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2015年中国互联网蓬勃发展了10年,在这10年间成长起来了一批程序员,在很多人眼中他们都是一群木讷、呆板、死脑筋的技术宅男。可你是否知道,他们每一只都是一个心机控,在互联网圈里玩属于他们的诡计,像政客一样行走,只需动动脑筋、敲几下键盘就让谁颤动。当然,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婚姻和坟墓。只是,看你敢不敢走近他们的生活。 第一章 不了局 关于“挨踢”的故事,是从2005年开始的,那年我从一所不起眼的大学完成了本科学业,学习数学专业,然后正式走上了“挨踢”之路。大学入学时,见到了我们那年轻且并不美丽的班主任,心眼不错,还未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就告诉我们以后即将从事计算机程序设计工作,不但坐在办公室里不用风吹日晒,拿的待遇也算优厚。于是,我们都开始憧憬四年之后的薪水。现在看起来,除了我和了了无几的几位同学走在“挨踢”的第一战线,大多都不用考虑转行就从事了其他职业,更被一些同学笑称:这条不归路。现在看来,作为“挨踢”的我们几个的薪水,不算最好,也不算最差,有的在一线互联网公司coding,也有为了自己的梦想拼搏在九死一生的创业之路上赢得无数精神支持,不论是哪种选择,都希望没给我们那位已经不再年轻的班主任丢脸,基本实现了她当年的预言。 本人是一个码农,如果哪位不知道什么叫码农,那么鄙人多此一举的翻译一下这词!码农就是写代码(计算机程序)的农民,靠写代码维持生计的人。这么说并不是诋毁农民这个职业,反而体现了无尽的敬重与自豪。2000年那会儿,不知从什么地方刮来一阵什么风,如果对某些知识、现象不懂,或者对某些流行元素、行为不了解,就会无以反抗地被冠以“农民”的称号,当然是被那些自以为懂的人贴上标签。同时期,就有某著名小品巨星在台词中用浓重的东北口音讽刺道:没农民你吃啥?没农民你喝啥?没吃没喝你得瑟啥?于是乎,我们这类人自称码农,不是自嘲,仅仅是对实际状况地一种表述。 2005年,毕业的那个月的第一天,我怀着对未来优厚待遇的热忱正式加入一家叫做CCOnline(China Credit Online的简写)的公司。从名字听起来还算不错,在那个年代就以英文名自诩的公司还不多,而且比那些没有一个外国职员却相互以英文名相称呼的中文名字公司要强得多。最重要是它叫做“Online”,Online在那个年头就是互联网,和现在201X年一样,一旦扯上互联网就是最前沿、最高端的行业。 但这家公司却有很逗比的另外一面,人员编制、人员称谓、工资等等只要能想的出来的和人与钱相关的都好似国企一般。大领导,现在更流行称作CEO叫作主任、部门经理称作科长,幸好公司不大,只有100来人,要不然还真的得整出来司长、部长、委员长,就算整出主席、总统头衔也不算冒天下之大不韪。暗自庆幸我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研发人员,不用为了一个头衔扯东扯西的,还遗留终身一个难以启齿的笑话。我的上司只是一个研发组长,距离科长还差半级,比我们这种小职员又高出一截,他的领导都直接叫他小赵,我一度暗自庆幸不用叫他什么这长那长的,这个时候却体现出了在权利与虚荣面前人们的创造力,这位小赵同志不管领导们怎么叫他,一律要求我们称呼他为赵总工,可怜的我们——至少同一批进入公司的我们3个归他管的小屁孩,只能每天忍受着声道、喉管与胃液的一致不协调工作带来的生理反应,口中非常自然的叫出那三个字,还得拼命写好代码,否则就要接受阶级斗争一样的批斗——真的是批斗,整组人开会,犯错误的站在最前面,挨个接受每个人轮流的指责与教育,我最惨的一次实在是扛不住,几乎晕倒在地,恍了三惶一咬牙愣是挺直了,可这一反应没有迎来赵总工的同情,反而以我“装疯卖傻”为由,更加疯狂的批斗,至今都不堪回首。 至于让我憧憬了4年时间的优厚待遇,说出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那年我收入只有可怜的3500块——虽然在当时那些没有入职大公司的应届生里不算低,但也只是一个刨除基本开销外只够月光的数量。更可气的是那几年,我们这波刚刚进入社会的80后们,都不停的被70后、60后甚至50后一顿顿歇斯底里的批判,什么不能吃苦、靠不住、蜜罐里长大的垮掉的一代等等,最让我们鄙夷的批评就是这“月光族”三字。事实上真的不是我们愿意“月光”,在60、70后们营造出的一种“积极消费、拉动内需”的社会氛围中,既要为了响应伟大的号召,极不情愿的花掉口袋里的每一分钱,还得忍受着绝对不认可的指责与教导,也只能自欺欺人的说那些上来就骂我们月光族的前辈真是不知人民疾苦。话说回来,这可怜的3500块工资还分成了5部分,分别是:基础工资1500,岗位津贴: 1000,交通补助!200,餐补!300,住房补贴!500。官方美其名曰:全方面照顾员工,体谅员工的生活压力。我tmd就无语啊无语,对伟大无产阶级斗争留下的文字产物着实佩服的五体投地。本着“不管黑猫白猫,能拿到耗子就是好猫”的基本原则,不管怎么分,每个月还是有3500块维持日常生计的等价交换物作为固定收入。然而,这么拆分工资从这之后几乎绝迹,我想当然的认为是被淘汰的时代的产物。可谁知道,12年之后,依然再次碰着这样的怪咖。好在是真格的rmb到手,不扯别的,就连相亲都是一个可以炫耀为具有稳定收入的固定工作,就好象那个年代我这份活计已经紧紧排在公务员之后的优势工作,而不是一个“码农”那么卑微的角色。 我们一同加入的3个应届生还有孙今乐和赵宇刚两人。在三个人当中,我自认为我的优势还是显而易见。第一、我和赵宇刚都是小伙,孙今乐是一个姑娘。绝对没有性别歧视的因素,做码农这一行,男性的优势还是略显突出,尤其是智商和专业几乎持平的情况下,能加班,能熬夜,体力好,能久骂不哭,真和谁动起手来也有把力气,每个月也没那么几天。第二、虽然孙今乐和赵宇刚的学校比我要好,但我从大三就开始写PHP,大四时还给我伟大的母校做了一个PHP+MySql的就业官网,一直到现在都持续运营中,即使我的工作是从其他就业网站上获得,但毕竟是一个具有5000行代码的具有顽强生命力的完整项目经历。第三、在现在工作环境中,专业上面赵总工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指导我们,面试时也没有表现出赵总工的水平有多高,反而是我给他们俩提供了更多的技术帮助。另外一个,宇刚最大的劣势就是他的姓,几乎所有人,不论是上级还是平级,都叫他小赵,这个称呼让赵总工极不满意,因为他也被他的领导们称作小赵。曾经出现过多次,大领导站在我们组旁边叫:小赵!宇刚站起来就答应,反应之迅速让人乍舌,喊话的领导也愣一下之后笑而不语,其实和他根本没什么关系。我们听到了,强忍着对这个称呼的笑声,在内心深处“嘎嘎”作响。这反复出现的场景,确确实实的成为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宇刚也自得其乐的“作贱”自己,“无可奈何”的喊道:“这我也没办法啊,我老祖宗就姓赵,我不能为了个工作就改姓吧。真格的,就算我改,普通的姓也就罢了,这要真的几百年前,这大宋是我们家的呢?我这“嘎嘣儿”一下之后,也没脸面去见我的列祖列宗啊。”我们同样“作践”他:“你别改,千万别改,改了显示不出你赵氏子孙的倔强,万一您是几千年前赵氏孤儿的后代呢?这要改了不是大逆不道嘛!”我们就在种种“作践”与“自我作践”中日复一日,到也其乐融融。 我们所在的这家CCOnline公司,除了是一个很能搞阶级与头衔的奇葩,实体上也是一个挺扯淡的公司。CCOnline并不是什么诸如COC(手机游戏部落冲突的简写)的游戏,CC是China Credit简称,到底是不是能这么简称,鬼才知道。这个China Credit是中国信用的项目,主要面向中国大陆地区的普通居民、企业、社会团体的征信业务。那究竟什么是征信,怎么征信?从我们做的网站系统来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需要的数据包括银行贷款财务数据、公司财务报表、社会表彰投诉记录、学生在校档案、工作经历、社会人士的贷款信息、房车信息等等,但凡能想的出来的,这个系统里都涉及,后来居然让我这个刚毕业不到2年没有任何经济学知识,不懂任何企业管理的程序员根据这些数据写一套算法,给参与的人、企业打分,评一个级别,然后根据这个等级管企业、个人“要钱”。当然,我也是不负众望的搞了一整套算法出来,并且最终还真格的成功商用了。据说收到了大量客户们不错的反应,说什么得分很客观、比原来的流程也简化了很多,处理速度也更快了。我除了自我膨胀几分钟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本事。作为一个搞中国诚信的企业,让我自己已经失去了兴趣,虽然两年间工资给我涨了三倍,还是为我的离开埋下了顽强的种子。 宇刚我俩所在的小组是技术组,隶属于信息中心的一部分。一共有8个人,除了赵总工和我们三个实习生之外,还有一个纯IT——维护公司的网络、办公设备,一个做数据分析报表的,一个设计师和一个管理服务器的。最有意思的就是这个管理服务器的,我们一起同事了大概半年,他就走了——是自己跳槽了还是被辞退众说纷云,反正这哥们和赵总工一直有矛盾。之后,管理服务器这事也扔到了我头上,赵总工还在全公司范围内冠冕堂皇的找了个靓丽的说辞:提高技术的工作效率,减少不必要的中间环节,精简部门人员,提高整体作战能力。 那时我们的技术工作主要是网站,CCOnline的网站已经运营了近3年的时间,除了我们三个新来的应届生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开发人员了,究竟为什么呢?答案很简单,第一个版本是赵总工熟识的一个外包团队负责的。不知道什么原因,第一版完成之后,就断开了合作关系。赵总工在这期间,乃至我们自己研发的过程中,都充当一个项目经理或者是传话员的角色。说好听了,就是承接领导和需求方与具体研发人员的桥梁作用。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2005年的11月下旬。经过4个多月的努力,CCOnline网站第二版正式上线,功能上比第一版增加了300%,性能提高了100%,并且增加了更高级别的安全防护能力。最让我钦佩自己的是:第一,这项工作主要出自我们三个小鲜肉之手,同组其他同事都在忙其他工作;第二,技术上我贡献的力量最多,据代码量评估,我的代码可以占到六成,并且包含全部核心代码。据小道消息透露,这次升级,还要评一个突出贡献奖,并伴随一份至少两个月工资的奖金。我心中暗自欣喜:嘿嘿,咱隋老爷也能光荣一把,钱不钱的是小事,下次我妈去帮我相亲,又该有的炫耀了——前段时间,我儿子在公司还拿了个突出贡献奖,还给了一大笔奖金。某天夜里还梦到,奖金到手后我就大方的拿出来一半请大家吃肉喝酒,吃的很棒、喝的很嗨,结果我喝多了去厕所吐,呕吐物块太大卡在喉咙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生生就要剥夺我还年轻的生命。惊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四处乱摸一通,看是不是真的吐了。 很快迎来了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据王科长(在公司这次升级算是一个大记事,所以科长出来讲话、颁奖)说奖金的批复上花了一些时间,但奖项和奖励早就确定下来了,这次的评选表示公司对技术力量的重视,也感谢在这次升级过程中同事们的辛苦。奖项和奖励都没有任何悬念的出现,唯一“不对”的是得奖人不是我,而是今乐。我百思不解为什么我会落得孙山之后,难道今乐也和宇刚一样是名门之后,历史再次重演?到我手的奖金和宇刚一样1000块的贡献奖。虽然鸭子飞到别人的锅里去煮,我随同大家一样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同时送给今乐最真挚的祝贺。 今乐各方面都很不错,技术水平呢?客观来讲,今乐是很聪明的,只是不愿意在技术上再多花心思。宇刚我们三个是同一批入职的应届生,年龄也一般,开始时我们三个总是自然而然的一起吃饭、加班、下班、相互“作践”。后来今乐开始刻意的疏远我和宇刚,加班时间少了,经常下班之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即便如此,我们三人相互之间还是很和谐的,不管这份大奖落在谁手里,都不会影响我们三个的关系。 宇刚则是个确确实实的好同志,和我一样只领到了1000块奖金和一个贡献证书。他是心满意得,还主动邀请我下班后一起庆祝一下,并且是他请客。没捞到辛勤付出可以换来的大奖,虽然不情愿,也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事实,白蹭一顿饭岂不是更好。于是这天下班之后,我们二人就冲出了那道给了我们第一道伤疤的公司的大门。 宇刚和我都住在北边,那时候地铁的13号线还是短途旅游一样的穿梭在建设的不完整的海淀、昌平、朝阳区之间。一段是使用中的居民区,一阵是蒿草丛生的荒芜地,一会又是高高鹤立的建设中的几幢未完工的高层住宅楼,要么就是即将要拆迁的棚户区。虽然北京已经迈进了国际化大都市的行列,但是13号地铁线,却完整的展示了一个从贫穷快速迈向臃肿的时间线。在几个大站下车之后,疯狂抢人的三轮摩的,深刻地彰显“凡事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句至理名言。不论是这些三轮摩托师傅还是乘坐其间的乘客肯定都想不到,12年之后,一批批五颜六色的廉价自行车将剥夺这一领域的生存空间,再一次互联网展示了她顽强的渗透力。 为了掩人耳目,宇刚选了一家远离公司,靠近我们住址的烧烤店。撸串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成为时尚。尤其是诸如我们这种收入低等靠卖代码为生的科技苦力,没有萧红笔下《商市街》中的酒馆那么“普通”,在新千年之后的这个纪元,决然不算是小康人士正常消费的公共餐饮场所。我们还是如萧氏夫妇那样,自得其乐于其中,享受着肉串、肉筋、大腰子的美味。那时的肉串1块钱,6块肉,大腰子5块钱,跟馒头那么大,那时的孜然浓浓的香气让人毋庸置疑的认为这就是纯绿色香料,对比现在的串串,201X年的商家们在物欲横流的风气中已经失去了基本的节操。 和宇刚的这顿饭,最初本意是获奖聚餐,就算是我有个人情绪,也轮不到宇刚请我,最多也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找个理由喝酒罢了。“二人酒席”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历史的轨迹,刚开始没多一会,宇刚就开始了深恶痛绝的抱怨与咒骂过程。宇刚酒量一般,啤酒2瓶就挂那种,但是爱喝。时不时的就想来一口。一瓶过半,宇刚已经面红耳赤,拉开了话匣子,充分体现了“酒是穿肠毒药”的精髓。 “老隋,咱实话实说,别藏着掖着,你觉得这次的项目奖公平吗?” 我们年龄相仿,在公司领导们都叫我小隋或者小米——“弭”这个字他们都不认识,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些没有“高级头衔”的难兄难弟、难姐难妹们同王湜一样都叫我老隋,王湜是因为多少年的铁哥们,叫我老隋是应该的,他们也来凑这个份子,起初不太适应,后来也就随他去了,总比叫“小隋”、“小米”强得多。如果我知道几年后,互联网江湖中的雷布斯创办了一下某米公司,推出了某米手机,我早把我名字申请一个专利就好了,现在是追悔莫及也就懒得追悔了。 “公平?还好吧。”我随口答了一句。 “艹,什么还TM好吧”,宇刚俨然已经多了,要不很少说生理行为词,“谁都知道,在这个项目中,干活最多的,干的最猛的,最有价值的都是你老隋啊。最后功劳都让今乐拿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TM什么!” “为什么?”,我疑惑了一下,“小赵同志不是说,今乐更多的充当了需求和产品的角色,主要管理并推进了这个项目的吗?” “艹!”,宇刚干啐了一口吐沫,“你不会真信了吧。就算是丫的这么说,每次不管谁有什么事都来找你,甚至找到丫那,他也就张嘴就来:‘小米,你过来一下,给某某看一下这个问题。’跟今乐有个毛蛋关系啊。” 虽然宇刚有些多了,但他的这句话有点挑起了我的兴趣,毕竟我确实太希望获得那个荣誉,至于谁管什么,有什么事情找谁已经无所谓的事情,接口问道:“难道还有别的事儿?” “老隋呀老隋,你不会真没看出来吧还。”宇刚显然真的大吃一惊。 “还真有啊?什么事儿?”,我彻底被宇刚这句话吸引住了,连忙追问。 宇刚又押了一口啤酒:“你没看出来,今乐和小赵同志有点不正常?” “啊!噗——”,一口刚准备下咽的酒真的喷出来了,喷了满满一桌子加宇刚一脸,云雾状的啤酒混合着唾液轻飘飘散落下来,几乎看到了彩虹飘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乐和小赵?这也太——TM扯了吧?”我俨然已经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差一点就带着生殖器官脱出口。 今乐虽然也是一个女程序员,但长得很好,一米六六、六七的高挑身材匀称,五官端正、皮肤白皙,长发马尾,也会打扮。虽然一直带着东北口音,倒也能理解,所谓:乡音未改,鬓毛催,何况一个漂在北京城的小姑娘。但赵总工同志就真不太上相了,且不说年龄要比我们大上七八岁。光那双突出来黑眼球少白眼球多的冒泡弹球,总觉得有一天一不留神会掉地下当灯泡踩了。另外这一头不到一寸长的黄毛,稀稀拉拉立在脑袋顶上支棱着,如果再过五六年,开始卸顶还好点,反正也不多,问题就在现在还没有谢顶,简直就像狗熊屁股,整天蹭来蹭去,再被大便排泄后的残留物腐蚀掉一批,配上这颗圆咕隆咚的肉头,简直不忍直视。最重要的一点,小赵同志的孩子刚过完2周岁的生日,我还咬牙恨着给了一个500块的红包。 “今乐能看上他?”,我一面慌乱的把面前的剩串收到旁边桌,一边招手叫服务员,“今天算我请,我露怯了。” 不知道宇刚是真对我喷的这一口无所谓,还是已经高到一定程度了,一边扑撒一把脸,一边道:“啊,没事,不用撤,就这么吃。” “赶快,你接着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咋知道她俩搞一块儿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确认了吗?”我颇有些激动。 服务员过来,我又重新点了一批串两个凉菜,加了2瓶啤酒。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小苏说的”,小苏是我们组做设计的姑娘,“她跟我一说,我再一留神还真是那么回事,而且有几次晚上下班,我还都撞上了他俩手拉着手在公司楼后面遛弯儿呢!” 后面宇刚还说了很多公司里扯淡的事情,那些我也都大概了解,只不过没想到平时寡言少语的宇刚能突然跟我说这么多烂事儿。最让我意外的就是今乐同学和赵总工的这段绯闻,真是大跌眼镜。之后我稍一留神,还真是这样,不但偶尔能撞见,彼此说话的声调都不一样。难怪今乐后来就逐渐疏远我和宇刚,也难怪很多事情本该奖励到我,结果都偏向了今乐。 吃点亏我觉得无所谓,职场上的烂事我也稍有心理准备。可自己成为这种事情的附属品,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受害者,就像生吞一只绿豆蝇般久久不能释怀。在我出入社会的这还在发育期的小毛头阶段,品尝到了社会中那酸苦辣咸实在不是好滋味。尤其当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被深深刺痛时,要么忍气吞声的一点点被殘蚀,要么咬紧牙默默的掠夺回来。 宇刚虽然喝多了,我还是真挚的跟他说道:“我们三个都是一起来公司的,尽量给她俩保保密吧。”不管宇刚隔夜之后是否还会记得我现在跟他说过这句话,此时此刻抑制不住的心情,自然流露出这句不紧不慢之言。 宇刚用他那浓重醉意中夹杂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同时伸出一根大拇指:“哥——,你——真棒,兄弟应了。”说完,又把杯中酒清掉。 宇刚跟我的这通酒后真言着实对我影响不小,非常郁闷,不但遇到今乐都低头走过,和赵总工开会时也以低头不语、假以频频点头以示参与。而赵总工则是以更严厉的方式给予回击,稍有点小问题就大肆批斗,还经常瞪着那双惨不忍睹的冒泡弹球跟我讲人生哲学和做人的道理。除了恶心的反感,又添加了浓重的的抵触情绪。自己心理也清楚,临近年终,年终奖也没戏了。 宇刚之后再没提过那晚的任何细节,很大程度上是是喝多断了片,平常2瓶酒的量,那天居然干掉5瓶,中途吐了三次,给他送到楼底下都记不清家住几层,之后又隔了一天才来上班。来了之后还一个劲儿的感谢我给他送回去,我反问道:“你醉成那样还记得怎么回去的?” 他说:“第二天室友告我的,还说送你回来的兄弟还挺仗义,没给你扔路边自己颠儿了。” 我推测那晚最后的肺腑之言必定是忘记了。 后来这段时间我的表现他看的一清二楚,还给我撂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兄弟,不管你是为啥这德行,再这么下去,要么赶紧换工作,要么你就折这了。 宇刚这句话真起到了作用,晚上在拥挤的城铁上,自然而然的想起这句,觉得自己这样是图个啥?就为了那点奖金和荣誉?太不值当的了吧,要是真折到这儿也忒丢人了。正当我还没转过这个弯来的时候,我老娘又给安排了几次相亲,其中真有两个——两个不是虚词,是确实是两个——还挺漂亮,我也想再接触接触,可对方给回来的答复都是:这孩子不喜兴,老是呱嗒着个脸,算了吧。还有一个在我看来就是暴丑女的居然也说:跟那臭着个脸干嘛啊,不想来别来啊,谁也没求着他来,nb什么个劲儿啊。这三个姑娘让我彻底改变了以往对待相亲的态度,也反省了此时的心理状态,如果再这么个德行,不但对不起这十六年寒窗,也对不起老妈,还对不起不算太低的智商,更对不起还未曾磨平的青葱岁月中的棱角,末了自己还得打一辈子光棍。 临近2005年的年根儿,工作上没什么紧急任务,很多外地同事三天两头的请假要置办回家的年货、往返的车票,整个办公室一片祥和的忙碌气氛。年终奖的事情还没有任何消息,虽然刚来公司半年,我也不想让之前的一幕重演,打算邀请赵总工吃饭,表示忠心,争取不能再次漏失的年终奖,争取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此时此刻,没有了苍蝇的捉弄,身为丫鬟的身体也没有了小姐病,胃也不反了,嗓子眼儿也不跳了,眼中也不再有那断断续续的两行残流了。可对于我这么一个不怎么招领导喜欢的一根筋的程序猿要想请赵总工吃饭,流程上还是有一定难度。没有理由,没有缘由,也没有借口,直接干巴巴的邀请更是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丑态,如果捉鸡不成反失把米,就成了掩耳盗铃的冤大头,听着背后之人指着脊梁骂着“这2B真鸡贼”,还不敢回头反驳。怎么样才能让这一宴顺利进行呢?着实成了一个技术难点,始终不得解,每天除了写代码、改代码就是盯着各种机会,看赵总工每天吃啥、喝啥、抽啥,哪里才是最合适的切口。 上帝总是公平的,不管上帝是真实存在的神,还是传说中的高级外星生物,总之在客观规律中它不是一尘不变,波波折折,起起落落,总是在变化,貌似属于我的从波底冲上波峰的时刻在这个我需要机会的关头出现了,不早不晚,恰到好处。也可以说当你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什么事情时,所有的干扰都会让路。 这天早上,本来事情不多,我到公司之后就随意的浏览几个技术论坛,看看有哪些新鲜东西,哪些人在互喷哪个问题。因为心里没有那么负面的能量源,也让“臭脸”“香”起来一些。这个时候,今乐凑到我旁边——今乐的位子坐在我斜后方——说到:“小米同志啊,忙吗?” 听到今乐的声音,松弛的状态顿时紧张起来:“啊,啊,啊”,连着“啊”了三声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你要是忙,就一会儿再说。”今乐回答道。“啊,不忙,不忙。”我赶紧调整心情,尴尬的挠挠脑袋,“怎么了?” “我这有个问题,一直不知道怎么弄,你能帮我看一下吗?”“什么问题?”我一边说,一边用双脚蹭着地,拖着椅子往今乐那边移动。今乐的问题是管理后台界面中如何动态刷新一个区域内的内容。功能不算很简单,那时的Ajax技术还没有那么普遍,js技术也没有足够的分量让攻城狮们多花时间学习,所以在2005年这样一个问题还是有点含金量的。给今乐实现之后详细讲解了原理和使用方式,并情不自禁的把相关的几个技术点一并解释注意事项和使用方法。今乐认真的听,认真的在笔记本上做笔记,等我说完之后发现一个笔记本上她已经记录了很多东西,多一半的纸张已经明显区别于未写字的部分,让我自己也推翻了对今乐“不愿在技术上多花心思”的定论。我接过来翻了翻前面的东西,发现有几处明显标注问号的地方和不正确记录,也一并说明,还“自然而然”的在今乐的笔记本上留下了我自以为潇洒的隋式字体。虽然全部是针对技术内容的解释说明和注释,却不曾想到,这几笔随意的纪录还会带来让我哭笑不得的麻烦。 给今乐说完之后,我就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浏览技术论坛。随即,今乐就在QQ上发来消息:“谢谢你啦:)” “没事,不用客气。” “嗯那,那个,前段时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事情?”我迷惑了一下,“我有事情?” “是啊,老是看你不太开心,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恍然大悟:“哦,这个啊,没事,家里有点事情,搞得我很烦燥” “什么事儿?” “没啥,已经过去了。”没找到更合适圆谎的籍口,就这么随口敷衍了一下。 “哦,那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吃饭?”差点输入“你不用陪赵总工啊”这几个字,因为几种混杂的原因,还是放弃了,改为“为什么要吃饭?” “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吃饭。”没有找到更容易表述的词汇,今乐就这么随口敷衍了一下。 马上要答应下来的瞬间,突然意识到:如果让小赵同志知道了这么巴宗事儿,恐怕又要给自己下什么拌脚,更说到:“真的不用了,万一有啥误会就不好了。” “误会?” 今乐很聪明,回复了“误会”二字之后,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继续道:“没事的,不会有误会,我肯定。” “那好啊,提前多谢啦。” 既然有了这样一个和今乐独处的机会,也有了她保证的“不会有误会”,我瞬间的反应就是不能白白浪费了,要能够充分利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而不是像个没进过城的野人般只顾的腹中充实、个中滋味与没莫可名状的意识浸淫。谈话间,就充分表达了过去一段时间因为“家中有事”给工作中带来的不好影响,也非常担心会让赵总工有任何一丁点的“误会”,个人的得失是小,如果因为我这么一个工作不满一年的小子影响了我们组的工作,就太对不住大家,尤其是赵总工了。今乐的回答,让我有点意外,也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其实,赵总工压力也挺大的。你看我们组这几个人里面,张庆——负责管理服务器的同事,和赵总工的关系也不太好,似乎快要离开了。苏雪——设计师,是王科长的一个侄女,郝勇——管IT的,是张科长——管销售的科长的表弟,周晓龙——数据分析,现在不知道他是谁的关系,但是听说根儿很硬,很多工作直接向王主任汇报,他手里那些东西也不是谁都知道的。我们三个是新来的好像没什么事,但上次的系统重构,在整体上主要都是你在做,赵总工也不太懂插不上手。有几次他偶尔和我说过,我们三个肯定是他的骨干力量,不论怎么样,什么事情都会优先考虑我们三个。” 除了这些,今乐还说了好多公司和我们组的事情,不知为何我就想找个机会让她帮我给赵总工传个话,却惹出来这么多“不该知道”的内幕消息。我也只能当一个忠实的听众,不时的给予几句回应。最终我的目的还是达到了,通过今乐和赵总工约上了一顿“赔罪”的饭。如果时间倒退个几百年,估计负荆请罪都搞不好,现在很多事情都通过吃饭解决了。彻底说明现代人的进步与发展,更体现了现代人的直接——吃——一个最原始的需求,能坐在一起吃,那么问题就解决了几乎一半。问题严重了就吃贵的,问题一般就随便吃点,席间来一瓶好酒那就解决了六成,这瓶好酒都喝完了即解决了七成,喝完了又来一瓶至少八成,可是如果又来了几瓶就不好说了,要么一点问题没有,要么问题更严重化。 和今乐的晚饭在我得到了与赵总工的邀约之后就尽快结束,生怕时间长了让赵总工又来添什么幺蛾子,免得多生事端。虽然今乐说她请我,但我还是先掏出钱付账,她赶紧接过账单去说:“说好了我请你,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我递过钱给服务员:“收我的,收我的。”今乐则站起来拦在我和服务员之间,伸手去够搭在椅背上的衣服掏钱包。服务员站在那里估计这种场面也见多了,面带微笑的不接也不退,意思是等你俩争完了再说。 今乐掏出钱包要拿钱时,我一把握住她的双手,不让她进行下面的动作,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突然意识到我的手握着她的一双手。今乐被我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把视线从面前的三只手上上升到我的视线中,脱口而出:“呀,你脸红了……”说完这句话,今乐“刷”的一下脸也红了,那你结帐吧。” 服务员站在旁边“咯咯”笑,拿了我的钱转身离去,我和今乐恢复了一下心情,再没提这一瞬间的接触,仿似不曾发生过一样。 约到赵总工后我问了今乐对方有何喜好,是红酒还是白酒,是好酒还是好烟,是中餐还是西餐。今乐回答的到干脆:没太大关系,就啤酒就行,最好纯生,别的无所谓。我还惦记着跟老妈要一瓶她收起来的茅台,这下解决的到方便,我自己就请得起这顿。 赵总工更绝对是一个肚里撑船的大好人,再没有翻过去两个月的旧账,还强调了一下今乐和我说的话——我们三个是他的骨干力量。表现出的热忱与关怀让我一时适应不了,强力压制着一层层鸡皮疙瘩的泛起,还要强打着高度集中的精神表示受宠若惊。不论身体和精神上的反应如何,让我自信的认为年终奖基本没啥问题了。这顿饭的后半部分,赵总工更直接的和我说道:“张庆放假前就要走了,他手里那些工作你接过来怎么样?”我迟疑了一下——今乐真是毫不保留啊,提前就跟我说了即将发生的事情,赵总工见我一下没有答话——其实也就不到2秒钟的时间,马上补充道:“当然,不是让你白接,工资也会给你涨一些。”还想辩驳一下不是因为工资的问题,但也没有更合适的借口,难道说“今乐已经跟我说过了?”肯定不行,辩驳万一弄巧成拙,本来要给涨工资,再给驳飞了,马上应承:“我是怕我管不好,再影响了工作。”当然这个推脱只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一句客气话。最后这顿饭超出了预期,年终奖没问题了,工资涨了,还开始负责管理服务器。 似乎一切已成定势,柳暗花明,正在我洋洋得意时,很快就来了这意料之外的一场变故。因为心情舒畅,也加官进爵,精神更爽,每天都几乎提前一个半小时到公司。这天一大早,刚到公司屁股还没坐稳,就被赵总工没好气地叫到会议室,上来就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不管有的没的,张三的李四的,凡是有问题的全部安在我头上,说的我是一头雾水,还在寻思:估计上次跟我说的太多了,现在他反应过来变卦了,要削我一顿,把我解决掉以绝后患?最后赵总工骂痛快了,气出了,又坐下来声音低了两个八度说道:“小米,你是不是觉得上次和你说了那些,我信任你了,你就容不下其他人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听了这句话我更是愈加迷惑:我招谁了?宇刚?今乐?没有啊,跟宇刚和睦相处,和今乐相敬如宾,与其他同事也没有一丁点异常,这从何说起啊。不知道根源,也就没给任何回答,闷头在那正襟危坐的听着。赵总工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些类似的话之后就放我出来。 坐在位子上还沉浸在挨骂的痛苦中时,隐约听到刚到公司的今乐嘟囔了一句:“咦?谁动我东西了?”我下意识的转身向她那个方向看去,这一转正好碰倒了我们四个工位中间的垃圾桶,随之滚出来一团已经松散的纸团,扶起垃圾桶将要把纸团重新放回去时越发觉得这张纸似曾相识,在好奇心下展开一看:呵,这不是那天我留下的隋氏笔记嘛!再加上今乐正翻看着笔记本,真相了然于胸:“艹啊,因为吃醋给我批一顿啊。”若要因为这点“儿女情长”之事断送掉我计划这么长时间的算盘,我也就太衰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赵总工不在位子上,更轻轻地叫今乐:“今乐,今乐”。她转过头拿着笔记本,一边翻一边看了一眼我:“嗯?” “你知道赵总工怎么了吗?” “赵总工?”今乐抬头看我,疑惑的问。 “嗯,今天一来,就没好气的把我训了一顿” “啊?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没听出什么重点来”我慢慢的从桌上把那张展开的纸拿过来,“不过,我估计可能是因为这个。”把那张纸递过去,又补充道:“我刚从地上捡起来的。” 今乐看了之后,刷的一下脸红了。接过那张纸,又揉成一个团收到了抽屉里。然后看了我一眼,走出了办公室。那一眼中包含了愧疚、歉意、羞涩、尴尬多种神色,很难直接解读出来。我则继续沉浸在刚刚的教训当中,心想:“得,我这是犯个什么贱,手欠的瞎写什么,这不给自己找倒霉吗,这下倒好年终奖没戏了,涨工资也没戏了,真是手欠啊手欠。”这茬儿完了之后,又深深的自责自己来的太早,如果赶上班前10分钟来,也不会出这事,瞎积极什么啊,瞎积极! 平时在公司,一旦需要干什么事情,走什么流程,要签字时,宇刚就嘟囔一句:“今儿也签字,明儿也签字,迟早签出事儿来。”每每听到我们都依旧嘲笑他,没想到我这不签字,随便写也摊上事儿了,还是大事儿。更加想不到的是,10年之后,因为签字,不可避免的签字,留下了行政检查机关最直接的证据。 之后,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今乐回来了,神色正常,我用期待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直到她坐在位子上。“没事了,一点误会。”今乐略低着头轻声说道,“不好意思啊。” 虽然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楚,还是被宇刚听到了,歪着头凑过来也轻声问:“怎么了?怎么跟你说不好意思?” “唉!”我重重的拍了宇刚肩膀一下,叹口气,“估计没事了,回头再说。” 连着两天赵总工都没来我们四个的办公区域,也很少见到他在什么地方出现。去厕所偶然碰上,他也是答应一声后匆匆走开。我觉得我表现的机会来了,可以再突出一下,赌赌运气。QQ上问今乐:“今乐,忙吗?” “还好,怎么了?” “我觉得,和赵总工有点误会,想表现一下,有什么建议吗?”今乐半天没反应,我回头看她正靠在椅背上半仰着头,应该是在想。 “现在好像喜羊羊挺招小朋友喜欢的。” “好的,多谢啦。”这一出闹剧就在一只羊与一只狼中结束了,有惊无险。在我享受年终奖与加薪的喜悦中时,也在怀疑是不是利用了今乐和赵总工的关系,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对不住今乐了?这种想法也仅仅维持了一秒钟,既不再来。 我和张庆之间很和谐,岁数比我大几岁,从没有拿我当个后生晚辈,而且技术让我俩还很聊得来。他来公司的时间和CCOnline网站的诞生是同时的,到现在也有3年多,经历了CCOnline从无到有再到繁荣的过程,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留恋这家公司的一分一毫,临走时还特别嘱咐我:兄弟,要想在这多干两年,有机会就多跟主任亲近亲近。 张庆和我交接也顺利,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offer手里也有几个,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交接他似乎也等了很久,上次系统升级中涉及到服务器的工作张庆直接就把服务器权限给我让我自己搞。好像我从踏入CCOnline大门的那一刻,他就选定了我当他的继任者。 接收服务器管理工作之后,我加班的时间更多,每周至少多出20来个小时在工作上,也有更好的借口推脱老妈安排的各种相亲。 这天周一,天气晴朗,微风,虽然是冬天,不冷,难得的好天气,从地铁向公司走的路上一边享受着难得的冬天里的风和日丽,一边合计着例会上要汇报的工作内容。一直到10点多钟例会迟迟没开,我却突然被王主任的秘书叫去,说王主任要找我谈谈。CCOnline公司一共有三个王,最大的就是王主任。之外分管我们技术、内容、行政和人力的是王科长,还有一个负责对外关系的王科长,整个公司除了销售,都在“王氏”的控制之中。自从我来到这个公司,只在面试和一次业务会议上与王主任接触过,平常时间我这种小职员基本上不会与公司最高层有任何关联,今天突然被王主任喊话过来,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紧张、莫名其妙、忐忑不安、慌张,几乎同时出现。恍似初出娘胎的“萌萌”跌跌撞撞的来到王主任门前,最大的游离就是——我一直没犯什么大错,怎么轮到我身上来了,就算是我有什么过错也不会CEO亲自来批评指正,可能没准是好事一桩。难道张庆和我说的“亲近亲近”的机会来了? 敲门进到王主任的办公室,大厅的沙发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三十二、三岁的女人,王主任正和她说着什么,这个女人之前在来过公司两次,每次都见她来了直接进到王主任的办公室,出来就直接离开,没见和其他人有过接触。实际的让我受宠若惊来的很突兀,王主任居然主动向我走来,并拍着我肩膀一边说一边往沙发边领去:“来,小米,坐。”这个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状态虽然提前有了点预料,还是让我心“腾!腾!腾!”地跳个没完,不知道究竟唱的哪一出。 “最近工作怎么样啊?”坐定之后,王主任问我。“还好,就是有点忙。”我一头雾水的回答。“家里什么情况?父母身体都还好?”王主任的这些问话,着实让我莫名其妙。“嗯,我母亲身体挺好的,还没退休。” “那就好。”王主任喝了口水,“你来单位多长时间了?半年多了吧?” “嗯,这个月满就7个月了。” “对我们网站这些,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吗?” 象征的客套之后王主任说到正题上来了。但是,这些问题也轮不上问我,要问也是问赵总工。我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挠了挠后脑勺,心想:“当着不是公司里的人问我本该赵总工管的事情,难道赵总工开始坐不稳了?”,于是决定赌一把,故作腼腆地笑了一下,答道:“我主要是写程序,管服务器,别的没怎么注意过,不过我们的系统似乎时间都很长,有些用的技术用的很老,也好长时间没更新过,健壮性和稳定性不太高。” “嗯!”王主任肯定的点了点头,“到底还是专业的,一下就说到点上了。” 王主任说着,眼睛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女士,那女士也对我说的点了点头。王主任又继续道:“这位是何科长,以后主要负责我们单位的技术工作,你以后要多配合何科长的工作啊。” 到此时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赵总工突然通过今乐跟我说“骨干力量”,怎么那么痛快的给我涨工资、发年终奖,原来是为这个准备的。没有多想其他的,马上站起来给何科长鞠了一躬:“何科长好。” 我这突然的举动真把他俩都逗乐了,一边哈哈笑一边继续跟我说:“春节之后,我们要搞一个全国范围内的大型诚信万里行活动,何科长会带着你们做技术方面的工作,准备工作从下周就开始,你要有什么想法和思路多和何科长沟通。” 第二周的周一,王主任带着何科长参加技术部门的例会,并正式宣布何科长成为技术部门的负责人,管理技术、内容和运营三大块业务,技术工作的我们几个人也独立成了技术科,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开发组组长的职务。除了涨了2000块工资之外,每月还多给100块钱交通费、100块钱餐费和100块钱电话费。这样,我就彻底认为这个单位真好,才来了半年多工资就涨了一倍多。直到两年后在2Y的一场无关痛痒的争斗,才想起来之前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一幕,这后面的2300块只是要抹掉赵总工的功劳,成为何科长进一步拉拢人心的一个手段。而我也正好成了他们这个争夺的棋盘中关键一子:赵总工让我多干了一个人的活,工资涨了1500,何科长没有让我多干活又给升官,又给涨工资,涨得还更多,到头来还是何科长好。春节后在《诚信万里行》活动的动员大会上宇刚再一次喝多了,借着酒劲跟我说:他工资涨了1500,今乐没给涨。 这次周例会把相关的人员、事情都做了调整和安排,所有原来参与网站工作的人都有新的工作安置,唯一没有任何提及的是赵总工,没有人事变动的说法,也没有工作变动的说法。具体的工作都被我们具体干活的人“瓜分”干净,也没有任何与赵总工有关联的事情。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赵总工都是很早来很晚走,我们一直以为很多事情在忙。事情爆发在4月末,临近《诚信万里行》大型企业论坛开始之前的两周,赵总工绕过两排工位来到何科长身边问道:“何科长,活动准备的怎么样了?” 何科长吓了一跳似的,抬头答道:“哦,赵老师啊,活动准备的差不多了。” “您客气了,叫我小赵就行。”赵总工谦逊的态度,让我有种干呕的冲动。 “有什么事儿?”何科长靠在椅背上,挺直腰板,但眼睛平视着斜前方的一片空白区域问道。 “还有什么事情吗?分给我点做吧。”赵总工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这个啊。”何科长,用笔头敲了敲桌面,“我考虑一下。”然后转头继续忙起来。 赵总工则“哦”了一声,低着头继续绕过两排工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这一场简短的对话,听在我们所有人的耳中,看在我们所有人的眼中。虽然只短短的几分钟,却都被这平淡无奇的一幕呆住了,难道这就叫“办公室政治”? 下一周的周五——《诚信万里行》大会正式活动的前一天,赵总工收拾自己的东西,在稀稀落落注视的目光中离开了这个他工作了五年的企业,有几分孤寂,有几分落寞,还有几分淡然。这稀稀落落注视的目光中包括我的,一直看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今乐一直盯着屏幕,不紧不慢的敲击着键盘,这件事情与她未有任何干系了,她盼着这件事情的发生?还是没想到真的发生了?十年之后的今天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彻底成为了历史,只属于那几个人的不愿再提及一字的历史。 何科长也是在这一天最后一次和我们一起坐在大厅的工位上,然后搬到了闲置了很久的她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赵总工离开时,今乐坐在位子上没抬头,不紧不慢的敲击着键盘,眼睛盯着屏幕。我不知道该安慰一句“没什么”还是鼓励一下“没事,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总之是要说句什么。发QQ问道:“今乐,忙吗?” 隔了大概两分钟的样子,今乐回复:“还好。” 需要说话时,体现出了我这个程序猿的拙嘴笨腮,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盯着今乐回复的这两个汉字一个标点,愣愣出神。 “你晚上有事吗?陪我喝一杯吧。”又隔了几分钟,今乐继续发来消息。 “好。” 菜还没上,今乐已经连续三大杯啤酒下肚,把酒杯放在桌面上转了两圈,眼睛一直盯着这只透明的玻璃杯,仿佛感觉到我担心她喝多了,又不好劝阻,说到:“没事儿,高中毕业那会儿我才知道,啤酒这东西我喝不多。那次,我喝了十几瓶一点事没有,我们班的男生都趴下了,还得我打车送他们回去。从那之后我这是第二次喝酒。” “那也少喝点,喝多了伤身体。”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我自己都不关心话。 “没事,你怎么不喝?”今乐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给你倒上。”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也没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怎么那么多人都爱喝。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喝过,今天就是想喝一点。”说完,一杯又干下去。我跟着今乐的节奏,也喝了一口。她自己倒满之后又继续道:“我们家那边冬天特别冷,我爸爸冬天冷了就喝白酒,基本上两天就喝一瓶,经常喝的脸红红的,喝完了躺炕上就睡。有时候,我妈妈也陪着我爸爸喝一小杯,从来也没让我喝过,一直说姑娘家就不要喝酒了。” 一晚上,今乐几乎都是在自言自语,讲了她的童年,她的中学,她的大学,对她的工作只字未提。我完全充当了听众的角色,有时给她添酒,有时给她夹菜,她只是自顾自的绪言。她说啤酒喝不醉,可能高中毕业时是那样子,但绝对不属于今晚,走出饭店门口时她已经有些步履踉跄。我说打车送她回去,她说时间还早,拉着我的手一边大声喊着什么,一边歪歪扭扭往前走。她冰凉的手有些瑟瑟抖动,风吹着她的长发一摆一摆的,不顾行人的冷眼斜视,继续发泄着什么。 《诚信万里行》活动的周期是一年,高潮持续了2个月,起点是赵总工离开之后的第二天,这天周六,晴,无风,温度适中,适合穿长袖类衣服。参与人员,公司百分之六十的工作人员,来自全国各地的三百家企业代表人物和北京地区为主的30家媒体。会议地点:北京某党校。CCOnline的领导请来了几位国家级领导人,在大会上轮流发言讲话。讲话内容都是我听不懂的宏观经济、国家政策,但根据在座的企业领导人物们阵阵掌声,说明这是金玉良言,必定对自己企业的发展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大会的第二部分,给在座的企业颁奖,并接受领导人的握手与问候。之后还有一些列紧锣密鼓的活动持续了两天之久。公司行政、市场的同事们忙的不亦乐乎。 《诚信万里行》是何科长一手策划的,脉络很清晰,同时成立一个《ZHG企业诚信联盟》,邀请全国各地企业参加,共设理事长单位10家、副理事长单位20家、理事单位50家、会员单位500家共同组成这个《联盟》的主体。邀请国家级领导人5位,成为《联盟》的名誉主席、特别顾问和秘书长。邀请国家级《商某部某研究院》、《GS总局某司》、《消费X协会》、《美国X信用评级机构》为专业支持单位。我们CCOnline的王主任无可厚非的作为执行秘书处主任。将全中国划分为东北、华北、华南、中西部四个区域,每个季度在每个区域举行分论坛,并请《联盟》的核心领导人及专业支持单位的专家深入企业内部进行实地指导。其中最出彩的,也是企业最热衷的活动是,在北京怀柔某半山腰上垒了一段城墙,命名为《ZHG企业信用城墙》,将理事长单位的名字刻在上面以示永垂不朽。北京作为活动的发起点与根据地,作为总论坛的举办地。 今天是大会第一天,主要是企业报道、登记,安排住宿等等杂事。我们纯粹后勤支持的员工只要12点之前到达就可以。今乐,宇刚我们三个都作为工作人员参与其中,我和宇刚10点多到达时自以为时间还早,今乐已经在协助布置着大厅,昨晚的种种已经一扫而过,和平时没有任区别。 今乐因为相貌优质被安排在服务接待位置,和市场部的几个女同事一起专门给大领导和那十几个理事长单位的领导端茶递水。我和宇刚作为技术保障人员坐在犹如蜘蛛网般的线路上面等着可能出现的任何技术故障。灯光、音响、网络都是会议公司提供的,技术不用我们保障,因此我俩成为这个忙忙碌碌的大会上最悠闲的两个人。这些企业报名、缴费、企业内部的系统都是我们三个做的,价格我们都很清楚。无事可做,我俩就开始算这个论坛能挣多少钱。理事长单位10家,每家每年10万块;副理事长单位20家,每家每年6万块;理事单位50家,每家每年3万块;会员单位500家,每家每年9千8八百块。论坛参与费2千八百块每人,理事单位1人免费,副理事长单位2人免费,理事长单位4人免费。约合:九百五十万。业务员及业务领导提成35%,285万,剩余665万。其他企业评级费、中央领导深入费、企业债务债权研究讲解费等等一律单独收费。光这虚头八脑的占座费就六百多万收入,着实让我对何科长另眼相看。 何科长一身标准的浅色正装,干净利落的短发,不浓不淡的晚妆显得格外干练,站在签到台旁边指挥工作人员的来来往往。今乐在她旁边接受调度,虽然也精心打扮了一番,但和何科长一比就显得稚嫩了几分。我说了两句话宇刚都没反应,扭头一看,他直勾勾的望着和我一样的方向。 “嘿——”我撞了一下他肩膀,“再看眼睛掉地下了。” “嘿嘿……嘿嘿……”嘿嘿傻笑也掩饰不了宇刚的羞涩,第一次见这小子也是一个具有对异性欣赏的心境。 “你看谁呢?”我问道。 “你说,何科长,这么一打扮,真漂亮啊。”宇刚含羞带臊的说道。 “你喜欢岁数大的啊。” “没有,我就是觉得真好看。” 宇刚的这种黏黏糊糊的腔调让我有种作呕的感觉。看这会儿签到的人少了,从旁边拿了两瓶矿泉水,向何科长和今乐走去。 “何科长,您累了吧,喝口水吧。” “哦,小米啊”何科长转过头来,接过水去,一手拧着瓶盖,一边跟我说到,“还好,没想到人来的这么集中。” 看何科长拧了三拧没拧开瓶盖,我拧开手中这瓶,递给她:“您喝这瓶。” 何科长笑了一下,和我换了一下水瓶,喝了一口:“你们那有什么事吗?” “我和宇刚那还好,目前都稳定正常。”一边说一边把手中这瓶水打开,递给今乐,“今乐,你也喝点水吧。” 何科长看我跟今乐说话,笑了一下,拍了拍我肩膀,朝旁边的接待台走去。 这60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当何科长带着光辉的开端和一批同士趁着天还没那么热奔赴东北的时候。北京的我们就已经进入第一个缓冲期。冬天的羽绒服已经从长袖服装更替到短袖,显示了北京春天的短暂,也标志着漫长的夏天到来,作为程序员的我们最简单的避暑方式就是加班,天还没热就已经到公司,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这天,我却走的很早,还有十五分钟下班,我已经设置了定时关机的命令,眼睛盯着倒计时的计数,等待着溜出办公室的刹那。 “嘿,你又要走了?”今乐的这句话吓了我一跳。 我回过头,不好意思的答应了一句:“嗯,今天有点事。” “什么事?最近你事还挺多的。” “我——” “他妈给他安排的相亲。”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多嘴的宇刚就抢过去。 “啊——”今乐愣了一下,“相亲?” “啊,相亲。”我瞪了宇刚一眼。 今乐尴尬的笑了一下转回头去。 何科长的任命不但王主任跟我说,包括在全公司内的邮件中也明确写明是负责技术、内容、运营三个模块,客观来说是从王科长手里把跟网站相关的内容接过来,独立成科。虽然表面上说是负责《诚信万里行》活动,但总归是针对这三个模块,此时的何科长俨然已经是公司的二把手,直接领导市场、销售、行政,仿佛公司也只有《诚信万里行》这一项工作。“自然而然”的威胁到了主管销售、市场的张科长的权利范围。张科长名张广生,1971年生于湖北襄阳。加入CCOnline之前在企业销售方面就小有名气,CCOnline成立之初就负责的市场和销售,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张科长就没有CCOnline的发展。何科长到公司之后因为《诚信万里行》活动,大张旗鼓的折腾,收入上对公司帮助很大,张科长自然的躲着新官上任的火头。就在何科长刚刚奔赴东北的第二天,张广生就叫他的助理贾佳请我吃饭,说白了就是拉拢关系。 有赵总工的事情在先,任何事情我都不敢搞得人人皆知,生怕那个地方有问题把自己折进去。所以,贾佳拉拢我的这个事情,就连宇刚和今乐都让我用“相亲”的借口骗过去。 “隋主管,最近忙《诚信万里行》活动,把你们忙坏了吧?我整天看你们都在那加班,看着我都觉得特别累,整天对着电脑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对眼睛不好,也有辐射,哪天我给你们买几盆仙人球放在显示器旁边,都说那个东西能吸收辐射。”刚坐下来,贾佳就不由自主的说起来,到底是销售的助理,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叫我“隋主管”。 “啊,没事,习惯了。你们也挺累的吧?我看你们也老加班。”相比贾佳,我的口才算是幼儿园中班级别。 “我们的加班和你们可比不了,我们就是开会打电话,见客户,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你们搞电脑的才叫厉害,什么都能搞定,我就觉得技术就是无所不能的,以后我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做技术的。你看吃什么?”贾佳一边说着,一边把菜单递给我,接着又道,“你看想吃什么就点,今天这顿张科长埋单,不用替他省钱啊。” “这样啊,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虽然我早就猜到是张科长安排的,要不和贾佳一共也没说过几次话,工作上也没什么交集,不可能会有这么一餐。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架势打岔,“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们组的宇刚了,让我帮你说媒,请我吃饭呢。” “啊?哈哈,哈哈,哈哈……”贾佳真是仰面大笑。我点了一份酱烧大鱿鱼,之后把菜单递给贾佳:“我不太会点,你点吧。”贾佳又点了两个热菜一个凉菜一个汤,继续问道:“你喝啤酒还是白酒?” “一瓶啤酒吧。” “那我也陪你喝一瓶。”贾佳一边说,一边重复着数量报与服务员。服务员走后,我问贾佳:“是不是点太多了?我们俩吃不了这些。” “没事,吃不了打包,你们做技术的辛苦,多吃点补身体。”贾佳总是把我们搞技术的多累多累的挂在嘴边,好像我们就是码头上扛大包的苦力,也正应了“码农”一词,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也还行,没那么累。” “听说你们原来的赵老师是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走的啊?”贾佳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个,好像是吧,我也是听说的。”我自认为贾佳是性别使然的八卦心思,也就随口应付一句,贾佳的下一句让我着实吓了一跳。贾佳故意压低了声音:“听说,是王科长私底下举报的。” “啊?王科长?”我满腹狐疑。 “是啊,你来之前,王科长和赵老师矛盾就挺大的了。有几次一直特别大声的从办公室吵到会议室,连王主任都惊动了。”贾佳以一副老员工的内幕姿态继续说到,“不过这次好像王科长也不太招领导待见,弄得事太大了,他自己也呆不下去了。” “呆不下去了?”我已经走神到其他地方,顺嘴就跟了一句。 “可能他也要走了。”贾佳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也是听说的。”何晓来到公司之后,王科长就已经被边缘化,如果如贾佳所说,公司里有一定权利的人就只剩何晓和张广生两人,负责对外关系的领导基本处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态度,谁也管不了他,他谁也不掺和。贾佳的这几句话在菜上来之前就点明意图,然后担心技术宅男太木讷,不能理解张广生想从何晓手里争取一下我这个“技术骨干”的醉翁之意,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张科长,也特别欣赏你们搞技术的,他就老在我们面前夸你。” “谢谢张科长,也谢谢你。”我没有表明立场,也不想参与到与技术无关的办公室斗争之中。 第二天清早,今乐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就急迫的凑到我跟前问道:“嗨,昨天亲相得如何啊?” “啊?”刹那间我还没从一个不经意的谎言中反应过来,“哦,马马虎虎吧。” “你现在就相亲,也太猴急,太老土了吧!”虽然昨晚是一句谎言,但频繁相亲这件实事求是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我尴尬的挠挠后脑勺:“我也没办法,不敢跟我妈较这个劲儿啊。” “那昨晚的女孩怎么样?长得漂亮吗?”今乐的追问没问题,好奇心大家总是有的,可以理解,但如果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就难免会引起什么误会。而此刻就赶巧贾佳从旁边经过,正好被她听个真切。 “昨晚的女孩?”贾佳马上疑问。 突然出现的贾佳吓我俩一跳,尤其是我,没等贾佳继续说什么,我赶紧接过来:“今乐问,昨天晚上我去相亲的姑娘。”一边说一边使劲眨了下眼睛。 不愧是搞销售的,马上会意:“啊,没看出来你还好这口儿啊。相的怎么样?要不要我也帮你安排一个?” “要不你帮我安排一个吧!”宇刚也过来凑热闹,“我比老隋着急。” 大家“哈哈”一笑之后散去。今乐拿起水杯和贾佳手挽着手走向饮水机那个方向。在这一阵嘻嘻哈哈的年轻人的无聊笑声中,何科长走进了办公室,瞬间办公室内的笑声被何科长身上特有的香水味取代。似乎谁都没想到,何科长能这么快回来,都惊了一诧般的过去打招呼。办公室的气氛骤然从年轻人的欢乐氛围转移到了市侩味十足的市井状态。轮到我这个最末了资历的人去问候何科长时,她已经来到我跟前,笑眯眯的招了招手,说道:“小米,来我办公室一下。”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寻思着是技术上犯错误了,还是昨天吃了不该吃的饭的问题跟着何科长走进了她的办公室。 “前阵子事情太多,忙的也没时间和你聊聊天。”何科长一边示意我坐到沙发上,一边说道。 “啊,是事情挺多的,不过很充实。”我有开始寻思难道是我工作不饱和,要增加什么工作内容了? 何科长将一个装了大半杯温水的一次性杯子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一边继续说道:“赵老师走了一阵子了,对你们工作有没有什么影响?”何科长的最大优点就是不论对方什么人,有什么过节,永远都用最高规格的称呼延续下去。 如释重负的在心中舒了一口长气,故作思考的想了3秒钟:“没什么影响,代码、系统都很稳定,需求方面我也能都接下来。” “赵老师走的不太光彩”,何科长看着我顿了一下,“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什么消息吧。” 我没有回答,用真诚而期望的眼神等着后面的消息。 “赵老师有些个人作风问题。不过这么不是什么大问题,赵老师在工作岗位上这几年,给单位带来的帮助不大,而且之前的几套系统还存在一些经济问题。现在,协会那边已经安排我们调查清楚,你把之前的系统,包括你来之后写的系统整理一份详细的资料,最好是能把你们几个入职之后新开发的和原来的系统做一个全面的对比,给我一份资料。” 我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赵主任的离开并没有为这件事划上句号,真正的惩处这才刚刚开始。心中一阵莫名沉重的压迫感,半口水在喉咙口出迟迟不能流下去。 何科长见我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轻轻笑了一下,继续道:“像我们这样和国家机关打交道的单位,挣钱也不算难,我们单位给的待遇不算高,也不算低,所以这是我们的福气,如果像个别同事那样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要动用自己那点小心思挖墙脚,倒霉也就是迟早的事儿了。你也不用有什么心里负担,只要踏踏实实干活,该得到的,总也少不了的。” 虽然那半口水已经慢慢滑到胃里,口腔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发声,继续等待这何科长的指导。 “行了,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你先整理资料吧。” “好,我尽快整理好给您。”我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准备往出走。 “那个……”何科长顿了一下。 我赶紧停住等着下文。 “今乐这小姑娘,我觉得也挺好,就是年轻了点,难免犯点小错误,你平时该说了就多说两句……” “好的,谢谢何科长。” 出了何科长办公室之后,瞬间瘫坐在椅子上,才刚刚发现已经出了一身汗,冷汗,现在还冰凉。旁边的宇刚和今乐都被我这状态震住了,斜眼盯着我,又增加了这一身冷汗的凉度。 “别看了,赶紧干活。” 资料我一共整理了3天约40个小时,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觉得没什么问题,给何科长邮箱发一份,打印一份精炼版送到何科长办公室去。何科长仔细的把打印版看了2遍,问了我几个问题。说写的挺好的,先这样,有事情再叫我。顺着何科长放在一打文件上,我隐约看到一份表格,似乎是几份合同的数据摘要,最下方用红笔圈了一个80万的数字。我心里默默地认为这个“80万”也许就是赵主任的“索命”数字了。 之后从贾佳的口中听到过几句赵总工的结局,几乎超出了我的意料范围。按照我这刚入社会的闲杂人等的四有青年来讲,丢了饭碗、被公司辞退已经是很不光彩的事情,任何事务到此也就算是了结了。真正到了这种必须要抓起来关上十几个月的结局,用句坊间话说就是有案底的人。以后不论是工作、生活、甚至小孩子上学都背负着一层灰蒙蒙的隐形外衣,到死都不会了结。可见对于不谙世事的孩子们对待国家法制机关的恐惧与抗拒。更不曾想到,工作10年之后,本人也会进去呆几十天,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都不是什么事情,只不过是“造人陷害”、“受到牵连”,成了现代办公室政治斗争的炮灰。 总之,赵总工的事情就算是结束了,以后再没有听到任何和他有关的信息。 “老隋,你和今乐是不是有点啥?”宇刚压低了声音,偷偷问我。 “没有的事,别瞎说,人家大姑娘家的,影响不好。” 宇刚没有再问下去,但是宇刚这句话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宇刚经常没个正经的瞎掺合,但就我和今乐的事情从来没有任何言辞,现在他这么说肯定不是本意。另外传来的丝丝凉意是,这件事情是怎么从宇刚嘴里冒出来的。虽然,在赵总工之后,我和今乐之间相互都有心思让我们的关系更近一步,但出于种种原因,我们都在非常努力的回避这个倾向,甚至在座位以外的空间里,我俩之间的距离都不曾小于过五米。有时候,如果有什么聚餐、团建之类的公共活动,要么拉宇刚跟我一起,甚至还和贾佳凑在一块,为这还传出过我在追求贾佳的风言风语,可见我和今乐的距离处理的还很准确。现在宇刚突然这么问我,恐怕就已经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有了赵总工的前车之鉴,让我对这家公司有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综合症,时时为了自己清洁、干净的出身提高警惕,万一什么时候把自己也搞成有阶级污点的人,就成了莫大的耻辱。于是,我基本上把精力和心思都集中在技术上,任何和人事、关系有任何关联的信息我都极力排除在两仗范围之外,简直就像一个单细胞动物一样脆弱,对井绳一样敏感。 自我封闭到技术环境中,让我产生了另外一个变化。到目前为止,我都在写PHP,虽然Apache、MySQL、Linux、Memcache也都在弄。但这段类似于闭关的封闭期,让我开始把目光投向了Java,Java中的三/四大框架Spring、Struct、Hibernate/iBatis对我的吸引力犹如瞎猫碰到死耗子,除了看书看资料,甚至用晚上8点以后和周末的时间,把我们现有的几套系统的核心部分全部用java重新一遍。于是给何科长写了一封非常长的邮件,认真详细的从各个方面进行分析、对比,建议我们能够逐渐将现有系统从PHP语言切换到Java语言上。何科长给出了只有一句的回复邮件!我知道了,再议。但这六个字没有浇灭我对java的追逐,还是继续学习之路,甚至还给宇刚、今乐布道,鼓吹java的好处与先进的思想。 在技术方面,自我感觉今乐还是很崇拜我的,基本上是言听计从。宇刚则不然了,宇刚的心思从大会之后就已经全部都转移到何科长的身上。宇刚的位子正好挨着过道,但凡何科长从旁边经过,宇刚偷偷摸摸的几乎能把脖子拧个180度,直到临界于人体机能的极限,方才恋恋不舍得收回那单纯与盲目的目光。抱着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心理,在一次宇刚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冷不丁给了他左肋一“一阳指”,整的他猛然“哎呀”一声,惊的全办公室的投来鄙夷的目光。 然后丫特别不好意思的冲周围摆摆手,压低了声音和我嚷嚷道:“老隋,你神经了吧,干嘛啊!” 与此同时,贾佳还是三天两头、隔三差五的就邀请我吃个饭,喝个茶。虽然对人事关系的敏感、对技术的热情,已经明确告诉我不再参与这类线下行为,但市场同事的软磨硬泡已经不是我这个技术吊丝能够应付得了的,只能唯命是从。第四次或者第五次的时候,贾佳开始凸显出她们的目的——如果在某些关键时刻,我能站在他们市场部一边,给张科长提供一些信息,那就少不了其他好处。贾佳的语言能力很到位,点到为止,既不会让我为难,也不会急于求成。借着贾佳的话头,我随口就问了一句!“何科长好像每天下班也挺晚的是吧,我看好几次我走的时候她还没走。” “是啊,何科长也很忙,挺拼的。” “她每天都这么忙,家里的老公、小孩不会有意见吗?” “啊?——哈哈哈哈哈——”贾佳突然的哈哈大笑。 “怎么?有这么好笑吗?” “你,你也太逗了吧。”贾佳一边掩口压低声音,一边继续咯咯笑。 “怎么逗?这有什么逗的?” “我笑你,我笑你暗恋何科长啊——,哈哈哈——”贾佳的笑声再次响起。 “啊?——哈哈,我?哈哈”我也跟着笑起来。 在一通对笑之后,贾佳自然而然的以为我这是在替宇刚打听,凭着市场部、张科长对何晓的“敌意”,这也算是我对这几顿饭的一个回敬“情报”——一个技术小伙子已经开始打听何科长的婚姻状况了。 这天周四,依旧风和日丽,临来盛夏酷暑之前难得的好天气。办公室里很安静,除了个别的轻声电话,主要是键盘敲击声。我位子上刚沏好的廉价铁观音的清香还是环绕在我们几个的周围。气温舒适,茶香弥漫,氛围安静祥和,一个确实的好日子。一个干净、年轻、精神的小伙子抱着一大捧玫瑰迈进了办公室的大门。前台妹子,少有的站起来接待送货的人。送花的小伙确认地址和公司之后,大声问道:“请问,何晓美女在吗?” 在安静的办公室和一堆期盼的眼神中,终于迎来了花的主人。贾佳站起来,远远的跟我使了个眼色,我抿了一下嘴摇摇头表示事前不知道。我转过头拍拍宇刚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小子可以啊!”宇刚回过头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一脸木然、尴尬的表情。 大约过了半小时,何科长叫我去她办公室,我用眼神扫了一下,那一大束玫瑰在大沙发旁边的桌子上静静的坐着,映红了整整半间屋子,浓浓的花香充斥着整个房间。何科长看不出什么神色,没有收到花之后的愉悦,也没有其他表情,只是简单的问了我一些技术和人员方面的事情,我都如实回答,然后就放我出来了。 外面的大办公室中,这束玫瑰带来的“余震”还在持续,今乐带着羡慕、嫉妒的脸色坐在我的位子上和宇刚问东问西,宇刚还是遮遮捂捂,今乐愈加认为宇刚不好意思继续“探讨”,愈加穷追猛问。看到我来之后,更似援军到了,马上叫我一起“审问”。我同样带着奇怪的表情看了今乐一眼,她仿佛触电般哆嗦了一下,不再继续,退回了自己的位子。 第二周周一,早例会完之后,刚回到座位上宇刚就被HR叫走了,今乐马上问我怎么回事?是不是要涨工资。我说不知道。半小时之后,宇刚回来,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和今乐看着奇怪,一起把他叫到外面问怎么回事。宇刚云里雾里的说不清楚,还有点懵,跟我俩说:“你俩先等会,我抽根烟,缓缓。” 我也点上一支,陪着他吸了会儿。 第二支点上之后,宇刚基本上缓过神儿来了,继续道!“HR和我谈说公司技术目前减员,暂时不需要更多的技术人员,赔给我2个半月工资,让我重新找工作。” 宇刚回答的倒是轻松,打趣的继续道:“白拿俩半月工资,也还不错。” “啊?技术减员?我咋不知道?”我尽量压着声音问,“我找和科长问问去……”说着转身要回办公楼。 “唉——”宇刚一把拉住我,“老隋,你等会,听我说完。” 我回过身,也点上第二支宇刚的“金桥”香烟,咳了两声,“这烟,劲儿真大。” “是啊,你抽烟少,不行。我抽惯了,别的不过瘾。” “那,你觉得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今乐在旁边也问:“是啊,怎么回事?怎么就让你走了?” “我啊——”,宇刚干笑了一下,“我知道这也就是个借口,估计别的地方——哪儿哪儿的,影响到领导了。这也迟早的事儿。”我和今乐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宇刚那发达的脖子上的肌肉,没说话。 “也没啥,找工作容易”,宇刚拍了我肩膀一下,看了今乐一眼,“你也别问何科长什么,就当啥事儿没有。” 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吃了顿散伙饭。宇刚依旧喝了不少啤酒,但今天没有醉,也没说些什么内幕,表现的异常成熟,冷静。吃晚饭在饭店门口分别,宇刚看着我们俩拍拍我肩膀说声再见。我和今乐看着宇刚离去的身影,他没有回头,一路向前。我和今乐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转身的同时,我紧紧握住了今乐的手,这是第二次握住今乐的手,第一次以一个男生握住女生手的方式握住。今乐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就自然的被我牵着手向前走。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就这么走着,迎着春风,没有沉醉,一个晚上。 虽然送宇刚走的那天晚上,我挽起了今乐的手,今乐也给了我明确的回应。但平时我和她还是相敬如宾,什么也没发生过。我对她如此,她和我也依然。在我内心里总是被什么东西隔膜着,不能释怀,不能进,亦不能退。 没有了宇刚,没有了乐趣,没有了调侃,没有了装傻充愣,少了很多。虽然他已经离去了一个夏天,但总感觉就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怎么就少了一个人呢?”我自言自语问道。 “啊?什么?”今乐诧异的扭头看着我问道。 “噢,没事。” “没事是什么事儿?” “没事,就是——”我看着今乐,好像再也看不到她一样,深情的看着她。她也投以我真挚的目光。 “你和我出去一下吧。” 我点上一支金桥牌香烟,深吸了一口,慢慢将烟吐在侧下方,看着今乐,淡淡的说道:“我,我也打算走了。” “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 “你想什么时候走?” “国庆之后吧,再留一个月。” “和何科长谈过了?” “还没有,先告诉你。” “好。”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