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东归途慈禧忆绣鞋 皇轿中光绪怅枯井 这是一个凄凉的世界,万物凋零。 这是一个动乱的年月,人心惶惶。 慈禧疲惫地倚着黄轿的窗口,怅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天色黯淡,没有一丝浮云,也没有一个生灵。 世界上的生命似乎都窒息了。就连西安城外的小河也显得瘦弱不堪。河床中心,像游丝般孱细的河水,在缓缓地朝前呻吟着,流淌着。 田野,一片枯黄,秋天应当是迷人的,可是这落叶,这麦梗残秸,看着叫人心烦。 慈禧的心如何不烦呢?庚子年间,八国联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清军和声势浩大的义和拳众,闯进了北京城,摇撼着大清帝国的金銮宝座。那是一个战战兢兢的炎夏,她带着皇家行列如丧家之犬,开始了令人耻辱的西遁。饱受八国联军杀手、土匪、大盗、侠客、匪兵等的袭击,多次死里逃生,逢凶化吉。 想到这里,慈禧瞟了一眼随行保驾的尹福。他面目清癯,两眼炯炯有神。一路上多亏他过关斩将,化险为夷。 慈禧望着尹福饱经风霜的脸,那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皱纹,眼前仿佛出现一个个问号: 尹福是皇上的武术教师,他跟自己是不是一条心呢? 他曾同情维新变法,是不是跟康有为、梁启超等乱党有瓜葛? 他会不会协助皇上加害于我,夺我的江山? 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慈禧想起魏武帝曹操的这句名言。 马蹄有节奏地响着,重复着,显得枯燥、乏味。虽然是在回京的路上,但自从西安城里出来,她的心里就没真正地踏实过。 这一路上不知又有多少沟沟坎坎…… 和约签了,巨款赔了,按照洋人的意图,主张抗战的载勋赐死;载漪、载澜发配新疆,永远监禁;毓贤即行正法;刚毅被贬;董福祥革职降调;英年、赵舒翘暂时监候;徐桐、李秉衡革职,撤销恤典;启季、徐承煜也即行革职……洋人满意了,息兵了,慈禧才算消停下来。 出西安城时的场面可比两年前出北京德胜门时威风多了。八月二十四日,天色未明,军机、御前、六部、九卿及西安全城文武,均已齐集行宫伺候。当行李登车时,两宫循例召见了军机大臣,方始升舆。 辰初三刻,前导马队先行,接着是太监,然后由侍卫内大臣开路,静鞭之响,黄轿出宫。头一乘是皇帝光绪,第二乘是慈禧,第三乘是皇后隆裕,第四乘是瑾妃,都挂起轿帘,不禁臣民遥瞻。唯有第五乘黄轿的轿帘是放下的,内中坐的是大阿哥。黄轿之后便是以军机大臣为首的扈从大员,随后是各衙门的车辆,首尾相接,一直到十时左右才过完。 一路上家家香花,户户灯彩,跪送大驾,十分气派。 慈禧想到两年前西遁路上,解溲犯难,几个贵妃、宫女拢成一圈,轮流排泄,羞不堪言,窘不堪言,尬不堪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她记起走进一家农户,一个老妇人端坐炕头缝着一双小孩子的绣鞋。老妇人风采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那是七十年前了,几个官人来到这儿,说是选妃子进宫,就把我选上了。可后来又不要我了,不然没准儿也是个贵妃了,哈哈……” 她问那老妇人:“您高寿了?” 老妇人回答:“男不问钱财,女不问芳龄呀。” 她又问老妇人:“那您绣的小鞋儿……” 老妇人叹口气说:“嗨,是给自个儿的,来世好有双鞋穿。我老了,就和这大清国一样,老了,不中用了。” 她对老妇人的话刻骨铭心。老妇人的话就像鞭子抽在她的心上…… 一个人翻身下马,是李莲英。 李莲英悄悄地凑到窗前,小声说:“奴才李莲英给您请安了。” “事情办妥了吗?”慈禧问。 “妥了,载澜那老贼答应让她……” “够了,还要声张出去怎么着?” “不愁她不卖命!” “下一站是哪儿?” “骊山行宫,估摸下午就能到了。” “这倒是个吉利的地方。”慈禧说完松了一口气。 此时光绪帝正坐在第一乘黄轿里。两年前他从北京城出逃时,虽然历经兵荒马乱,土匪骚扰,饥渴交加,但并不慌张,只是有一种无以名状的痛苦和惆怅的情绪笼罩着他。珍妃惨死井下,使他濒临死亡的边缘。他就像一具躯壳,横陈于世,灵魂早已出窍,珍妃的影子时常在脑际浮现。那甜甜的稚气的微笑,秀灵灵的脸蛋,袅如细柳的腰肢,活泼泼的笑语,让他心神恍惚。他多次想逃回京城,与洋人血战到底,留一世英名,死后与珍妃合葬一处,做一对鸳鸯鬼,让百姓知道他是抗战的英雄。虽然有个傀儡皇帝的奚名,但是死得壮哉,死得英勇,在中国历史的帝王录中,他的名字将闪烁光辉,在情史上也留下佳话。他也曾起过这个念头,逃回京城重振朝纲,变法维新,让中国像日本一样富强繁荣。但是每当他接触慈禧那刀子似的目光,便犹豫了,胆怯了,失望了,浑身瘫软无力,头冒虚汗,似虚脱一般。 他感到自己很孤单。 在西安栖身的两年中,他就像锁在笼中的云雀,像任人戏弄玩耍的木偶一般,缄默无言。如今要回京城了,他的心情愈加沉重,他仿佛已经看到太液池畔瀛台那黑漆漆的房屋,那昏惨惨的烛光,那形影相吊、茕茕孑立的日子。 他愈发心灰意冷。 他想到了那口井,漆黑无涯。 突然,一个闪电击入他的脑海:如果慈禧在东归路上遇到意外呢?端王的儿子大阿哥已经失宠,自己会不会执掌实权呢? P1-3 武侠小说并不纯粹是娱乐性的无聊作品,其中也要抒著世间的悲欢,能表达较深的人生境界。写武侠小说也是写入性,只有刻画人性,才有较长期的价值。在武侠小说中,侠比武重要,侠是灵魂,武是躯壳;侠是目的,武是达成侠的手段。打抱不平,是小侠行径;以天下为己任,才是大侠之举。 张宝瑞令人可钦可佩。 ————香港著名武侠小说作家金庸 张宝瑞的小说是够得上用坚实二字来形容的,尤其在“武”这方面。他写的是名副其实的武侠小说。 武侠小说用简单的算式表示,即:武+侠+小说。必须三者结合,才能名实相符。张宝瑞的小说,其最大的特色就是有关武术的描写,写董海川与铁佛法师谈论武术,对各门各派的拳脚功夫如数家珍。张宝瑞的小说有侠,无须待我来说。他那两部代表作的主角————张长桢与董海川,本来就是有许多行侠仗义事迹在民间流传的真实人物。 ————香港著名武侠小说作家梁羽生 在传统的文学境界里,武侠小说一直就占着举足轻重的重要地位,实为广大读者群众所喜爱阅读。“武侠”二字,“武”————尚武的精神,“侠”————伟大的同情。一部好的武侠小说,是应该在这样的一个范畴之内尽情创作与发挥。 张宝瑞的武侠小说情真意实,质朴无华。书中人物、门派、掌故之交代,多为确有其人,果有其门,真有其事。读来倍感亲切,不忍释卷;易古而今,真仿佛四邻周遭发生之事,不失为武侠小说别开生面之作。这样为保留中华武学文化精华的执著热情,诚是不易而难能可贵。 ————美国著名华裔武侠小说作家萧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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