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又如何,她不过是一只无情无爱的凤凰。三山六合、四海八荒,亦找不到她的一丝情爱。朝夕生情的琴鼓山,孤寂万年的极北苦寒之地,宿命难逃的无果渊……当她一步一步的走过这些过往之地的时候,才知晓原来她合该是天之骄女,受万神景仰,才知晓亦有人曾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寻找她的踪迹,独自守着万年孤寂的时光,等待她的归来。 第1章 有关于名字 他唤出了无果渊。 这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坠入无果渊的人,从没有一个回来过。 可是,他要如何将之元推入那无果渊中? 心里有种不安的预感,我想要往前去,然刚才那一重击让我连步子都走不稳,身子不自觉地左右摇晃。 不等我再行动,身旁一个人影已飞速擦过。 堑天戟刺入皮肉的声音被战场的厮杀声淹没,但我清晰地瞧见他后背被血染红的画面,他抓着戟身,将自己的身体用力往前一送,终抓住了之元。 他拼尽全力将之元推向无果渊,并用捆仙索将两人捆住,索的另一端被他拴上了沥霄剑,直掷无果渊。 我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想帮他,但那也意味着我会亲手将他推向无果渊,若是不帮,他所做的一切怕都是要白费。 他渐渐力竭,与之元在无果渊边缘僵持着,眼瞧着之元即将挣脱捆仙索,我心中更加焦急,蹒跚着步子向他们奔去…… 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好了。 一个巨影从我身旁边掠过,待我反应过来想拦住他时,已经太晚了。小狼崽与他,一同拖着之元掉下了无果渊…… 我咬着牙扑了过去,却连他们的身子都不及触到,无果渊瞬间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趴在地上,不断地挖着地面…… …… 我与明空相见也是一段缘分。 据明空说,那时三界出了件不得了的大事,三山六合、四海八荒的大神仙都被天君召去议事,他父王也去了。他因好奇,便想偷偷跟着去看看,谁知半道上迷了路,走错了方向。那时战况正烈,外面乱得很,明空一个仙气满满的小仙童,竟没被妖物捉走补修为,也算是福泽深厚。 他在外兜转数日有余,连拘了好几个土地,才将回去的路问清。至丹穴山下歇脚时,见着了一团被烧得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抽动,几乎没了气息。他善心一起,便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带了回来。 明空所说的那件不得了的大事,我在后来也听说过,这事与魔族有关。 魔族始祖之元应天地初开而生,一直野心勃勃,想要让魔族一统天地。天界有战神郢昊坐镇,郢昊算是之元的死对头,两人数次交手,之元都讨不了好,再加上魔族圣物阴番印不知何故失了踪迹,故魔族不敢有太大的动作,那么些年来也算安分守己。只是后来郢昊算出自己即将应劫,便想让他的徒弟苍泽与之元二女曲桑联姻,以此稳固双方关系,可惜这婚还未能成,郢昊元神便已寂灭。 郢昊一死,三界还未来得及为这位上神沉哀,之元便发动了战争攻打天界。那场战争持续时间不算长,但战况极为惨烈。天界没了郢昊,只剩苍泽能勉强将之元挡上一挡,折损不少兵将。危急之际,郢昊之女郢云洲乘灰狼坐骑出现,力战之元。之元瞧她一个九万岁的晚辈,虽是郢昊之女但也未有什么名气,便有些轻敌。郢云洲将之元引到了大泽后,与他一起坠入了无果渊,同归于尽。 之元轻敌也不无缘由。 郢云洲自幼丧母,由郢昊一手带大,一身功夫尽得郢昊真传,但郢昊对这女儿极为宠爱,从未让她上过战场,也少与人接触。故也只在与之元大战那日,众仙才知她身手干净利落至极,三界竟无人能出其右。郢昊曾言,在同等岁数,郢云洲的修为早便超过了他,众人只当笑谈,以为郢昊不过爱女心切,便瞧着她哪都好,不料为真。 那无果渊没有固定的地方,需用上神之血献祭才会出现,且被召出一次后,需隔万年后才能再次被召出。召唤此渊的方法早已失传,不知道郢云洲是如何得知的。那是个顶厉害的地方,坠入此渊,莫说散尽修为,便是连元神都会被诛的一点不剩。 郢云洲与之元坠入无果渊后,无果渊便消失,两人的尸骨都无处可寻。天界之人赶到时,只来得及瞧见慢慢闭合的无果渊,苍泽浑身是血跌坐在地,而郢云洲的坐骑灰狼则在渊缘哀泣。 之元死后近半个月,天界终是胜了魔族,魔族长子危夷带着剩下的一些族人匿于蛮荒深处,难匿踪迹,天地终得太平。 …… 明空总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霸气,实在是配不上他东海三皇子的身份。 据他的说法,东海龙后绾妙在临盆之即突发奇想,闹着要去佛祖那听佛法。说龙后是突发奇想,是因她平日里最喜玩乐,想起一出是一出,总静不下心来,全然不像是个会对佛法感兴趣的人。结果听完佛法回来,龙后便咬死了要为肚中的胎儿取明空这个名字,龙王也觉得这名字不好,像个和尚的法号,与龙后争执了几回后终究还是妥协了。 龙王妥协的时候,或许还在暗自庆幸龙后没有想着要遁入空门吧。 “堂堂东海龙王,竟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做不了主!”他忿忿地说道,将手上的海草缴得稀烂。“他们怎么不给我哥哥也取个这样的名字。” 明空还有两个哥哥,大皇子琰安和二皇子昭禹。 明空对自己的名字怨念很深,以致他总嚷着要给自己重新取个名。可从我第一次听他说要改名至今,已过五万年有余,这名字还是没有取出来。 我对他的说法不以为意,认为他在取名这一事上没有天分可言,这从他给自己捡来的各样东西取的名字上就可知了。 譬如,我。 我对明空是因善心才将我捡回来一事一直持怀疑态度,因为他有个癖好,就是喜欢乱捡东西,我觉得他捡我回来也完全是出于他这个癖好。 在我初醒时,他还兴致冲冲地给我介绍了那些他捡来的物件:“你看那些都是我捡回来的,那是小一,那是小二……那是小二十九”他所介绍的物件千奇百怪,囊括石头、树枝、残布等各类物品,而从他所取的这些名字看来,他在取名一事上也是随了龙后,没什么天赋的。 我那时身子虚弱得很,连哼哼都出不了声,只能勉强抬着眼皮看着他。 他瞅了瞅我,思考了一下,说道:“不过你是我捡的第一个活物,不能给你拿排行取名字这么简单。”他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开口说出的话却险些让我又晕了过去:“就叫小黑吧,这名字甚好,很符合你的形象。” 我因身子虚弱,不能言语也未能化成人形,虽不喜这个名字,但也无法向他抗议。后来身子养好了许多,身上的彩翎也慢慢长了出来,明空才看出来我原来是只凤凰,却也没有要改我名字的意思。待化成人形终能言语时,整个东海都知他在丹穴山捡了个叫小黑的凤凰,大家叫习惯了,这名字再也未能改过来。 我伤好化成人形时,明空并不在东海。后来听说是因为那日他的死对头路过此地,明空一心想着要给对方找些不痛快,便出去了。 我没见过他那个死对头,只听他提起过,说有一年他随着东海龙王去参加王母娘娘的蟠桃宴,那时他长得圆圆润润,很是讨人喜欢,宴会上许多仙君都围着他转,直夸他长得好。却不想没一会又来了一人,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方才在他身边夸他的人都再不理他,落他孤零零一人,很是伤情。 那后至宴会的人,便是明空口中的死对头。 我觉得明空因对方抢了他在蟠桃宴上的风头而将对方视为死对头,有些无理取闹。后来去凡界游玩时,才知这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化成人形后,我也没有乱走,便待在他的和绪宫,坐在他的藻藤椅上等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看见他一路上骂骂咧咧地过来了,样子有些狼狈。他见了我,神情一怔,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才试探地问道:“你是……小黑?” 我点了点头,他倒吸了一口气:“你是个女娃娃?” 我以为他早便知我的性别,却未料到他竟不知,看来他对鸟儿知之甚少。 他又打量了一会,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一边摇着头。他上前几步,在我旁边坐下:“看来你这伤是全好了,不过这救命之恩是天大的恩情,你得好好报答我才行,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做我的侍女吧!” 明空说是让我给他当侍女,可后来我却成了他的护卫,还是那种特地帮他打架的那种。给明空当护卫,其实也不是件多么累人的事情,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言不合就自己先和对方打了起来,打不过了才会叫我。而碰到那些他明显打不过的人,不用他吩咐,我便会先冲上去替他解决。 打人这事,本不是我干的,最初当他侍女的时候,我只是给他端端茶、倒倒水,陪他四处游玩而已。直到有一回,他带着我路过鹿吴山,泽更水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蛊雕。那时我们还是娃娃模样,蛊雕见着两个落单的小仙君,恶念一起,便想吃了我们增修为。明空当时将我护在身后,想与那盅雕拼上一拼。可那时他毕竟小,斗不过那蛊雕。我见蛊雕伤了明空,又觉得它长得很是难看,便决定要将它除掉。 我那时修为不够高,除去那蛊雕也着实花费了许多力气,受了满身的伤。 “你不疼吗?”他看着我满身的血痕与那蛊雕的尸体,有些惊恐地问我。 我想起他以前做错事挨龙王板子时的情景,总是拼命喊着疼。可我不知道他所说的疼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身子有些乏力。 “只是有点累。” 也是那次,明空发现了我竟没有痛觉,所以我很快便从侍女变成了他的护卫。而后来我还发现,莫说是痛觉,味觉,我竟是连喜怒哀乐这基本的七情六欲也没有。 因着此事,龙后也待我很好,还曾想让我做她的儿媳,有一次竟寻着机会将我和昭禹关在了同一间屋子里,说是要让我们培养培养感情。只可惜落花无意,流水亦无情,我与昭禹两个人面对面干瞪眼坐了好久,谁都没有先说话。 “我,我不喜欢你。”过了好几日,他终于坐不住,瞥红着脸对我说道。 “我也不喜欢你。” 他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的神色明显松了下来。 昭禹喜欢瀛洲岛的一个小仙子,这事情龙后不知道,明空和我却得了机缘知道。 几日后,龙后撤回结界,瞧见我们俩仍是一幅不太熟络的样子,有些泄气。 “明空不行,太浪荡。琰安已经有了心上人了,我看昭禹就很好,要不你们再试试。”龙后仍是有些不甘心。 我想了想,将照禹有心上人的事情告诉了龙后。 她看着我,似是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但此后也没有再提起撮合我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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