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宣和二年,腊月上旬,雁门关。 这是一个粉妆玉琢的世界,也是一个万籁俱寂的世界。纷纷扬扬下了四夜三天的大雪终于停了,银装素裹的远山、近树、城墙、房屋,只留下一片片模糊的轮廓。 子丑交接时分,寒风凛冽,但关上那面白底黑字的“刘”字旌帜,因为凝结了厚厚一层冰雪,却在风中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关内镇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吹灯熄烛,人们都蜷缩在热炕上被窝里,享受着冬夜难得的温暖。其时,宋朝与辽国虽然早已签订了“澶渊之盟”,再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但是辽人贪婪之性未变,散居在边境的部落和小股辽兵常常窜进关内“打草谷”,掳掠人口,抢夺钱帛。而作为大宋据北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屏障————雁门关更是首当其冲,经受了辽兵近百次的攻击,但始终固如磐石,岿然不动。这不仅因为雁门关地势险要,两边是高耸人云的山峰,三丈多高的城墙攀缘在陡峭的悬崖之上,一道雄关虎踞在山口,挡住了从塞北大漠上吹来的狂风寒流,连雀鸦也难逾越;更因为雁门关的宋军守将刘大钺文韬武略,智勇兼备,守关八年,带领边关军兵,打退了辽兵一次次进攻,使得边境百姓不受契丹铁骑的蹂躏。 关门一侧,城墙上方的嘹望亭里,四名负责守望的军士合裹着一张薄薄的毛毡,挤成一堆呼呼酣睡。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季节,连狗儿猫儿们也都躲进了窝里缩成一团。雪天马行不利,辽兵自然不会踏着没膝深的大雪前来攻关。然而就在此时,城墙箭垛的外沿上突然悄无声息地探出了一颗人头,那人头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毛发,却热腾腾地冒着水汽,脸上生着一双特长的倒八字眉,从额头直拖到两颊,乍看上去很是可笑,但细细一瞅却显得阴沉而可怕。那人探出头后,飞快地向四周梭巡了一遍,然后拔身而起,如一片柳絮般轻轻地落在城墙上,再一闪身便进了嘹望亭,弯下腰飞快地在四名沉睡中的军士身上各按了一掌,那四名军士如同打寒战似的抖了抖,一声未吭,就在睡梦中一命呜呼。 紧接着,那人腾身来到城墙边,轻轻拍了两下手,墙下顿时“唆唆唆”,一连蹿上来三个人,前面一人个子奇高,瘦得如同一根竹竿,一袭斜襟麻布长袍松垮垮地裹在身上,好似风也能吹得倒,但一柄足有六十斤重的独腿铜人提在手里却轻若无物;第二位是个肥肥胖胖的女子,面盆似的脸上咧着一张大嘴,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竭力大瞪着,可又在寒风的吹袭下不住地眨巴着;最后一位倒生得有模有样、白白净净,温文尔雅得如同饱读经文的书生。三人上了城墙后聚到那人的身边,低声商量了几句,立即分成两路向关内城下摸去。 雁门关又名西陉关,与宁武关、偏头关合称为长城上的“外三关”,向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称。这里既是中土与辽国的地理分界线,也是东西两地的气候分水岭,关内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关外大漠古道、黄沙千里。雄关依山傍险而建,高踞于勾注山脊之上,东西两翼山峦起伏,若走龙蛇,山脊长城,其势蜿蜒。唐人李贺曾有《雁门太守行》一诗赞道:“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写尽了雄关要塞的苍凉悲壮气势。早在西汉时期,常有商贾携棉麻织物和陶器等货物由此出关,穿越大漠草原和重重山岭,卖往西北边的苦寒之地,换取了皮张、金砂等再回到中原贸易,沿途虽多有凶险苦难,但一往一返盈利颇丰,故而多年问商旅往来不绝,渐渐趟出了一条南北经商要道。由于雁门关是往来必经之路,商人们无论出关人关,来到这里都要歇上一两宿,喝两盅江南的竹叶青,啃两口塞外的手抓羊肉,然后再各奔前程。久而久之,雁门关也逐渐繁华起来,成了中原通往西北要道上的一个重镇。关下依城门向南建起了一条长约三里的街道,中间一色的麻石路面,两旁是青砖瓦顶的两层小楼,楼檐上挑着形形色色的旗幡,卖茶的、量布的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最多的则是酒楼饭店,十来步就是一家,还有两家赌场、三家妓院。由于多年来辽兵骚扰不休,盗匪猖獗,致使北行路上商旅绝迹,镇上许多居民为了躲避战祸而投奔他乡,雁门关也显得冷清起来。 P1-2 历史有千副面孔,或是粉装玉琢的少女,或是垂垂暮年的老妪,或是气字轩昂的豪富,或是丑陋而肮脏的乞丐,但细细审视,总能够找到熟悉的身影。“忠君者为天下而忠君”————《鱼龙劫》独具匠心,跳出历史写历史,给了我们不一样的体验和感悟。 ————赵焰 我很少读历史类小说,但捧读此书却欲罢不能。缜密完整的史实、悬念迭荡的故事、丝丝入扣的人物、纵横千里的想象、笔底流淌的激情非一口气读完不快。想古人秉烛夜读是遇到了一本好书,竹青先生的《鱼龙劫》宜秉烛夜读呀。 ————韩新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