只见过一个,印象深刻。显然张迟也想起来了,跟他握手,道:“聂师傅,幸会,前段时间在成果展上见过您。” “已经见过啦?那更好。聂嵩,带尹博士和张博士去看看那幅画。”张组长一边吩咐聂嵩,一边往检测仪那边走,“聂嵩,愣着干吗,还不快过来!” 聂嵩收回停留在尹悕身上的视线,垂着眼跟过去。 尹悕落在他身后,瞥到那对绯红的耳垂,忍不住翘起嘴角。 桌面上摊着一幅山水图,画面已经有些发黄、霉变。 “这幅画是明代的作品,经过整体测试发现,画中有几处用到了‘橄榄灰’这种现代矿物颜料。”聂嵩已经从刚才的呆愣状态中恢复了清明,条理清楚地阐述遇到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这种颜料不应该出现在一幅明代的画作中?”尹悕对绘画了解不多,对于古书画的认知更是凤毛麟角,“做过光谱分析吗?” X荧光光谱分析是非常常见的测试分析手段,尹悕知道现在许多大型博物馆已经配备了手持或者台式光谱分析设备。 “光谱分析跟我们的设想一致,橄榄灰的原料是硅镁镍矿,产自云南。”说着,聂嵩将古画的检测报告递了过去,也再一次正大光明地跟尹悕对视,“就肉眼观察来看,这几处应该不止一层颜色叠加,所以我们想知道还有哪几种岩矿来源。” “不能判断其他的矿物颜料吗?” “难免会有疏漏,您知道的,我们的光谱仪数据谱库并不全面。” 聂嵩说的没错,博物馆配备的光谱仪可以对文物进行整体测试,经过数据比对、聚类分析和其他旁证鉴定出古画所用的颜料、产地及其矿料来源。但是,涉及岩矿的鉴定和分析,始终是地研院的设备更专业,样品数据更全面。 尹悕示意张迟把带来的设备连上,伸手去接报告单。她做事有条不紊,神情恬淡平静,嘴角一直噙着浅浅笑意。 像,太像了。 迫人的熟悉感再次扑面而来,聂嵩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纸。 手指碰到单子的尹悕并未注意,下意识地一抽。短促的一声吸气音,她回头一看,一道血痕落入视线。 “抱歉。”尹悕迅速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张一次性的酒精棉片,拆开递给聂嵩。看他擦拭好伤口,她掏出一张创可贴来,诚恳道歉,“真是对不起。” 聂嵩举着创可贴包好的手指,若无其事地摇头:“不碍事。” 一个小插曲,谁也没在意。 “师妹,你过来看。”张迟的检测有了结果,数据同步显示在手持设备上,“除了硅镁镍矿外,还有其他几种化学物质。” 尹悕扫了一眼,念出来:“二氧化钛、铬酸铅、碳元素,还有……” “钛白、中铬黄、软碳黑,最后一个应该是柠檬黄。”聂嵩的声音紧跟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四种颜色可以调配出橄榄灰。” “这就有趣了,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两种不同体系的颜料和调配方式同时出现在一幅明代的古画上……”张组长凑到画前,俯身观察了一会儿,冷声道,“是时候查一查这幅画的修复历史了。” 尹悕意识到这绝非小事,沉声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现代矿物颜料和化工颜料同时出现在明代的画作上,”聂嵩表情凝重,叹了口气,“画基本算是毁了。” “保存在博物馆的古画可以随意乱修复吗?” “这画以前不在我们馆,因为历史原因辗转多地,经了不少人的手,最近才送过来。哪想到弄成了这样,唉……”看见一幅好画被糟蹋成这样,张组长心痛不已。 聂嵩送尹悕和张迟出来时,面容严肃,看上去心事重重。 “好了,就到这儿吧。”张迟回身与他握手道别,“聂师傅,再见。” “请稍等——”聂嵩拦住尹悕,很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尹博士,方便留个电话吗?微信也行。”他注视着尹悕的表情,在她不置可否的微笑中补充道,“工作联系。” “成啊,师兄,给留个微信呗。”尹悕冲张迟歪了下头。 张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俩,戏谑道:“师妹,不要欺负老实人。” 尹悕说“好吧”,一缕短发从她的肩头滑至脸颊,一张一翕的眼睫染上笑意。 聂嵩呆在原地,本就忐忑的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儿。 尹悕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唇膏来,报出一串数字后,便抬眉看他:“记住了吗?” 聂嵩嗫嚅着点头,一抬眼就看见她正捏着唇膏自顾自涂起来,嘴唇一点点地被涂亮,润润泽泽的两片。他下意识揉了揉渐渐发烫的耳朵,埋下头去编辑联系人。 “手机号,也是微信。” 聂嵩不敢再抬头,默默从微信通讯录里找到她添加好友,好半天终于平复了心跳,这才定住心神望过去。 “尹博士,除了博物馆讲解那天,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他抿了下唇,鼓足勇气和尹悕对视,“我觉得你特别面熟。” “嗒”的一声,尹悕合上润唇膏的盖子。她定神看了聂嵩好一会儿,直看得他耳朵如滴了血一般。一张嘴,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聂师傅,冒昧问一句,您今年多大?” “二……二十五。” 二十五,比她还小两岁。尹悕不免在心里比较,面上却沉静如雪。她望着高出半个脑袋的聂嵩,年轻男人的喉结在脖颈悄无声息地滑动,她挑了挑眉:“小聂师傅,现在已经不流行这样把妹了。” 聂嵩想了好久也没搞明白尹悕的意思,特别是那句“小聂师傅”,她好像特意把重音落在了“小”字上,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全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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