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记者林妹妹在采访中,被偶像明星楚君威推入冰湖。一梦醒来,惊觉自己身在八百多年前的蒙古,成了破落地主家的二小姐舒碧儿。 在这里她结识了威猛的蒙古王子、富甲天下的商贾、翩翩风度的贵公子,目睹了怪案、奇闻,幸会了倾国倾城的美女、娇媚无敌的少妇,过足了娱记瘾,客串了小警察…… 在这里她也遇到了克星——与楚君威长得一模一样的蒙古首富君问天。原本只是妹代姐嫁的契约婚姻,却成了她回到现代的绊脚石。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一定要在日食来临之际回到过去。 第一章 日食 每个人的心头都有一点两点无法言说的痛,轻易不能碰。林妹妹的点点痛,就是她的名字。 她的父亲叫林书白,母亲叫方宛青,大她三十分钟的双胞胎哥哥叫林仁兄。这三个的名字怎么叫,都有着绕梁三日的那种风雅与斯文。可父母独独给她起了个“林妹妹”这样俗得不能再俗的怪名。 小的时候,叫着还很可爱。直到上学的那一天,林妹妹才知噩梦刚刚开始。 “这位同学,你真的叫林妹妹吗?”老师很慈祥也很亲切地再次确定。 她认真地点头。教室里“哗”地笑开了。 “林妹妹,那你的宝哥哥呢?”一位男生露出没有大门牙的牙床,怪声怪气地问。 她那时还没读过《红楼梦》,不知道“宝哥哥”是何许人。但看男生笑得那个怪样,知道不是好话,眼一红,委屈地把嘴噘得高高的。放学回家,她就要求改名。 “乖妹,人家没文化,咱们不和他们计较。”方宛青女士一口回绝。 慢慢地,识了字,看过《红楼梦》连续剧,知道“林妹妹”是何方佳丽,林妹妹更急了。她不喜欢那个病歪歪、酸溜溜、心胸很狭窄死得又很早的林妹妹,她和她半点儿都不像,光是她这一头卷卷的乱发就足以证明。 林仁兄也是自然卷,可那卷儿长在他头上,叫个性;到了她头上,就叫疯狂。哪天没认真绑好,等于顶着个非洲人的发套上街,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家以为是疯人院跑出来的。 她身高一米六八,很高挑,很强壮,从来不哭。小学五年级时,班上有个流鼻涕的男生叫什么“宝”,天天在她耳边柔声柔气地喊着“林妹妹,宝哥哥来喽”。她忍了很久,有一天实在忍无可忍,整个人扑了上去,在男生的脸上留下两道长长的指印。老师训了她一通,惊动了方宛青女士。方女士把她的手心都打红了,她硬是没掉一滴泪。 每学期开学,她最恨点名。一叫到她,所有的同学和老师都把眼瞪到脱眶,嘴巴里能塞进个乒乓球。 她仰天长叹,又无力反抗。 她不是觉着自己玷污了这么个“清雅”的名儿,而是觉得这个“清雅”的名儿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总算混到本科毕业,她死活不肯再念,不想再受那份罪。没想到,拿着履历表去人才市场找工作,那些面试的人一看到名字,古怪地打量着她,“妹妹,真的是个妹妹呢!”那目光像芒刺一般,刺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抢过履历表,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种滋味很爽,也很悲伤。 “妹妹”这个称呼,在这个社会叫着就像是一种暧昧的表达。有首歌里唱道“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嫁给眼泪”,一听就是被抛弃的女人在大发幽怨。 她何德何能,无故被涂上一层暧昧的色彩。 何况,她现在还不太老,被人叫“妹妹”,还能露牙一笑。再多个几年,还叫“妹妹”,明显就是装嫩。再想想,等有一天头发花白,牙齿掉光光,在超市里,听到谁大叫一声“林妹妹”,她高声回应,估计超市里当时就会有许多人得心脏病。 欲哭无泪! 在这样的噩梦中,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的一天又开始了。 林家的餐桌上,早餐已摆好。 “妹,今天爸爸带你去见一个老朋友,他答应帮你找份工作。”林书白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温和地说。 林妹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干吗?你想一直做米虫!”方宛青瞪了她一眼,夹给她一个包子。 说起来,林书白和方宛青都是大学老师,气质却差之千里。林书白温和如一缕微风,方宛青却像一根爆竹,常常炸得她和林仁兄灰头土脸。 “我觉得,妹的性情不适合待在节奏感强烈的都市,不如去草原放羊吧!”正在读研的林仁兄挤眉弄眼,一脸坏相。 林妹妹眯起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和林仁兄明明是同胞,却总是不对盘。林仁兄这家伙自从和同学去了趟内蒙古的大草原,就走火入魔了。他的本科毕业论文是《论游牧民族的消逝对草原经济的影响》,这篇论文被导师们评为当年最佳。从此后,他俨然是草原卫士的化身,张口闭口就是保护草原生态环境,保护最后的游牧民族。草原有什么好,没有星巴克,没有麦当劳,没有商场,没有影城…… 林妹妹听得耳朵都生茧了,但她今天不想和他抬杠,没心情也没时间。 “方宛青女士,求求你,把那个户籍本给我,我不麻烦你,我去公安局改名,不然这样我不敢出门。”她双手合十,真诚地第N次恳求。 “你是杀人还是放火了,不敢出门?‘林妹妹’这个名儿有什么不好?人家苏东坡的妹妹苏小妹,不是一样闻名天下?名字只是个符号,你为什么要这样计较?”方宛青果然是碰到火星就开始爆炸,她把碗“啪”地贵族蹾在桌上,嗓门提得高高的。 问题是她这个符号点错了。林妹妹小声嘀咕,不敢发出声音。 “你哥哥叫林仁兄,他怎么从来没意见,就你话多。” 让她叫林仁兄,她也没意见呀。仁兄,一叫,就像是一袭长衫的书生拱手轻笑问候,春风得意,风流儒雅。而且,不管年岁大小的人都尊称自己一声“仁兄”,感觉像叫“老大”似的,很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呀。 “妹,不如你叫林小妹,我叫林西峰。咱俩和苏东坡一家对应起来。”林仁兄还火上浇油。 林妹妹可不怕他:“我看,你叫林薜蟠好了,一脸蠢相。” 林仁兄举起拳头,横眉竖目,脸涨得通红。 “你想打人?哼,在外面一副情圣样,整天骗我的零花钱去追女生,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你把我惹急了,我用手机把你在家的样子拍下来,放到你们学院网站上去。” “你敢!”林仁兄暴跳起来。 林妹妹毫不畏惧地瞪着他:“你等着瞧!” 方宛青一摔筷子:“你们跟鬼借胆啦,不想活了!” “宛青!”气定神闲的男主人按住妻子的肩,看看一子一女,“都坐下来吧!” 硝烟弥漫的战场立刻微风细雨,一片太平。 林书白轻声细语:“妹,改名字是件很简单的事。但这么多年,你的学历,所有的档案都是用的‘林妹妹’这个名字,要是想找工作,你用新的名字,人家可没时间去求证新名字和‘林妹妹’是不是同一个人,那样,你就会比别人少许多机会。” “爸—”林妹妹黯然神伤。 “你要是颗宝石,在哪里都会发光,和名字无关。”方宛青气哼哼地加了一句,“要是你实在想改,就叫‘林黛玉’吧!” 林妹妹双眼一闭,血液凝固,再睁开眼时,小心翼翼地把脸笑成了一朵花:“不用了,妈妈。我现在觉得‘林妹妹’这个名字还不错。爸爸,快吃吧,我跟你去面试。”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权衡再三的情况下,林妹妹再一次妥协。她要是叫林黛玉,她的生命估计屈指可数。这花花世界,好死不如赖活! 一个星期后,林妹妹终于摆脱米虫行列,成为自食其力一族。 只是这自食其力……林妹妹直撇嘴,付出的不是体力,也不是脑力,而是尊严! 辛辛苦苦读了四年《新闻学》,奖学金也有拿过,也在高大上的报社实习过。在毕业聚会上,她发下豪言,要成为中国最杰出的战地女记者。豪言仍清晰在耳,却怎么也没想到,中国最杰出的战地女记者,竟沦落成一娱记。 什么叫娱记,通俗易懂的解释叫狗仔,就是那种专门偷拍明星走光、恋爱、偷情、喜好等等花边新闻的人。同样也是写新闻,但这种新闻不需要有深度,文笔好不好也没关系,只要你的“料”够雷、够辣、够吸引人眼球、够独家就行,完全无下限。 可是,想得到这种新闻,是很难的。你得脸皮够厚,你得赔得起时间,你得有间谍的毅力,有潜伏的本领,还得能编瞎话、能联想、能猜测、敢下手。想当年,黛安娜王妃就是间接地死于这群人之手。 林妹妹抵抗、挣扎、徘徊、不屑,但最后不得不屈服。这是林书白先生放下清高的书生架子,请朋友帮她好不容易从几百人手中抢过来的一份高薪工作。娱记的工作虽不高尚,钱却不会少赚。 方宛青女士说,全球经济这么不景气,有工作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本科生有什么了不起,街上一抓一大把。 林仁兄讲,这是可以与明星零距离接触的好机会,换了别人,一定会兴奋到疯掉。 林妹妹明白了,她没资格矫情,没理由装清高。反正不是第一次屈从命运的安排,咬咬牙,她光荣加入狗仔队。 周刊一位老娱记带她跑了一个月,她学会了在什么角度可以把明星拍美,在哪个角度可以偷拍到明星走光的画面。她还学会如何旁敲侧击地采访,学会如何装路人守候在明星出入的餐馆…… 老娱记笑着说:“到底是正规大学毕业的,一点就通。” 林妹妹默然。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老娱记放羊吃草,林妹妹正式开始独当一面。 这天,北京下了场大雪,整座城市笼罩在白雪之中。林妹妹仰望天空,洁白的雪花无声地飘落,美得无法言说,也冷得无法言说。 冬夜黑得早,五点刚过,华灯逐一点亮。林妹妹呵呵冻红的双手,跺跺发麻的双脚,再一次扭头望向橱窗里,看看“丽园”餐厅里坐着的楚君威有什么动静。 说起楚君威,真有点神秘,他是两年前,广告星探从大街上发现的。冷酷俊美的面容,高贵非凡的气质,不苟言笑,一双黑眸深邃如海,一头乌黑的长发,用黑色发带束在身后,媒体评论说,此人神形俱似《夜访吸血鬼》中的汤姆·克鲁斯。从拍第一支广告起,就捕获了全国五岁向上女性的芳心。后来,他接拍电影、电视剧,人气越积越高,大小奖也拿得手软。每当他在镜头中一出现,粉丝们的尖叫声令天地动容。 但这样的一个男人硬是两年多,没闹过一次绯闻,这真让人失望。 娱记们挖空心思地追踪、跟拍,一次次面对面采访,最后一个个灰溜溜地回来交白卷。 一提楚君威,娱记皆色变。 楚君威又开新戏了。媒体蠢蠢欲动,希望他这次能和某某女星擦个火花什么的。开机仪式上,大大小小的媒体把个容纳一千人的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主编把这艰难而又险巨的任务交给了林妹妹,其实是给新人一个锻炼的机会,不抱任何希望的。 林妹妹站在人群中,看着台上那张冷成南极坚冰似的酷脸,心里直打退堂鼓—这人看上去就不好对付。 娱记们开始举手发问,林妹妹赶快打开录音笔。 “那位卷头发的小姐!”主持人首先指上了她。林妹妹一慌,脸通红,到底没经验,脑中一片空白,嘴巴张了半天,好不容易冒出一句:“楚先生……您今年贵庚?” 全场哄笑。主持人捂着嘴,忍得花枝乱颤。 林妹妹死的心都有了。楚君威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目光转向主持人。主持人急忙收住笑,让下一个记者提问。 林妹妹一句都没听清别人的问话,浑浑噩噩出了发布会,沮丧得想重回米虫行列。心里直把那个楚君威恨了又恨,有什么了不起的,回答下会死人啊,干吗让她当众出丑! 还好主编大人大量,没有责备她一句,托人给她找了张剧组通行证,让她整日追踪楚君威。 在剧组耗了半月,她上上下下都混了个脸熟,也厚着脸皮在楚君威身边转了又转,拍了几张他的剧照,其他一无所获。 楚君威都不正眼看她,更别谈采访了。 他这次出演一个深情的公司总裁,俊美卓然,一生专情早逝的妻子。他无须化妆,男主差不多是为他量身打造,他演起来驾轻就熟。反倒和他对戏的女主很辛苦,常常迷失在他无敌的魅力下,忘了接词。 林妹妹没写到楚君威的绯闻,另写了几篇剧组的趣闻,让主编大大夸了一番。林妹妹的自信一点点又涨回来了。 早晨,林妹妹路过楚君威的化妆间,听见他和助手说今晚在“丽园”有一个约。她心中一动,下午就过来守候,中饭也没顾得上吃。守了三个小时,又饿又冷,也没看到楚君威和哪个女鬼有约。 只见他闲闲地坐在里面,像是在看剧本,偶尔,抬下头,朝外面瞟一眼。 “丽园”是家会员制茶餐厅,门槛很高,普通人有钱也进不去。有几个别家杂志的同行也像在守候,买了烤山芋在对街分了吃,那香味在冬夜闻起来格外诱人。林妹妹悄悄地咽了口口水。 等待中,背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同学邢辉。同样是读的新闻学,人家进的是《全球时报》,整天见的是国际友人,报道的是世界要闻。唉,人比人,比死人。 “干吗?”林妹妹连呼吸都是冰冷的。 “新工作还适应吧?”邢辉的声音阳光明媚。 “不适应也得适应。你找我有事?”她冷得抓不住手机,想早早结束通话。 “我有几张国外大片的首映票,一块看去。” “我没你的好命,在等新闻!” “你在外面?” “对,冰天雪地、茫茫黑夜之中,你要救赎我吗?” “吃饭没有?”邢辉嗓音一沉。 林妹妹可以想象出他俊朗的眉头蹙成什么样。这人挺好,就是爱装老成。“人家餐厅不让进。”惨然地回视一眼门童,明明也是中国人,何必狗眼看人低。 “哪家?” “丽园!” “十分钟后见。”邢辉挂了电话。 林妹妹不解地收起手机。邢辉要给她送饭吗?要求不高,带块烤山芋就行了。她不是自己买不到,而是怕一跑开,楚君威就和约会对象消失,她这几小时不就白冻了? 餐厅门开了,里面探出半个着制服的身子,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表情,四下张望两眼,迟疑地叫了声:“林妹妹?” 按以往经验,大街上有人喊“林妹妹”,她向来充耳不闻。 “林妹妹、林妹妹?”又叫了两声,制服男人喃喃,“一定是弄错了,怎么会有人叫这么个名儿?” 她继续装死。 “林妹妹!”这声音来自从风雪中驶来的出租车内,带着小心翼翼掩藏的怜惜与温柔。 林妹妹拍拍冻僵的脸,警告道:“邢辉你再这么大声,我灭了你。” 邢辉揶揄地拍去她肩上的雪花:“怕你的宝哥哥听见呀!” “你是林妹妹?”制服男人耳朵真尖,他从餐厅门里走出来,在寒风中哆嗦着。 “有事?”林妹妹恼了,语气不大友善。 “有位客人让我送两块点心给你!”制服男人怪异地打量着她,塞给她一个纸袋。 “不需要,我们进去吃。”邢辉推开制服男人的手臂—他们把林妹妹当成乞丐不成? “不是会员进不去!”林妹妹低着嗓音,凑近邢辉的耳边。 “跟我来。”邢辉牵住她的手,大步走向餐厅。门童迎上来,他递过去一张卡。门童一脸热情地笑,打开餐厅的大门。 制服男人在门外打了个好响的喷嚏。 林妹妹小心地跟在邢辉的身后,眼睛不敢乱转,余光悄然瞟到楚君威的身影,还有他对面的空座。楚君威仿佛有什么不开心,像个吸血鬼似的,阴沉得慑人。看来他今晚是被人放鸽子了,她的新闻也没了。 “都说‘不到北京不知官小,不去广州不知钱少’。唉,不来丽园不知自己原来是根草。”落座后,林妹妹环顾四周,由衷地感叹。却见许多女人都在偷瞄楚君威,笑得那个花痴哦。邢辉从菜单上抬起眼,瞪了过去:“还挺押韵的!” “一般一般,邢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土豪?”暖气一吹,林妹妹冻僵的手和脚才有了知觉。 “报社给的。” “你的米主真大方。”林妹妹好不羡慕。 碗碗碟碟地端上来,有色相有卖相。一口鲜美的虾饺入口,林妹妹才知自己有多饿有多冷。唉,生活不易啊! “今天在这里等谁的新闻?”邢辉问道。 “剪刀手。”嘴巴塞得太满,讲话有点艰难。 邢辉听清楚了,却没听明白,俊眉一拧。 好不容易把口中的食物咽下肚,林妹妹猛喝了两口茶,“你不知道剪刀手是谁吗?就是剪获天下女人芳心的那个人。” “为什么不叫快刀手呢?”邢辉笑出了声,侧目看了眼楚君威,宽肩窄腰,俊眉斜飞,鼻直唇薄,一双深目黑如点漆。作为同类,都情不自禁赞叹这男人的俊美。 楚君威察觉他的视线,抬头射来一记寒光,凛冽而又倨傲。 “那个名号太血腥气,他还有一个绰号,叫草包男。”林妹妹很不厚道地说道。“他大概高中都没毕业,幸好有一张赚钱的脸,不做明星就得去做牛郎。这种靠脸吃饭的男人不叫草包叫什么?” “你和他有仇吧!” “没有血海深仇,只是一点小成见。我发誓,不挖出他的绯闻,绝不回报社。我就不信他是柳下惠。” “啪—”邢辉拍了她手背一下,恨铁不成钢:“不要做娱记了,再这样下去,你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我去向主编推荐一下,让他试用你几个月。你好好把握住机会。报社里现在缺人。” 林妹妹的眼睛亮了,战地女记者的星光在眼前闪烁着。呃,楚君威忽然起身,边接手机边走向大门。要走也得写篇重量级的辣闻再走!林妹妹急忙跟过去,隔着餐厅的玻璃门,看到楚君威上了自己的保姆车。车门半拉,露出一位女子的侧影。 没等林妹妹举起相机,保姆车扬长而去,消失在漫天雪花中。 “楚君威,你是属兔子的!”林妹妹气恼得大叫。 邢辉走过来,叹道:“他属兔子,你属乌龟,永远也追不上的。妹妹,你真的不适合做娱记,放弃吧!” “别人能做我也能做。龟兔赛跑,最后赢的可是乌龟。” “那是只懒兔子,这只是吗?能在娱乐圈混得这么好而不沾绯闻的,不只是兔子,还是狐狸—他会玩死你的,你怎么就看不清?傻傻地在雪中、在他眼皮底下,像个要饭的,等新闻等新闻,等他创造新闻给你啊,还真敢说。”邢辉不遗余力地讥讽道。 “不要打击我,你和我虽是同行但不同类,你不懂……好痛!”她脑门上被重重敲了一下。 “你真是误入歧途,妹妹,回头是岸,不然青春小鸟就飞走啦。”邢辉拦下一辆出租车,把她塞进去,“下次你再像这样,我就不会有怜悯之心。如果想去我们报社,给我电话。” 硬邦邦的话和车门一起向她摔来,林妹妹本能地一让,他气什么? “妈妈,我想去某全球性的报社打打临工,好不好?”第二天,林妹妹起得极早,乖巧地在厨房中帮着做早餐。 方宛青正在盛稀饭,不小心,手被烫了下,“你被周刊炒鱿鱼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去那儿工作比较高尚体面,还能学很多东西。” “你会说几国语言?” 林妹妹识趣地保持沉默。 “不要这山看着那山高,全球性的报社对记者的要求特高,不能犯一点儿差错,你是不会犯错的人吗?” 她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但小错偶尔为之。“妈妈,当我没说。” “不要在外面听阵风,到家就给我吼成雨。” “就是,人贵在自知之明。”帮腔的人是刚出卧室的林仁兄,脸上戴副大墨镜,头一仰,两臂抱在胸前,两条腿抖成什么似的。 方苑青眼里向来进不得一粒沙,她搁下烫碗,上前就要抢墨镜,“这一大清早你给我装什么酷。我老实告诉你,你穿上龙袍也成不了太子。” “方女士,今天可不是普通的日子,上午十点,天空会出现罕见的日食。戴上墨镜,可以方便观赏。”林仁兄死死地护住墨镜。 “现在几点?” “嘿嘿,我这是试妆……妈,妹逃了!” 一口气跑到楼下,林妹妹才敢缓缓地呼吸。仰起头看天空,雪后开晴,阳光映着雪,雪衬着阳光,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寒风一样料峭,车流一样拥挤,树木一样萧瑟,行人一样面无表情,想着楚君威,心情一样的坏。 很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远远地离开帝都,远远地避开这冰冷的天气,远远地逃开方宛青女士的河东狮吼,远远地……林妹妹很没出息地叹口气,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楚君威今天要拍一场湖边与女主邂逅的戏。导演让民工砸开了湖面上的冰,在湖畔铺上人造草坪、假的花树,有点像《天下无双》里梁朝伟和王菲拍的“桃花朵朵开”的一个场景。 配合场景,楚君威穿了一身休闲的装束,驼色毛衣、灰色长裤、浅色皮鞋,头发随意地梳向脑后,帅得冒泡,这是女助理形容的。 林妹妹看着他,握着相机的手直发抖。楚君威嘴唇紫了,脸色发青,是冻的。女主冻得笑像哭,偏偏还一直NG。 导演快失去耐性了,讲话的语气重了起来,“你不要僵着脸,笑得自然点儿,趁现在阳光好,早点拍结束,大家就不要一起受冻了。” 楚君威抿着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不帮女主说一句话。林妹妹瞪了他一下,不知那群少奶、美女迷这个人哪一点,素质差到人神共愤。 “我……也想,可是嘴巴就是张……不开。”女主委屈地扁嘴,眼泪流了出来,精致的妆一下花了。 导演气得摔开剧本,当场暴走。 刚刚还好好的太阳忽然暗淡了下来,光线越来越暗,像是为了回应导演的心情。 “上帝,不会是日全食吧!”有人叫了一声。 太阳不是被云层遮住,眯着眼细细地看,是少了一轮,慢慢更多。一会儿工夫,天地间已经半明半暗。 “对,就是日全食。”人群开始惊呼起来。 一脸沮丧的导演来了劲儿,激动地把摄像机对准天空,人群围了过去,在镜头里看比肉眼直视舒服多了。 林妹妹没见过日全食,兴奋地睁大眼,有点好奇又有点害怕。 “挤什么?”林妹妹不小心踩着谁的脚,被人愤怒地推搡了一把,她扭过头。单薄的白光里,她看到楚君威眼中冷酷的星芒。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到刚刚砸下的冰,脚下猛地一滑,身子站立不住,往后跌去。求生的欲望让她忘记了恐惧,勇敢地想抓住离她最近的楚君威。 楚君威轻轻地避开,俊美的面容微微痉挛,像是无限期待、无限激动、无限渴望,所有的情绪都挤在了一块,争先恐后,不知如何表达。 在入水的前一秒,林妹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唉,所遇非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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