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回来了！” 这个消息云尚集团大楼里不胫而走。两年前，杀入集团总部的设计大赛的妙妙，在最辉煌的时刻，远赴英国留学，两年后，她重新回归云尚，以时尚设计师的身份加入云尚成衣部，而成衣部表面一团和气，实则风起云涌……信奉“女人的人生全靠选择男人的眼光”的曼妮，加入云尚，她杀伐决断，左右逢源，挤走上司魏燃成功上位，最终却掉入早已设好的陷阱……妙妙在英国留学时认识了超模许川，但最让她伤心的还是那个“一夜忘情”的渣男魏燃……另一边，曼妮被赞助商表白，冒着得罪大客户的风险，她明确拒绝了“欣赏”……
Chapter One
Life is too deep for words, so don't try to describe it, just live it.
——C.S.Lewis
1
时尚圈的故事仿佛总与“八卦”有关，光鲜亮丽的外表总能随时随地聚焦最多的关注，虽然在这个行业中，也有日日困顿在繁杂工作中的普通员工、也有任何一家公司都可能发生的办公室政治。
然而，就像大家只会关注投行赚了多少钱一样，时尚行业的关注点，永远在于模特和大款之间的那点早就被公众号和微博炒烂了的半真半假的花边新闻，和那些一身名牌，动辄机场里拍一拍，修修图就拿出来赚人气的明星。
当然，既然主角必须活在镁光灯下，那么周遭的配角们就必须做好“躲在阴影里却随时为主角服务”的工作。
盎然春日，一队人马正在忙碌着。几个长发绒帽搭配墨镜的男人正擎着反光板来回移动，一个衣着雅痞风格的男人举着相机来回寻找着什么。
正在樱花最为繁盛的地段，虽然没有学生党前来“自拍打卡”，但是，各类网红淘宝店主的团队们仍然随处可见，将一幅幅浪漫美景撕得支离破碎。徐曼妮今天头很痛，倒春寒带来的瑟瑟凉风，从针织衫的每一丝缝隙里侵入她的身体，再加上今天，正好是生理期，肚子痛到分分钟想倒地。曼妮感觉自己完全是用意念在踩着脚上这双10厘米Jimmy Choo。
“老师，咱们这边怎么样了？星星只给了半小时的拍摄时间，咱们是不是抓紧？”
摄影师一脸烦躁地回过头，看到身后的人，表情立刻平缓了一些。
“让明星过来吧！”摄影师这一声指令，好像让曼妮一下子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扭头蹬着脚上的恨天高，踩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一路小跑，朝老街尽头停靠着的休息车狂奔而去。还好今天带上了这件Burberry Trench Coat，防风是真管用。
曼妮曾经拥有过各种各样的外套，从经典的Max Mara羊驼大衣到Oscar de la Renta的裘皮，但只要开始工作，Burberry Trench Coat总是她的不二选择，可能因为有个人说过，Burberry的大衣曾是给军人在战场上穿的，而“职场如战场”，曼妮总有一种自己和风衣并肩战斗的感觉，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披上战袍，就可以所向披靡大杀四方了。
打开车门，先下来的是两个T恤牛仔裤风格的小助理，两个人一人端着死亡芭比粉的保温杯，一人帮忙开车门，最近凭借某仙侠古装剧爆火的女明星“星星”才悻悻地下了车。懒洋洋地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茶”，一阵凉风“嗖”地钻进她嘴里，呛得她咳嗽起来，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这么冷的天，真是的，怎么拍呀——”
星星说着，眼睛忽然落到了曼妮身上那件Trench Coat上。
靠——
曼妮心里诚实地骂了一句，手却下意识迅速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这一连串不带一丝犹豫的动作和她此时已经被脏话填满的内心倒是形成了一种完美的配合，而这种配合的名字就叫——职业精神。而这种职业精神还需要搭配一段口是心非却显得特别诚恳的恭维：
“星星，咱们马上就好，摄影老师可是影后御用呢，咔咔几下，就能抓住你的美了！”
全切双眼皮，鼻综合，开眼角，全脸脂肪填充，热玛吉，玻尿酸，菲洛嘉水光针，这张脸真是……挺贵的，不过，做八百次手术，也赶不上本小姐纯天然美颜。
曼妮心里骂着，脸上却仍然保持着恭敬的笑容，脚步也随着这位“星星”大小姐往摄影师的方向移动。
“哎，真棒，再来两张就好！美！”小腹刺痛慢慢延展到了后腰，但曼妮脸上一丝不悦都看不出来，一边配合着摄影师的节奏竭尽所能地夸赞着眼前这位“整容脸女明星”，一边心里暗笑，时尚品牌这品味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要放在前两年，云尚这个级别的品牌，虽说不是什么国际大牌，但在亚洲地区也算是数得上老品牌了，代言人怎么都要是影后级别。现在，随便一个网剧爆款的整容脸，都能当云尚的代言人，她徐曼妮当年退出江湖是不是早了点儿？
忽然，曼妮兜里的手机一震——
一条六十秒的微信语音，头像是70年代《了不起的盖茨比》电影版本的男主海报。
曼妮悄悄按动了“转成文字”功能，立刻回复：好的，一小时内到公司。
“白房子”还是那栋熠熠生辉的笔直建筑，楼下的商城还是总能看到那些熙熙攘攘的伪名媛们喝下午茶的身影。不过，高端法餐厅Rouge已然关门大吉，接替Rouge的“Parisian”是一家网红咖啡厅。
消费降级的年代里，网红咖啡比老牌法餐更适合伪名媛们。不过，除了“伪名媛”这里还多了一大堆视频网站的网红。每天在这里拍短视频，弄得她有时候想谈个工作，仍然不得不去楼下的星巴克。
不过，和Rouge一样，这家Parisian的拿破仑蛋糕做得绝无仅有的好吃，单品咖啡也比连锁咖啡店好不只一个档次。曼妮来到收银台，对上的正好是今天不忙的美女店员莉莉。
“嗨亲爱的，还是一杯热美式，一个拿破仑，微信支付。”曼妮冲莉莉眨眨眼睛，长得像日漫女主的莉莉露出了她招牌的甜美笑容，唇边浅浅的梨涡跟着浮现出来，小心翼翼地把拿破仑蛋糕包起来递给曼妮。
“今天飞飞不在？”曼妮一边等着莉莉给自己泡咖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飞飞是Parisian的另一个美女店员，眉眼间的英气颇有点海天祐希的飒爽。
“约会去了呗。”莉莉浅浅地回答。
“还是上次那个男团小鲜肉？”
莉莉已经打包好了曼妮要的东西，“换了一个，不过，是一个男团的。”
曼妮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哎，晚上下班一起出去嗨啊！”
莉莉冲曼妮点点头，曼妮的视线忽然落在了旁边的桌子边上坐着的女人身上——那不是《时装画报》的主编雪莉么？她抱着一个纸盒子，看得出心情郁结。
曼妮忽然想起，两年多前，自己也曾经落魄地在Rouge里，等待着这位主编大人的身影出现，自己像看到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样走向她，希望能够重回杂志社上班。
她给自己的，却是一张冷漠的脸。
曼妮一周前就听说，由于纸媒行业衰落，《时装画报》连年亏损，杂志已然停刊。据说，他们原来的楼层被某高科技医疗公司租赁，今天大概是雪莉上班的最后一天。
曼妮没有过去打招呼，这是个捧高踩低的世界，尤其是对于那些过去就不曾真心相待的人，何必还保留什么情面？
当然，也没必要落井下石。
莉莉把咖啡打包好，曼妮拿起甜点飘然入电梯，白房子重新装修后，所有的电梯都换成了全透明玻璃的观光梯，快速升降的过程能看到每一层人们来来往往的身影。
很难想象几年前，刚来这座城市的那张年轻得写满野心的漂亮脸蛋，是经历了怎样的头破血流，才能让那样明艳张扬的眸子婉转收敛，一颦一笑间流露出超越年龄的狡黠复杂。这个世界上聪明美丽的女人不少，而知耻后勇并且能坚忍不拔的品质更稀有，如果不巧还能拥有这身美丽的皮囊，这是一种超越性别的可怕。
电梯风口温热的暖风顺着她细长的颈子灌入领口，顺着耳畔细碎的毛发一直往下，小腹的酸痛瞬间淡下去不少。和大部分都追求生活的安逸和踏实的人不同，曼妮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种不知名的躁动因子，即使换了一个赛道，她也要奋力向前。而回到“职场”这条赛道上的曼妮简直是一个天才，她喜欢这种能掌控一切，挺直腰杆的硬气。
当然，“硬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生活是喜欢对我们进行“啪啪打脸”的教育工作的。
“妈，时尚公关不是公关小姐！不去，没时间回老家，别老给我整那没用的相亲局，行了我挂了。”曼妮实在不想继续跟母亲纠缠在她职业属性这种无聊的话题上，更不想再从这个话题扯到更广泛的如男友，结婚，钱等等，她迅速挂掉电话。
贴身口袋一阵酥麻，拿出手机一看“媒体老师”“流量小花艺人工作室”“设计部大大”“市场Bitch”“讨债乙方”等十几个微信群对曼妮进行了连番轰炸。
时尚公关？坐在办公室处理工作的曼妮脑子里又想起了妈妈的问题，时尚公关，就是攻克跟时尚相关的所有难关，将各个环节的资源融合在一起，让品牌被更多人喜欢。对于好胜心强，又善于揣度人心，处理复杂问题的曼妮，这个职位简直就是为她设立的一样，进云尚公关部没几年，就已成为领导手下最得力的一员大将。
“老大，红毯的流程我刚才回来的路上重新确认修改过了，几个不走红毯的艺人我直接给她们放在媒体采访区，先让她们采访。海报我直接跟几个艺人的宣传沟通了，我们都上单人，最后直接P到一起。”曼妮一推门，直接把拿破仑蛋糕放在了这座精致的办公室的桌上，打开包装，拿出一次叉子，向办公桌那头的人推了过去——
“拿破仑蛋糕。”看着这个烤得金黄的千层酥皮蛋糕，刚掐掉总部电话会议的电话线，魏燃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个大笑着拿起“拿破仑”，竖着一口咬下去，然后碎渣掉得满身满桌子都是的女孩。
魏燃将最新版的Surface Pro平板电脑扣上，拿起叉子将蛋糕放倒，切开最下层的酥皮，伴着起司酱送入口中。
“以后不要买拿破仑了。”
魏燃啜了一口咖啡，放下咖啡杯和蛋糕——心好像被戳了一下，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刚刚把最新版的嘉宾名单发给你了，座位还要调整。另外，外景宣传海报可以P在一起，现场合照你打算怎么办？”
曼妮打开手机，看到了新的excel表格和座位图分布，一皱眉，“两位A类电影节影后级别的女演员，三个流量小花旦，两个维密秀上走过的模特……火星撞地球么？”
魏燃灌了一大口咖啡后，利落抓起搭在皮椅上的西装外套，“路上慢慢想吧，今晚要参加副总的欢迎酒会。”
曼妮转身出门的同时，也给司机发出了“三分钟下楼”的信息
“哎——”魏燃叫住了她。曼妮回过头看着魏燃，魏燃停了停，摆摆手。曼妮关上了门，魏燃掏出钱包，拿出里面的一张已经很皱很皱的插画，上面画着一只狐狸，和一只兔子。魏燃望着那只兔子，怔怔地出了神。
康莱德酒店的中餐包房中，黑发歪垂在一边肩膀的曼妮一身Club Monaco的小黑裙，外搭一件云尚最新一季藏蓝色小香风外套，虽然低调，却完全掩藏不住她曼妙的腰身和浑身散发的性感气质。
魏燃早早地来到餐厅在陪客的位置上坐下，曼妮仔上菜的位置和经理细细核对今晚的菜品。忽然，魏燃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我晚上有个饭局，你现在就要？好吧我想办法。”魏燃语气虽然温柔，但眉眼间藏不住的郁闷，曼妮知道准是Cherry那位大小姐又派魏燃做差事，魏燃放下电话脸色有些不好看地问，“还有谁在办公室？”
“王骏捷吧。”
魏燃统管公关和市场两个部门，和竞争白热化、人员流动性很强的公关部不同，几年过去了，市场部的那几个老人依然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一副要在云尚混到退休的做派。而王骏捷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鞍前马后拍领导马屁的一把好手。
参加欢迎晚宴的各个部门副总们逐渐抵达，魏燃立刻换上了他的迷人笑容，旋即起身开始寒暄。曼妮识趣地穿梭在客人们身边端茶送水，安排服务员起菜开酒。直到今晚的主角——新任大中华区副总裁Dick Chan抵达，和他同时抵达的，还有他的女友，云尚第二大股东的女儿Serena Lam。
“对不起各位，我来晚了！”人逢喜事，一向不喜形于色的Dick都面带笑容，迅速融入进了大家的恭贺之词，连原本蹩脚的普通话都通顺了不少，看来为了“大中华区”这块肥肉可是做了不少准备。
“你们大陆Conrad菜真差，酒也不好。”Serena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别饿肚子。”Dick温柔地看着Serena——
“算了，没胃口。”
气氛陷入尴尬。
魏燃赶紧端起面前的红酒为老板解围，“我代表市场和公关两个部门的同事们敬您一杯，以后请多关照！”
众人也就坡下驴地端起酒杯，捡起笑脸，继续热闹起来。
Dick一口喝光了杯中酒，却忽然收起了笑容，“我没记错的话，魏燃，你现在是代管市场部吧？” Dick特意加重了代管二字，对魏燃的“解围”并不领情。
魏燃点点头，“自从张琦被调回总部以后，就一直是我负责。”
听到“张琦”两个字，Dick抬头看了看魏燃，而魏燃也从容地回看着Dick。Dick的眼神凌厉起来，“可是这两年，市场部的业绩也不怎么样，是不是还是应该再聘请一位专业高管？”
“您说的对，当时张琦走得挺突然的，部门里也有很多跟了她挺久的老人，关系挺复杂的。她一走，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所以我这两年的重点工作是稳定人心、把部门的关系脉络理顺。”
Dick的脸上慢慢浮现起一丝笑意，“既然，部门关系复杂，那还要辛苦你再代管一段，我会让人力慢慢找合适的。”
“您说的对。”魏燃再次举杯。
Dick端起酒杯隔空示意，放在唇边抿了一点，眼神突然扫到了魏燃身边的曼妮，“这位是？”
魏燃冲曼妮点了点头，曼妮举杯站了起来，“陈总您好，我是公关部主管徐曼妮。”
“好好干，魏燃可是业界的标杆，你有个好领导。大家都是同事嘛，以后叫我Dick就好。”
曼妮点点头，喝干了杯中的红酒，Dick满意地笑笑，一旁玩手机的Serena再次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跟Dick耳语了几句便回房了。
就在这时，一身笔挺西装，头发油亮、皮鞋发光的王骏捷，突然闯进了包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魏燃的同时，看到坐在主坐上的Dick，立刻深深地鞠了个躬——
“陈总您好，我是市场部专员王骏捷。”
Dick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魏燃虽然十分反感这种厚脸皮的巴结，但斯文还是要维持的，魏燃冲曼妮使了个眼色，曼妮便立即起身让服务员加了副碗筷，王骏捷欣喜地坐下，立刻将自己杯中的酒倒满——
看着王骏捷跃跃欲试的模样，魏燃忽然计上心头，“骏捷，你快敬领导们一杯。”
王骏捷像坐了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立刻端着酒杯来到Dick身边，满脸赔笑——
“哎呀陈总，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以往只能在公司的网站和内刊上面看到您！我太激动了，我先干为敬！”
“哎，林总，久仰您大名，我也敬您一杯……”
……
这么一圈下来，王骏捷已然满脸通红地趴在桌子上醉倒了。
曼妮心里暗笑，姜还是老的辣，魏燃真够损的，在场的人谁看不出来他就是一垫背的，马屁拍得虽然恶心，却帮魏燃结结实实挡了一轮酒。
当然，自己的酒还是要自己喝，曼妮很清楚，魏燃带自己出来，一是因为自己可以撑场面，二是因为，在他醉倒的时候——有人可以送他回家。
此刻，曼妮就坐在专车副驾驶，后面正是烂醉如泥的魏燃。手机里莉莉已然从酒吧发来微信，问她什么时候抵达战场，她已经锁定了几个帅哥。
“曼妮——”魏燃忽然唤曼妮的名字，曼妮回头看着倒在后排座位上的魏燃，“什么事？”
“她——是不是要回来了？”
“她是谁？”
“你别给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曼妮点点头，没再说话。
“听说她要回云尚？”
“对，她会去设计部。”
车里又陷入尴尬的沉默，魏然还想再问点什么，车已然到了他家小区楼下，前不久老房改造，小区安了电梯，曼妮庆幸自己不用背他上楼。
电梯里，魏燃支撑着靠在墙上，忽然咯咯地笑了几声——
“回来，就好啊……”
曼妮翻了个白眼，她清楚记得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魏燃搂着Cherry出现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她”眼里的震惊、受伤和崩溃……她都心疼地不忍回忆。看着魏燃颤颤巍巍地走进了房间，曼妮才不愿意管他是瘫倒在地还是抱着马桶狂吐，她早已飞奔向城市中心人气最高的夜店。
2
华灯初上，刚开业没多久的Renaissance Hotel俨然成为了年轻男女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盥洗室中，曼妮放下上个月刚入手的香奈儿“巴黎–莫斯科”高级手工坊系列手袋，这是她在一个日本古着商那里淘到的二手包，上一任主人保养得很好，皮质的光泽好看，包大能装，最重要的是，价钱便宜了一半还多。
曼妮掏出早已准备好的Alice & Olivia的黑色亮片抹胸连体裤换上，掏出口红补了妆，望着玻璃中自己完美的妆容，微微一笑。
一出门，却没想到，在门口迎面撞上了“熟人”。
看到林茂俊的那一刻，曼妮愣了一秒。毕竟，她和他已然两年完完全全没有任何联系。自从曼妮搬出林茂俊的公寓后，“林茂俊”这个人，在她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但是，过去可以翻篇，却不会真的消失。
看到曼妮的那一刻，林茂俊也是一愣。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曼妮，和两年前那个肆意张扬、却仍带着一丝稚嫩的小姑娘，明明是一个人，气质已经完全不同。
曼妮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把头一偏，走进走廊的暗处，从兜里掏出一根女士烟点上，浅浅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烟丝。
“好久不见——”一件西装披在了曼妮的肩膀上，一瞬间，一股久远而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直冲脑门，与此同时还有那些个包裹着羞辱的记忆。
曼妮厌恶地轻抖肩膀，西装随即掉落在了地上。
“怎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么把我甩了？”林茂俊依旧操那副带着侵略性的命令口吻，可曼妮却已经感觉不到从前的那种压迫，反而，她心里居然有那么一丝想笑。
“小姑娘，不需要我了，就连招呼都不愿意打？”林茂俊嘴角的玩味没有消散，曼妮摆动着手里细长的香烟，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欲望。
“听说你现在在云尚干得不错，你不怕我把我们过去的关系公开？”林茂俊仿佛是被曼妮的冷漠激怒了，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愠怒，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咯咯——”曼妮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转过头看了看林茂俊，“大叔，你爱上我啦？”曼妮将手上的烟掐掉，甩开林茂俊的手——
“你不想想，公开我们的关系，是对你损失大，还是对我？里面年轻小姑娘挺多的，大叔，把你的套路用在别人身上或许不错呢！”
未及林茂俊回应，一群年轻男女簇拥打闹着走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莉莉已然双颊微红，微醺着把手里的“大都会”递给曼妮，曼妮会意一笑，“帅哥在哪？”
莉莉点手一指，身边几个穿着运动休闲风的小鲜肉帅哥立刻围拢过来，曼妮打眼一扫，拉住一个身材高大，表情酷酷的大男生“走，我们跳舞去！”
“刚门口那老男人你认识吗？”
“怎么可能。”
“这么大年纪还要来夜店玩吗？会心脏病发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向音乐轰鸣的深处，莉莉还和周围的男生们议论纷纷。
“哈哈哈上了年纪还是要注意身体啊，早点洗洗睡吧！”曼妮在人群中笑得最大声，把呆立在门口的林茂俊气得心脏疼。
喧闹的舞池，年轻的身体在闪烁的灯光和躁动的音乐里疯狂地摆动，曼妮今天兴致特别好，也勾着酷酷的帅哥贴身热舞。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帅哥看着曼妮漂亮的锁骨贴在曼妮耳畔说“交个朋友呗？”
“我不交朋友。”曼妮莞尔一笑，扭动着如柳腰肢。
“怕我伤害你？”帅哥的眼睛里流动着一丝坏坏的意味，两人跳到了舞池边上，曼妮挑挑眉毛，端起吧台上的酒喝了一口，手已经拉住另外一个男人——
“男人伤害不了我。”在帅哥错愕的眼神中，曼妮已然旋转着消失在这一场轰天动地的狂欢大战之中。
第二天的办公楼里，魏燃还在昨日宿醉的影响里头痛欲裂，连double expresso都无法让他的大脑正常运转，手机里一连十条六十秒语音，都是Cherry昨夜没联系到他发来的质问。魏燃揉着太阳穴，边走边回复着邮件。
这时候，新邮件亮起，是曼妮发来的云尚内刊预览——
欢迎海归设计师加入云尚设计部。
魏燃心头一震，下意识地点开邮件，虽然这条消息只有短短一小段，但是他的心仍然在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狠狠地揪了一下。
“不好意思，等一下”就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一刻，一个朴素的西装、坡跟鞋、眼镜框的女孩的身影闪入他的眼中。魏然的心漏跳了一拍，赶紧按下开门键。电梯门打开。
“谢谢”一个陌生青涩女孩面孔的映入眼帘，像极了当年那个闯入他心里的人。
魏然有一丝庆幸，却也有一丝失望，刚刚慌乱的心脏随着楼层的升高而逐渐平复了下来。电梯门打开，一身Corneliani的浅灰色西装配棕色的Allen Edmonds手工皮鞋，魏燃依旧是那个精神焕发，走路带风的职场精英。
一上午的电话会议，魏干掉了三杯double expresso,头昏脑胀地拉开窗帘，窗外高速路上依旧堵得一动不动的车流，紧握在手里的手机依然显示着那封设计部新人的邮件预览。他的脑子像中了病毒一样，一遍遍地重复播放着那些夜里，那个卷着头发，满脸小雀斑和他一起加班、一起吃麦当劳、一起吐槽打闹的身影――
他很想她，他也怕她。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她仰着脖子，混着泪水灌下一整瓶红酒的样子，和她走之前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你只不过是害怕，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你想要的，所以，选择了捷径。我尊重你的选择。”
“靠！”魏燃的手用力拍在落地玻璃上。
这几年，他也偶尔问过自己是不是错了，但是，现实和理智告诉他，他没错，他想要的，她给不了。
一想到她此刻就在这栋大楼的某个角落，他就不能平静，他不可抑制地胡思乱想，他们会在哪里重逢，电梯间，休息室，设计图书馆？她还会那样对他笑么？还是……礼貌地寒暄……
魏燃插着腰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嘿，好久不见！”
“两年不见，漂亮了嘛……”
“怎么回来也没跟我说一声？”
“说什么？”
曼妮推门走了进来，正好撞上魏燃的窘相。
“啊？没什么——”魏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领带，“有什么事？”
“庆典上座位的事情，又有新变动，想跟你确认——”
“先放桌上。”
曼妮知道魏燃在慌什么，只是不想戳破，“需要给你下楼买点什么吗？”
“不用——”魏燃摆摆手，“昨天喝多了，我下楼走走。”
“哎，你故意的吧！”魏燃忽然转过头发问。
曼妮站在门口回头看着他，“你指的是什么？”
“昨天把我丢在门口，我在地板上睡了一晚上――算了，你就装吧。”魏燃站起身，曼妮望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谢谢老大提拔，带我去饭局见领导！”
来到Parisian，魏燃下意识地坐在了门口的位置，焦躁不安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身影。
“Hi——”魏然的后背被轻拍了一下，他猛地起身，膝盖撞在桌角，龇牙咧嘴地扭头一看，是店员莉莉，“你干嘛呢？”
“点餐么？”莉莉抱着肩膀问，眼睛里带着怀疑。
“哦，一个……拿破仑，一杯手冲……”魏燃迟疑了片刻，竟还是下意识地点了拿破仑。
“哎，曼妮不是说，你不喜欢拿破仑……”
“呵呵，没有的事”魏然有些尴尬。
拿破仑蛋糕上桌时，魏然迎头撞上了设计总监Terrence Sung（宋键樟）。
Terrence是个身材消瘦的英国老男人，五十岁左右的他个子不高，淡而短的眉毛，薄薄的嘴唇上面留着两撇小胡子，爱穿黑色cashmere的高领毛衣配牛仔裤。他曾在欧洲某奢侈品公司做过设计师，据说跟很多顶级设计师和名模都是老友，在欧美时尚圈的资源和人脉很广。他结过很多次婚，跟着现任画家妻子来到中国，已然是个普通话讲得很地道的中国通了，据说云尚的高层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请来。
“Hi, how's going? ”Terrence虽然看上去有些严肃，但私底下是个很和蔼的老头。
“Terrence!”魏燃迎了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哎呀，这里的巧克力不好吃，来我办公室，我给你我的比利时巧克力！”
如果是平时，魏燃会有一箩筐的借口推辞Terrence的热情，但今天他居然鬼使神差地跟着这个法国老头坐到了二十楼。算了，魏燃把心一横，躲是躲不掉的，与其整天疑神疑鬼，不如直接面对，魏燃理了理头发，决定亲自解决掉自己的困扰。
设计部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设计部中间的部分是大型工作空间，版师裁缝们来回穿梭着，缝纫机的声音咔咔作响……
楼上是设计师们的办公空间，设计总监Terrence的办公室就在楼上，那可能是整栋楼里位置最好的办公室了，视野正对着白房子后面的城市公园，公园连着的湖水碧波万顷，反射出的光让这座办公室就算在黄昏都拥有阳光。
和其他楼层窗明几净，井井有条规整的商务办公室不一样，设计部就像一个随意而杂乱的工厂车间，白墙和刷了清漆的水泥自流平的巨大空间，被各种高矮不一，大小不同的书架，桌椅分割成了不同的工作区域。各种材质的服装的布料，成衣都被挂在戴着滚轮的移动衣架上，设计师们随意地或坐或站，埋头在稿纸，资料和布料堆里。
魏燃知道，她在某个角落忙碌着，可能一抬头就会看见自己，她会是什么心情和神态呢？错愕？惊喜？慌张地掩饰？魏然不知道，他全程目不斜视地盯着Terrence的后脑勺，但内心虚到连连余光都不敢扫视一下其他地方。
他的心咚咚地狂跳，他怕对上她充满希望和温暖的明媚清澈的眸子，更害怕――再见的时候，她看他的目光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光芒，只剩下嘲讽和戏谑。
魏然想起那一个个她离开后独自加班的深夜，他鬼使神差地在网上搜索她的名字和学校。当他发现那穿着卡其裤、丝绸莫兰迪紫丝绸衬衫、一头卷发被松散挽起的获奖照片时，他靠在椅背上，盯着那张照片使劲地看了很久，试图把眼前这个光芒四射的女孩和那个一脸青涩形象联系在一起。
魏燃还“无耻”地通过分享社交网站上的图片，找到了这个获奖者的账号。她在英国的生活终于曝光在了他的面前，犹豫再三，还是没出息地点开了，一张张浏览：显然，英国的伙食不太好，她瘦了，但是骨架显露出来后竟然更加灵动。她经常分享自己的作品，无论是手稿还是制作出的成衣，都会引来大批点赞。她还会分享自己画的插画，那只熟悉的兔子形象越来越时尚，但是，却没有了那只狐狸。
“这个是上个月在伦敦John推荐给我的，你试一下！”
魏然的思绪被Terrence打乱，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老头米白色的真丝沙发上。
John？John Woo？不对，那是电影导演……John Galliano？难道是那位绯闻缠身的天才设计师？不对，Terrence有1/4犹太血统，应该不会和这位公开反犹太的设计师做朋友。
魏燃脑子里正在进行一场“猜谜大赛”，Terrence喜欢用这种只说名而不说姓的方式，欲盖弥彰地“显示”出他的人脉，而猜不对的人，虽然明面上大家一笑带过，但是在他心里，你很清楚自己被自动降了一格。
伦敦……魏燃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
是John Rankin Waddell，那个殿堂级的时尚摄影大师。
“你认识是Rankin？我们几次邀请过他来中国合作，都被拒绝了。”
“啊哈！对对对，我都忘了他对外都叫Rankin。我跟John，哦，Rankin，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那个时候，他刚开始办杂志。你早告诉我的话，我可以邀请他嘛。不过他现在……太贵了。”Terrence说话的语气像在说隔壁老王一样轻松。
“钱不是问题，如果能给云尚掌镜的话，一定会引起轰动的。”魏然一脸自信。
“他真的是非常棒的摄影师，不过，他现在更想往电影方面发展……我过两天打个电话问一下！”说着Terrence从书架上拿出一本Rankin的摄影辑。
“你看，他送我的。”Terrence神秘地炫耀道。魏然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一下，心想关键是他得愿意来呀。
“你们是不是要来新设计师了？”魏然终于还是没忍住。
“你知道她？要叫她进来么？”
紧张地手一抖，差点把整盘巧克力盖在白沙发上，赶紧解释，“啊，不用不用，我是早上看了email。随便问一下——我，我也正好了解一下，后面要做设计师的活动嘛……”魏然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却最终发现，还不如不解释。
不过，幸好Terrence并没发觉他的尴尬，反而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这位新员工，“她原来就是云尚的员工，参加过公司内部的大赛以后，就出国了。好像，她上学期间获了一些奖，所以公司希望她能再回来。我看了一些她的profile，非常不错！”
魏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果然，她就是走设计这条路的料子。
“魏燃？”Terrence看着在自己面前忽然傻笑起来的魏燃，觉得有点瘆得慌。
“呃？没事没事，我，我也替公司高兴。”魏燃赶紧打圆场。
“让妙妙来一下！” Terrence 拉开玻璃门，对着门外的助理喊了一声。
魏燃听见她的名字，耳朵“轰”地一下炸了开来，“Terrence，我部门还有事，我先走了……不打扰了。”魏燃嗖地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魏燃！”
“铛——”
Terrence还没来得及叫住魏燃，他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玻璃门上把Terrence都看呆了。
“她……她去人力办入职手续了”门外传来助理的声音。
Terrence愣愣地望着脑门上瞬间红起来的魏燃，“你没事吧……”
“没事，哈哈没事没事。”魏燃扶着门，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Terrence望着他的背影耸耸肩，“他不是喝醉了吧……”
魏燃悻悻地离开了设计部，临走时仍然在回头张望着，但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魏燃一进办公室，曼妮就一脑门子官司地走进来，“两位大明星的经纪人简直要把我吃了，老大，还是得你出马去搞定。你——头怎么了？”
魏燃揉了揉额头，“我知道了——”
曼妮回到办公桌前，她面前的电脑也显示了云尚内刊，欢迎设计部新人的通知。就在此时，Cherry怒气冲冲推门进来。
“这姑奶奶怎么来了……”曼妮心中默念，但仍然不失礼貌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哇，Cherry，这只粉色的Baguette好可爱！是秀场新款么？”
“是我妈的。”对于男友这个过分漂亮下属Cherry并没什么好感，上扬的眼线挑了一下。
“要喝点什么吗？”曼妮当然知道这只Fendi的Baguette是个值钱的老古董，但帮老大挡人的样子总要做一下的。
“不用，我找魏燃！”Cherry推开曼妮，径直走进魏然办公室。曼妮一看Cherry这个飓风将至的阵势，真希望魏然的交往对象还是沈晗，虽然讨厌，但至少不会闹到工作场合。
“魏然，你什么意思，说好陪我去看展的，送个破花篮就想把我打发了？！”Cherry一推门走了进来，见到魏燃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想分手你就直说！追本姑娘的人从这里排到大马路了！”
隔着玻璃，整个办公室都还能听到Cherry穿墙破洞般的愤怒，“我告诉你！分手也得是我甩你！”
3
人头攒动的电竞赛场上，台下的粉丝们爆发出了疯狂的喊叫声，无数灯牌闪烁。
阿康穿着战队制服和队员们抱在了一起，庆祝获胜。几人回到后台，一个工作人员将名片递给阿康，一脸坏笑。
“哥，外面有个特别漂亮的姑娘找你……你要不去看一眼？”
阿康看到名片，愣了一下，然后小跑出去。
“哥，我们不会告诉夏绿哒！”工作小哥调侃道。
“哎，有多好看！”其他队员好奇地拥上去打听。
体育馆后台的通道上，一道纤长的人影倒映在幽暗的地面上，阿康停住了脚步。
“你总算肯见我啦！”曼妮帅气地转身，“干嘛不接我电话――”
“我没有……之前一直在集训，没时间看手机。”阿康慢慢走向曼妮。
“那，你晚上请我吃饭，当作赔罪吧。”曼妮俏皮地眨眨眼睛。
“啊！那个――我晚上有庆功宴，要和战队一起的……”阿康紧张地摸摸头。
“那就和战队一起吃喽――”说着曼妮走向阿康，轻轻拉起他一边的衣领往走廊的深处走去。“曼妮，曼妮，真的，今天不行――”曼妮不管不顾拉着阿康走进了站队休息室时，战队的直男们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哈喽，大家好，我是曼妮，云尚公关部主管，后天和咱们战队有个拍摄，我提前来踩踩点！麻烦各位啦！”曼妮摆出招牌的甜美微笑，大家纷纷对阿康露出迷之微笑，阿康尴尬地低下了头。
“哇，哥，你居然有这么漂亮的朋友，都没介绍给我们――做不了兄弟了！”
大家纷纷围着曼妮求加微信，并热情地邀请她参加庆功饭局。曼妮坐在阿康身旁，和她的队友在饭桌上觥筹交错，仿佛她真的是他女友陪着他社交。但看到阿康低头不停发微信的样子，她知道，此刻坐在他身边的应该是夏绿。
其实，曼妮和齐康一直都有联系，但仅限于逢年过节的简单问候，每次还都是她主动发的消息。有时候晚上跑步，她跑着跑着就会回到齐康的楼下，看着楼上亮起的灯光，和两个人的身影，再一个人默默地转身离开。
这两年她疯狂地谈恋爱，专门约会可爱年轻的男孩，其实不过就是想找一个齐康的替代品。夜深人静的时候，曼妮总是盯着自己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发呆，然后，抱着齐康送她的那只已经胖成了肉球的波斯猫凯特，沉沉入睡。
魏燃好不容易把Cherry安抚好，答应晚上陪她参
加一个品酒聚会
。此时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盯着微信里那个已经把他拉黑的联系人，这两年中他换了两次手机，却依然保留着他跟她所有的微信往来。
“我真的很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
这是对话框里，他发给她的最后一条微信，但是，这条微信旁边已然出现了发送失败的标记。
Cherry发来微信问他有没有出发，魏燃这才下了楼，他已然换了新车，英菲尼迪SUV，车上放着的歌仍然是那首张学友的《怎么舍得你》，他反反复复听着，好像怎么都听不腻……
车子驶到进行派对的梧桐大道，两边全部是一色世界各地的高级料理餐厅，Cherry的朋友举行的派对就在马路对面的意大利餐厅。正在停车的魏燃忽然看到了旁边地中海餐厅里，Terrence正带着设计部的人在庆祝着什么。
透过重重交错的人影，魏燃一下就认出了那一头标志性的自来卷，黑色圆框眼镜，浅蓝色雪纺衬衫、高腰牛仔裤的女人，脸上带着笑，正举着香槟跟大家说笑。
魏燃不由得摇下车窗想看得更清楚些，她脸上标志性的小雀斑曾经是他嘲笑她的梗，如今却有一种法式女人的小优雅。她再也不是那个一化妆就像鬼画符的女孩，精致的自然妆容搭配杏色的唇色，还有揭开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凸出了她好看的锁骨……魏燃伸长了脖子贪婪地想要看到她的每一个细节，生怕过了此刻她就又会消失一样。
车上的歌放着《她真漂亮》，唱着熟悉的歌词——
她真漂亮
看到她我会慌张
每一次
她不经意走过我身旁
我都要将这一瞬间珍藏
我多希望
她会问我最近怎样
……
月色清凉，魏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音乐，Cherry的连环夺命电话追问他到哪里了。魏燃只好熄火，披上了Tom Ford外套，双脚却不听话地又一次地，不自觉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里面那个身影，心里一阵酸楚翻涌。
忽然，窗里的那个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直直地朝窗边走来，魏燃惊得立刻转过身去，快步过了马路，走进了对面的意大利餐厅。
钱妙妙，我该怎么面对你……
魏燃低下头，悻悻转过身，这世界上的擦肩而过千千万万，可真心若错付了，又有几个人能回头的，如果回头，你……还会要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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