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南飞雁


作者:若木     整理日期:2022-12-31 08:39:31

  异族公主,任性逃婚,无意之中,遁入繁华之城,过了一段光怪陆离、波折砥砺的岁月。契丹、北宋、西夏,她在三国之间,被命运引导着迁徙,被信念支撑着苦熬。这里有纯粹的爱情,有养人的友情,有生命的成长和对命运的妥协、抗争与和解。人都有两个身份,世俗之我与真实之我,让他们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对话吧!
  (上部清轻青春)引子
  “理解今日中国的关键是开启他的过去。观众朋友,大家好,我现在是在内蒙古的巴林左旗。不久前,在常规开山炸石的时候,人们发现一片奇异的石壁。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闻讯,立刻派出考古队来到现场。经过清理,果然出现了墓道……”
  “让一让。”考古队长不客气地从镜头穿过,显然,他们对于记者的过早介入颇为不满。
  “哎,大家都是工作嘛。”女记者把文静的态度甩在一边,掐着腰说道。
  “你们还是回去吧,等挖掘工作有了进展我会和你们联系。”考古队长一边走下墓道一边说。
  “终于要开墓门了?”女记者兴奋起来:“继续——在挖掘现场发现的神秘符号经过北京古文字专家判断,已经可以确定,就是已经消失了七百多年的、中国历史上一个富于神秘色彩的古老民族——契丹族的文字。契丹人曾在公元八世纪时,驰骋在中国北方的辽阔土地上。他所创建的辽王朝和当时中原的北宋政权对峙长达一百多年,这样一个骁勇而神秘的异族……”
  “女士,如果对汉族而言,称之为‘异族’未尝不可,但实在狭隘,从中华民族的广泛立场看,称契丹、党项和女真为异族,就不正确了,与其这样,我更愿意说那是我国历史上第二个‘三国时代’。如果有不同见解,欢迎讨论,不过,请你先普及一下基本的民族学理念再来完成你的工作吧。”考古队长有些不满。
  女记者撇撇嘴,知趣地躲开他,到一边录制:“辽王朝长期对积贫积弱的北宋造成了极大的军事压力,他们的骁勇骑兵多次长驱直入……”
  “积贫积弱?!真是够了!”考古队长显然躁怒了,他板着一张严肃的国字脸一字一句地对女记者说:“请你不要被现在的小说和影视剧影响,作为一名记者,你太不专业了!”
  女记者不以为然地反问:“我怎么不专业了,我说错了吗?他们打过多少胜仗?”
  考古队长不耐烦地说:“我没有时间给你补课,请你自己去学习,学好了再来,因为你的不专业会影响公众对祖国历史的正确认识!”
  女记者恼了:“你凭什么自以为是,你是专家吗?‘砖头’的‘砖’吧!林ve轻!”
  考古队长严厉升级:“我算不上什么专家,你更不是,你是记者,请你不要忘记,传播正确的信息,是媒体的基本职责之一,也是记者的责任和良知所在!”
  女记者回击:“我没有良知?你心理变态吧!现在什么时代了,要快!懂吗?”
  一边的体质人类学家发现队长与媒体记者争论升温,赶紧过来拉架。他对女记者解释说:“美女消消气,上镜要美美哒,不能生气哦。我刚毕业的时候也做过记者啊,我理解,你们不容易。是这样啊,学术问题,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探讨,不过呢,‘积贫积弱’这个词还是别用了。客观的说,北宋,还有后来的南宋,一直受到周边势力挤压,他的内政过于求稳,政策对应出现了很多问题,这都是事实。不过,在社会制度、经济发展、科技文化方面的成就,宋代还是被国内外普遍认同的,外国学者还称宋代为‘近世’呢。以对工作负责的态度,建议你还是把稿子改一改,你看可以吗?”
  女记者说:“我也不是不听别人意见,可是他能不能好好说话啊!你就比他强多了!”
  体质人类学家笑呵呵说:“别这么说,他是我们队长,我们都叫他‘木哥’。他职业病,多多谅解哈!”
  女记者打量着他,说:“你也有点。”
  巨大的石门轰然倒下,石门的背后却没有出现预期的墓穴洞口。一扇木门完全暴露在了阳光下。一把锈蚀的铜锁紧锁着年深日久的古墓。
  “古墓正处在契丹人当年的疆域内。这扇木门背后的秘密就属于一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前的契丹人。好,已经查明,木门后没有机关,墓穴被打开了!……”女记者似乎闻到了穿越千年而来的幽古气息,兴奋地解说起来。
  “请往后。”考古队长木哥拦住了她。
  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搅动着古墓中沉寂的阴霾。四周的壁画漫漶不清。一个红色的棺椁摆放在古墓的中央,队员们兴奋极了。棺椁斑驳红漆之上描绘了一只华丽的金色凤凰,振翅欲飞,自幽暗中腾起,真切地落入了队员眼中。
  “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古代,凤凰的图案是不能随便使用的,因为,这是皇室女性的标志。难道这个古墓里埋葬的是一位契丹的后妃或者公主?”女记者解说道。
  这时,考古人员在墓室的石匣内发现了一幅保存基本完好,历经千年依旧鲜艳的彩绘绢画。他们把它小心保存起来。现在还不是研究它的时候,因为,这个尘封了千百年的凤棺将被开启。
  考古人员们小心翼翼地启动了巨大的椁盖,发现凤棺里面还有一个内棺。棺盖上,依然是一只只金色的凤凰。在凤凰的中间,还有一条金灿灿的团龙。这是古墓中,人们第一次看到了龙和凤的相遇,墓主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安全起见,内棺和绢画一起被带回研究所做进一步科学研究。队员们格外小心,期望着在甬道部分挖出他们盼望已久的墓志,但是,结果令大家失望。虽然如此,挖掘还是有着成功的发现:一套精美的玛瑙马具被清理出来,其中镶玉银马鞍上又一次出现了凤凰。
  考古队长不由得环顾起四周。他感觉,这个墓穴建造得很寒酸,与皇家气派的凤棺比起来,显得极不协调。他分析,墓主人可能是在仓促中下葬的。他不免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墓主的死亡有可能不正常。一名年轻的队员脱口而出:“难道墓主是个大bug?”
  现场考察告一段落。
  回到研究所,经过五小时谨慎地科学处理,内棺的棺盖被打开了!棺内居然空无一人,只有丝缕织物遗痕!
  他们发现了一把精钢质象牙鎏金镶玉石的匕首和一支精美凤头金钗,除此以外没有其他贵重物品,更没有发现契丹贵族下葬佩戴的金属网络服或黄金冠。那只金钗明显属于宋文化风格,而且规格很高,这一现象令考古队员们非常奇怪。
  闻讯而来的女记者田阗遗憾地自说自话:“果然是个大bug。”木哥黑着脸问:“你怎么又来了,打卡吗?”田阗不理睬,开始严肃报道:“由于没有发现尸骸,DNA提取无法完成,曾经寄予希望的血统学研究丧失了一个重要机会……”
  “你是想说‘人类学’吧。”木哥说。
  田阗说:“先生,打断别人的工作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木哥说:“传播伪科学是不负责的行为。”
  田阗恼羞成怒:“你说谁传播伪科学!”
  木哥说:“我们国家没有‘血统学’,但是有‘体质人类学’。”向旁边指了指,说:“他就是这方面的专家。”
  田阗有些心虚,那个其貌不扬的队员竟然是这样高冷学科的专家,谁知这个团队里还隐藏着什么低调高能的大神。但她嘴上不肯示弱,问道:“你不是研究少数民族吗?这里面怎么可能没有血统?”
  木哥说:“我不是研究少数民族,我是研究民族学。我们考古研究,不是为了续一支香火,而是通过寻找中的发现,让后来的人了解,我们这个民族在融合过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内涵。”
  田阗问:“那你们研究什么?”
  木哥说:“文化。一个民族在历史舞台上的显现和消失,起作用的是文化而不是血统。文化失去了,血统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历史往往通过文化这个载体完成它的传承与延续,永恒的是文化。”
  田阗臣服了。她问:“你们这些考古的,整天和这些老东西打交道,不害怕吗?”
  木哥说:“有什么可怕的,小说看多了吧。”
  田阗问:“不会无聊吗?不会压抑吗?不担心和社会脱节吗?”
  考古队长笑了,说:“这些老东西是我的老师,我对他们只有尊重。”
  田阗就像看到了外星人:“你居然会笑!”
  木哥收起笑容,真诚地说:“谢谢你的理解,但是,我们不能没有考古——没有考古,就会疑古。”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幅残存的千年彩绘绢画。一位披红戴火、衣袂飘逸、容颜秀丽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这女子契丹族装束,五官却不符合契丹人的体质特点。她穿透千年时空绽放着清澈的笑颜,迈着轻盈的步伐在垂露的草地上跳跃,头上的大雁在历史的天空为她鸣喝。年轻的考古者感受着千年前一个美好生命穿透时间隧道散发出的青春和激情……
  这座契丹古墓中还有太多疑点无法解开。墓主人是谁?画中的女子又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学者翻阅了所有现有史料,却找不到任何关于他们的记载?没有墓志铭,没有史料,没有DNA。研究活动陷入了停滞。
  “拜托了木哥,观众还在等我的节目呢,不能没有下文啊,我还指着这个机会翻身呢。”田阗关闭了互怼模式,开始上演苦情戏。
  “没有进展,总不能编吧。”木哥说。
  “没有进展可以猜测一下啊,拜托!”田阗追在木哥身后。
  “不行!”木哥斩钉截铁。
  “我替我的观众们求你行吗?”田阗说。
  “观众!现在还有人看电视吗?”木哥不客气地说。
  “喂,干嘛这么刻薄啊!”女记者十分不满。
  “刻薄?几年前你们电视台记者是怎么嘲笑人家电台记者的?”木哥满不在乎地说。
  “你做过电台记者吗?”田阗问。
  “我没有,他做过。”木哥指了指体质人类学家。
  女记者不再补刀。她明白,抱怨和指责没有用,求人不如求己。她开始仔细研究所有出土文物,试图找出可供大众消费的新鲜噱头。她蹲在地上隔着玻璃罩子观察精美匕首,突然兴奋地招呼考古队长:“木哥木哥快来,这上头有字!”木哥用力地调动眼部肌肉,试图看清那所谓的字,可是太模糊了,无法辨认。他失望地说:“可能是字吧。”田阗幸灾乐祸地说:“严谨的木哥也会说‘可能’?”木哥看了田阗很久,问:“田记者,你什么系的?”田阗蒙圈:“啊?”木哥补充问道:“大学,学什么的?”女记者说:“哦,中文系。”木哥问:“你为什么不写个小说呢?”田阗问:“什么小说?穿越?宫斗?玄幻?”木哥说:“猜测不是学术研究的主流,但想象是文学创作的翅膀。”田阗感叹说:“哇,你说话好……”木哥问:“深刻是吗?”田阗说:“高‘比格’啊。”木哥说:“不要说网络用语,我听不懂。你就说你写不写?”田阗用力摇摇脑袋说:“小女子没有五色笔,填不了断肠词。”木哥说:“太谦虚了吧。”田阗说:“你没写过,不懂,写东西太累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木哥真的启动电脑,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对着屏幕冥想。田阗问:“你认真的?你是要写这个古墓的故事吗?我可以帮你设计剧情,什么女强复仇、腹黑仙师、灵异事件、豪门小女佣……”考古队长一脸严肃,说:“小说不可能完全还原历史真实,但是,请不要戏弄历史,否则,最终必将被历史戏弄!”田阗一脸嫌弃:“说你胖你就喘。清高什么啊,搞得那么严肃,写出来也‘扑街’!”她做好招架准备,木哥却没有回怼。她问:“你发什么愣啊?”木哥说:“我在想,数量大增的同时,水准没有相应的提高,你觉得正常吗?”田阗说:“我觉得没问题啊,我就喜欢追,不管是小说、漫画、广播剧还是电视剧。既然存在就说明有受众,它能满足人们的某种需求。那些故事很美好,感情很真挚,写故事的人也很用心。当然了,他们很年轻,没有你老。”木哥说:“我老,我成熟。”田阗说:“我没说你成熟不好。用多样的方式描绘丰富的人性,有什么不好?我只是希望你别太自恋。”木哥沉默许久,说:“我还是觉得应该想长远一点儿,应该——保持警觉。”田阗眨眨眼,问:“长远?警觉?什么意思?”木哥说:“就是不能太任性。”田阗深沉地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少说几句,别作,这水深着呢,小心淹死你。”木哥说:“你说明白点。”田阗简直要口吐芬芳了,心想我说了你也得懂啊。她认真想了想,换了个思路,说:“看你这年纪,小时候正是武侠小说、言情小说挺进中原那几年吧,你小时候看武侠不?”木哥说:“看啊。”田阗说:“咱们小时候,武侠言情啥的简直是洪水猛兽,家长老师都不让看,可是你我也没被毁啊。当然,井喷的时候也有滥竽充数的,甚至诲淫诲盗,但这些东西迟早会被大浪淘沙,不能因为它们就否定那些经典作品吧。一个人能不能健康成长是受很多因素影响的,不能什么锅都让小说、影视剧什么的背吧。”木哥说:“好像有点儿道理。”能将顽固不化的考古队长说服,女记者正得意,木哥摆着一张严肃脸说道:“不过我认为还是要有底线。”田阗不耐烦地说:“别操心别人了,管好你自己吧。嗨,你到底写不写啊?”木哥坚定地说:“写!”田阗问:“写什么啊?男频女频?哎,是不是盗墓啊?”木哥摇摇头,说:“古墓只是一扇门,它通往中国第二个‘三国时代’。”田阗问:“三国时代?宋辽夏?那你的主人公是谁?是那个绢画上的女孩吗?你说她到底是契丹人还是汉人?”木哥靠在椅背上,仰面朝天,说:“她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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