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和若水,相同的外貌,相异的灵魂,同胞双生的姐妹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就仿佛是将一个人分成了两半。所以,本是一体的灵魂才会爱上同一个人吗?如风想。小时候,她最讨厌小美人鱼故事里的公主。王子明明不是公主救的,她却偷走了王子的爱情。现在,她自己变成了那个公主。救了她的音乐王子的,明明是若水。可只要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看过来,低沉磁性的声音说他只会为她唱情歌,她就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他一直一直都误会下去。可秘密总是不能长久的。双生姐妹偶然的互换身份游戏,四个人的命运纠缠如掌心的曲线。野兽、美人鱼、公主和王子,谁才是谁真正的命中注定? 第一章 双胞胎幻影 如风脑袋里轰的一声。 她想,这下玩完了,她,以萧若水的身份,在若水最得意的德语课上,很得意地用英语大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知道”。 若是别的人说不定还没什么,可她现在是师大外语系年级第一的萧若水啊。 于是就在这一刻成了笑柄。 “萧若水!” 听到萧如风那穿过几重墙壁,带动周围空气的震动,直冲她的耳膜,堪比佛门狮子吼的叫声,若水连忙一面答应着一面从浴室里跑出来。 她转身的时候,衣袖不小心扫到架子上的肥皂盒,肥皂盒摔到地上的声音令她回过头去,扶着四百度的近视眼镜好不容易找到已摔成两半躺在某个角落里的肥皂盒的同时,她的脚踩上从盒子里摔出来的肥皂,整个人都向后滑去。 “啊啊——” 如风听到姐姐的惨叫跑到浴室门口的时候,看到的是姐姐顶着一头梳到一半的头发,以一种极不雅观的姿势仰天摔倒在地上,左手扶着自己的眼镜,右手抓着一个摔破的肥皂盒,脚下还粘着一块被她踩得变形的肥皂。 如风哀怨地悲鸣一声,几乎就想一头撞死在浴室的门上。她不过就是叫了若水一声,结果若水又给她搞出什么状况来了,天生丽质聪明活泼运动万能的她怎么会有这种姐姐?而且还是双胞胎姐姐? 而这个做姐姐的居然还好意思就这样躺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一副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颤颤地叫她的名字,“如风……” 那是假象。如风提醒自己,这女人根本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无助。她只是在博取同情。但是—— 重重地叹了口气,如风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就是该死地对姐姐从小用到大的这一招没辙。 “谢谢。”若水好不容易站稳了,向如风道了谢便想去收拾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浴室,被如风伸手拦住。她抬起头,看到妹妹拧到一起去的两条眉,怯怯地又叫了声,“如风?” 如风再次乏力地叹出声,“算了,我来。你先去换衣服。” “哦。”若水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弄湿的衣服,答应了声,回房间去了。等她换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出来之后,发现如风已收拾好所有的东西,还顺带泡了两杯茶,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虽然她的脸色让那杯茶看起来有几分鸿门宴的气氛,但若水歪着头想了两秒钟,决定还是忽略不见好了。于是她走过去,捧起那杯茶喝了一口,摆出天使般可爱的笑脸来:“啊,如风你茶泡得真好。” 如风铁着一张脸。“可是我的人现在很不好。” “咦?为什么?”若水偏了偏头,摆明了在装傻。 “你,你,你还有胆问为什么?”如风站起来,伸手指着对面那张摘了眼镜就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你拖地刮花家具的漆,擦桌子打破我最爱的马克杯,在浴室梳个头能梳出大闹天宫的布景来也就算了,居然还在浇花的时候把花盆摔到楼下去了,会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啊,我只是运动细胞少了点,平衡能力差了点么。”若水微微低了头,小小声地辩解。 “外加精神不集中是吧?”如风哼了一声,挑起一条眉来,“呐,姐姐,告诉我你刚刚在浴室里摔倒的时候,想的是微积分还是新学的德语单词啊?” “没那么深奥,只是在想燕七怎么会看上郭大路而已。”被挑明了她常常出意外的根本原因,若水反而笑起来,坦诚布公地宣布她今天走神的内容是因为昨夜看的古龙小说。 如风重重地叹息,伸手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天呐,既生瑜何生亮,老妈她在生了我这么个优秀可爱的女儿之后,为什么还要生出你来折腾我?” “那个,提醒你一下——”若水淡淡微笑着,举起一只手来,“我才是先出生的那一个。” 于是如风很乏力地坐回沙发里,一腔怒火都化成无奈的叹息。 想她萧如风叱咤风云二十年,从校内到校外,简直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拥有FANS无数,为什么每次面对这个女人就只会无可奈何地叹息?若水是专门用来克她的么? 看到妹妹的表情,若水笑出声来,“你特意叫我回来是为了指责我一心两用以至于刮花了家具打破了杯子么?” 她一提醒,如风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差点要把正事忘记了!” 她抓住姐姐的手,以一万分勤恳的声音说,“姐姐,请你替我去参加英语四级的考试吧!” 若水睁大眼,“什么?” 如风闪动着一双如星星般的眼睛,“我要是过不了四级,就拿不到学位证啊,拿不到学位证就毕不了业,毕不了业自然也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也就是说……” 若水伸出一只手来,打断她,“四级又不难。你加把劲就过了。” “吓?”如风叫出声来,“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IQ有150啊?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轻轻松松就能过六级,还有空去学第二第三第四外语啊?什么叫四级又不难?我可是一看到英文单词就头痛呢……” “是吗?你玩英文游戏的时候明明没有半点头痛的样子啊。”依然是不愠不火的声音,若水再一次打断她。 这次轮到如风一副想要哭出来的样子,“姐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吧,我这样活泼可爱的妹妹,你一定不忍心看我因为用脑过度而提前进更年期吧?” 若水一口茶喷出来,笑,“拜托,用脑过度和更年期完全搭不上边好不好?何况你这种永远是拳头走在大脑前面的人,怎么会有用脑过度的危险?” 如风收回她的手,板起脸来,看也不再看她,只望着窗外一气说下去。“不帮拉倒,要是爸妈回来看到我因为脑细胞死亡过量而变成植物人的话,也一定不会怪姐姐你照顾不周的。反正你一向都没有照顾别人的能力,从小到大也只是我跟在你后面帮你善后而已,幼稚园的时候保护你不受邻班的小胖子欺负,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从学长那里抢回你的书包,初中三年级的时候痛打想非礼你的色狼……” 若水头上挂下来一大滴汗,连连摆手打断如风的话,以免从两岁到二十岁诸如此类的事情被她说上好几个小时。 “是是,你对我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只要你有差遣我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样可以了吧。” 如风回过头来,露齿微笑,伸出右手来,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耶!” 基于如风那个胜利的“耶”,若水在三天后,顶着一头新剪的俏丽短发,换了副隐形眼镜,穿了如风的衣服走进了枫叶大学的校园。作为交换,如风则戴着副平光镜代替若水去师大上课。 和她念的事事中规中矩的师大不一样,枫叶大学显然要开放和洒脱得多,从那扇校门就可以看得出来。校门仿照了悉尼歌剧院的立体造型,无论从正面侧面或是高空俯瞰,都有如一片烈烈燃烧的枫叶。 据说这所一流私立大学的名字纪念了它创始人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顺带地这种浪漫便被延伸到学校的每一处:造型奇特的校门,风格各异的教学楼和宿舍楼,美丽的金急雨林,以及随处可见的有着灿若云霞的红叶的枫树。 若水在学校里的某个广场站了半晌,勉强学着如风的样子,不停地回应来来往往的男生女生甚至老师的笑脸和招呼。如风这丫头,似乎遍地都是熟人啊。 从如风的角度来想,向一个熟人问自己念了一年的学校的某个教室在哪里,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呢?所以若水放弃了随便抓一个人来问英语四级的考场在哪里的念头,继续站在那个广场中央,以发呆的姿态努力回想如风跟她讲过的路线。 效果甚微。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重重地搭上了她的肩膀,若水压抑着不快转过头去。一张男生的脸,浓眉大眼,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活力,这时正无比灿烂地向她微笑,“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发呆啊?就快开考了呀。” 她想如风提到过这个人,她也在如风的影集里看过到他的照片,每一张都笑得像在拍牙膏广告,无一例外。所以她记得他的名字,一个阳光而健康的名字,叫做杨帆。 若水斜眼瞟到他手中半透明文件袋里的准考证,于是大力地拍着他的肩,大声地笑,“可不就是在等你嘛,走吧。” 杨帆扬起眉来,喜形于色,一面带着若水往考场走,一面已顺手将她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男生的气息和体味压过来,若水微微皱了眉。 她想她永远都不可能像如风那样可以完全忽略性别的和男生们打成一片。她对于男生的碰触,有一种下意识的抵触情绪。即使是笑容如此温暖的男生,她也完全不喜欢。 这时候的如风,正坐在若水的位置上打盹儿。讲台上的白胡子老头讲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见,反正听了也听不懂,不如不听。 没过多久,在老教授说了一句什么之后,教室里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特意坐到角落里的如风。 同桌的女孩轻轻推了她一下,如风揉着惺忪的睡眼,“怎么了?” “叫你答问题呢。” “吓?”如风一惊,睡意全消,反射性地站起来,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连老师在问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斜斜地低下眼,向同桌送去求助的秋波。 那个女孩子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讲台上的老教授已经很好脾气地重复了他的问题。 如风没听懂。 那是当然的,她在心里悄悄说,如果她能随随便便听到这种程度的口语的话,她的英文过级考试哪里还用得着若水出马? 所以,她厚着脸皮,大咧咧地说,“sorry,I don’t know.” 教室里先是静了片刻,然后便哄堂大笑。 如风怔在那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她说错了吗?没有吧,这句是她说得最溜的英文耶,从初中到大学,几乎每次上英文课她都要说一次的,怎么会说错? 她偏起头来,看着旁边那个用课本掩了嘴极力想忍住笑的女孩子。 她的课本上写了好大的德语两个字。 如风脑袋里轰的一声。 她想,这下玩完了,她,以萧若水的身份,在若水最得意的德语课上,很得意地用英语大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知道”。 若是别的人说不定还没什么,可她现在是师大外语系年级第一的萧若水啊。 于是就在这一刻成了笑柄。 若水将答好的试卷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又改了几道题的答案,估计着大概是七八十分的样子,正符合如风“马马虎虎能过就行了”的要求,便站起来,交了卷。 时间还很早,考场外没什么人,依稀能听到远处操场上的欢呼声,大概是在进行什么比赛。 若水禁不住又皱了皱眉。若是如风,一定欢呼着飞也似地跑去了吧。 她和如风是双胞胎姐妹,长得虽然相似,性情和爱好却大相径庭。她喜静,如风好动。她习惯动脑,如风则习惯动手。她不擅长同人交际,如风则天南地北什么人都可以扯到一块儿去。她平时喜欢看书听音乐,如风则喜欢打球运动和一帮朋友到处疯。这样迥异的姐妹居然相亲相爱地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生活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啊。 “如风。” 有人在后面叫,若水回过头,看到杨帆正匆匆跑来。于是她停下脚步,等那个男生跑到自己面前,先喘了口气,然后才笑着开了口,“你还真快。” “那个又不……”若水本来反射性地就想说“那个又不难”,但想到她现在是以如风的身份在说话,于是话说到一半便咽下去,轻轻笑了笑,“那个又不是一直坐在里面就可以做得出来的。” “说得也是。”扬帆笑着,很自然地又将手搭上若水的肩,“反正也不会做,我看到你出来就跟着交了卷。” 若水皱了眉,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一下,但却忍不住多看了这男生两眼。“就这样跑出来,万一没过怎么办?” “没关系啊,反正我们艺术类的学生在这个上面放得很松,过不过也无所谓啦。” “吓?那你还报?”若水眨了眨眼,钱和时间多得没地方放么? “那不是因为你报了嘛,我们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杨帆拉起若水往操场那边走,“不说这些了,我们去看球。” 若水不由自主地被他拖着走,落后他半个身子。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杨帆的耳朵是一个充血的红色。 以这个秋末冬初的天气来说,那显然不是正常的颜色。 那个男生在脸红。 那个因为如风而报名参加考试,又因为如风提前出场放弃考试的男生喜欢上如风了。做姐姐的女孩子嘴角撇过一抹笑意,这次来枫叶大学还真是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呢。 “喂,你没事吧?” 已经下课了,倪虹轻轻推了推仍然趴在桌上的同桌,轻轻地唤了声,“若水,有没有不舒服?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啊。” “若水”摇摇头。她总不能告诉这个女生,她状态不对的原因,是因为她根本不是若水,而是她的双胞胎妹妹如风吧。 “是不是连续几天都跑回家弄得太累了?家里没什么事吧?你父母回家来了吗?还是你妹妹病了什么的?” 大概是早就习惯了若水的沉默,倪虹自顾自往下说,自己推测着若水失常的理由,不用如风开口已为她找足借口。 如风看着她,不知道应该摆什么表情好。 想来姐姐在别人面前也就是那种安静得一句话都懒得说的人吧,早知道听不懂那个问题只须轻轻摇头就是了,那样的话一准会没事,肯定会有这样的人站出来为她找借口开脱的,若水那家伙一向都很会博取人家的同情。 “没关系没关系,不过就是一次没有答对问题嘛,史教授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不要放在心上啦。”倪虹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拉了她一把,“我们去吃饭吧,晚了怕就没菜了。” 吃食堂。 如风眼前一亮,这在她来说,是个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小学初中高中都离家近,她们一直没有寄宿的机会,好不容易到了大学也只有若水因为考到在郊区的师大而搬到学校宿舍住,如风依然住在家里,每天踩自行车上学。而因为她不输给男生的帅气魅力,每天都能收到三个以上的爱心便当,被一群FANS拖去这里那里吃饭,根本连食堂都没进去过。没想到居然会有机会去吃若水常常会跟她抱怨的食堂饭菜,如风几乎是立刻就跳起来,“走吧。” 倪虹被她吓了一跳,刚刚若水是用跳的吗?她是不是眼花了? 如风也觉得自己动作大了一点,连忙扮回淑女的样子,向倪虹微笑,心里已将若水骂上一百遍,为什么好死不死地要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小女人德性来? 一定是眼花了,那个像她的名字一样温吞的女孩子怎么会用跳的?况且就她那种运动神经,跳起来的话,一定会碰到膝盖之类的。所以,肯定是自己眼花了。倪虹这样想着,伸手挽起如风的手臂,向食堂走去。 球赛进行到一半。 若水和杨帆远远地坐在看台上,望着足球场上不停奔跑的球员。 若水轻轻叹了口气。不论如风跟她灌输过多少次,她就是不明白,二十几个人围着一颗球跑来跑去有什么好看的。虽然偶尔半夜被如风挖起来跟她一起看什么英超意甲她也会强打精神陪她看到最后,但还是没什么兴趣就是了,不用等到第二天,关了电视不须两分钟,她就会连比赛的队名都忘记得一干二净。别的运动也一样。总而言之,她萧若水,是和体育运动完全无缘的人。 所以即便是被杨帆拖来看球,她也只是远远坐在这里,眼睛虽望向前方的球场,心思早已不知飞向何处。 她在发呆。杨帆看着身边的女孩子,轻轻地皱了下眉。他第一次看到如风在看球赛的时候发呆,这可真少见。 虽然觉得身边的如风有一点不正常,杨帆却忍不住呆呆看向她,慢慢地自己便先红了脸。 如风是美丽的,这一点他早知道,但一直以来如风所展现的美丽都是中性的,帅气的,甚至更偏向男性一点。她爽朗的笑容,神采飞扬的眉眼,修长而矫健的身姿无不表明了这一点,但是今天不一样。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并不像平日那样跷着二郎腿或者劈开腿大大咧咧的样子,而是以一种很女生的姿态坐在那里,上身稍稍向前倾,左手搭在膝上,右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淡淡地望向球场那边。但她并没有在看比赛,她的目光迷茫,心思显然已不知神游去了哪里,而她那一声轻轻的叹息,就像风中的鸣琴,令他整个人都像是痴了一般。 杨帆觉得有淡淡的女性幽香自身边的人身上传来,令他忍不住脸红心跳。平常勾肩搭背的亲密动作,他现在一点也不敢做,似乎他跟她坐得这么近都是一种亵渎。 他第一次觉得那个平常和自己一起打架踢球向来往的女生吹口哨的萧如风不知什么时候已是一个连叹息都会美得令人痴迷的女子了。 球场上一个中锋起脚射门,偏了,打在门柱上,足球弹起来,又打在若水身边的看台上,发出很响的一声,然后滚动几下,停在若水脚边。而她已被那颗球吓得惊叫一声,整个人都缩起来。杨帆站起来,脚一勾一抬,已将那颗球踢上来,再伸手接住,向若水大笑,“怎么了?一颗足球而已,又不是炮弹。” “我……那个……”若水期期艾艾地想找理由来解释。她又不是如风,看到那颗球以那种速度向自己飞过来,怎么会不怕? 那边踢球的人已在扬手大叫,“如风,把球踢过来。” 杨帆耸耸肩,把球扔到若水脚边,若水咽了口口水,站起来,只是把球踢回去而已,应该不会太困难吧。 于是她蓄劲,起脚,踢。 踢空了。 她的脚就沿着足球球面的切线斜斜滑过去,球被轻轻扫了一下,滚出去不过十几厘米,反而若水自己因为失去平衡的关系,重重地摔了下去。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到就在她身边的杨帆都没能扶住她,因为没有人会想到,运动万能的萧如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于是若水就重重地摔在看台的水泥地板上,她能够很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和地板撞击的声音。在眼前变成一片黑暗之前,她想,原来在这种情况下昏倒的话,眼前果然是能看到星星的。 “这叫青椒肉丝啊?这居然可以叫做青椒肉丝?肉呢?肉呢??”如风一面哇哇叫着,一面不停地翻动筷子在面前的碗里寻找可以称之为“肉”的东西。还好,一找居然找出根老长的头发来,还是带卷的。 她瞪大了眼,用筷子将那根头发挑起来,“哇,这是肉丝吗?” 倪虹跟着瞪大眼,她吃惊的不是菜里有头发,哪天吃出手指来估计她都不会太吃惊,令她觉得奇怪的是面前的萧若水。这的确是萧若水吧,这样的面貌,这样的身材,的确是和她同寝室一年多的若水没错呀,可是萧若水怎么会对自己天天吃的食堂饭菜有这样的反应? 如风显然并没有感觉她正在破坏若水形象,只是盯着那根头发,不敢相信地眨着眼:没有肉就算了,居然还有这种东西,若水在学校里每天就吃这个?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重重地撞到她背上,如风受力不住整个人被压得伏在桌上,一张脸正栽在原本她根本不想吃的那碗倒尽胃口的青椒肉丝里。 倪虹惊叫了一声,连忙放了碗过来扶她,一边掏出纸巾来,“若水,你没事吧?” 如风抬起头来,吐出口里的菜,接过倪虹递来的纸巾擦了把脸,盯着那个好不容易在她身边站稳的男生。 “对,对不起,我,我只是……我……”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生被她一盯,原本就吓得苍白的脸上更是一点血色也无,连说话都打着哆嗦。 “我知道,不关你事。”如风拍拍他的肩,嘴角咧出一抹笑容来,“我只想知道推你的那个人是谁?” 本来扶着她的倪虹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松了手,退了一步。这女人根本不需要人家担心她,看到那个笑容没有?根本就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她忍不住要为那个被她“择”的人担心。 那个斯文的男生牙齿打着颤,半天没说出来是谁推他,反倒是那个推他的人自动走了出来。其它的学生也自动让出路来,远远地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敢大声说话。看来推人的家伙像是一向横行惯了,以至于大家都有些怕他。 哪个学校都有些这样自以为是山大王的家伙呢。如风看向那个人,也好,那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那是个高大的男生,一脸横肉,斜斜地挑起眉来,看向如风,先用鼻子哼了一声才咧开嘴来笑,“是我推的,这小子挡了我的路,怎么了?你要帮他出头?看不出来嘛,这小子居然会有个这样娇滴滴的美女保镖。” “跟他没关系。”强横的人她见得多了,如风轻轻地笑,“你打扰到我吃饭了,而且还让我吃到了那么难吃的东西。” “哦?那可要怎么办呢?”那男生凑近她,脸上的肌肉抖动,笑得不怀好意,“不如我请你吃饭好了。” “抱歉,”如风轻轻地活动自己的手指,“这种时候,我一般只喜欢用拳头来说话。” 男生看了看她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大笑起来,将自己蒲扇一般的大手伸过去做个对比,“小妹妹,你的拳头显然不够看。” 如风回答他的是又快又恨的一拳,正中他的小腹,男生痛得闷哼一声,弯下腰去。如风笑了笑,“我的拳头,向来不是用来看的。” “可恶,不要以为你是漂亮的女生老子我就不敢打。”那男生怒吼一声,向如风扑过来,如风手一撑身后的桌子,人已借力跃起,落在桌子的另一边,大个子男生扑了个空,正栽在如风打的那个青椒肉丝里,抬起脸来时脸上沾了不少青椒丝,配上他凶恶的表情分外滑稽。倪虹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男生瞪过去,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但他瞪得了这边瞪不了那边,稀稀落落的笑声此起彼伏地在食堂里回荡。 看来修理这小子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如风越发得意起来,摘下自己的眼镜递给一边的倪虹,“先帮我拿一下。” 那男生哪里受得了这种奚落,身子刚一站稳,又向如风扑过来。如风冷笑,只靠蛮力想赢她,做梦。她轻轻闪身,便已避开男生的攻势,随便还了他一记扫堂腿。男生被踢中胫骨,痛得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不知谁叫了一声,“有老师来了。”于是一堆人呼啦全散了,各自吃自己的饭,聊自己的天,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那男生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如风,摞下一句“等着瞧”灰溜溜地跑了。 如风耸耸肩,还没说话,已有一只手伸过来捏住她的脸,还使劲往两边拉。如风皱起眉看,看向面前那个叫做倪虹的女生。“你做什么?” “啊,居然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如风打开她的手,就算是姐姐的室友也不能把她的脸当橡皮泥玩吧? 倪虹松了手,盯着她前前后后地看,“你确定你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易容的?” 如风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拍电视啊,易容?” “啊啊,居然还会翻白眼。”倪虹惊叫起来,“你根本不是若水,一定回家的时候被外星人寄生了啊,要不然就是被什么鬼给附体了,哎呀,这可了不得了,得赶快想办法驱鬼避邪才行……” 如风继续乏力地翻白眼,她说为什么若水上大学之后会比以前更叫她没撤,原来是被这样的室友影响到了,她要不要提醒姐姐最好换一间寝室,要不干脆搬回家好了? 倪虹自己也好像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扯了一点,嘿嘿笑了两声,“不过吧,我真的被吓到了呀,我都不知道若水你打架这么厉害呢。那个张硕在你手里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嘛,你早就应该出手教训他的,干嘛还要让他横行这么久?” “那是因为早没碰上嘛。” “也是哦,那家伙是大三的,据说跟社会上的黑帮都有勾结……”倪虹说到这里,突然显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来,“若水,他一定会找人来报复的,你不会有事吧?” “当然了,就那种小杂碎,我萧——”如风突然怔住。她萧如风的确是不将那些小杂碎放在眼里,可是,她现在是在师大,她以萧若水的身份,打了一个据说和黑帮都有勾结的小人! 倪虹看着面前的女生在一瞬间变了脸,试探性了又叫了一声,“若水?” 如风抱住自己的头,哀鸣。 这下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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