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色的诱惑


作者:路远     整理日期:2021-12-26 04:54:49


  白罂栗
  上篇
  那天,当我按照一位作家的叮嘱详细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的身高又长了大约两厘米。
  我记住了那个野罂粟花飘香的下午。那时候我只有五岁孩子那么高,可我已经十八岁。我走进了罂粟谷时突然想撒尿。我把黄色的尿液喷在白罂粟花上时感觉十分舒畅。一只黑狗斜着眼睛瞟着我。一支马队横冲直闯踏坏了那片野罂粟。我被淹没在罂粟花里,我十分害怕,大声呼叫觉洛的名字。后来我就看见觉洛躺在一块草地上,他的马在一旁悠闲游荡。觉洛的头被打坏了,他的毛瑟枪丢在一旁、一只金黄色的小甲虫还在枪管上爬着。我想把觉洛扶起来,可是他简直像一座山。一条粉红色小溪在觉洛苍白的脸上流淌。罂粟花香十分刺鼻,让人想打喷嚏。斜眼儿黑狗站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盯着我。马蹄声断断续续,让人很不愉快。这时候我听到阿芭哈在圆毡房那边呼唤我,她的声音让我十分感动,想扑到她怀里好好哭一会儿。
  故事的开始也许不是这样的,但我记住了那个罂粟花飘香的下午,还有那条总是不怀好意瞟着我的如黑狐狸般狡黠的狗。我敢发誓它是一条生过崽儿的母狗,因为不久后我就看见它撅起尾巴向公狗调情。罂粟花儿的味道十分刺鼻,许多年后我才弄清原来那味儿里掺进了人血和脑浆的味道,甜丝丝的,像河滩上腥味儿十足的黑色泥浆。
  觉洛死得很奇怪,不知是被谁用枪打死的。本来觉洛是不应该被人打死的,他本人就是个神枪手,应该是他打死别人。实际上他曾经杀过许多人,有一次他用了七发子弹打烂了一个外地商人的脸。他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头发总是打着卷儿,十分漂亮。阿芭哈拒绝了他完全是因为他太自信、太粗鲁、太没有耐心。他不会温存,只会干一件事情————怎样扒掉阿芭哈的袍子。在这方面麦尔根就比他聪明多了。尽管我不喜欢麦尔根,但我还是得承认,他是一条好汉。
  麦尔根当然也会爱上阿芭哈的。实际上所有的男人几乎都会爱上她的,这毫不奇怪,阿芭哈太迷人了,棕色的头发和眼珠,肤色如罂粟花一样白净。她总爱到罂粟谷深处的小河里去洗澡。她洗澡时从不避我。我知道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个孩子。人秋后,小河上漂满了白色的罂粟花瓣。阳光温柔如缎。白色的花瓣静静地缓缓地移动。阿芭哈全裸着身子走进河水里。花瓣从她白皙的双腿间漂了过去。她慢慢向着河底沉去。我看到她的一对乳房如丰满的白鲢鱼在水面上轻盈地跳跃了一下没入水中。白色的罂粟花瓣络绎不绝,滑润无声地漂来,轻轻碰撞着她光洁的胸脯。我像个懂事的孩子为她看守着衣服。她把整个身子完全泡入水中后便无比舒畅地闭住了眼睛,褐色的睫毛在阳光下闪烁着珠玑般的光芒。我忽然意识到她只有十七岁,比我小一岁。我又被与生俱来的悲哀折磨得痛不欲生。就在那时,我突然一下子长高了三毫米。
  我不承认我是一个小侏儒。我一直相信我能够长高。可是我在阿芭哈面前永远是个五岁的孩子。我的思路有时也像个孩子,跳跃,不连贯;即使当我按一位作家的吩咐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依然如此。
  麦尔根有一副极好的牙齿。他曾当众咬断过十六根皮条,那些皮条十分坚韧,即使用最锋利的刀子也不易割断。麦尔根把咬断的皮条给我们看,断碴儿齐刷刷的如刀切一般。麦尔根不爱多说话,爱把芨芨草咬成一截截的,长短一样齐,先用舌尖吸进嘴里,然后“噗”的一声啐出去。那一截芨芨草便如出膛的子弹射向任何一个地方。麦尔根的枪法不及觉洛,但也十分精彩。关键是麦尔根有耐心,有毅力,这大概是阿芭哈喜欢他的缘故。
  那天下午我第二个见到的人是桑塔老爹。桑塔老爹个头不高,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双腿。桑塔老爹把自己放进一个竹筐里,在筐底垫上软和的柴草和羊毛。他双手撑着两个木头块带着筐子走路。有时他这样走路丝毫不比双腿走得慢。桑塔老爹将永远生活在竹筐里。他的双腿是他年轻时被另一个男人用马刀剁去的,那时因为一个女人他被赤条条地逮住了,这个女人的丈夫就剁了他的腿。我唯一自豪的是我站在桑塔老爹身边比他要略高一点。但是桑塔老爹很凶,他眼里射出的寒光时时令我不寒而栗。我跑到桑塔老爹的小马架房子里的时候,看见他脸上笼罩着一层不祥的神色。
  一只很大的红蜘蛛在马架子的墙壁上匆匆爬行着。桑塔老爹敏捷地伸出手去,将它捏死。红蜘蛛鼓胀的肚子里喷出一股翠绿的水。桑塔老爹用阴沉的目光盯着我。接着桑塔老爹说出了一串令我毛骨悚然的怪事。他说今天早晨一匹公马忽然发出一串儿毛驴一样的嘶叫。他还看见一条花蛇正在和一只刺猬交配。他还听到八百里外的马蹄声像是踩在血泊里一般响亮。最后,桑塔老爹像个真正的预言家一样举起了手臂。他要我立即去找觉洛或麦尔根,让他们带十几个小伙子携上枪去守罂粟谷,把一切灾难都挡在山谷外面。P1-3
  古人云:白云苍狗。回顾自己的文学创作之路,一晃过去了三十多年。大约八十年代初,我基本上是写短篇小说的,后来写中篇小说,到现在写长篇小说。似乎是在不断地上台阶,可回过头来审视自己的作品,却发现原来短篇小说最难驾驭,无论从结构、语言到故事和人物。便惊奇自己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尚不知小说为何物的状态下,居然写了那么多的短篇小说。合着是自己的运气好吧,那些小说不但在国内许多的知名的文学期刊上发表了,更有甚者,大都被推到了头条位置,有的则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新华文摘》《中篇小说选刊》或者什么“年度佳作集”之类的选集选中,并且大大小小得了几个奖。
  之后便是漫长的“沉淀期”。虽然在一个阶段几乎中止了小说创作而去从事影视文学,但一直在思考着小说的真谛所在,并且在沉默中暗暗积蓄力量,准备着最后的冲刺。“文学即人学”虽然是个极简单的道理,但真正悟出其中的奥妙则需要一生一世的漫长阶段。到最后彻底甩脱了人世间的种种“偏见”,才会以一种超脱的心态去写作,写真正的人、真正的人生、真正的“上苍视角”和“上帝般的悲悯”……
  将这近三十年创作的中短篇小说精选出一部分来,结集出版,一直是我的一个心愿。感谢远方出版社使我完成了这个心愿。这两部小说集可以视为对我前期小说创作的一个总结。这些天,我从故纸堆里整理旧稿,既亲切又尴尬,既亢奋亦悲凉————亲切的是重读这些小说如见故友,尴尬的是有些作品毕竟是创作初期写的,有如一个刚刚学步的稚童,难免会有踉跄步态,甚至有穿开裆裤不小心露出屁股的窘态。但细细想来,何人不是从幼年走过来的呢?所以,有些小说虽稚嫩笨拙,但为保持当年的童心,原样选载,不加修饰。原始的创作激情令我亢奋,而逝去的时间却令人悲凉————今天,还有多少人会读小说呢?沉迷于纯文学的又有多少读者呢?但我坚信,即便纸质媒体完全消失,小说依然会以其他的形式而永存,会伴随着人类而永恒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
  草原是一个色彩变幻的世界,绿是基调,同时还有其他更加丰富的色彩。写小说时,我有意无意间便为小说取了许多与色彩有关的名字一白罂粟》《红马鞍》《黑森林》《灰眼珠》……色彩的诱惑是如此强烈,所以我将其统一风格,构架出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如果这个彩色的世界能吸引读者,于我,当然是莫大的慰藉。
  2017年9月于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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