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神秘的海归女郎陶瓷,将多年反复做的噩梦写成小说《青瓷咒》。《青瓷咒》一书大卖,还被拍成电影,也因此引起了唐氏集团年轻董事唐棠词的注意。原来,唐棠词多年来反复做同一个噩梦,场景就如《青瓷咒》里描绘的一样。二人因此结缘,更萌生情愫。随后,陶瓷创作了《青瓷咒》系列图书《青花咒》和《花鬼》。万万没想到,陶瓷小说中出现的文物,青花将军罐、青花团福瓷杯、《女道士图》竟都成为了现实凶案中的凶器…… 楔子 夜里起风了,六七岁大的孩童茫然地在水汽氤氲中焦急地寻找着出口。四处就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宫,怎么走都没有出路。 温热的水汽含了腥味向他袭来,眼前模糊得看不甚清,一切景象犹如张牙舞爪的厉鬼向他逼近。 他步步后退,脚下忽然一轻,身体软绵绵地坠落下去。他掉下悬崖了吗?茫然地回头,他看见身后是一座变了形的、模糊的、影影绰绰的楼房,房门上镶了块青花瓷砖砌的牌子,上面好像写了字,他努力地想看清,光影交错间好像标着:青花池。 青花池瞬间化为了狰狞凄厉的魔鬼,房顶尖立的詹檐,就像是恶魔手中持着的三戟叉,整个庞大的身躯向小小的他压来。他一声大呼,幽幽醒转。 是管家老李在摇着他冰冷的手臂:“少爷,你又做噩梦了?”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只简单吐出几个字:“同一个噩梦。”二十年来,他总是在做着同一个噩梦。二十年前,他是亲眼看着她死去的,死在了青花池里。那抹回忆深深刻在了记忆里,想忘也忘不了。 他抬眼看向墙上挂着的钟,指针指向凌晨两点四十五分。接过老李递来的水,他一仰头,将水喝尽。他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播着的是新近上映的恐怖电影《青瓷咒》,这部电影尚未上映时就已传得沸沸扬扬的,宣传造势十分给力。 旧时的亭台楼阁一一浮现出来,旧时的人,旧时的景,恍惚得好像回到了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慵懒颓废地坐在江边,只举手喝了一杯咖啡,时光无声无息地倒流了回去,回到从前…… 从一开始看,电影就已放到了末端,里面的故事仿若他的前生,他看得入迷。老李担忧地看向自己从小带大的少爷,略一踌躇,便道:“少爷,快三点了,还是歇息了吧,天一亮还得赶早进会场呢……” 话还没说完,连老李自己也似被魇住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宽大的屏幕看,那熟悉却又陌生的青花将军罐浮现出来:罐高一米六七有余,宽大的肚身圆润饱满,上面描着开光画,四面的开光区内描着小小亭台,孩童嬉戏,美人倚窗,百灵枝头高歌,喜鹊弄春报喜。 画面很快就被切换成一个模糊的身影,随着镜头逐渐拉近,那窈窕的身影越发清晰,一个身着旗袍的娴静女子立在将军罐旁,若有所思地看向卧室内的两人。音效十分好,寂静的室内,忽然传来了歌声:“海棠艳丽粉消残,一缕青丝迭新妆,未至荼花事杳,旧人独倚玉簟秋……” 是电视里的女子在歌唱,老李的脸唰地全白了,连说话都有点哆嗦:“大半夜的,还是别看这种恐怖片了,单这几个镜头就够吓人的了。” 他轻笑出声:“老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影评上说,单是她刚才看向我们的眼神,就NG了很多次,是原作者和编剧在旁指点良久,演员方能表现出来的一种独特难言的情致。” “我的好少爷,是演员看向‘观众’,不是看向‘我们’,别说得那么玄乎。” 他“嗤”地一笑,哂道:“我看玄乎的是你。” 女子的旗袍换了一件又一件,简直可以媲美《2046》里的张曼玉了。他静静地看着,随手摁掉了声音,凝视着屏幕,沉浸在无声的旧日时光里…… 漆黑的夜里,秋虫呜咽。他光着脚丫,来到了一扇门前,抬头一看,一块青花瓷片镶嵌在门上,瓷片里粉黛色的字体描着三个字:青花池。 门虚掩着,花梨门上刻着一簇一簇的海棠花。 “海棠艳丽粉消残,一缕青丝迭新妆,未至荼花事杳,旧人独倚玉簟秋……” 一曲小调反复吟唱,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幽幽情思早已涌至心间,真真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玉簟秋啊,他想起了那席精美、冷润如玉的芙蓉簟。怀想着那一席芙蓉簟,凉凉地贴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手指轻轻摩挲簟上,如玉温润,如美人的脸娇柔细腻。他想到了妈妈,玉簟生秋,是啊,再美的人儿,一旦玉颜花落,就如绢扇见弃。 循着歌声,他踏进门后。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①。” 再精美绝伦的绢扇,依然逃不过秋风见弃的命运。 脚下一片冰凉,他低头而看,那是一块块清亮淡雅的青花瓷砖片,洁白的青瓷上描着一朵朵色彩浓艳的淡雅兰花。一簇簇的兰花蔓延开来,每一片青花瓷都盛开着它清新而又艳丽的容颜。 再往前走,是几曲屏风,屏风上绣着美人和朵朵的海棠,斜卧花中的娇艳美人正如海棠春睡,说不出的动人。屏上还描有字,是宋人王淇的《春暮游小园》: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他转过屏风,一池子温热的水汽蒙住了眼睛。池中升起薄薄的一层烟气,氤氲在他的周围。他知道,池底里是一朵盛开的芙蓉花,温泉从花蕊里喷洒出来,慢慢地溢满池面。他还知道,池子里铺满了青花瓷,每一片瓷都是一朵花。 池中间的芙蓉花是由一片片青花瓷镶拼烧制而成,花色艳丽,青花中融入了粉彩,青是青,红是红,青红搭配在一起,竟出奇地和谐清丽。水色潋滟,倒映着池底的一缕靛青,一缕粉红,远远看去,池子里似开满了无数的春花。 热气慢慢消散,他看清了,池水上漂浮着无数的花瓣,有红的、蓝的、黄的、绿的、青的、紫的、白的,最难得的是每片花瓣都差不多的大小。他知道,那是从数千朵花里,才能找出的十来朵形状差不多大小的花瓣。 如此美艳,如此美好,真是死在这里也值得。他把持住心神,怎能有这种想法?! 池子不算太大,但也足够奢华。池子的四角上都立着四朵晶莹的青瓷砖花,池子的外形也是一朵玲珑有致的芙蓉花。 池边上横卧着一具低矮的榻,榻具别出心裁地用青花瓷做成,光亮可鉴。手扶上去,触手生温,如玉妥帖。榻的左手边立着一个巨大的将军罐,罐高一米六七有余,宽大的肚身圆润饱满,上描着开光画,四面的开光区内描着小小亭台,孩童嬉戏,美人倚窗,百灵枝头高歌,喜鹊弄春报喜,十分灵动,泛着柔柔的瓷光。 这罐太高了,对于年少的孩子来说,他看不到罐内的光景。 他盯着罐顶发呆。 突然,罐顶毫无预兆地溢出几缕水来,顺着光洁的瓷身滑落下来,他手沾上那滑落的水,冰冷的。 一缕青丝随着水慢慢地、一寸寸地爬了出来,乌黑的发丝贴着洁白的瓷片往地上游走,那一幕是如此诡异。疯长的青丝,一缕缕、一寸寸地向他袭来,他想逃,却逃不出被魇住的梦境。 “好冷,放我出去。 “呜呜,孩子,好冷,快放我出去。” 他想起了方才,午夜梦回时惊醒的那个梦,梦里,那柔美而憔悴的女人对他微笑,随后她转过了身,向前方走,前方有迷蒙的水汽,水汽氤氲里出现了一朵意态朦胧的芙蓉花。 梦里,他想喊叫,但女人越走越远。终于,只剩他一人,被困在了迷蒙的水汽里。他挣扎,却找不到出口。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幽幽的哭泣:“好冷,放我出去吧……” 全身一阵抽搐,他方回过神来,寒冷涌袭上来,腿一软,他跪倒在地。突然,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不——” 他想到了什么,梦里的声音是如此熟悉。他像发了疯似的要推倒将军罐,奈何他身子如此小,而罐如此大。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终于,盖了盖子的将军罐摔倒在地。 瞬间,地上如开满了无数的青青白白的小花,花里躺着一个裸体的女人,满头的青丝像瀑布一般将女人裹住。碎花一般的瓷片如片片利刃割在她的身上,不多的血溢出,女人原本洁白的身子被染成斑驳的色调,如产生了窑变的层层过渡、点点斑驳的钧瓷。原本被血红污染的身子,此刻就如光彩夺目的出窑色变,窑变釉,那一具铜红釉美人瓷就这样静静地卧着。 青花的池子,青花粉红釉的芙蓉花,片片极具风情的兰花瓷片、将军罐上艳丽的色彩,青花的美人、粉彩的孩童、鹅黄的百灵、暗红的喜鹊、飘紫的云彩,一切的一切围着如经过了窑变的美人,就如在还原焰中烧出窑变铜红釉的钧瓷,并衍生出茄皮紫、海棠红、丁香紫、朱砂红、玫瑰紫、鸡血红等多种窑变色彩,宛如蔚蓝色的天空出现一片彩霞,五彩渗化,交相辉映。这具尸体是如此艳丽,这里的一切是如此艳丽妖娆,艳得生出一丝诡异。 终于,一声尖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青瓷咒》陶瓷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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