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擦黑,傅公祠便又如往日一般幽静,只有宴客的去处,时不时传出说笑声来。 此时,贾景德与薛笃弼正摆开筵席,代表阎锡山与冯玉祥招待反蒋各部的代表。 李宗仁那儿的潘宜之,张学良的亲信葛光庭,石友三的手下毕广垣,刘文辉、樊钟秀、孙殿英、何健、万选才、刘湘几个派来的代表,还有西山会议派的邹鲁、谢持,改组派的陈公博、王法勤,再加上刘骥、孙良诚,二十多人满满坐了两桌。 讨蒋事儿已是板上钉钉,众人又都处得熟了,自是吃喝得高兴。大伙儿边吃边谈,杯来盏往,说说笑笑,一直到了晚上将近8点时,宴会才完了。众人走出这儿,又一起进了会议厅,随后便关上了门、拉上窗帘,外边再也听不到一丁点儿动静。————他们又开起会来,一五一十地商议起了倒蒋的具体事宜。 也在这时,傅公祠的晋军卫兵和做饭、送水的杂役人等,却接到了集合的命令,急急向着另一个去处聚了过去。 不多时,众人在一片空地上排起队来。这时节集合,而且是连杂役在内,傅公祠里从未曾有过,大伙儿都觉得有些蹊跷,正在嘀咕,卫队团团长到了队前,吩咐清点人数,之后,开口说声:“跟上我。”转身便走。 众人不敢多话,只得随着团长一路走去。拐了几个弯儿,过了一片林子,来到一座房子前。这去处很是偏僻,寻常白天也极少有人来的,更别说这大黑天里,众人更是一头雾水。 推门走进屋去,更是吃了一惊,只见总参议周玳已是坐在了里边。 看到众人进了门,周玳又吩咐点名,一位副官走上前来,张三李四挨个点过,然后,周玳训起话来:先讲了一番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又讲起了阎锡山的公道论来。 这一气讲下去,便是两个来钟头。众人都有些沉不住气了,看那周玳,却又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说道:“下边我再说说咱们山西的风土人情……” 此时,明晃晃一轮圆月当头照着,满地里一片银白。开会的关严了门开会,听讲的站麻了腿听讲,傅公祠偌大地方,没一个人走动,也没半点儿动静,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 组碧楼里,李二牛把窗帘撩开一溜缝儿,向外瞧了一瞧,回头对冯玉祥道:“冯先生,是时候了。” 冯玉祥这时正两手按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听了这话,“啪”地一拍,站起身来,道:“走。” 陈希文、尹心田还有几个卫兵都已做好了准备,听到冯玉祥发话,立马起身,前后护卫着冯玉祥出了房门。顺着墙跟,在阴影里快步走去。 出了侧门,李二牛举了手电一晃,便有一辆带篷的卡车到了跟前,众人迅速上了车,车子立马开动起来,驶出一段路去,便见前后各有两辆卡车不远不近地随了上来。 这是阎锡山定好的计策。 他安排贾景德与薛笃弼设宴与开会,将跟冯玉祥同住在组碧楼的各方代表拢住,又让周玳在偏僻去处训话,将傅公祠的卫兵及杂役圈个严实。冯玉祥只带七八个人,不动不惊地出了傅公祠。 外边接应的正是阎锡山的宪兵司令李润法,他亲自带着四辆卡车的宪兵,前后护卫。 冯玉祥就这么离了傅公祠,车队沿着太风公路向飞奔。李润法在前开道,遇到宪兵盘查时,皆是李润法出头说话,一路上自是极为顺利,第二天天将破晓时便到了,冯玉祥招呼众人上了船,一声令下。船工立即挥动船桨,向着对岸划去。 此时,东边已现出鱼肚白来,四下里仍是一片朦胧,满世界呼啸的风声伴着黄河波涛的阵阵轰鸣。船儿随波起伏,坐在上面,只觉得心也颤颤悠悠,天和地都沉沉浮浮。 冯玉祥坐在船头,心中的波浪也在翻卷。6月里,他便是从这儿入的山西,没想到这一去竟待了8个月!这8个月里一出一出的又发生了那么些事! 风声呼呼,浊浪哗哗,船在风浪中前行。 冯玉祥知道,马上就要站到西北的地界上了,噩梦结束了。接下来便是他统率几十万西北军健儿,杀出潼关,杀向中原,如狂飙一般横扫天下! 冯玉祥兴奋起来,只觉得浑身的血也如这黄河波涛一般沸腾起来,他对着李二牛喊道:“二牛,再来一嗓子提提神。” P370-P3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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