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以其傲视群侪的海拔高度,成为离苍穹最近的人间天堂。 她是如此高远,平均海拔达到4 500米,在湛蓝得不可思议的苍穹下,州内超过5 000米的山峰有2 000多座,海拔6 000米以上的山峰有30多座,不可一世的人类的足迹,也不能抵达它的高度。 她是如此博大,在26.7万平方公里的总面积上,向北,茫茫昆仑横空出世,飞雪弥漫;往南,巍巍唐古拉高耸人云,冰川密布;两山穿盔披甲,银光闪闪,在400余公里的荒原上南北对峙;朝东,巴颜喀拉山巍峨雄伟,峻峭挺拔;向西,可可西里山逶迤起伏,绵延不断。俯瞰群山错落,披冰戴雪,顿感冰清玉洁,寒气凛冽。众仙拱卫中,托出高高隆起在遗址之上的乐土。 她是如此磅礴,奔流不息的黄河、长江和澜沧江从这里发源,在江河冲积而成的肥沃土地上,诞生了泱泱中华五千年光辉灿烂的文明。 她是如此厚重,牦牛背上驮负着悠远的历史,从远古时期的西羌一路走来,娓娓讲述着苏毗的统领、多弥的属治、女国的旧梦、格萨尔的辉煌以及吐蕃的扩张、蒙古的赠爵……茫茫草原不动声色,掩住了千年的悲欢和荣光。 追溯玉树的历史,得到的总是同样的寥寥数语:玉树,藏语意为“遗址”,传说为格萨尔王建立岭国的地方。古为西羌地,隋朝前后属苏毗和多弥二国,唐时为吐蕃的孙波如,元朝归吐蕃等路宣慰司管辖。明末清初,蒙古和硕特部入青海,控制玉树藏族各部头人,赠爵为诸台吉。清朝受青海办事大臣直接管辖……那个有着天赐森林、湖泊、草原和良田,有着羌笛、漂泊、废墟和战火的玉树,究竞看见过什么,发生过什么,留驻着什么,守望着什么? 史书是枯燥而严肃的,抚摸着发黄的书页,却也能梳理出一个大致的脉络: 起初,在茫茫无边的密林和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羌人在这里放牧牦牛,游牧狩猎。 然而,近年来,考古人员在玉树地区登额曲、聂恰曲流域发现9处石棺墓地,并对治多县加吉博洛镇城东7公里处的普卡贡玛石棺墓群进行了考古发掘,有了新的发现。 普卡贡玛石棺墓群位于通天河支流聂恰曲北岸的一级台地前缘,东西两区共有石棺墓葬8座,共出土青铜、陶、骨、石等各类随葬品1 900多件,其中陶器仅7件,器类有双耳罐、无耳罐、瓶等;青铜器40余件,装饰品为珠、管、海贝等串成的手串、项链;珠、管材质有骨、料器和玛瑙、松石等。其主体年代当属春秋战国时期,时代下限不晚于汉代,遗存的很多文化特征与藏东及川西高原同类遗存相类,又具有强烈的区域性色彩。伴随着考古工作的进一步开展和深入研究,玉树地区青铜以及早期铁器时期的文化面貌也会随之浮出水面,玉树地区“殷周迄汉为西羌地”的历史记忆或将被改写,其在沟通东西南北交流中的重要地位将被进一步认识。 无论如何,在赛康寺沟口、卡荣沟和木秀沟发现的距今4500年前的岩画群,证明通天河流域的称多县早在j四千年以前就出现了青藏高原早期的文明起源。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玉树地区成为本属羌系民族的苏毗国辖区。 P14-15 2010年4月,成都。虽是初春,却终日细雨霏霏,寒意袭人。 从办公室出来买了一些食物回去之后,我就仿佛进入了梦魇状态,全身没有一点儿气力。有一种力量在身后推着我向前,我索性闭上眼睛走路————上车,回家,我太困了。 但是我没有回家,我独自来到了玉树。在一堆高高的废墟上,一个身穿武警制服的人指点着告诉我,找人请走这边,做志愿者请走那边。我犹豫了一下,往找人的方向走去。 前方是一条老街,街道上空无一人,泥土的地面清扫得十分干净,两旁是破旧而整洁的木屋,我从敞开的门扉里能看见屋里的人。在一个黑暗的小房间里,几个衣着褴褛的孩子赤脚站在屋中,家徒四壁,显然他们失去了双亲。我穿过路边散乱的木板继续向前,陈旧的老屋里有默默盯着我看的老人。 然后,泪水忽然不可抑制地流下来,我捂住脸,飞快地返身逃离这个地方。 梦醒之后,我想起我的同学也曾经是我的同行、记者张均所写的那段话: “他们居然都不哭,眼睁睁看着对面山坡上死难亲人化作缕缕青烟,默默吟诵着据说是祈福亲人去往天堂一路安好的经文,谴倦缠绵、低缓悠长。同事不敢看我,我也不敢看他们,除了死者家属,谁不是泪流满面? 而这一切,都是由于信仰的存在,因为有了信仰,孤苦无依的心才有了停靠的地方。” 是的,人们相信,他们在地震中遇难的亲人往生去了。如果过于悲伤,会让逝者内心不安,无法顺利转世。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亡人点亮灯盏,祈祷神灵护佑,使他们不再留恋无法回去的人世,不再于黑暗中惊慌迷茫,坚决而明确地去往另一个世界。 初秋的一个黄昏,我来到巴塘天葬台。巴塘天葬台是公元1100年藏传佛教直贡噶举派创始人觉哇久丁桑贡选定的、康区最大的殊胜天葬台之一,据说是一块佛经中所描述的“地有八瓣莲花相,天有九顶宝幢相”的风水宝地,在天葬台中央地下有“十相自在”伏藏及上、中、下三个坛城等瑞相。此时,天空中阴云密布,暮色从四周的群山之巅降临、合围,笼罩在静静的嘛呢堆上。没有一丝风,垂挂的经幡在沁凉的夜气中静止不动,我凝神静立,望着眼前静穆的一切,想起六年前在天葬台上看到的场面: 漫天的大雪中,天葬师靠着天葬台上一段石墙盘腿而坐,喃喃念着度亡经。“呜呜”的法号声响彻了整个山谷,一群群秃鹫从山巅飞过来,在空中盘旋片刻后徐徐降落。它们拍打着巨大的双翅,拥挤着,跳跃着,口中发出欢快的呜叫,毫无惧色地围在天葬师的四周,抢食天葬台上亡者的肉身。 群山苍茫,白雪漫漫。聚集在一起的秃鹫群定格在相机中,如森然的木刻,天葬师穿戴好衣帽,荷着工具沿墙从容离去。 夜晚,在呵气成霜的宾馆里,我默念着“崦嘛呢叭咪眸”“喳嘛呢叭咪畔”,死亡,在我心中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情啊!然而,深谙生命哲学的藏族人却对此有着达观的态度,他们心目中普遍存在着生命轮回的观念,在藏区,由于地域不同,丧葬的方式也不尽相同。但是在丧葬方式中有较明显的等级制,最高级别是塔葬,其次是火葬,最流行的是天葬,有些地区土葬的比例也很大,天折的幼儿盛行水葬。 他们相信,此生不过是一个修行的过程,我们裹之以绫罗绸缎、养之以珍馐玉食的肉身,不过是灵魂赖以暂居的客体,当生命结束时,残存的躯体便成为最后的布施。于是在神峰高耸、秀水澄碧的山谷,他们以肉饲鹰,彻底寂灭,完成了最后的奉献,平静地进入了天国。这既是一种功德,又是回归自然、灵魂转世、早日轮回的前提,高贵的生命并未就此终结,而是开始了愉悦欢喜的新生。 2010年4月25日,玉树地震的第11天,我接到来自玉树的短信,短信中说: “玉树的灾难告诉我,家是全部的依赖和靠山。我爱家,爱妻子儿女,让我们珍惜身边的人吧,祈祷逝者安息,祝福活着的人幸福好运!” 我的眼睛潮湿了。我压下按键,发出这样的诗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我和你同感,祝福你和你的家人。 我的另一位朋友,在这次灾难中失去了5个亲人。他在发给我的短信中说: “玉树大地震,让我们反思自己,人在大自然中是那样渺小和不堪一击。突然感到生命如此宝贵,亲情和友情如此珍贵,名和利又是如此卑微。现在,我们活着的人即使一无所有,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感谢上苍所给予的一切,珍惜生活,珍惜一切,珍膳身边所有的人……”气势恢宏的康巴艺术中心昂然挺立;新建的玉树州博物馆,如同永不停歇的转经筒,讲述着玉树的前世今生;大大小小散落玉树、灿若明珠的寺院里,大经堂依旧金碧辉煌,僧人们在坛城前抛洒五谷,齐声诵经祈福。海拔3 900米的巴塘镇八吉村,房屋在震中全部倒塌。如今,巴塘草原重建起一片农牧民住宅,建房的费用全部由政府出资。8个新聚落围着村中心而建,4条道路向无边的草原辐射延伸。宽敞明亮的新居,全新的藏式家具,太阳能、地暖、网络俱全,村民们利用临近机场、三江源头的优势,成立了旅游合作社,办起了农家乐。 在玉树州的其他地区,与格萨尔相关的古迹————囊谦县的达那寺与格萨尔三十大将灵塔、称多县的格萨尔殿、治多县的格萨尔王妃珠姆诞生地……虽在强震中不同程度地受损,尤其是达那寺受损严重,格萨尔三十员大将之一的东仓家族保存千年的大藏经传人遇难,14位格萨尔神授艺人中有2人不幸遇难。但是,擦干眼泪的玉树人,并没有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新建了格萨尔文化中心,维修加固了东仓大藏经珍藏馆,全面修复了格萨尔三十员大将灵塔,继续研究、整理、保护、推广格萨尔文化。由青海省文物保护工程领导小组,聘请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敦煌研究院等机构为玉树震后文物修复进行了全面规划,投入巨资进行文化项目建设、修缮文物保护单位和宗教文化活动场所、抢救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 走进玉树地震遗址纪念馆,波澜壮阔的灾后重建历程和新玉树的家园新貌,让我的眼睛不由得再次湿润了。 阿琼说,今年过年她不再回西宁了,结古镇新增了明亮宽敞的超市,物资供应充足,蔬菜肉蛋水果样样俱全,全家人都搬进了新居,暖气很好,生活方便,就留在结古镇过年了。 2015年4月14日,正值玉树地震5周年,结古寺举行了盛大的晒佛活动。在低沉庄严的法号声和诵经声中,长50米、宽30米的释迦牟尼佛像被护送至晒佛台。当覆盖在唐卡上的帐幔缓缓揭开时,早已聚集在此的数干名信众齐声念诵六字真言,虔诚地朝拜释迦牟尼佛像,祈祷众生如意平安。一时间,念诵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夜幕降临时分,我站在山顶举目四望,群山环抱的结古镇流光溢彩,恍若无数的星星落在人间。这亘古的光芒将如神谕,穿透漫漫长夜,千古长明。 来吧,看看这个崭新的玉树吧。 链接 玉树地震灾后重建十大重点工程:新寨嘛呢石经城申遗核心区、格萨尔广场、玉树州博物馆(含牦牛广场)、康巴艺术中心(含图书馆)、玉树州游客服务中心、玉树州行政办公中心、玉树地震遗址纪念馆、文成公主纪念馆、结古镇两河景观和湿地公园、上巴塘示范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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