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无良,为了往上爬,毫无压力的利用她。没关系,利用一下也不会少根头发丝,她好好利用回来就是。继母阴毒,数次陷她于险境中。没关系,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该讨的债一笔也不会少算。妹妹善妒,绑架下药无所不用其极。没关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是十分痛快的事情。只是,再聪慧机灵,也逃不过当今圣上一纸赐婚令。无奈,她被迫嫁给安乐侯府那个骄奢淫靡,声色犬马,花天酒地,欺男霸女……恶名昭著的世子。嫁进侯府才发现,安乐侯府的硝烟味更浓烈。夫君纨绔,兄弟不合。公公不喜,婆婆不疼。妯娌相争,外室相逼。这一大家子,怎一个乱字了得? 第1章 一定带你回去 “咳咳……”低矮破陋的小茅屋里,不时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娘,该吃药了。”穿着粗陋布裙的小姑娘稳稳地端着药碗,掀起黑乎乎的破烂布帘,疾步走到床前。放下碗后,手势轻巧熟练的扶起床榻上的妇人。 柳氏已经瘦的脱了形,枯槁如柴,脸色灰白,独两颧潮红,急促的喘息,喉咙里发出犹如风箱般的声音。 “知微,娘的儿啊……”柳氏颤巍巍的伸出骨瘦如材的手来,不知是连续不断的咳嗽还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而心里难过,她空乏的眼里弥漫着沉沉水汽。 “娘,先吃药吧,大夫说,再喝一帖药,你就会好起来的。”名唤知微的小姑娘也是瘦的可怜,已经十三岁,瞧上去却像是不足十岁。面色蜡黄,显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所致。露在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袖外的手腕,细瘦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一般。 她用力握住柳氏的手,只是此刻瞧着柳氏的漆黑大眼里,有惊惶,有难过,也有着几不可见的怜悯和惋惜。 她对柳氏,有爱,有敬重,有感激,也有着深深地怜悯。从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不足一岁的小婴儿开始,她跟她之间,便有着不可切割的亲密关系,即便,她原本其实只是异世的一抹游魂。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标榜女子应贤淑温婉、柔弱谦恭的世界,并且成为娘的女儿。 柳氏有丈夫,却独守在这偏僻闭塞的小村子里十三年,独自养大她,耐心教她学步,小小油灯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绘画,等她睡了才挑灯做女红。她一个女人家,就靠着女红或帮人浆洗衣裳养活她们母女俩。 是她抱着他,扶持着她长大。她眷念那种陌生的温暖,那时候她才知道,歌词里那句“世上只有妈妈有,有妈的孩子像块宝”的真正含义。她来到这里,不再是孤儿,有了娘亲,才懂得母亲二字的温暖。 而眼下,娘却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知微见她备受病痛折磨,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别提多伤心难过了。 伺候柳氏喝完药,知微又将一颗自己腌制的梅子喂进她嘴里。“娘,含着去去味儿。你躺着休息一会,我去做饭。” “知微。”柳氏却拉着她的手不放,长期的咳嗽,已经听不出她原本悦耳的音色,粗嘎嘶哑,让人心惊。 “娘,有什么话等你休息好了再说好吗?” 柳氏却坚持不放手,虚弱的摇头,无力道:“娘怕是活不成了,知微,跟着娘让你受苦了。你本该……” “女儿不苦,娘你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好起来的。”知微眼里噙着眼泪,缓缓跪在床前,紧紧握着妇人的手,惊慌的摇头道。 她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里长大,其实受尽了村人的白眼与嘲笑。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有诸多不安,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规则,她都要一一从头学起。又因为落魄到这种地步而整日郁郁,如果不是娘,她恐怕早就得抑郁症了。 别人家的孩子骂她野种欺负她,她竟也会忘记自己活过一世的事实,跟他们打架。别的孩子都有爹娘护着,她打赢了,他们的爹娘就会气势汹汹找上门来,娘总是含泪道歉。她被打了,也只能被娘心疼的搂在怀里,流着泪跟她说对不起。 她只好一遍一遍的跟娘说,她不疼。而后,找准机会将落单的小崽子们狠狠揍一顿,直到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为止! 她除了相貌与柳氏相似,性情方面,其实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不知道是这个时代使然,还是柳氏过于软弱,她觉得自己坚守在一个自认为正确的位置,不要求,不为难,不任性,那个男人就会接她回去,于是安静地等待。然而十三年过去,她只等到了贫困与疾病。 “知微,你仔细听娘说。”柳氏又咳嗽几声,气息更加急促起来,“娘已经给你父亲写了信去,他会来接你,可惜……我是等不到他了。这玉佩你要收好,这是你父亲娶我之日给我的,说是孔家媳妇世代相传的,你收好了……咳咳,千万不要丢失。” “娘,你快别说了。”知微的手里被塞进一枚玉佩,瞧见柳氏又咳嗽起来,忙慌张的阻止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妇人。 “知微,你一定要答应娘,到了你爹府上,要听话……你的祖母与父亲,他们对我们母女,终究还是会觉得亏欠……”妇人说两句话便要咳上一阵,从嘴角不停溢出来的血,浸透了知微手里攥着的帕子。 “娘……”知微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妇人怀里大哭起来。 这个瘦弱的女人,被病痛折磨的可怜女人,真的已经快要不行了。 柳氏艰难的抬手,怜爱又不舍的抚摩知微的发顶心,“他们若对我们母女有愧,对你也会多疼一些……你要对你祖母孝顺,有她护着你,你在府里便也好过一些。你性子刚烈,又倔,到了府里,要收敛……不要惹他们生气,能忍则忍。你今年已经十三,你祖母若是疼你,过了今年就会张罗你的婚事……娘知道你向来是有主意的,可是婚姻大事,还是要听祖母跟你父亲的话……娘亲只盼你能有一门好亲事,平实安稳过一生。若是……若是见着你外祖父,替娘多磕两个头……” 知微只是一味痛哭,哽咽着说不出话。 柳氏声音却渐渐低下去,微闭的眼角,有一点晶莹从她的眼角凝出来,蜿蜒着往下,然后凝成一滴,缓缓滑落,抚在知微头顶的手也无力垂落,“我的儿啊……千万不要像为娘一样……他没来,他还是没来……好不甘心,好不甘……我好想回去……” 小茅屋里只剩下知微悲切的哭声。 许久,知微睁着红肿的双眼,轻轻地说:“娘,我一定带你回去!” …… 京城。 毫不起眼的马车平稳缓慢的行驶,有风偶尔撩起窗帘来。知微透过窗帘缝隙,瞧着京城街道上的热闹和繁华,过于漂亮的眼睛,眼神却是孤寂,带了些微的彷徨。 柳氏猜错了,前去接她的并不是孔绍卿,不过只是侍郎府里一个老嬷嬷。老嬷嬷对她态度并不热切,一路行来,甚至很是冷淡。 知微不经意的看见过多次,老嬷嬷眼里流露出的傲慢与不屑。 知微自是不动声色,别说她两世为人,就仅在刘员外府里侍候姨娘的那两年里,她什么样的嘴脸没见过? 老嬷嬷虽不屑于她,到底也没有过于为难她,她便也不同她计较就是! 知微坐在马车里,随着车轱辘的转动,静静想着自己的事情。 离开小山村的前一晚,她悄悄去了娘的坟头。 娘一生都在等候中度过,在那个穷困的小山村里,耗尽她的美丽与生命,等一个也许早已经不记得她的男人。她很想问问她,她可曾后悔过? 她到死都还盼着能见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可他到底也没来。 娘说,她在府里所能依恃的是那个男人和祖母的亏欠愧疚,可若那男人对她们母女连愧疚都没有,那个陌生的府里,她还能依恃什么? “知微姑娘,已经到侍郎府了。”马车停下来,老嬷嬷在马车外唤道。 老嬷嬷显然并不喜欢这个差事,但还算是尽忠职守,打起帘子,伸手扶了知微从马车上下来。 从开始老嬷嬷的态度,知微就明白,她的身份在侍郎府里,大概会是很尴尬的存在。未来在侍郎府的日子,说不定还比不上小山村里自在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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