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康奈德新型的研究技术没有得到兴城医院的采用,甚至连本来欣赏他的院长也觉得他不可理喻,他却出乎意料地采取了无比“浪漫”的反抗方式,至少在当时是那么“浪漫”,他一纸诉状将兴城医院告到了市法院,认为这是他们对新技术的极度排斥,并且是对社会主义人才的极度浪费。毫无意外地,他遭到了批斗。但他还是拒不认罪,并表示兴城医院的部分领导顽固守旧的治疗方式让病人的病情恶化。不久,他就入了狱,罪名是什么,人们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关于康奈德的报道上了晨报一个很重要的版面。写文章的是时任市政府秘书的李乔木的爸爸————李守信,李乔木是苏义达的同学。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就像不知道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时粗声大气、脏话连篇的李守信居然还会一本正经地把大道理扯得有模有样,让人不得不心悦诚服。想到这些的时候,苏文哲觉得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幸运的,他最多就是不能画人体。但他那几年也想明白了,不画就不画,他随时准备不再画画。 康奈德开办这家诊所是托了李守信的福,李守信如他所愿,不久后又写了一篇表彰,表彰落后分子康奈德改过自新的事迹,并义正词严地说他的名字只是为了纪念车祸死去的年轻妻子。李守信当然不会说,康奈德袖子里掖着钱走进了自己的家,那时候李守信正在狠狠地教训李乔木,苏义达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你小子能耐了,才这么大就学会斗人了。” “可你白天还说我做得对的嘛……” “你还敢顶嘴,你再顶一次试试……” 康奈德就是那时候敲开了李守信家的门,当时苏义达正在李守信家玩,透过门缝看到康奈德把什么东西放在了茶几上。李乔木说那一定是什么药材,因为他爸爸就好这个,所以和医院的关系才会这么好,和那个爱人老生病的市长张天柱关系这么好,但苏义达一口咬定那就是钱,他们为此在李乔木的小屋里喋喋不休地小声争论着,争论还未完毕就听到李守信笑嘻嘻地把康奈德送出了门外,随后就听到李守信叫他老婆把什么收起来的声音,两个孩子在这样细微的声音里停止了争论。苏义达随即表示要回家,李守信自然很乐意,可苏义达突然又说:“李叔叔,下次我作文写不好就来你这里让你教我好不好?我看李乔木的作文每次都写得不错,您文章写得那么好,一定能帮助我提高写作文的水平。” 李守信听得一愣一愣的,在苏义达关上门的瞬间他嘟囔了句:“这孩子,跟他老子也太不一样了。” 康奈德诊所就在苏文哲家所在的那条街附近,这个地段应该是李守信给他搞定的,而他不仅帮康奈德搞定了这个,还让他名正言顺地把诊所弄成了兴城医院的下属单位,这样一来,做事就更方便了,所有的程序也会进行得无比顺利,在他退休的时候还能如愿以偿地拿到一笔不菲的退休金,真是一举多得。因此,当苏文哲看到康奈德的时候,他已然确定这就是一个三十二岁的中年男人。他的肚子有些大了,只是身上收拾得很整齐,头发油光油光的,连皮鞋也是锃亮锃亮的,他站起来的时候,苏文哲甚至确信鞋子上连一粒灰尘都没有落下。 P6-7 结网纪事的结构里深埋了时间的秘密,王苏辛用稠密的心事和破茧而出的力量去推动人们的命运自行打开,尖锐、锋利的往事,埋伏在必经的路口,以冥思和警觉的气质,等待着叙事的平复或者揭竿而起。——————项静(评论家、小说家) 对于作家本人,这部作品当然是重要的,她完成在作家不足二十岁的时候。而在我的意识里,对于一个好作家来说,任何重要的事物,都值得我们去重视。好作家代表着我们凝望世界的目光,其过往所承受着的一切雨露,都可构成我们审美的启迪。何况,这部小说写得纯正极了,在源头上标记出了青年王苏辛的来历,小说的气质、范式,整体上都在邀请我们加入那个唯有文学才能给出的灵魂的承诺,它就是一条道路,通向不同于“虹城”的、崭新的世界。因此,我会为十年前那个更年轻的王苏辛而感到惊讶,她让我惊讶,以至于不得不说这是部具有某种“纪念性”意义的作品。————弋舟(作家) 在王苏辛的笔下,每个人都有着饱满和幽邃的身影,使得在阳光之下所发生的事情,不再简单,不再为我们所熟知。他们身后的影子,衔接着过去与未来,个人与时代。在她所创造的新鲜与蓬松的意象中,在现实与幻境的交错间,生命的奇迹和命运的庄重得到了更为丰富的呈现。——————苏瓷瓷(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