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是恩怨情仇,是仗剑天涯,是腥风血雨,也是执子同归。这是一个关于江湖的故事,一个关于儿女情长、快意恩仇的故事。隐藏多年的阴谋抽丝剥茧,名利与道义的两难抉择……身在江湖,你又会如何选择呢? 第一章 初出江湖声名扬 “爹爹,爹爹!” 杨逸之从梦中猛地惊醒。 四周还是一片静谧,窗外夜色仍浓重异常,看来离天明尚早。杨逸之定了定神,抹掉额头冒出的汗水,对刚才的梦境仍心有余悸。 十年前的那一夜,杨逸之的父亲杨城越和上官云为了争夺武林第一的名号,约在凌日峰顶。一场恶战,双双气血耗尽,力竭而亡。上官云的妻子拔剑自刎,随夫而去;母亲早逝的杨逸之也从此成了孤儿。那凄厉的一幕深深烙在杨逸之的脑海里,成为他多年来摆脱不掉的梦魇。杨城越临终前,只留下一句话,要杨逸之长大后,一定要成为武林第一。 想到武林中的波云诡谲,幼小的杨逸之感到无处可依,便在凌日峰上住了下来,只没想到这一住,竟是十年光景。 凌日峰位于鄂省境内,靠近武当山,峰顶终年云雾缭绕,峰内则清婉幽静。泉水从谷口倾泻而下,花草树木终年不谢不凋,是个避世清修的好地方。 杨逸之对十年前的那一幕仍历历在目,于父亲的遗愿也不敢有违。峰上的十年磨炼,让他褪去稚嫩,变为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这日,祭拜过父亲,收拾了随身细软后,杨逸之启程下山,决定去见识见识父亲口中的武林。 离山脚不远处,有一个酒肆,小二正忙着招待酒客。杨逸之正不知身处何处,便上前问道:“小二,此地如此清幽,不知是什么地方?” 店小二麻利地答道:“此处乃鄂省郧阳,前面就是武当山。每年都会有许多江湖侠客来拜访武当,所以这酒馆虽然是小本买卖,却也不愁吃穿。” 杨逸之随意点了些小菜,但听得旁边三两个酒客在闲侃当今武林轶事。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酒客说道:“老兄,你可曾上过武当山?” 旁边的光头应道:“没有,不过我听说那武当山是很难上的。” 粗布麻衣深有同感道:“是啊,不瞒你说,前几日小弟我就是在武当山解剑池被牛鼻子道士给打回来的。” 身后擦桌子的小二听后忍不住插嘴道:“‘少林武当,泰山北斗’,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粗布麻衣又道:“要怪只能怪咱学艺不精,自从听说纪东歌因挑战江左梅家一战成名后,咱也想效仿一二,不料一出道就碰壁,真他娘的不爽!” “老兄说的纪东歌,可就是那个名剑山庄的庄主?”光头饶有兴趣地问道。 粗布点头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在武林新一辈的后起之秀中,数这个纪东歌名头最大,那次我路过名剑山庄,正好遇到他在门口送客。我在远处看了一眼,啧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英姿飒爽,不同凡响!” 一旁的杨逸之听后心中一动:“我正愁没有什么方法名扬天下,倒不如学学那纪东歌。武当的名头如此响亮,我不妨上武当山走一趟。 ” 有念及此,杨逸之便向店小二打听如何去往武当山。 店小二颇为热情,答道:“客官要去武当山?您出了小店往东北方向走,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武当山脚了。” 杨逸之按照店小二的指引,很快就来到了武当山脚下。映入眼中的是一座气势宏大的青砖白柱三拱式门坊,其上书刻着“武当山”三个朱红烫金大字。 “武当的山门果然气派不凡!”杨逸之心中暗赞。 收拾了心情后,杨逸之拾级而上。武当山景色秀丽,但杨逸之此刻无心留连。行至半山腰处,现一水池,旁边立着块石碑,上书“解剑池”三字。 杨逸之正要离去,两个道士打扮的人从林后出来,其中一人道:“少侠可是要上武当山?” 杨逸之答道:“正是。” “请问少侠有否看见那碑上之字?”道士问道。 杨逸之道:“‘解剑池’三字龙飞凤舞,银画铁钩,想必出自名家手笔。” 道士道:“少侠既已看见,就请解下配剑,待少侠下山之时,定当璧还。” 这武当山三面绝顶,千丈滑如冰,历来想进入武当山,只有一条小路,而这条小路的唯一路口,就位于武当山天柱峰半山腰处的解剑池。原本只是一潭池水,名字亦不是“解剑池”,但自有武当一派后,“解剑池边,兵器留守,人入武当”便成了不成文的规矩,武林中人也都凛然遵守。他们都知道,只要武当在江湖上存在一天,这个规矩就会存在一天,这是自武当祖师张三丰时便传下的规矩,也是武当派的戒律。 但杨逸之初入江湖,父亲又早逝,是以对这些江湖规矩茫然不知,听得道士的话后,便说道:“我这柄剑乃先父所传,自小从不离身,今日怎能为了贵派一句话就轻易解下?” 道士闻言轻叹一口气道:“少侠何必为难我们?” 杨逸之道:“‘剑在人在,剑离人亡’,贵派的规矩,恕在下实难从命!” 另一道士道:“既然少侠一意孤行,我们职责所在,只好得罪了!”说罢,便欲上前擒住杨逸之。 两个道士虽为武当门人,但毕竟入门时日不长,根基尚浅,对付一般武林草莽尚可,杨逸之家学渊源,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杨逸之看准来势,与两个道士拆解了几招后,便用小擒拿手中的擒敌招式,扣住了两个道士的手腕。杨逸之不想为难两人,便手下留情,只点了他们穴道,藏入一旁的树林之中,免得再阻挠自己上山。一个时辰后穴道自解,那时自己早下山去也。 杨逸之依路来到武当山顶,此时武当立派已百年有余,山顶树木繁茂,幽深静谧,偶闻鸟语,确是一处道家圣地。 杨逸之来到观外,对门边的道童说道:“在下杨逸之,久闻武当派大名,今日特来拜访,劳烦通禀一声。” 岂料那道童回道:“掌门及诸位师兄事务繁忙,恐无暇接见,施主请回。” 杨逸之上来便吃了个闭门羹,不免心中有气:“武当派好大的派头,先是在解剑池要我解下随身佩剑,如今又连山门都不让进,真是欺人太甚。” 他一意要在武当山闯出名头,又如何肯轻易下山?有念即此,便在道童肩头轻拍两下,仍旧说道:“今日特来拜访,劳烦通禀一声。” 那道童被他这么随手一拍,但觉一股热气从肩头直传到心口,全身立时燥热,难耐异常。原来方才杨逸之在掌中暗蓄内力,使上了家传武功“烈火灼天”,虽比不上他父亲功力深厚,但毕竟自幼研习,也有相当修为。 道童此时看出杨逸之来者不善,自己武功不及,不便逞强,便捂着肩膀,进观禀报。 片刻后,道童回禀道:“施主,掌门有请!” 杨逸之来到殿前广场,一众武当弟子已分列两旁。遥遥看见殿门处站着一个道人,手持拂尘,须眉斑白,隐隐透出浩然之气,正是武当派掌门天微道长。 杨逸之上前执手行礼道:“敢问前辈可是天微道长?” 天微道长微微笑道:“贫道正是。” 杨逸之说道:“在下杨逸之,初入江湖,得闻道长大名,心中仰慕,特来拜访,恳请道长不吝赐教。” 天微道长听罢哑然一笑道:“贫道乃修道之人,早已将虚名看得淡了,武当派的一点薄名,也是错蒙武林同道的厚爱。鄙派无与人争强斗胜之心,少侠还是请回吧!” 杨逸之道:“在下苦练十年,今天专程拜山,道长又何必推三阻四?道长也是一代宗师,想不到面临挑战却如此畏首畏尾,难道不怕贻笑江湖吗?” 一语既出,天微道长倒是神色如常,只是殿中一众弟子无不露出愤然之色。果然,一武当弟子说道:“师父,杨少侠专程前来,我们若不与他切磋一下,想必不肯离去,不如让弟子与这位少侠较量一下如何?” 说话的是武当派大弟子宋一舟,天微道长乃武林耆宿,自是不便下场,自己身为武当派大弟子,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天微道长思忖片刻后道:“也罢。不过切磋武功,点到即止,你们务要小心。” 宋一舟躬身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说罢,宋一舟转过身来向杨逸之说道:“杨少侠,家师久不与人刀剑相见,今日且由在下代劳,领教少侠神功。师父告诫要点到为止,但刀剑无眼,唯恐误伤,不如我们赤手空拳切磋一下如何?” 杨逸之道:“好,多谢赐教!” 宋一舟缓缓出掌,杨逸之不敢托大,亦提起内力,凝神以待。 杨逸之幼时曾随父亲学过一招半式,但毕竟年纪太小,领悟不到个中精奥之处。自凌日峰一战后,杨逸之再无人指导,多年来都是依照家传的“烈火情天”心法独自修炼。虽无明师指点,但十年摸索下来,亦有小成,收拾一般的武林侠客不在话下,但宋一舟岂是一般武林人士可比?杨逸之与他对掌后,发觉对方掌中空空荡荡,自己的掌力犹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心中不免一惊。 武当派武功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慢击快,故宋一舟这一掌看似缓慢,实则暗含卸力法门,杨逸之临敌经验不足,初遇高手,立时吃了暗亏。 此时宋一舟掌力回收,杨逸之但觉一股吸力袭来,身子不自主地向前倾倒,忙提一口内劲,才勉强定住身形。 虽只拼了一掌,杨逸之已知宋一舟武功在己之上,天微道长的武功如何,自不待言,再比试下去,徒自献丑而已。杨逸之虽强上武当,有失礼数,但于比武失利之事,倒是坦然承认,当下拱手说道:“武当派武功博大精深,果然名不虚传,在下输得口服心服!” 天微道长捻须一笑道:“世间万物,皆由心生;心若不在,魔便难存。杨少侠根基深厚,只是临敌经验不足,日后多加磨练,必将有所作为。” 杨逸之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道长教诲。在下行事莽撞,得罪之处,还望道长见谅。倘若他日学有所成,当拜道长今日教诲所赐。” 天微道长道:“杨少侠客气,观内俗物繁多,恕贫道不远送。” 待杨逸之走远,宋一舟不解道:“师父,此人先破解剑的禁令携剑而来,后又闯我山门,为何轻易放其离去?” 天微道长回道:“解剑池解剑之规,乃昔日武林同道敬服于张三丰祖师的武德自发形成,传至今日,我武当若不能以德义维持,反要以武力迫之,此禁令便已失其本意,不要也罢。此人虽硬闯上山,但交手时都是点到为止,可见此人心地纯良,并无恶意,只不过是年少气盛,我武当又何必与人为难?” 杨逸之来到山下,抬头重看武当的山门,心境与来时毕竟不大相同:“我苦练多年,本以为已经罕有敌手,没想到尚未与天微道长交手就败下阵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果然不错。” 正沉吟间,忽闻前方树林中传来阵阵喧哗声,杨逸之好奇心起,提身前去一探究竟。林中一个商人被三五个绿林模样的人围住,其中一个体型壮硕,手持一柄柳叶刀,应该是这伙人的头领。 那头领对中间的商人说道:“小子,老实点,快把东西交出来!” 那商人倒还算镇静道:“大爷,你们到底要什么啊?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大爷是不是认错人了?” 头领哼了一声道:“少废话!识相点儿,别装糊涂,快把东西交出来!” 商人仍道:“大爷,小的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那头领有些不耐烦:“臭小子,看来今日不教训一下,你是不会老实了。”说罢举手欲打,听得一人喝道:“光天化日,竟敢抢劫,岂有此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藏在树后的杨逸之,眼见那商人要受皮肉之苦,便出手搭救。 强盗们见杨逸之年纪轻轻,一副清瘦模样,便没将他放在眼里:“哪里来的臭小子,敢管大爷的事,活得不耐烦了吗?” 杨逸之道:“不敢不敢,只是想告诉你们我这里有银子,有本事的话就到我这儿来拿,不要欺负手无寸铁之人!” 强盗头领道:“好小子,我看你是找死!”说罢提刀上前,打算先教训了杨逸之。 众盗见老大上阵,自己亦不能落后,纷纷随头领攻向杨逸之。杨逸之闪身避过头领的一劈后,随手将冲向身前的一个喽罗拍倒。另两个喽罗亦挥刀而至,杨逸之转身避过后,提起两人的后襟向那头领掷去,三人顿时撞做一团,狼狈不堪。 杨逸之道:“暂且放你们一条生路,以后再做坏事,小心你们的狗命!” 众盗如获大赦,片刻间已四散逃走。 此时那商人已站起身,来到杨逸之身前向他深一行礼道:“今日多谢少侠相助,真不知该如何答谢少侠的救命之恩。” 杨逸之说道:“区区小事,不用客气。” 那商人道:“在下欧期安,行商为生,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杨逸之道:“在下杨逸之。” 欧期安说道:“原来是杨少侠。杨少侠行侠仗义,好生令人钦佩。” 杨逸之第一次被人称赞,倒有些不好意思,忙道:“不敢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习武之人份内之事。” 欧期安道:“杨少侠,在下要到前面的惠思镇投宿,少侠若是有空,我们到镇中找家酒馆喝酒聊天如何?” 杨逸之亦想到镇中转转,能与人同行,再好不过。 欧、杨二人行至镇外野树林时,天色已暗。杨逸之是习武之人,感官较欧期安敏锐,隐隐听得身后树叶沙沙。回头望去,但见一黑影急闪而过,虽只一瞬,不过看装束像极之前的那个强盗头子。 杨逸之心念一动,对欧期安说道:“欧大哥,我忽然想起有件事需要去办,不如你到惠思镇先行投宿,我随后就到。” 欧期安不疑有他,当下答道:“那在下在惠思镇恭候杨少侠大驾。” 待欧期安走远后,杨逸之提身往强盗的方向追去。方才见那强盗鬼鬼祟祟,料定不会干什么好事,如果他又为非作歹,自己势不能置之不理。杨逸之想到欧期安乃一介商人,手无缚鸡之力,与己同去徒增危险,是以将他谴开。 一路追去,树林渐渐开阔,林子尽头,露出一个山洞,在暮色下显得阴气森森。杨逸之无暇多想,闪身入洞。洞倒也不深,不消片刻,前方便出现火把的光亮。杨逸之怕行踪暴露,不敢再进,便找了一处岩石,在后面藏了起来暗中观察。 只听一人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有人答道:“寨主,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商人欧期安确实带着《武道轮回》,本来小的们就要得手了,哪知半路突然杀出个毛头小子,小的们敌他不过,让欧期安跑了。” 杨逸之看不见说话人的模样,不过听答话人的声音,应该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伙盗人无疑。 那寨主闻言大怒道:“废物!带头大哥交待下来的事情,居然给我办砸了,你不是给老子丢脸吗!” 那个头领忙道:“寨主,你那摧金断玉的铁沙掌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那小子竟然敢抢我们的买卖,简直是老虎头上拔毛,你可得给小的们讨个公道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寨主听得好话,脸上的怒容顿时缓和了下来:“哼!老子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对付一个欧期安和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此时杨逸之听见另一人对寨主说道:“老大武功盖世,神勇无双,还怕那小子!只不过,欧期安有那小子保护,正面交锋的话兄弟们难免会有损伤,我有一计,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一箭双雕!” 寨主道:“哦?少卖关子,赶快说来。” 先前那人道:“小的打听到欧期安和那个臭小子要去惠思镇投宿,小的可扮成店小二,伺机在其饮食中下上迷药,那时他们还不束手就擒?” 杨逸之在一旁暗暗心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虽然这一招算不上高明,但在不留神下,说不定真着了他们的道。不过如今让自己撞破,怎么还会让他们成其好事?” 之后又是群盗对那寨主的溜须之言,杨逸之知再听无益,悄悄起身离开。出得洞来,天已大黑,杨逸之匆匆赶路,务要在强盗之前,抵达惠思镇。 约么一炷香的工夫,杨逸之来到惠思镇。此时镇中已然宵禁,路上行人稀少,杨逸之在镇中转了许久,方才找到路人打听出客栈的位置。 来到客栈门口,迎面走来一个形色慌张之人,杨逸之避之不及,与其撞了满怀。杨逸之正欲道歉,却见那人匆匆起身离开。杨逸之暗自诧异:“这人好生奇怪!”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径自走进客栈。 “客官,欢迎光临!您是要住店吗?”掌柜迎上杨逸之问道。 杨逸之回道:“麻烦来一间上房。” 那掌柜对一个小二说道:“小德子,快给这位客官准备上房一间。” 小德子应道:“是,掌柜的。” 掌柜又对杨逸之道:“客官,小店本小利薄,您需先付点定金。” 杨逸之摸向腰间的钱袋,却摸了个空:“咦?我的钱袋怎么不见了?” 杨逸之涉世不深,哪想到先前在客栈门口与那人一撞,钱袋已被偷走了,还以为是自己不慎遗失在哪里,当下对掌柜说道:“掌柜的,我银子忘记带在身上了,可否先让我暂住一宿,房钱明日补上?” 掌柜闻言面友难色的说道:“这个……客官,小店本小利薄,这个……没钱可是不好办呐!” 说罢,转身对店小二说道:“小德子,先不忙收拾屋子。” 杨逸之暗叹:“好个势利的铁公鸡!”正踌躇间,听得一人问道:“掌柜的,何事如此吵闹?咦,这不是杨兄弟吗?我还在等你喝酒呢!” 杨逸之一看来者是欧期安,大喜过望:“原来是欧大哥!小弟本想先定个房间,再寻大哥喝酒,不想钱袋遗失,正不知如何是好。” 欧期安笑道:“呵呵,小事一桩。掌柜的,把杨少侠的房钱记在我帐上,到时一并结算便是。” 掌柜忙道:“是,是。小德子,快给杨公子准备一件上房。” 杨逸之有些不好意思:“如此便麻烦欧大哥了。” 欧期安道:“杨兄弟不必见外,日前你救了我一命,正愁无处报答,这点小事,何值一提!来来,我房中设了一桌酒席,我们共谋一醉如何?” 杨逸之拱手谢道:“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酒过三巡,欧期安对杨逸之说道:“我和杨兄弟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阅人无数,看得出杨兄弟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在下有一事相托,不知杨兄弟答不答应?” 杨逸之道:“欧大哥有何事不妨直说。” 欧期安于是从贴身包裹中取出一个木匣,递给杨逸之道:“这个木匣是我祖传之物,望杨兄弟能替我保管几天,在下感激不尽。” 杨逸之为难道:“在下虽然愿意为大哥效劳,只是这祖传之物,非比寻常,若是出了差错……我怕担待不起。” 欧期安道:“杨兄弟不必担心,匣内其实并无什么宝贝,只是我明日就要离开几天,带在身边多有不便,故此才想到要请杨兄弟代为保管。” 杨逸之不便再加推脱,遂同意道:“既然如此,我就代为保管。大哥放心,只要在下一息尚存,就决不让此物出现闪失。” 欧期安道:“那就多谢杨兄弟了。小二,再拿些酒来!” 过了片刻,一个小二推门而入,将一壶酒水放到桌上。 “客官,您慢用。”说罢转身离开。 杨逸之记挂着方才群盗商议之事,故一直凝神戒备。借着屋内的些许光亮,杨逸之发觉此人神色慌张,不似一个客栈小二,疑心之下细细端查,愈加觉得他面容不善。 待那人退出房间后,欧期安为杨逸之斟满酒杯。杨逸之当下不动声色,与欧期安举杯对酌,实则将酒暗中倒了,只是苦了欧期安,恐怕要睡到明天晌午了。 几杯酒下肚,欧期安渐感头晕,身子晃了一晃,便倒在桌上不省人事,看样子是迷药起了作用。杨逸之也学着欧期安的样子,一头栽在桌上,装作昏迷,只等贼人上钩。 不消片刻,果然进来一人,杨逸之听得一阵悉悉率率之声,应当是那人在翻找什么东西。 杨逸之见敌人已现,当下朝那人猛喝一声:“什么人?” 那人一身黑衣装扮,显是没料到杨逸之没有昏迷,吃了一惊,但随即恢复如常,狞笑道:“嘿嘿,什么人,要你命的人!” 杨逸之笑道:“口气不小,半夜三更在这里偷偷摸摸,那我就陪你练练拳脚吧。不过天这么黑,误伤到你可千万不要见怪。” 为免惊动旁人,杨逸之与那黑衣人都出手甚轻,尽量不弄出声音。经过与宋一舟一战,杨逸之获益匪浅,已隐隐领悟到借力卸力的法门,现下与这黑衣人在斗室中较量,愈发觉得得心应手。那黑衣人显然走的是刚猛路子,此刻与杨逸之交手,不免觉得束手束脚。见久斗于己不利,黑衣人一个纵身,跃出窗外。 杨逸之冷哼一声:“想跑,没那么容易!”说罢,起身追去。 几个起落,杨逸之已追在黑衣人前面,回身拔出鞘中利剑,正抵在黑衣人胸口:“你这黑炭头,跑不出本公子的手掌心。老实交待,你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 黑衣人道:“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你休想听到任何东西。” 杨逸之哂道:“哦?规矩重要还是命重要?本公子杀人可是不眨眼的。” 黑衣人略显犹豫,这时,客栈墙头传来一声冷哼。 “什么人?”杨逸之闻声转身,在黑暗中寻找。待回过头来,发现那黑衣人已倒在了庭院之中。杨逸之俯身查看,见黑衣人嘴唇乌青,面色黑紫,胸口则赫然插着三根银针,当是中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杨逸之不敢妄动,隔着衣服将其拔出。银针上装饰着古怪的图案,在月光下寒光闪闪,确是涂了剧毒,只是不知是何人所为。 黑衣人死在了客栈的院子里,杨逸之不能置之不理,否则明天让人看到了,又徒增一场风波。趁着四下无人,杨逸之将尸体埋到了镇外一片荒郊之中。 本来是对酒当歌之夜,没想到平添事端,处理妥当,天已放亮。杨逸之不知欧期安是否苏醒,便往客栈赶去。回到客栈却发现门口挤满了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进得客栈,杨逸之却一把被昨晚那掌柜拿住:“好啊,昨天我就看出你不像好人,今天果然犯下事来,来人呀,抓住他!” 杨逸之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自己却一头雾水,当下问道:“我所犯何事,为何要抓我?” 掌柜冷哼一声道:“还敢抵赖。”说着,将杨逸之带到欧期安房门处,杨逸之此时发现欧期安仰面躺在地上,胸口渗出丝丝鲜血,不由叫出声来:“啊!欧大哥!”当下从掌柜手中挣脱,俯身来到欧期安身旁。欧期安面容泛出苍白,全身微僵,已然了无生气。 杨逸之仔细检查欧期安胸口处的伤口,伤口宽约一寸,出血不多,看来是一剑致命。凶手出手干净利落,显是武林一流高手。 杨逸之暗自忖道:“欧大哥不过是一个商人,怎会与武林中人结下深仇?” “别装模作样了,跟我见官去!”掌柜说着便要拉杨逸之去衙门。 杨逸之道:“你这掌柜,怎么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人?昨晚你这客栈有刺客出没,今天欧大哥横死,我没告你黑店,你倒来反咬一口!” 正相执不下间,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排众而入,向杨逸之问道:“敢问阁下可是杨逸之杨公子吗?” 杨逸之道:“正是在下。” 那人道:“小人赵布,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请公子到府上一叙。” 杨逸之问道:“不知贵府上是哪位?” 赵布答道:“我家主人乃名剑山庄庄主纪东歌,生性喜好结交天下豪杰。公子昨日独闯武当之事,今已哄传天下,我家主人知道后钦佩不已,故留意公子去向,得知公子下榻于此,特遣小人前来请公子到敝庄一叙!” 一旁的掌柜听后颇不自在,当下打圆场道:“呵呵,一场误会!原来公子是纪大侠的朋友,那自是不会做下这种事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杨逸之没理会掌柜,对赵布说道:“承蒙庄主相邀,不胜荣幸。只是在下一朋友昨夜为人所害,需要为他料理后事,也不枉我与他相交一场。请转告贵庄主,处理妥当之后,我定当登门拜访。” 赵布赞道:“公子果然是情深义重之人。既然如此,小人这就回去禀明主人,敝庄上下扫榻相迎公子。” 赵布走后,掌柜道:“我有眼不识泰山,错怪了公子,请公子千万不要见怪!” 杨逸之没心情跟他计较,只说道:“还是先让欧兄的尸身入土为安吧!” 来到欧期安的房间,发现房中只有昨晚的小德子,而欧期安的尸体已然不见。 “嗯?欧兄的尸身怎么不见了?”杨逸之疑惑道。 小德子答道:“客官您刚才和那管家谈话之时,已经有他的同乡来认领,将他的尸身带回乡了。” 杨逸之听后松了口气:“杀死欧大哥的凶手我日后定然要找出来。既然他能得魂归故里……也罢,此间事了,不如赴名剑山庄一行,去拜访一下那名动武林的纪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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