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立案 1 她刷牙,洗脸,梳头,搓脂抹粉,一阵忙碌之后,来到餐厅门口一站,打个招呼:“走了。”他端着碗,仰着脖子喝下最后一口粥,撂下碗筷,关切地问:“喝吧?锅里还有。”这两年她已是很少喝粥,香喷喷的玉米粥,喝还是不喝?她犹豫了一下,便拿起勺子,舀了一碗。锅里的粥刚好也就一碗。 她叫乔虹。他叫随新玉。她是他的老婆。他是她的老公。 咚咚咚……有人敲门。 “噢————牛哥!你咋找了来?” “鼻子下面有个嘴,找不着还问不着吗?” “我这地方也挺好问,挺好找的。” “是挺好问,挺好找的。一点也没费劲,大街上问你这家属院,一问就问着了。碰巧,来到楼下,一个姑娘背着书包从楼道里出来,问她,她抬手一指,‘二楼东户’。” 两个人笑。笑着拍肩膀,你拍我,我拍你。老伙计了,不是一年两年的老伙计了。牛哥一边掏烟一边落座。随新玉拿出一盒“将军”,忙说“抽这,抽这”。牛哥将半盒“红大鸡”放在茶几上,接过随新玉的“将军”说:“有好的,不抽孬的。” “咱下面条?”看着牛哥油光发亮的嘴唇,随新玉还是礼节性地问了一句。牛哥手轻轻一摆,说:“吃过了。”“吃过了?”“嗯,在前边街头吃的。小笼蒸包。”“看,你这就见外了。”“嗨,一顿饭,在哪里吃都一样。”牛哥显出一副知己不用客套的样子。 一阵寒暄过后,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烟雾缭绕中,牛哥琢磨着要说的话,随新玉吐着烟圈儿,两眼瞅着茶几上那半盒“红大鸡”,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不安。 乔虹本想两口三口喝下一碗粥拔腿就走,不巧来了客人,只能抻一抻,等一等。她扎上围裙,去灶台刷锅洗碗。经验告诉她,来人一般不会待很长时间,这已是司空见惯。不早也不晚,常常有人踩着点儿来,进屋,放下东西,有的坐一霎,有的连坐也不坐,客厅里站着,和他小声地说上几句话儿,这就握手,这就要走。来人两只手握着他的一只手,使劲地握着,点着头哈着腰,重重地顿两下,留下旬“多费心”“多关照”之类的话,转身就走,极秘密的样子。来人都很谦恭,不让送。他也很少出门送客。来人和他握手,他的手多伴是直直的,五个手指头都不打弯儿,给人的感觉,握着的似乎不是一只手,而是一个冰凉的肉板子。 乔虹刷完了锅,洗完了碗,听了听动静,客人还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她有些沉不住气了。今天集,说好了的,早去赶集买菜。她扯下围裙,来到客厅一看,四角空空的,大沙发上坐着一个大活人,茶几上多了半盒“红大鸡”香烟,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她心里想,来了一个“熟里滚”,不拿自己当外人。 牛哥欠了欠身子,乔虹点了点头,两个人都面带着笑容,礼节性地打着招呼。 “木哥,这就是木哥,以前我常说的木木大哥,玉皇庙乡木屯党支部书记木木,姓和名都是‘木’,正着念倒着念一个样,都是木木,木头的‘木’。小名叫牛子,我净叫他‘牛哥’,‘母(木)牛哥’。” 随新玉“一本正经”地向乔虹作介绍,说到“小名叫牛子,我净叫他‘牛哥’,‘母牛哥’”时,木木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乔虹点了点头,很幽雅地落座茶几一头的单人沙发里,和随新玉面对面地坐着。她想起了一个人,随新玉在玉皇庙上班时,一个常去她家的人。过年过节送面、送油、送肉,夏天送西瓜,秋天送苹果,有一年的冬天还给送了几只野兔子。那人大半就是眼前坐着的这个木哥。她又仔细地想了想,是,没有错。 乔虹起身进了卧室,拿起木梳,理了理头发,对着穿衣镜瞅衣着,瞅了前头瞅后头,两手轻轻一扑拉,拎起床头柜上的女式手提包来到客厅,洋洋洒洒地对木木说:“木哥,你俩在这里说着话,我有事……” 走到门口,她又倒了回来,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慢慢地,还是到那个单人沙发里坐下,两手抱着手提包,手与手提包一并放在腿上。 “有事吗?”随新玉拿眼睛问她。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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