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老爷是上海城里的大商人,膝下只有一女,后又收养了个儿子。养子学了他的精明圆滑,女儿却生性古怪倔强————稍稍打听便知,那就是人人口中所说的靖茜。要说这家人,也不能够用只言片语说出个大概来。只有靖茜的母亲,让人见了心生亲切。 这年,何靖茜年方二十,大暑日的生辰。此时正是筹划生辰宴的时候,自然少不了忙里忙外。何家姑娘久在学堂,又不事劳作,正闷着没什么事情解乏消遣,赶上这次20周岁的生日,父亲特许,她兴冲冲地承包了大半的事宜,说是要来个独特盛大的生日宴。 正午日头毒辣,却阻挡不住泠之出门置办物件的脚步。 对于大多数的上班族来说,上海的夏天并不是一个好时令。生计问题像火车的轰鸣声一样刺耳挠心,催促着车水马龙和碌碌行人。泠之要在清晨擦拭夜晚感性的泪眼,也要迎接新一天的稿件。她的高跟鞋响起没有情绪的“嗒嗒”声,它说它不是昨晚那个等待故人的脆弱精灵。 一路上电车里都满满当当,泠之不想挤上去坐,只能徒步走过一条条街道。 她或许是格格不入的,但那份清高,必须被隐藏。 忽而眼前一阵眩晕,何靖茜晕倒在糕点房门前。她有些受不了这太阳光,不单单是刺眼,还有苦苦等待了J先生一个时辰之后的灼热。 呀,那女子晕倒了! 泠之一个惊叹,穿过那熙熙攘攘的街道,站在人潮的最外围,不知该做些什么。她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那女子穿着红色短裙,手里的糕点撒了一地,淡淡的妆容因为晕厥的痛苦而显得有些扭曲。开始的时候,她挤不进去。可不一会,看客们的激情退去了。她走上前,双手扶起那红衣女子,趔趄着把她拥进一辆黄包车,送去了最近处的医院。 “我感觉目头像火那么烫,烧得我的心好难受。”靖茜嘟囔着,眯起眼睛望着这素未谋面的白裙女子。只见她短发利落干净,眉间淡淡然,看不出一点市侩之气来。靖茜想不出如何在心里形容一番这位救命恩人,便不好意思地微偏过头。 “你怕是累了,或许,你有心事?”冷之问她,声音清清凉凉的。 “我是累了……我在等他,可是等不到。”一滴泪珠滑过靖茜的右脸。她怕问,这一想,便觉更加委屈。 “你在等谁?如果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对我说,我……叫裴泠之,我是杂志社的编辑,也是个撰稿人。”泠之不擅长介绍自己,可是她看到泪,突然有些想去诉说,想去聆听,想去接近这个娇小妇般的女子。 靖茜听了,定定地望着她,想着也许她的性情并不十分清冷怯人。 多年以后,泠之说起她当时见到靖茜时的感受————“那就像是在走进一滴泪”。 靖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委屈,只是让所有少女苦恼的感情纠葛发生在了她身上。她侧躺着,绘声绘色地讲着自己和J先生之间的故事。毫无疑问,她觉得自己是值得的,无论苦涩多少,委屈几何,她从未问泠之自己到底值不值得,只是在想着如何让自己的感情顺畅,并在言语间期许一个好的结局。 P3-P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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