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书是写解放初期发生在黑龙江一个小村庄的故事,主人公巴斗因去探望病危的姑妈,让好兄弟牛二照顾新婚妻子响铃。牛二一时失控用药酒迷奸了响铃,导致响铃羞愧难当上吊自杀,牛二因害怕连夜躲到做县长的叔叔家里。牛县长为了护住牛家最后一根苗,和公安局王科长串通不给巴斗立案。于是巴斗走上了自己查案的道路... .... 第一章 一九五三年 大风象一个怪兽抓住所有人的心,直吹得人心慌意乱,心神不宁。北方春季多风,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年风这么大刮得这么久,几个月以来天天这样刮大风把人的心都吹乱了。 这样的天气,天一黑下来就没有人愿意出门走动,大家都关起门来躲在房子里像避难一样。村子里偶尔能听到几声狗被风吹得心烦意乱的呜咽声,在风声里显得那么微弱,那么无力,很快就被风吼淹没了。 村西头住着一户小夫妻,男人强壮精悍浓眉大眼看着就一团精气神,名叫李贵。据说特别能吃,一天能吃下一巴斗米,村里人就给起了个浑名巴斗。巴斗叫得久了,大家就渐渐的忘了他原来的名字。如果到金家屯打听李巴斗无人不知,问起李贵恐怕是要挠着头皮想上一阵子也未必说得上来。 巴斗的新媳妇身材高挑眉清目秀手脚麻利走路之间有股英武之气。新媳妇大名邵金凤,特别爱笑,笑起来声音像银铃,因此得一小名叫响铃。听笑声就知道她是个不知道什么是愁的人,那笑声就象如今的春风,能一下子吹到人的心里去。 新婚燕尔果然如此,小两口结婚没多久正是情浓意浓你浓我浓的时候。巴斗本来农闲的时候还做点小生意,自从结婚后巴斗不放心把响铃一个人放在家里,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前几天,巴斗住在外村的姑母家来人捎信,说姑母病重了,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说特别想见见侄子。这回巴斗不得不出门去了,临出门的时候特意叮嘱自己的好友牛二时常过来照应点。巴斗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家里一共就两个人,走了一个立马家里显得空落落的,可把响铃闷坏了。还好牛二时不时过来看一眼问问响铃有没有活计需要帮忙,看到响铃挑水,牛二就抢过扁担把水缸挑满,遇到响铃抱柴禾,牛二也能把柴房给堆满。 牛二话也不多,人很憨厚在村里人缘也很好,据说还有个在县城里当官的叔叔,本来要接他出去,可是他偏偏不愿意离开金家屯。牛二老家是河北的,老娘在逃荒路上得病死了,老爹带他来到金家屯当长工,一干就是十年。现在好了,土改以后穷人都分到了土地,牛二家也分到二十多亩好地。老爹却是个没福气的人,分完地当天晚上回家喝了几盅酒第二天早上被发现人早就死了已经凉透了,大家都说老牛头是乐死的。 又过两年牛二那个在外带兵打仗的叔叔分到肇州县做了县长,来寻牛二,但是牛二舍不得这二十多亩地,硬是把叔叔给回了。大家都说牛二不忘本,庄稼人就是不能离开土地。 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的过,牛二最好的兄弟就是巴斗,巴斗最好的兄弟就是牛二,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还都是没爹没妈的苦孩子,同病相怜,也就愿意一块扎堆一块玩。巴斗话不多,牛二话也少。但是两个人到一起话就多了,从天上聊到地上,从地上聊到水里,从水里聊到山里,总之话是说不完的。 两人活一块干,饭也一起吃。今天在你家住明天就去俺家住。如果都不愿意开口说话,看看对方呲牙一笑心里也踏实。后来巴斗出去跑村串屯去给人家劁猪,用这个家传的手艺攒钱娶媳妇。这个时候牛二就一个人在家照看两家的地。巴斗说攒够了钱给自己和牛二都找个媳妇回来。 巴斗的手艺不赖,人看着也老实肯干,小伙子又结实体格也棒,长得也不难看,出去走村串屯的,真就被别人相中了。大窑窝棚屯里有个做豆腐的邵老头也是老老实实本分人家,膝下无儿老来得了一个女儿,给姑娘取名金凤,真是老来得女如获至宝。金凤爱笑,笑声像银铃,又得了个小名响铃。响铃为人能干爽快,到了该出门子的年龄,邵老头发了愁。自己家虽然算不上富门大户,但是绝不缺吃少穿,对这个姑娘更是百般疼爱。想给姑娘找个婆家,如果嫁个兄弟姐妹多的人家怕姑娘受妯娌的气,嫁个公婆双全人家又怕遇到个刁蛮婆婆不好伺候。 也巧了邵家养了两头小猪崽,巴斗来到大窑窝棚劁猪就被邵老头请到家里干活。看巴斗老实巴交话不多,干活手脚麻利。邵老头就留了心,慢慢套巴斗的话,把巴斗家里情况摸了个差不多。心里越发满意,后来把巴斗送走,邵老头特意跑到金家屯去看看巴斗的家,又跟村里扫听一下巴斗的为人。都说巴斗勤劳肯干人本分,特别是家里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就一个人,老头终于裂开胡子拉碴的嘴乐了。 没过几天邵老头就托了媒人上门寻巴斗做亲,巴斗开始有点懵,后来回忆一下好像那天劁猪的时候看到过一眼那个姑娘,眉目清秀人也爽快,没想到这么个漂亮的媳妇自己送上门来了,自然是乐的闭不上嘴。这亲事做得痛快,两边都欢喜,过程走一走,先相亲,再吃订婚饭,然后过彩礼。在彩礼上邵老头也不为难巴斗,只是让巴斗量力而为。一来二去到年底就给小两口完了婚,结婚那天不但把彩礼如数带回巴斗家,还给补填了不少嫁妆。 自从巴斗开始张罗办喜事,牛二就成天咧嘴笑,好像要娶新媳妇的不是巴斗倒是他。巴斗高兴的告诉牛二别着急,等自己结完婚就帮牛二也娶个媳妇。日子就这么悄悄的过,好象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但是又在悄悄的变化。巴斗还是经常到牛二家里找他,但是不再跟牛二挤在一个炕上睡觉了,也不那么成天成天的搅在一口锅里吃饭了。 响铃做了吃食,巴斗会喊牛二过去一起吃。但是牛二并不愿意去,十次倒有八次推掉了。牛二在响铃面前感觉别扭,特别的不舒服。心会突然砰砰跳起来,或者手脚不知道怎么放,走路有时候会顺拐,还经常发热,脸烧得像着了火。偶尔跟响铃目光遇到一起,牛二就觉得马上要窒息了,像得了很重的病。所以他很少去巴斗家,如果去也是尽量低着头,不看响铃。 响铃跟巴斗说,牛二不是姓牛的,是属牛的,要不然怎么老是低头走路,那是在找自己的犁呢。说完就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牛二就听不得这笑声,一听见魂就飞到天上去了,他觉得天上一定有只好看的鸟在叫他呢。 巴斗出门之前特意嘱咐牛二帮忙看好门户,牛二依着叮嘱时不时的过来瞅几眼,也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计需要干,干完活,或者看看响铃安然无事也就马上离开。就象个哨兵,认真完成自己的使命,也只是完成自己的使命。 巴斗走的第二天傍晚,一个卖大力丸的来金家屯里寻宿,寻到了光棍汉牛二家住了一宿。临走的时说没什么好表示的,就给牛二留了一包药面。卖药的诡异地说,这药只要女人喝了就算她是天上的仙子也得听摆布,说完看着牛二嘿嘿的笑。把牛二笑个大红脸,也不知道拿它有什么用,不拿又不好意思拒绝,就随手把药扔进抽匣里。 巴斗走的第三天邵老头来了,他听说女婿出了门不放心过来看看,偏偏这个时候老婆子又犯了气管炎的老病,咳嗽得厉害。要不然老两口就一起过来给女儿作伴。到这一看响铃都好,还有牛二帮衬,老头也就踏实了。给女儿留下一只鸡,毛都拔光了,只要下锅小火炖烂就是一锅香喷喷的鸡汤(黑龙江人很少把鸡做成汤,这里有点不符合当地风俗)。老头儿饭也没吃一口,放心不下老婆子,又匆忙赶了回去。 响铃刚送走老爹,牛二就过来了,响铃笑声格外响亮。 “二兄弟晚上过来吃鸡,俺爹带来的,毛都拔光了,一会俺就炖上,到晚饭的时候烂烂乎乎的,等着香咧” 牛二还是低头不说话,仿佛是点了一下头,因为响铃看到他头更低了。牛二转身回家,响铃去张罗着炖鸡。 牛二感觉又发热了,脸烫得疼,手脚冰凉有点不听使唤,用手使劲在脸上搓了搓,这才感觉清醒一些。 牛二本不想去吃鸡,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眼瞅着自己的锅灶就不去生火做饭。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天怎么还不黑,盼到天黑了又开始有点害怕天黑。牛二感觉自己的心突突的直跳,眼睛老是盯着抽匣看,看着看着那个抽匣就打开了,一包东西就飞进了衣兜里。 天不知不觉的暗下来了,肆虐的狂风没有休息的迹象。牛二机械的迈着脚步走在去巴斗家的路上,家里房门关没关,鸡鸭喂没喂,他都不记得了。他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样被什么牵着向前走。路上有几只狗朝他吼,以前他都会停下来半是吓唬半是戏弄给劫道狗几个土坷垃,今天那几只劫道狗看着魂不守舍的牛二也糊涂了,坐在路边目送牛二过去,然后低头耷拉脑袋没趣的回家了。 牛二不知不觉到了巴斗家门口,他慢下了脚步,犹豫不决要不要进去。牛二正在门口走来走去徘徊不定的时候,响铃出来了,她到门口的粪坑倒脏水。 “二兄弟,在门口转悠啥呢,鸡早就炖好了,你再不过来俺就去你家喊你啦。” 说完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牛二浑身打个激灵,仿佛在想什么心思突然被人打断了,吓了一跳。 “二兄弟,俺吓到你啦?” “没,没有。” 牛二好像听到自己深深的叹了口气,又仿佛轻轻的笑了一声。 “快进屋二兄弟,鸡肉炖的烂烂乎乎的,可香咧,咯咯。。. 咯…” 巴斗家三间房,西屋做了仓房,平时放米放面和各种粮食,门总是关着。当然那也是正房,因为人口少,暂作了仓房。中间屋是灶屋,左右各有一个锅灶靠窗户砌着,都是土搭的灶台,泥巴抹光,上面铺着木板,中间一口黑锅盖着锅盖。锅跟炕是紧相连的,烧火做饭就可以给炕加热,只不过中间隔着一堵墙。就在这堵墙上开了一个小窗户,这是个死窗户打不开,有个名字叫灯窝,墙是掏空的,靠锅这边镶着一整块玻璃,里屋那边就出来个窗台子,可以放油灯。为什么在这里放油灯呢?这样晚上的时候一盏灯可以里外屋照明。白天进来个人透过灯窝的玻璃一眼就能看到,或者锅里炖着菜人坐在里屋的炕上做着针线活还可以时不时的透过玻璃照看着灶上的锅。 灶屋的北面做了间隔,那是放柴禾的地方,里面放满柴禾够用几天的,一是做饭取柴方便,二是防雨雪天气湿了柴草,所以都要把几天烧火做饭的柴禾抱到这里堆放。 整个房子的入户门是开在灶屋里,一进房门左右各有一个锅台连着东西屋的火炕。进门以后穿过锅台东西分别有两个门,向左拐的门是关着的,那是西屋,向右拐是开着门的是东屋,门口挂着个半截白色门帘,上面绣着红色牡丹。 挑开门帘进入东屋,南边靠着窗户从东墙到西墙一铺大火炕,炕上铺着刷得发白高粱杆编的炕席,炕梢是整整齐齐的被垛,垛着四床崭新的被褥。火炕中间放着一张炕桌,上面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还有一碟切得很细的咸菜丝。 屋地上靠西墙放着两把椅子,椅子旁边还有一个木凳,木凳上放着一个脸盆,靠木凳的墙面上挂着一条洗得很白的手巾。靠东墙是两口大柜,一般人家只摆一口柜,而且也没有图案,也就是木头抛光再刷点清油。穷人家的柜子也就是个摆设,里面空落落的,权当是给淘气的孩子藏猫猫准备的。谁要是串门看到别人家被垛萱萱乎乎一大被垛被子,又有两口绘画描金或者描银的大柜子,柜子里满满腾腾手都插不进去,那这就是富裕人家了。那是能吸住多少穷人的目光,又要浪费多少口舌品砸一番的呀。 巴斗家的两口大柜就是描金画彩的,光亮照人。响铃在柜子上边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有女人脸上用的雪花膏,有白糖罐,还有插着鸡毛掸子的掸瓶,插着木梳的白瓷杯子,招待客人用的水杯,和一个梳妆用的小镜子。整个房间除了这面小镜子还有两个灯窝那有两块玻璃制品。玻璃是富贵的象征,按理说巴斗家用不起玻璃,灯窝那应该是空的。这两块小玻璃的来历可不简单,是邵老头托人从省城齐齐哈尔弄回来做陪嫁的,结婚当天这两块小玻璃粘住多少村人羡慕的眼神啊。南面有两扇木格子窗户,糊着窗户纸。北面也有一扇窗户对应着。夏天南北窗户打开,房间里既通风又凉快。 房间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地面虽然是泥土地,但是却草棍也看不到半个,墙上黄泥刷的光滑平整。这可比巴斗自己住的时候干净了许多,为了结婚,巴斗跟牛二实实在在花了两个月时间把房子里里外外狠狠地收拾了一回。墙是新刷的,炕是新搭的,灶台是重砌的,窗户纸也是新糊的。特意去江湾拉的碱土和了泥把外墙和房盖都抹了一遍。柜子本来应该是巴斗请木匠打,邵老头疼姑娘,陪送了一对柜子。 响铃招呼着牛二上炕,牛二就脱了鞋,按照当地的规矩面向西盘腿坐在炕桌的东边。西边的位置留给响铃,正好方便响铃就近盛菜上桌。响铃忙活着从锅里把鸡肉盛到碗里,热腾腾的鸡一出锅满屋飘香,满满的一大碗摆在桌子上,这要是平时牛二早就要咽口水了,可是今天牛二楞就是没有食欲,看着一碗鸡肉无动于衷。响铃又风一样的出去端回来两大碗香喷喷的大米饭。 金家屯不产水稻,当地想吃大米要卖掉苞米才能买回来大米,所以平时吃大米饭的时候并不多,一般只有过年过节招待客人的时候才会焖一锅大米饭。每次做大米饭一揭开锅盖的时候那个香劲甭提了,什么菜也不就,空口吃几碗大米饭都能吃得又香又饱。今天牛二仿佛也没闻到米饭的香气,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米饭和鸡肉,不动筷子也不抬头。 “二兄弟你这是咋啦,吃啊,动筷子,要不然肉凉了香气就丢了,来来动筷子” 牛二机械的拿起碗筷开始不停的往嘴里扒拉饭。 “哈哈,俺说二兄弟你倒是吃肉啊,怎么光吃饭呢。你今天怎么了这是,家里有啥事放心不下?” “没,没事。” 牛二抬头看一眼响铃,脸一热马上又低下了头。响铃夹起一块鸡肉放到牛二碗里,两个人都觉得这饭吃的有点别扭。为了打破沉闷,响铃笑着问牛二: “二兄弟,俺嫁给巴斗也几个月了,来你们屯这么久也没看到你有兄弟姐妹,你怎么叫牛二呢?” 牛二一愣,没想到响铃会问起这个,眼神有点迷茫,响铃赶快岔开话题。 “二兄弟俺也是瞎问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牛二收回思绪,抬头看一眼响铃。 “没啥,俺原来还有个哥,叫牛大。他比俺大八岁,那会俺们还在老家河北,俺爹给地主扛活。那年麦收的时候赶上要变天,地主怕刚打下来的麦子被水泡了,着急要一个晚上把三百袋麦子从场院运回仓房。地主家的马连打了三天麦子累得浑身是汗,又喝了井水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拉肚子,站到哪就拉到哪,地主心疼自己牲口不让用。让俺爹靠人力扛,如果麦子收不回来被雨淋了,湿多少麦子俺们家要赔多少麦子。你想想俺们吃饱饭都难,哪有麦子赔他!” 牛二轻轻叹了口气! “俺们全家除了俺弟弟牛蛋都去扛麦子,俺那时候小,俺娘力气又薄,俺跟娘连抬带拽的也整不动一整袋的的麦子。那年俺哥16岁,有股子力气,帮俺爹一起扛麦子,一晚上扛了一百袋。他才16岁,人还没长成,一下子过了力,回家就吐了血,没几天人就走了。” “就这么就走了?” “走了。” “麦子呢都收起来了?” “一晚上搭半天时间麦子都收起来了,但是天阴了三天却没有下一滴雨,后来天就放晴了。” “那地主心也忒黑了!老天也是捉弄人啊!” “俺哥要是在该多好,小时候他特别疼俺,俺那时候老吃不饱,他就晚上出去偷麦子回来烧给俺吃,烧麦子可真香,是俺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谁要是敢欺负俺,俺哥就跟小老虎一样护着俺,有他在俺什么都不怕。”牛二说到这里眼泪已经在眼睛里转圈。 “得,二兄弟,咱两认识这么久也没听你说过这么多的话,家里还藏着一坛酒没喝,俺找出来,喝两杯,唠个痛快。” 响铃麻利的找出一坛老酒和两个杯子。忽然又说。 “二兄弟你别着急,等俺到灶上再炒个花生米,一会就好。” 说完风是风火是火的出去了。牛二本来平时不喝酒,今天做事却都与平日里相反,没等响铃回来,就自己端过酒坛子打开盖给自己满了一大杯,他想喝酒,而且想喝醉。一仰脖一杯酒下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也喝了。接连喝了三杯酒,头有点晕,脸有点热,可心里舒坦了,从来没这么舒坦过。牛二感觉自己脸红心跳,手抖得特别厉害,他把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攥得生疼,可是松开手还是抖。他又把两只手插进兜里,右手手指碰到一个东西就不抖了,手离开这包东西又开始抖。终于那包东西被拿出来,纸包打开,倒进了酒坛,融进了酒里,牛二的手不但不抖了,还很自然的捧起酒坛晃了晃,将酒摇匀。牛二看着自己手做的一切,想制止想申饬又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那么自然那么顺利就像炒菜需要加点盐。 “二兄弟等急了吧?” 牛二正在愣神的时候,响铃一句问话吓到他了,慌忙把纸包捏个团往兜里塞。 “不急不急,酒真香,俺尝尝。” 牛二自从认识响铃到今天到此时才敢抬头仔细端详她,响铃今天穿件白地粉花小褂,头发乌黑乌黑的,一条又粗又长大辫子垂在脑后,齐眉的刘海。大眼睛水汪汪的,黑眼珠那个黑白眼珠那个白,双眼皮,睫毛弯又翘,眉毛细又黑。直直的鼻梁,一口牙整齐洁白,一笑还有个酒窝。皮肤不是特别白,看起来很干净,光滑紧绷有弹性。高高的个子,细细的腰,胸前两大包。一举手一投足透着爽快透着麻利,能刮起一阵风,吹进人的心里,把一颗心吹皱了,比此时窗外的狂风还要大还可怕。 牛二盯着响铃看可把响铃看毛了,抹了一把额头,格格笑着问。 “二兄弟,俺脸是不是埋汰啦?” “没,没有。”牛二感觉脸一紧,像挨了一撇子,麻溜低下头做端详酒盅状。 “二兄弟,你怎么老象是犯了错的小孩子。呵呵,来,俺给你把酒满上。今儿个咱们唠个痛快,也喝个痛快。” “俺来,俺,俺自己来。”牛二犹豫不决伸出双手,看响铃已经抄起酒坛子,手就停在空中,过了一会慢慢的收了回来。 “二兄弟,你老是那么客气,巴斗说了,你是他一辈子的好兄弟,俺们就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客气啥嘛,来喝酒。”说完把酒杯凑了过来。 牛二听到好兄弟几个字,微微一愣,心被个什么狠狠戳了一下。又看到响铃跟自己碰杯,也端起酒杯似挨着没挨着的忙收回酒杯一口把酒喝了。 “二兄弟好酒量。”说完响铃也把酒倒进肚子里,然后又把两个酒杯倒满。 “二兄弟,刚才听你说还有个弟弟牛蛋,怎么……” “他也没了。” “没了?怎么没的?” “俺哥走了,俺娘就病了,家里剩的一点粮食让俺爹换了药给俺娘治病。牛蛋还不到三个月饿得皮包骨头,俺爹实在是养不活他,就把他送了人,后来俺们才听说,牛蛋到了那家也没救过来。俺爹听说北边地多日子好过一点,就用推车推着生病的娘和俺一路要饭一路逃荒,往黑龙江奔,路上俺娘也没保住,最后就剩俺们爷俩流落到这个地方。” 眼泪不知不觉已经顺着牛二的脸上淌了下来,牛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响铃也陪着流泪,看牛二把酒喝了,她也跟着抹了一把泪也把酒喝了。 “二兄弟,对不住,今天勾起你的懊糟事,咱不说这个,多吃菜多喝酒,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以后俺们互相帮衬着过活,没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来二兄弟,俺敬你。” 响铃把两杯酒倒得满满的,两只酒杯重重的撞到一起,杯里的酒像桃花般盛开,花瓣纷纷碎落到对方杯子里。三杯酒下肚响铃的脸红彤彤的,像燃烧的火烧云。牛二也已醉眼迷离,看着响铃。一团火已经点燃,纵火者与被焚者都将万劫不复。 牛二拿起坛子又给响铃和自己的杯子倒满酒,端起酒杯身子倾斜着把头凑进响铃。 “妹子,俺也敬你。”说完一饮而尽。 “二兄弟,咯咯,你喝多了,俺是嫂子不是妹子,今天怎么这么热。喝了这杯酒,俺去把门窗都打开。” 响铃喝完酒刚要下地,牛二隔着桌子一把拉住她的手。 “别去,外面风大,打开门窗土都进来了。你把灯点上吧,屋里越来越黑了。” “哎呀!光顾唠扯了,怎么忘记点灯。等等,俺就来。” 响铃下地在柜子上取了油灯,又去厨房找火柴,过了一会还没有把灯点亮。牛二出来看到响铃手有些发抖,火柴一直没擦着。牛二伸手攥住响铃的手,软软的暖暖的,真舍不得放开。响铃一缩手,牛二也像针扎一样把手松开夺过火柴。 “俺来。” 说完刺啦一声把火柴擦着点亮油灯。 “这酒放时间久了,劲大,上头,俺有点晕了。”说完响铃脚步发飘的往里屋走,牛二一把扶住她。 “二兄弟你咋样?” “俺也有点,俺扶你上炕歇会。” 牛二把响铃扶到炕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其实他俩根本都没吃几口鸡肉,身体里跑的都是酒。也许是老酒的劲真是大,也许是那包药发挥了作用。牛二感觉身体仿佛苏醒了,亢奋了,难以按耐。灯下的响铃更美了,皮肤光润楚楚动人,牛二说啥迈不动腿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那么栽在地上。 “这酒怎么这么大的劲?” 响铃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下去,牛二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它已经发紫了,胀得要命。响铃喝完这杯酒一头栽倒在炕上,牛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紧攥着拳头,攥得关节有点疼,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突然他张开手,像一头发疯的雄狮一样向响铃扑了过去。他扑到响铃的身上,嘴像刚出生的猪崽一样乱拱,大手急切的在响铃身上乱摸。大风发了狂,野马脱了缰,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只有一个声音在头脑里爆炸,俺要你。这一声巨响淹没了一切,摧毁了一切。 响铃开始还用手去阻挡这突如其来的侵犯,可是那点反抗那么软弱,倒像是伸胳膊抬腿配合牛二脱得方便些。牛二把嘴唇贴到响铃的嘴上,浑身骨头像在滚油的锅里过了一遍立即就酥了,心却被无比的陶醉折磨得死去活来。疯狂吞噬了他的思维,他也想这样吞噬掉眼前这个漂亮的躯体。他像泰山一样紧紧把她压在身下,想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那样这个女人就永远属于自己了。 这一夜这一场鏖战,牛二做了个爽性男人,响铃也成了一个真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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