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被家庭接纳的孩子,我们是遭受校园霸凌的孩子,我们像孤独的野狗,游荡在不被世间公平对待的痛苦里。即便如此,我们也仍旧希望能活出个样子,活成温暖开朗的样子,活成不再拧巴的样子,即使被伤害,也仍旧相信爱,即使被放弃,也绝不自我放弃我们是这样一路奔跑,拼命活着的孩子。豆瓣超人气作家布衣麻七的自传小说,讲述了麻七复杂的家族的故事和成长经历。幼时在“重男轻女”家庭中遭受心理创伤,逃离原生家庭后,对自我救赎,对友情、爱情,和独立人格的追求,又极其温暖。 1 卷一白云深处有人家 这个故事,要说起源,得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说起。那时候的老麻家,亲情便已十分淡漠,家庭成员之间,几乎从不沟通,若有沟通,方式也比较粗暴,通常表现为,一人疯狂叫骂,余人不敢反驳。 这个家庭的悲剧,从我个人的观察角度来看,得从老麻家的老太太说起。 老太太,就是我奶奶。 在老麻家,“老太太”这个词,不是随随便便指某个年迈的妇女,它是一个敬语,同老夫人、太夫人一样,是一个非常旧式的称谓。老麻家若单看男方这一支,再往上溯八辈儿,那都是四脚朝天的农民,历来就在黄土坷里扒狗食。老太太不是,老太太这一脉,往上数,大清,她太祖爷爷有官职,往下,民国,她祖父、父亲,都是名噪一时的实业大王。 老太太排行老七,跟我这个“七”,当然大不一样。我这个“七”,是《莲花争霸》风起云涌的时代,以一根茅节棍,自创了一套“七星剑法”,风靡全村后江湖好汉们赠来的。 称谓虽相似,性质却是大不相同。 作为名门之后实业之家,老太太的少女时代,过得自然是令我辈向往。 举个例子,压岁钱。 老太太说她小时候,大年初一起来,从被褥,到房间,再到通往祖父母的房间,一路上,铺的全是袁大头,这些银元,便是她的压岁钱。而我小时候的压岁钱,最多不过五毛,紫色的,画着两个少数民族,一般是两毛,绿色的,上书“贰角”两个大字。 跟袁大头那自然是没法比。 长大后的老太太,从女校毕业,追着徐志摩的步伐,远渡重洋英吉利,在远洋轮上,认识了她的第一任丈夫。 这位便是我的大爷爷,本家姓汪。 据老太太的回忆说,我这位大爷爷,他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我一度以为是如汤恩伯、白崇禧这样的名将,后来我父亲纠正说,不是的,这位大爷爷是国军不假,但在整个系统内,并不高级,只能在地方上逞逞威风,不过穿上军装,英武帅气的模样,的确迷人。 这就能够理解,为什么老太太的父亲母亲,并不接纳这位姑爷,甚至不惜为此与老太太彻底断绝了亲缘关系。 除了身份不配,大爷爷的婚姻也不符合新生活运动。他同老太太结婚之前,已经有了两个老婆,且两个老婆都有生育,孩子还不少,为了跟新女性结婚,大爷爷回老家,与两位太太解除了婚姻关系。只是他这个举动吧,在老家并没有引起多大动静,也无人理解,两房太太照例住在夫家,照例孝敬公婆,照例顶着大房二房太太的头衔生活,大爷爷也照例每个月支付她们生活费。 在我印象里,小时候还有一些亲戚上门来走动,喊老太太三奶奶,大概在他们看来,老太太其实就是个三姨太。 老太太为了跟大爷爷结婚,叛出家门,和父母家人数十年互不通信往来,性格倔强可见非凡。多年以后,我也隔代遗传到了这股绝狠,并且青出于蓝。 时间一下来到解放前。大爷爷所辖之地很快解放了,兵荒马乱之际,他们面临两个选择,一是不管不顾,逃去台湾,另一条路则是放下武器,弃职回乡。 也不知道当时他们是怎么想的,总之大爷爷选了后者。老太太只好从一个住在城里,有勤务兵服侍的军爷太太,变成了汪家后宅里,一位需要晨昏定省的夫人丙。 对此老太太当然深有不满,好在没过多久,她就解脱了。 因为,政治运动的洪流来了。 【Ke】:我觉得我爷爷奶奶和老太太有点像。曾经听说一点,爷爷是我党某官,小地方的,到了省城遇到我奶奶,奶奶父亲是为国民党写字的,很有文化。两人结合也很遭家庭反对,后来我奶奶随爷爷回到乡下,和那边家庭也断了联系。 然而爷爷年轻时脾气不好,经常因为饭菜不合口味就摔碗,某年还听爷爷叨叨,说要不是奶奶家庭背景不好,怎么可能在这……爷爷现在还是很在乎,不过奶奶过世得早,我没见过她。听人说她很漂亮,真是红颜薄命。那时候,乡下来了位省城漂亮小姐,应该是比较稀奇轰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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