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她的枕边人登上帝位后,将她幽禁十年,灭她满门,最后还赐她一碗毒酒。再次睁眼却回到了十五岁那年。这一世,她绝不再为他人作嫁衣,谁登帝位都可以,但谢景澜不行!毁他心血,断他帝王路,她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岂料某人却总是夜探闺房逼问她,“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她恨的咬牙切齿,“麻烦王爷搞清楚重点,我现在是在报仇。” 第1章 凤格陨落 黎国四十五年,空置后位十载的皇帝再一次驳回了众位朝臣的立后奏疏,天下闻言,都在赞叹着黎国皇帝是个深情儿郎,对发妻情深义重。 女儿家们各个捶胸顿足,恨不得独享帝王之爱的是自己,就算红颜薄命,这一世也算值了。 袭歌在章凤宫里苟延残喘地活着,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得恍惚了一阵儿。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原来,已经十年了,在世人眼中,她也死去十年了。 她嘴角勾起苦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过而立之年,可是鬓边已有缕缕白发。 用十年去做一场深情不悔的戏,不知道他累不累,反正,她是倦了。 帝王之爱,皆是强求。帝王之心,深沉如海。这是她用尽这简短的半生,才悟出来的道理。 起初,少时恩爱夫妻,互许三生,她也以为,她何其有幸,她想着,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所以为他做的一切皆是值得。 她为他挡下毒酒,痛不欲生,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说:“我若登九五,只你一人,六宫无妃。” 她为他苦心筹谋,做那红纱帐后的女诸葛,为他谋划江山。 师门阻挡,她背弃师门,跨过断魂崖,走过生死桥,闯过玄冥阵,当她奄奄一息地倒在玉山脚下,是他将她揽入怀中,热泪盈眶。 她对着铜镜,用木梳缓缓梳理着她那夹杂华发的长发,她记得,当年,他最喜欢的就是抚摸这三千青丝,所以,她的头上向来只有一支他亲手雕刻的玉簪,没有多余的华美珠翠,她记得的,他不喜那些。 情,在那时,可能是真的。 至于何时成了假的,袭歌用了十年才想通,沐家本就已经位极人臣,先帝在时都有忌惮之心,更何况,又出了一个她。 天下赞她女中诸葛,起初他的眼眸中尽是赞赏与喜悦,不知何时起,笑意不达眼底,恩爱虽一如往昔,可她再也看不透他的心了。 再后来,飞羽骑名动四国,袭歌之名也是扬于四海,可是,她在他的眼中再也没有看到赞赏与喜悦,更多的是复杂与晦暗。 他不再对她袒露心声,在她的面前也渐渐有了秘密,她以为是自己太过粘他,或者有哪些事情做错了,她小心翼翼地赔不是,他却笑着责怪她想的太多了。 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不是想得太多,而是想的太少。 后来,他的心中夙愿也得以实现,登临九五,执掌江山。她为他欣喜,为他骄傲。而她也是凤袍加身,母仪天下。 她以为,多年苦心孤诣,终得回报,却不想,终究是她天真了,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盛名挑战了帝王尊严,功高足以震主,可笑她耍弄权术,却忘了江山既定,谋臣先死。 执掌兵权的皇后,功高盖主的女诸葛,不知不觉中自然触动了巍巍皇权,可御枕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他登基不过一年,飞羽骑大将死的死,伤的伤,贬的贬…… 他在分而瓦解。 后宫之中,约定的六宫无妃,到最后却是莺燕满堂。 袭歌以为他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夫君,那个可以无话不说的知心人,她去找他理论,最后的结果是“皇后侍宠生娇,不尊不敬,无德善妒,禁足章凤宫。” 她不信,这不是她深爱的那个人,砸碎了章凤宫所有的瓷器,一连数月,他都未曾踏足。 这时,她才意识到,他真的变了。 那夜,他温柔喂她喝下汤药,她以为他回心转意,可一觉醒来,手脚筋被挑断,一身功力尽废…… 而沐家,满门抄斩。 至于什么理由,她已经不想知道了,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猛然回首,才发现她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整个章凤宫的清冷孤寂才是属于她的。 帝登基不过一年,昭告天下,皇后病重,不治身亡,薨。 帝悲痛不能自已,罢朝十日,亲身带孝。择定谥号,入葬皇陵,帝亲自扶陵送葬。 种种举动,自古以来,从未有之。 帝之深情,感天动天,闻者伤痛。 闺阁之中的女儿家,皆是芳心暗许,恨不得以半生寿命换取帝王这份重若千钧的爱。 袭歌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梳着头发,摸着干枯的发,只觉得恍如隔世,她的眸子再也没有当年的澄澈,有的只是蒙尘般的灰暗与沧桑。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掌被滚烫的热泪打湿,原来,她还会痛,还会流泪…… 她望着自己的泪,一片怔然。 为什么她还会哭呢? 那明黄色衣角踏步而来,每一步都重如泰山,最终在她的身边缓缓停下,接过她手中的断了齿的木梳,轻柔地为她梳着头发。 “你来了。”她的声音甚是平淡,平淡的好像枯井,没有一丝涟漪。 “嗯。”身后的人再也不是当年的少年,而是执掌生死的帝王,那俊美的脸上也因国事操劳而有了几分岁月痕迹。 他从袖中取出一支木簪,亲手为她簪入发间。 袭歌看了看铜镜,轻声说道“手艺还是和当年一样好。” “能得你这一句夸奖,我心中甚喜。” 他又取出墨丹,为她画上远山眉。 少时夫妻,伉俪情深,他也曾为她玉手挽长发,淡扫蛾眉…… 如今,袭歌看着镜中的自己,年华老去,容颜不在,而他春秋鼎盛,尊贵无双,她笑了,笑得凄凉,笑得悲戚…… 子母壶奉上的那一刻,她从容接过,没有诅咒,没有言恨,她高举酒杯,可那只手却在不停颤抖,如今的她已经是一个连酒杯都端不稳的废人了,她自嘲轻笑,一敬帝王。她仰头一饮而尽,嘴角隐隐有鲜血渗出。 帝看着她,那向来沉稳的面庞,闪过复杂,最终将杯中酒饮尽。 在她要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冷漠无情的帝王将她搂入怀中,眼角隐有泪痕。 封闭十年的禁地,先皇后的寝宫章凤宫走水,一夕之间化为灰烬。 帝闻之,沉默不语。 其后,斥资百万两白银,高筑引凤台,一宫一室,皆是帝亲手描绘,一步成一景,与书中阿房或可一较。 众人纷纷猜测,引凤台莫非为新人所筑。 却不想,建成之日,无人入住,只供奉一副画像,赫然便是先皇后袭歌的画像,画旁题了几个小字,“刹那倾城,风华长留。” 遥远的玉山之巅,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传出,“逆天改命,难有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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