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落的哥哥大婚,影帝迟豫出现在婚礼上,两人在海棠花海间相遇,迟豫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动。舒落陪好朋友试镜,阴差阳错被导演看中,和迟豫一起出演《水镜》。迟豫被舒落吸引,十几年前的模糊记忆渐渐打开,在他灰暗生活的日子里,舒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以为他们之间的缘分从那时开始,却不知道,在很久以前,他们曾近在咫尺…… 第一章 海棠婚礼 海棠花完全盛开的时候,正是三月末。 三月二十九日这天,阳光正好,晴空如洗,万里无云,宜嫁娶。 结婚道路尤其坎坷的荣泽和姚篮经过整整两个月的准备与筹划,终于在海棠花完全盛开的这天迎来了这场别致的婚礼。 百花之中,新娘姚篮独爱海棠,而这片海棠林便是新郎荣泽早于四年前就已准备好的,一团一团海棠花束绽放枝头,迎着阳光,粉红色花瓣将脚下碧草都染成了明亮的粉红色。 林间行走,海棠花瓣簌簌而落,行人走过,只觉脚底都生了轻微的香气。 两方亲友陆陆续续到达,亲友坐席被安排在海棠花林中央的一大片空地上。此时,婚礼仪式还没开始,平时忙于工作而无暇顾及生活周围景色的几位宾客相互间一合计,纷纷离开席位,往两边海棠林走去,也趁着这场特别的婚礼放松一下平日里紧绷着的精神。 这次双方来的亲友团,与新郎新娘都熟悉。可是,这位从来没听说过跟新郎荣泽或新娘姚篮有什么交情的大明星迟豫为何会坐在亲友席里? 向丹盈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困惑不解。 而迟豫坐的位置,正是男方亲友团的位置。 虽然追了新郎整整两年都没追到手,向丹盈还是自认为自己对荣泽的了解已经足够深,荣泽的公事私事乃至不可告人的事,大大小小不说事无巨细,也略知七八,她从来没听过荣泽跟迟豫有什么交情。 一个医生,一个演员,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难不成是迟豫刚回国不认识路,以为这里是剧组,来错了片场? 然而,她现在心里更多盘算的是,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跟迟豫搭讪,碍着新郎的面子和今天的场合,她提出的任何‘合理’请求,迟豫都会答应吧? 想她一个主持人,跟迟豫的职业最相近,共同的话题应该也很多,比如说……迟豫回国后打算第一个接的片子是什么,愿不愿意做客她主持的综艺节目。 心思活泛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阳阳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小的脑袋正仰着,望着她。 “怎么了阳阳?” 向丹盈蹲下去,跟阳阳平视。因为荣泽,向丹盈一直爱屋及乌,对阳阳格外的好,尽管阳阳是荣泽和他那位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娘的亲生孩子。都说抓住男人的孩子和胃是抓住男人最重要的两项法宝,可是这两个法宝,偏偏对荣泽没有任何用处。 阳阳咧着嘴笑着说:“向阿姨,爸爸找你。” “找我?”向丹盈不知道她在这个场合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荣泽找她做什么?心里没有一点儿头绪,对荣泽从来都没有半点抵抗力的她还是说:“好,我们走吧。”她站起来,作势就要牵着阳阳的手。 阳阳摆摆手,睁大黑白分明如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摇摇头,小奶音糯糯响起:“我不回去了,我要去找姑姑。” “你姑姑在哪儿呢?” 向丹盈想起来她从来到这里到现在就一直没有见到阳阳的姑姑舒落,她正好也想找舒落问一些事情。 “在那里。”阳阳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正是海棠花林深处,影影绰绰的海棠花叶间,向丹盈依稀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猜到那大概就是舒落了,“她在那里干什么?” 阳阳提起一个几乎有他的个头大的篮子,“采花。”又急忙说:“向阿姨,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姑姑了。” “哎哎哎……”向丹盈计上心来,忙拉住阳阳的衣领,阳阳刚要走两步,无奈衣服被牵着,没走出去,他回头疑惑地望着向丹盈。 向丹盈弯下腰,凑到阳阳面前,神神秘秘地说:“小鬼头,你姑姑是不是急着要花篮呀?” “嗯嗯!”阳阳狂点头。 “你看啊……”向丹盈煞有其事地指了指被亲友席和婚礼台占据了大半空场地的方向,仔细地跟他分析路线,“如果你绕过这片区域跑过去的话,是不是要花很长时间?那样的话你姑姑是不是就等不及了?” 阳阳一看那么长的走道,点头如捣蒜,“嗯嗯!” “那我教你哈,看到那个人了没?”向丹盈指着迟豫座位的方向,方向的尽头,正好是迟豫,“这个方向跑过去是最短的路程,也不会花费你太多时间,到时候你姑姑也会夸你聪明的。” 阳阳狐疑地问:“真的吗……” 向丹盈笑得一脸无害,“真——的——快去吧,别让你姑姑等急了!” 阳阳不疑有他,尽量迈着大步子往向丹盈指的方向跑过去,姑姑刚才给他安排任务的时候的确要他不要浪费时间来着。 向丹盈满意地点头,眼里露出狡黠光芒,往阳阳来的方向走去,荣泽这个时候找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 在情敌的婚礼上帮忙,她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催的一个人,能怎么办呢?那个要娶别人的男人毕竟是她喜欢了两年的人,在他面前,她从来不知道拒绝是何物。 阳阳着急往姑姑那边跑,跑到亲友席的座位时,利用花篮支撑,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 可也许是他走得太急,也许是他的腿太短,在路过男方坐席的一个空座上时,篮子在两个座位的靠座上卡住了。他趴在篮子上,两条短腿甩啊甩的,愣是没有着地。 突然,阳阳只觉得脚下踩空,人已经被谁抱起,对方问道:“你要去哪儿?” 舒落抬手抹了一下额头,轻喘着气。 她停下来,瞥了一眼已经装满了的小花篮。 她拿起一枝海棠花,忍不住凑上鼻子闻了闻,海棠独有的清香立即溢满鼻端,喃喃道:“怪不得嫂子这么喜欢海棠。” 她张嘴咬住其中一枝花茎,仰头继续剪枝。婚礼上要铺满一路的海棠花瓣,总要足足的才行。 耳边响起脚步声,她以为是阳阳,没有回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嘴里还咬着花,只打着舌头含糊地说:“把花篮给我。” 花篮出现在身畔,舒落的眼角余光瞥到之后,说:“放到地上吧。” 花篮放到了她身边的草地上。 “看到那边的小花篮了吗?”舒落将手中嘴里的花枝都放到身侧的花篮里,继续起身剪枝,头也没回地对阳阳吩咐说:“你先把花枝小心倒在地上,然后把花瓣一片一片摘掉放进小花篮里,如果花朵太小花瓣不好摘的话就不要摘了,直接把花朵摘掉放到篮子里就好。” 舒落听到有人坐到草地上的声音,还有稀稀疏疏地将花枝拿出花篮的声音,知道阳阳应该忙着摘花了,她有些好奇阳阳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可转念一想,应该是他爸妈要结婚,他有些紧张,于是,她安慰道:“你爸妈都不是第一次结婚了,你不用紧张,反正……不管他们结几次婚,你都是他们的小孩。想赖都赖不掉的。” 除了偶尔有摘花和花枝落地的声音,舒落听不到阳阳的回答。 舒落仰着头剪下一根短点儿的海棠花枝,满意地将花枝扔到花篮里,力道很准,花枝末端刚好稳稳落在花篮底部,她笑了笑,特地找个能让阳阳开心的话题来说:“别不开心了,你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算你以后有了弟弟或妹妹,你爸爸妈妈对你的疼爱也不会少的。”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考虑这个安慰是不是会让阳阳更加不开心,于是又转了话题,“对了阳阳,这是你第一次当花童,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几个孩子有这个机会给自己爸爸妈妈当花童呢。跟你一起当花童的那个女孩你见过了吧,叫小颜,长得特别可爱的那个,那是你妈妈闺蜜的孩子,叫小颜,比你小一个月,如果你想跟她一起玩,跟姑姑说,姑姑会尽量给你俩创造机会的。” 在舒落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她听到了背后轻微的咳嗽声。 这声音不像是阳阳的。 就在此时,舒落听到阳阳气喘吁吁由远及近的声音:“姑姑,姑姑……” 她转过身,看到不远处阳阳一路小跑往这边来。 舒落蓦地转过脸。 迎上对方略带笑意的眼睛,她怔了怔,差点没有拿稳手中的剪刀,脱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迟豫手里正拿着一枝摘了一半的海棠花枝,反问她:“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有微风吹过,盛开到极致的海棠花瓣随着风打着旋儿,簌簌而落,落到迟豫的手上,肩上,还有舒落的头发上。 一人坐,一人站,一人手里拿着花枝,一人手中握着剪刀,海棠花林间,除了轻微的枝叶摇晃声音,没有一丝杂声。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两个无言相对的人。 本是如此美好的场景,舒落却觉得脚下的嫩草刹那间都仿佛变成了荆棘利针,让她想站也不是,想坐也不是。 舒落不知道自己的笑是怎么挤出来的,只知道她看到了迟豫手底下正是已经摘了半篮子的海棠花瓣。那她刚才的胡言乱语,岂不是一句不落地全被他听了去? 这个时候迟豫已经低下头,继续做着摘花瓣的动作,一片一片,动作不急不缓,一如他的性子,好像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动容和着急分毫。 她自然不能再劳烦别人尤其是哥哥的贵客帮忙摘花瓣了,舒落将剪刀放进花篮,挎着花篮走了过去。 阳阳终于跑到她身边,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舒落先直接打发迟豫:“呃,那个,现在宾客应该都已经落座了。”言外之意就是,他现在应该回去坐在亲友席中。 “哦。”迟豫淡淡地应着,仿佛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 阳阳看迟豫正在帮忙摘花瓣,很有礼貌地跟他道谢:“谢谢哥哥刚才帮我把篮子拿过来。” 迟豫对阳阳笑着回道:“不客气。” 舒落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对阳阳纠正说:“他是你爸爸的朋友,你不应该叫哥哥。” “那叫什么啊姑姑?”阳阳两只懵懂的大眼睛转了转,看了舒落一眼,突然欢喜地叫道:“姑父!” 迟豫摘花瓣的手顿了顿。 舒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干笑两声,无力地对他说:“不是姑父,叫叔叔,叔叔……” 阳阳乖乖地叫了声:“叔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无心制造了多么大的尴尬。 舒落看着快被迟豫摘完的花枝,客气地道了声谢,然后转移话题,解释说:“刚才你没有出声,所以并不知道是你。” 迟豫淡淡地说:“他使的力气太大,把裤子弄破了。” 阳阳的脸一红,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裤裆,刚才越过座席的时候,不小心把裤裆撕破了。他要回去换件裤子,这位好心的哥哥……哦不,叔叔,就好心地帮他把篮子先拿过来了。 舒落一愣,看到阳阳恼羞成怒地瞪着自己又觉得好笑,对迟豫说,“你是哥哥请来的客人,怎么能麻烦你做这些事,还是我和阳阳来做吧。”这个‘请’字,她说得很重,生怕对方听不清似的。 迟豫抬眸扫了她一眼,方才一直仰头剪花枝,舒落几乎及腰长的头发上落了不少海棠花瓣,粉红色的花瓣铺在长若瀑布的发间,如同一条美丽的花毯。 被他扫这一眼,舒落有些局促,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她不自觉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迟豫开口说:“好。” 迟豫起身,将装花的篮子扶正,转身离开。 而他留下的花篮旁,所有花枝的花瓣已经被采摘完,花篮里,满满一篮都是片片花瓣以及小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见迟豫的身影渐行渐远,舒落轻吁口气,竟然觉得身上力气像被抽尽,她拍拍脸,让自己精神起来,一手拎着一只花篮,也往回走,阳阳怀里抱着几根花枝,跟在她身边。 阳阳抬首好奇地问:“姑姑,人家结婚用的都是玫瑰花瓣,爸爸妈妈怎么用海棠花呀?” 舒落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别人用玫瑰花,大多时候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玫瑰、觉得玫瑰无可替代,而是因为大部分人结婚都用玫瑰,他们就随大流,也用玫瑰了。这海棠花虽然不名贵,也不是什么罕见的花,可恰恰是你妈妈最喜欢的。这次的婚礼,你爸爸可是费了很大的心思,不仅在这海棠林里举办婚礼,戒指上雕刻的也是海棠花,每一副桌椅上,都印了海棠花的图案,还有请柬,礼饼,红包皮,乃至你妈妈身上要穿的婚纱……该用上海棠花的地方那是一处都没少。” 阳阳懵懂地看着姑姑,“爸爸妈妈的婚礼和别人的婚礼不一样吗?” 舒落颔首,“当然了,这是一场最特别的婚礼,是你爸爸亲自为你妈妈准备的婚礼。” 阳阳歪着脑袋又问:“可是,我刚才好像听到几个人在讨论爸爸举行这场婚礼的花销,他们说爸爸又破费又省钱,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啊?” 舒落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她拍了拍阳阳肉肉的肩膀,“你还小,不明白大人们的九曲连环肠。” 阳阳忽然很好奇地问:“那姑姑,你以后结婚的时候想要什么花呀?” “嗯……”舒落状似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对阳阳说:“事实上,姑姑打算一辈子都不结婚的,哈哈……” “姑姑坏,哪有人不结婚的?你就告诉我嘛!” “真想知道?” “嗯嗯!” 舒落这才真的认真想了一会儿,喃喃说:“我喜欢的,是栀子花。” 阳阳眼神亮了,扬起脸问:“栀子花?就是我们家门口的那株吗?” “是啊……那珠可是姑姑我亲手种的!”舒落腾不出手,不然她一定会捏上阳阳的肉脸蛋,“走吧,等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好!” 阳阳迈着小短腿,跑得尤其快。 这是荣泽第二次穿礼服,也是姚篮第二次穿婚纱,更是两人的孩子——四岁大的阳阳第一次当花童,仪式感格外庄重。 即使两人都不是第一次结婚,即使荣泽和姚篮轻车熟路,闭上眼睛也能完成整场仪式,可,一向镇定从容的荣泽此时却异常紧张起来,从换上礼服开始,手就不知该往哪里放。 舒落在一旁看了许久,觉得又是好笑又是羡慕又是欣慰又是怅然,分不出哪个更轻哪个更重一些了。 转眼间,哥哥竟然又一次穿上了新郎装。 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很清楚,哥哥的感情这一路走来很不容易。阳阳现在已经四岁,而这场婚礼,原本在四年前就该完成了的。 可四年前,只完成了一半。 舒落走过去,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哥,你不用紧张,嫂子这一次肯定不会跑掉。” 荣泽无奈地瞧了妹妹一眼,走过去,曲起食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佯装怒嗔:“怎么,你现在胆子大了,都学会拿我开玩笑了!” 被舒落这么一调侃,胸中积压的紧张气息也消散了些,他笑看着妹妹,也打趣她:“现在知道笑话我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为了……” “呃,好了好了,哥……”舒落知道他又要提起那陈年旧事,都是年少时做的一笔糊涂事,每次被哥哥拿出来说笑她都无力招架,所以还是在哥哥说出口之前赶紧阻止了先。她将花篮提到跟前,笑得灿烂,谄媚又讨好地说:“等会儿嫂嫂就要来了,花我可都帮你准备好了,怎么用就看你自己的了。” 荣泽看花篮里满满一篮子花瓣,再看看舒落头发上肩膀上都沾着粉红色海棠花瓣,知道她肯定是忙活了很久,心里感动,捻起她肩上的一朵花瓣,嘴上却是不依不饶,“看你都成个大花猫了,快赶紧进去收拾收拾,可别等你嫂嫂来了看到你这个丑样子,就不同意嫁我了。” 舒落狠狠瞪了荣泽一眼,将花篮塞到他手里,“现在嫌弃我了?好啊,那你自己处理,本小姐梳洗去了,恕不奉陪!” 走了两步,舒落回头看了一眼,叫道:“阳阳,走,姑姑给你也换身衣服。”阳阳这身是临时换的闲装,如果要当小花童,可不能穿这个。 看到爸爸点头,阳阳应了一声,将怀里捧的花束放到桌子上,屁颠屁颠地跟上姑姑的步子去了。 哥哥结婚毕竟是个大日子,舒落穿的不能太马虎,却也不能抢了新娘子的风头,在镜子面前比划了会儿,又参考了阳阳中肯的意见,她最终决定穿一件墨绿色长衫,长衫绵软,直垂到膝盖上端,走时飘逸如风,不会显得繁琐也不臃肿,关键是,这样还有些凉的天气里,半点也不会觉得冷。 她再次跟阳阳叮嘱说:“待会儿你和小颜在前面走的时候,千万要记得撒花,撒的越多越好,最好在走完红毯之后将花篮里的海棠花瓣全部撒完。” “可是我的手小怎么办?”阳阳很为难地说,他努力张大五根手指,也不过就那么点儿大。 舒落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诚恳地对阳阳说:“你自己到时候看着办吧。” 一脸期待地等着姑姑思考想办法的阳阳在听完这句回答之后,小小的身躯猛地抖了一抖,嘴角也抽了一抽。 看着办?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 婚礼仪式快要开始时,阳阳被一个工作人员叫走,舒落想,大概是要提前交代阳阳注意一些事情。得了闲,她自顾自地走出房门,靠在栏杆上,望着下面或忙碌或悠闲的身影。 男女双方的亲友团都已经坐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低声聊天,聊到开怀处,哈哈大笑。还有,沉默地坐在自己位置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迟豫以及在迟豫旁边与后位笑谈的好友田翊。 司仪已经站在婚礼台上在准备措辞,台下忙碌的机动人员,有的调试音响和话筒,有的检查场地是否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大家都在忙,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闲着。 舒落心里一动,小跑着去找哥哥,荣泽还在原来的房间。 她在荣泽临时的婚房里左瞧瞧,右瞧瞧,嗤嗤两声,调笑道:“哥,今天过后,你的桃花可都要换成海棠花了。” 虽然荣泽一直带着孩子,可那时因为阳阳没有妈妈,所以很多女人根本不在意自己当后妈。阳阳那个小身板,对于挡荣泽的桃花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如今不一样,荣家的女主人就要嫁进来,那些女人自然也就消停了,当后妈和当小三,毕竟有质的区别。 荣泽不理会她的玩笑,正经地坐下,整理了一会儿思绪,才对她说:“落落,今天迟豫也来了。” “我知道,我跟阳阳摘花的时候看到了。”舒落漫不经心地捻起一朵遗落在桌台上的海棠花,一瓣一瓣,好整以暇地撕着,直到……一朵完整的花瓣只剩下金黄色的花芯。 看她浑不在意,荣泽笑了笑,像是松了口气,“看来你对他已经完全不上心了,那我这次邀请他来参加婚礼是对的。”其实他也只是看到迟豫刚回国,礼节性地给迟豫递了张请柬,迟豫的到来也出乎他的意料。 原来迟豫真的是哥哥邀请过来的,舒落转头看着荣泽,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荣泽又笑了笑,过了一小会儿,颇有些艰难地说:“其实,郭凯他还挺喜欢你的,今天他是我的伴郎,我想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愿意当我的伴郎吧。郭凯他这个人也不错,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舒落知道,荣泽现在能跟她说这番话,肯定是郭凯缠得他烦了。 郭凯是哥哥医院的员工,跟她本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可就因为中间有了哥哥,两人也终于才有了她都没有察觉到的交集。那次她领着阳阳去医院找荣泽,正赶上一名重病患者抢救无效,当场死亡,患者家属不依不饶,非要医院赔偿,说是医院害死了那名患者。 他们越骂越厉害,几乎将医院每个叫得上来名字的医生和护士都骂上一遍。骂来骂去,最后的落脚点居然全部落在年轻的院长荣泽身上,各种难听的字眼、可恶的诅咒,一股脑全往荣泽身上倒,甚至,还牵扯到荣泽的家人身上,连阳阳也没有放过。 忍无可忍,走到荣泽办公室门口的舒落终于不再忍了。 舒落记不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知道她的声音不是很大,却足以盖过那家人的哭闹声。那家人抽抽搭搭的泪水没有让她心软,也没让她毫无礼貌的嚣张,她冷静又冷血地据理力争、引经据典,让那家人的抽抽搭搭逐渐变成瞠目结舌,直到……周围再没有一丝声音。 舒落后来才知道,那名去世患者的主治医生就是郭凯。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为郭凯说话,只知道,从那天起,郭凯就开始向哥哥打听她的一切情况。只是,她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从来没有回应他的邀约,本以为他那样的青年才俊很快会对她失去兴趣,谁知道他能坚持那么久。 舒落回过神,不满地对荣泽说:“哥,你这才刚结婚,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怕我打扰到你们的新婚生活,你这也太重色轻妹了。” 荣泽认真地看着假装糊涂的妹妹:“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舒落轻叹口气,肩膀有些垮了。 荣泽追问:“那你怎么想的?” 舒落耸耸肩,“我只是不想那么稀里糊涂地就嫁了。” “这可不是稀里糊涂,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郭凯对你的上心,你就……就没有一点点心动?” “没有。”舒落摇头。 荣泽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舒落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忙摆了摆手,将那朵已经蔫了的只剩下花芯的海棠花扔到台桌上,瘪瘪嘴,“今天可是你结婚大日子,怎么老是说我的事,时间也不早了,嫂子现在应该快来了吧。” 正说着,伴郎郭凯走了进来,告诉荣泽可以出去了,言外之意就是,新娘子即将到达。 郭凯看到舒落,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在屋里,舒落冲他笑笑,郭凯也回以一笑,那边催得急,他没有多余时间跟舒落聊天,拉着荣泽急匆匆地走了。 房间里顿时就只剩下舒落一个人,现在看来,真的只有她一个人闲着了。 外面骤然响起热闹的音乐声和掌声,舒落想,应该是新娘子到了,她跳起来,跑到外面观看。 阳阳和小颜两个小花童各拎着一个花篮,脸上挂着最灿烂的笑容,一边缓缓往前走,一边扬起手臂撒落花瓣,片片海棠花瓣顺着风飘到新娘的裙上,飘到两旁宾客的衣上,最后,落到青色草地上。 除了两位小花童,荣泽还安排了两个礼仪小姐分别立于红毯两边,手中海棠花瓣飞扬,顺着风,飘落在现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场别致的海棠婚礼。 除了空中纷纷扬扬的海棠花瓣,红毯上也绣着一株巨大的海棠树,点点粉红花瓣点缀在红毯上,让耀眼的红都变成了海棠花的陪衬。 新娘子姚篮一身雪白婚纱,肩膀处缀了两朵浅粉的海棠花,层层纱裙的摆尾处,也星星点点缀了几片海棠花瓣,这件婚纱将姚篮衬得十分美丽。 这件婚纱,是荣泽特地让设计师专门为姚篮量身制作,全世界也只有这一件。 都说新娘子是世界上最美的人,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新娘子缓步走在海棠红毯上,红色的小礼鞋上也分别镶嵌了两朵海棠花,与红毯映为一体。往婚礼台走的新娘子承受着两边的目光,她的眼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人,新郎的眼里始终也只有一人。 舒落一直都知道,哥哥很爱这个嫂子,那嫂子呢?她透过面纱看向面纱里的新娘子精致的充满幸福的脸庞,嫂子应该也像哥哥爱她一样爱着哥哥吧。 舒落一脸羡慕地看着、惊叹着,在看到好姐妹向丹盈穿着粉紫色伴娘长裙走在姚篮身后时,她的眼睛霍地睁大,不敢置信地回头盯了哥哥一眼,他给向丹盈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她乖乖地做了情敌的伴娘? 荣泽此时的眼里全是身穿洁白婚纱的新娘,哪里会理会舒落的注视。 坐在迟豫身边的田翊拿手臂捅了捅他,侧着脸,“这个荣泽平时看起来也挺老实稳重,可是今天这把恩爱秀的,让人想恨都恨不起来。要我说,婚礼就应该做成这样的,不仅大手笔,还要处处用心。” 迟豫没理会田翊说什么,淡淡地问:“荣泽有一个妹妹?” “妹妹?”田翊诧异,“从没听过他有妹妹呀,荣先生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吗?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没事。”迟豫将目光重新落到那个在新娘跟新郎交换戒指时就一直鼓掌的女生,明明她在笑,可是他看到她的眼里挂着点泪,那是欣慰的、久违心愿终于达成的感动的泪。 新郎揭开新娘子面纱的一瞬间,音乐响了起来,姚篮闭上眼睛,荣泽吻了上去,台下一阵掌声。 田翊也跟着大伙鼓起掌,边鼓掌边对迟豫说:“待会儿你要好好敬荣泽一杯酒,当初,可是他把你的命给捡回来的。” 也不知道迟豫听到他的话了没有,沉默不语。 新娘扔捧花时,底下人尖叫阵阵,跃跃欲试,想成为下一个幸运儿,大家都知道,能够接到新娘捧花的将会成为下一个结婚的幸运者。 未婚女性都跑过去接捧花了,舒落立在原地没动,显得有些突兀。 向丹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跟舒落一起并排突兀地站着,她对舒落说:“这个时候,也只有我能陪你一起尴尬了。” “好姐妹!”舒落大气地搭上她的肩膀。 向丹盈静静地看着因为接到新娘的捧花开怀而笑的蓝色礼群姑娘,点点头说:“对,好姐妹。” 舒落扭头上下瞧了一眼向丹盈身上的粉紫色伴娘长裙,有些恨对方不成器地说:“我还没说你呢,我哥到底是怎么忽悠你的,竟然让你心甘情愿地当了他新娘子——你的情敌的伴娘。” 向丹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摇头,无奈地苦笑:“没办法呀,谁让原来的伴娘突然生病了呢。” 舒落斜睨着她:“按照常规套路发展,你不是应该不破坏我哥的婚礼不罢休吗,抢婚这件事呢,你没有勇气做也没关系,再不济,喝它个酩酊大醉才能显得你这两年是真心喜欢过我哥吧,你这样平静,还当了伴娘,很会让人误会你那两年只是在犯花痴。” 向丹盈怪笑着用食指推了她的额头一下,“我是不是犯花痴你还不清楚吗?” 舒落抱着手臂,“我当然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很奇怪你今天的大度表现。” 向丹盈扬起眉毛,“哎……我不抢亲不破坏你哥哥的婚礼,你还不乐意了是吧,要不要我现在就大闹婚礼给你看看?” 舒落看着她,那神情似乎就在等着她怎么大闹婚礼。 向丹盈豪放又孤注一掷地往围着新郎新娘敬酒的方向走了两步。 舒落立在原地没动,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像这双手是她第一次看见似的,然后,轻飘飘地吐出几个数字:“五,四,三,二,一。” ‘一’字刚落地,向丹盈已经折到她身边,“我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女人,难道还怕没人要嘛,你哥哥是没眼光才没看上我。” “这话我可不接。”她还想以后保持和谐家庭呢,不能留下一点儿不和谐的证据。舒落看了眼围着新郎新娘敬酒的人群,郭凯正帮不胜酒力的荣泽挡酒,她对身边毫无责任意识的向丹盈努了努嘴说:“你这个伴娘当得不太称职啊,你看看人家郭凯。” “当伴娘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难道你还让我帮自己的情敌挡酒啊,我做不到!”向丹盈说得理直气壮又大义凛然。 与她的理直气壮的气势不同,向丹盈在心里暗暗回想,荣泽让她临时当伴娘时就跟她承诺了,如果她不想替姚篮挡酒,大可在婚礼仪式结束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像其他伴娘一样顾着新娘,有了荣泽的肯定,此时她才能这样潇洒地站在一旁。 向丹盈心里清楚,荣泽那样说,是他清楚他新婚妻子的酒量,也知道妻子在喝酒一事上的豪放,根本无需有人替她挡酒。这一层,对嫂子了解不深的舒落自然是不知道。 舒落放下心来,“这才像我认识的向丹盈,看来你真的没有被这场婚礼气糊涂。” 向丹盈又陪着舒落闲扯了几句,最后,终于落到她真正的目的上,“情场失意,职场得意,现在、以后,我决定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事业当中,立志成为我们电视台的扛把子。” 舒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支持你。” “嘿嘿……”向丹盈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两杯红酒,递给舒落一杯,然后,又嘿嘿笑了两声。 舒落只觉得全身发怵,狐疑地看着她,“你想要我干什么?” 向丹盈又嘿嘿笑了两声。 “不说我就走了。”舒落作势就要离开。 “哎哎哎……”向丹盈抓住她的胳膊。 舒落笑了,转动高脚杯,杯内红酒在阳光下闪着别样的光芒,就听听她有什么事情拜托她,竟然这么讨好? 向丹盈看了一眼那边正在给荣泽敬酒的迟豫,询问地看着舒落:“迟豫今天为什么会来参加婚礼?”依她的了解,迟豫是演艺圈的人,而荣泽是医学界的青年才俊,两人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但是行业相差甚远,怎么会有交情? 而且,作为一名娱乐节目的主持人,向丹盈早已将娱乐圈有名有望的人物透彻地了解了一遍。迟豫作为很久以前就活跃并出名在娱乐圈的老戏骨,更是她了解的重中之重,迟豫的虽然年纪不大,资历却实实在在地在那儿摆着。据向丹盈的了解,迟豫没有什么明星前辈架子,却是个真真切切的性格清冷的人,跟每个女明星都保持一份距离,从不传绯闻,整个圈里,他公认的好朋友也就只有音乐领域的田翊。而其他在媒体上或真或假地称和他是好朋友的演员们,他没有否认,也从来没有承认过。 迟豫一周前刚回国,听说要拍一部古装片子,还没开机,不需要做宣传,迟豫这一周没有出现在任何媒体面前,各媒体想挖他的新闻也不知道从何处去挖。眼下,他却突然来了圈外人士荣泽的婚礼现场,其间必定有许多东西可以爆料。要知道,迟豫以前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人的婚礼,可以说,今天是头一遭。 向丹盈清楚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将消息有意无意地透给媒体记者或者自己在某次公开场合不小心说漏嘴,都可以提高自己的曝光度,再有心思活动的人猜上一猜,必然会联想到她与迟豫关系不一般。真真假假无所谓,只要有了这些似真似假的传闻,她再借势好好修饰一番,那么距离她梦想的电视台扛把子也不远了。 但她更清楚,迟豫来参加圈外人的婚礼,连田翊都来了,居然没有一个媒体记者得到消息,这场婚礼正平稳有序地进行着,除了迟豫和田翊的保密工作做得足够好。荣泽也做了工作吧,不然,他不会放心地把请柬送给迟豫。 因着这两层缘由,向丹盈心想,她如果还抱着先前的念头,那她可就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耍得一点小手段,而是居心叵测的挑事者。 听到向丹盈的问题,舒落喝酒的动作顿了顿,也只是一顿而已,很快,她抿下一小口,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鞋尖,“大概是他感谢哥哥当初救了他一命吧。” 舒落口中轻描淡写的原因听在向丹盈的耳朵里,像是平地惊雷一般,向丹盈的眼睛瞪大了,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她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喜色,使劲摇着舒落的胳膊,缠着她说:“你说荣泽救了迟豫一命?什么时候?怎么回事?你快跟我具体说说是什么情况?” 救命之恩,这可是个大新闻! 舒落被她摇得脑袋直晕,她挥挥手要拨掉向丹盈的魔爪,无奈怎么拨都拨不掉,“你如果再摇我,我该记得的事情可都被你摇忘了哈。” 向丹盈立马放下双手,乖乖地站在一旁,表示自己绝不会再摇她。 舒落轻吁口气,脑子似乎真的被她摇糊涂了,拍拍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要说什么事,她疑惑地看向向丹盈。向丹盈将她柔弱无力的手上的酒杯拿掉,适时提醒说:“荣泽什么时候对迟豫有救命之恩了?” 舒落好似这才终于想起来要说什么,她瞧了殷切望着自己的向丹盈一眼,慢悠悠地说:“迟豫刚出道没多久曾出了一场车祸,他当时伤的很重,差点死了,当时很多人都觉得他活不了,是哥哥不愿意放弃,最后也是哥哥做手术把他救活的,所以他感激哥哥,来参加婚礼很正常。” 迟豫出道得很早,早向丹盈好多年,在向丹盈刚走向大荧幕时,那场车祸早就在人们的视野里淡去。观众们只会记得迟豫如今取得多大成就,获得多少奖项,演过多少作品,鲜有人会提及当初差点儿要了他性命的那场车祸。 即使提到,大家也只是赞叹说,迟豫战胜了磨难,如凤凰涅盘,越走越稳,越来越优秀,这场车祸似乎已经不是迟豫生命中的灾难,而俨然已经成为他生命里的一次辉煌标记,成为别人励志模仿时的谈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