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市委办公大楼,八月的阳光一片灿烂。 第二天,李部长领着市委组织部组织科长到文联宣布对我的任命。那位科长特别强调.沈汉同志任的是杂志社的常务副社长和执行副主编。 我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行使我的《云海》杂志执行主编职责了。 根据我开列单子添置所需的办公用品已经摆放在办公室里,有着灿烂笑脸的冯丽还自作主张又添加了一台立式饮水机,饮水机的规格品牌与文联白象主席用的一模一样。我背靠高背椅坐下来眼望天花板,心里装满了自得。 下一步该做什么呢?办杂志编务工作当然是最重要的,但是我还不能把时间和精力放在编务上,阅稿、审校我叫编辑干去。我要做的是把握住杂志社的大局,尽可能多地抓住杂志社的人权和财权。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人的因素第一。又说:世间最重要的是人……对一个部门的领导人来讲抓住人就等于什么都抓住了。在杂志社我自然管不了人家白主席白主编的事,但是决不允许让他压我一头,宁可开罪他也不能有丝毫的退让,对别的人我要团结争取,最后达到控制在手里的目的,这样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想召集大家开一个会,这个会既不能瞒着自主席开,又不能叫他出席这个会,这就需要我寻找一个恰当的机会了。 这个机会没过几天就来了,市文联白主席收到市委办公厅的通知,说明天上午九点,市委书记邀请市文化局、文联的领导,一同去医院探望一位蜚声全国画界的老画家。自主席是非去不可的,这个机会使他既能接近市委书记,又能博得关心尊重老艺术家的好名声,说不定还能在电视里出头露面,这是多么光彩露脸的事啊!快要下班时,我告诉冯丽通知大家明天上午九点钟开会,杂志社的人谁都不能缺席。最后又特意嘱咐她一句:白主席那儿你就别管了,我去跟他讲。我这样做是不想叫白象知道明天开会的事,以防他多疑生变。我必须搞突然袭击,既让他同意开会,又让他没有时间参加这个会。 第二天,我早早来到办公室搞卫生,不一会儿别的人也都陆续来上班了。白主席这时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告诉司机下楼准备去医院。在他将要出门时我拦住说:自主席您要出门吗?这可怎么办,我想开个会给大家讲一讲劳动纪律,还有下一期刊物的稿子跟编辑们碰一碰…… 白象的胳膊像企鹅似地左右一摆:我跟市委书记出去办个公务,这个会就不参加了,你招呼大家开吧。我的目的达到了,转身告诉冯丽,通知大家到六楼会议室开会。 我回到办公室往茶杯里续满水,把昨天晚上准备在会上讲的几个问题又仔细斟酌一遍,还有意晚进会场几分钟。会议室里在岗的九个人全到了,今天我一反过去文联开会时找角落扎堆坐的习惯,而是坐到会议室中心位置上,再把左右两边的椅子推到后边去,制造出一种分隔和距离。不是有人说距离产生美吗?我说距离还产生威严,距离还会在人与人之间分出高低层次呢。 我在会上的讲话是以朋友和同事的语气,又像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很随便的样子,说道:白主席他出外办事去了,他让我给大家开个会,会咱得开,领导的安排嘛,聊天咱也得聊,先说我自己吧,我来杂志社有人说我当官了,谁稀罕这破玩意儿,又苦又累又麻烦,哪如写小说又出名又来稿费。我可以告诉大家,这几年我的稿费收入每年翻番往上涨,我那套140平方米的房子用啥买的,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去北京体育学院学踢足球,摔断了腿又改学美术,先后五、六年了,每年都得花一万多元,这些钱从哪儿来的?都是写小说挣来的嘛。这七、八年挣了多少稿费?我心里都没数了,可我知道来杂志社就挣不了稿费了。可是不来行吗?李部长那天找我谈话,问我是不是共产党员,党章可有个人服从组织这一条啊。那天你们都看见了,安排我这样一个角色用得着组织部宣传部领导来宣布任职决定吗?这不说明组织上对这事很重视,也表明对我的信任吗,对不对?我不想辜负组织的信任,想和大家团结一心搞好杂志社的工作。我在这里先做一回小人把丑话亮在前头,谁嫌这个庙小放不下自己,谁走人,留在这儿就得好好干,找茬闹事,到上边反映告状我都不怕,咱文学圈就有人喜欢搞这个,动不动找宣传部,值不值得的事找人家书记,谁到上边告我的状,把我告下来我给他磕头。古人有句话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借用这句话:沈汉不畏权谋,何以权谋惧之。 我越说越来劲儿,接着变了声调继续我的讲话:我在这里郑重地提醒大家注意一下市委组织部、宣传部在我的副社长任命前面“常务”两个字,在副主编前面“执行”两个字,我想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 我停顿住,在每人脸上扫一眼,发现大家刚才满不在乎的劲儿没了,都端端正正地坐着听我的话,我接着诈唬:下午编辑部麦主任把今后编刊的设想和计划写出来。办公室的冯主任搂一搂咱们的账,今年咱账上进多少,出多少,欠多少,账上还有多少钱,年内市财政计划还能进多少钱都给我详细列出一个单子,明天一并交给我。另外,请大家注意遵守劳动纪律,有事必须找你们科室主任请假,我有事就找主任。对了,听说以前主任准假权限只有一天,从现在起主任有三天的准假权,前提是不允许耽误工作。 我讲完话就宣布散会,根本就不叫他们讨论。我知道一叫他们讨论,他们就会像鸡一嘴鸭一嘴的叨扯,我讲的话大半就会变成耳边风。 早晨,我刚到办公室,麦柯和冯丽紧跟着进来,一个把下一步编刊的计划交给我,一个把今年经费收入支出情况列表放到我桌子上。我让他俩这么做用意有二:一是试一试他们对我这个新任副社长副主编布置的工作是什么态度;二是我最关心杂志社的经费情况。P2-4 不知不觉,从鲁院结业,已经十年,回首往事,这十年间,又有众多的学弟学妹从这里辗转走了出去。经常会在不同场合见到这些孜孜以求的学子们,大家挚手道来,杯盏交错、文脉暗通,倍感亲切。我们这班常被人们谑称为“黄埔二期”。这二期冠以高编班,大多男女都是从事主编和编辑工作的。通常来说,是为他人作嫁衣。众多的青年才俊,文坛新星几乎都是从这些人的慧眼中跃上文坛的。然而这些玉尺量才的人物中也不乏吟风弄月、硬语盘空、出将入相,怀有不羁之才的各路神仙。今天,这些慧业文人大多已执掌了各地的文坛大印,并在创作上春华秋实,多有斩获。回望朝花夕拾,少长成集、剑胆琴心、风骨峭峻、仁义君子、不栉进士都花开花落,触景伤情,喟然长叹。 今天的鲁院已迁至富丽堂皇的文学馆院内,经常会与巴金、茅盾及郭老曹老等作家的塑像耳鬓厮磨,熏染贯通文气。在这里,他们听了莫言与库切的演讲,在这里,他们常能近水楼台聆闻到各路艺文大师的教诲。且蓉花开放之际,宿舍窗明几亮、宽敞舒适。这里已成酝酿发酵李白斗酒十千,李清照品竹弹丝之地。 而我们那时,则蛰居在南八里庄城乡结合处一隅,在方寸之地的校园内,探星望月,穷源溯流,河海不择细泉。这里,我们听了音乐、我们习了军事、我们走进了现代派的美术空间。我们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电影与话剧。我们吹过牛,喝过酒,吃了一串又一串的羊肉串,周围的湘菜馆、老五饺子馆及远一点的骨头庄和涮肉坊都让我们扫荡遍了。我们柔情四溢,我们苦辣酸甜交织于胸。 相对于鲁十二期少数民族班在国庆大典时登上天安门观礼的荣幸,我们则赶上了非典,囚禁于院墙之内,困而学之。至今,那戴着口罩的合影仍让我们记忆犹新。由此,我们成了鲁院最长一期的培训班,前后整整待了一年。这一年中山高水长,流水落花,皆成遗音袅袅。 当非典过后,四方散仙再次聚拢而来,迎堂开课,有些人事已非,物转星移,人去人来,流年似水。 出了这寸地尺天的校园,我们各奔东西,各创新业,各执春秋,蚕头燕尾、笔花四溅。常闻君住长江头,画龙点睛入,又探花落长江尾,纸落云烟出。也有几多知己在对景挂画中小聚畅想。其间却不知不觉中得知张新芝老大姐已患骨癌溘然离去,让人怅然。张新芝仅是《诗刊》一普通的行政工作人员,患病退休后仅三月就故去了。生前记得在一次同学聚会中,她硬掏出500块钱要请大家客,虽未领受,但这份情让人难忘。 这套丛书适值我们鲁二期十周年纪念日编出,其尺长寸短、含英咀华,也难免有挂一漏万之处。编时,人事代谢红孩、曹雷帮助联系,刘俊帮助组稿并倾心旁求俊彦。也衔各路学友贤集奉文;在此特感谢白描院长为丛书作序并题字;最后要特别感谢出版人张海君先生和敦煌文艺出版社鼎力相助,促成此套丛书出版。在以鲁二期学员为重点的龙章凤姿外,也吸呐了其他班期学员的金石之声,甚至还包括老鲁院的学员王成林的佳作,有些未能单独结集的同学,已单篇收在另集《恰同学芳华》中。令我们颇感自豪的是莫言、王安忆、刘恒、余华、迟子建、刘震云、陈世旭、毕淑敏、严歌苓、虹影、王刚等也都在鲁迅文学院深造过。我们是这些前辈的延续,也是中国文学发展的一个足印。 王童 写于癸巳年己未月戊寅日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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