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是什么让我们嚎啕大哭


作者:李利忠     整理日期:2021-12-26 04:14:24


  房 子
  房子绝对是一个传说,更是一种传奇,被岁月演绎得扑朔迷离,回肠荡气。池莉的发轫之作《烦恼人生》就是围绕“房子”展开的。作品的第一句话好像是“早晨是从半夜开始的”,房子的逼仄,使作品中的夫妻俩居无宁日,小孩子的尿尿声加哭声,总是引出夫妻俩的“剑拔弩张”。
  房子也是我的理想。这些年来,我四处租房,随时搬家,但那几十箱书籍,每次都变本加厉地威胁我有限的毅力。而像我这样的穷人,又哪敢轻易将自己多年节衣缩食购置的“资产”随抛随掷。可惜我老了,面对挑战,自觉力不从心,不像以前,年轻,自由,经常跳槽,有无数的变化和可能。
  我小时候,其实就是我还年轻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我的理想是拥有一套房子。有很多年,理想两个字莫名其妙地让我振作激动,我为自己设置了许多艰苦粤绝大义凛然的奋斗目标。尽管我曾经想象过,要住在一所看得见大海听得到波涛声的房子里,白色的房子,最好是像希腊爱琴海边那种纯白的,有蓝色的窗框。至于房子有多大,里面有什么,在什么地方,跟什么人住在一起,则一点想法也没有。而且,想过也就算了。那时候,我志向高远,最不济也不至于将房子当做一个理想来追求。年少无知有一股很巨大的力量,当时以为世界是自己的,到后来才知道对于这个世界,我是如此微不足道,世界可以随时忽略我,而我却不能。这个发现使我倍感沮丧。
  我想起来了,我敢于理直气壮地将房子作为理想来追求,是因为我读到了北师大精于音韵、文字、训诂之学的已故教授刘盼遂的话:“要学业上有成就,必须具备三个条件。第一,要专心致志;第二,要书多;第三,要生活安定。”刘盼遂在北京西单拥有一个安静的门首书有“居之安”字样的院落。这样的院落,眼下一千万不知能否买下来。虽然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在学业上有成就了,但还是很认真地将这段话抄了下来,觉得这是过来人讲的老实话,有生活的阅历在里头。而且,1966年风暴起来时,刘盼遂就被街道里的红卫兵关了起来,“最后被拷打致死”。可见,非常时期,要想居之安,是极不容易的,不是理想是什么。
  数年前的一个黄昏,我念叨着自己的房子让人心里安宁、沉稳,去一个小区看了看。那是一个再偏远不过的小区,那里的旧楼竟然也要三四十万才能买套小的,而且,我竟然连个首付也凑不齐。唉,做人真失败。
  在那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我想过了,一个人不能一辈子为了一套房子而奋斗,尤其是不能拿剩下的那几乎可以看到底的半个辈子与房子作斗争。“房子首先是房地产开发商的理想,然后才是我们的理想。再说租房搬家,真的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说明你拥有新的选择,有新的激情。”我这样宽慰满脸不悦的妻子。
  后来,作为外来民工,为了孩子能够顺利上学,我们到底还是买了房子。
  酒肉岁月
  有朋友打来电话问,新的一年里,你有什么特别的心愿?我说,我希望能有一套大房子。每次听到孙燕姿的《完美的一天》,我就止不住地心动:“我要一所大房子,有很大的落地窗户,阳光洒在地板上,也温暖了我的被子。我要一所大房子,有很多很多的房间,一个房间里有最快的网络,一个房间里有很多的吉他,一个房间里有我漂亮的衣服……”衣服漂亮与否我不在乎,但每天一睁眼就是满屋子的阳光,却是我一直梦想的。朋友在电话中笑着说,你家不是正装修吗?虽说小了些,但做人要知足,说个特别点的。我认真地想了又想,说,在《圣经》里,爱的定义是恒久忍耐。希望新的一年,我能拥有一个能恒久忍耐我的胃,然后,一生酒肉,暴饮暴食。
  遥想当年,在风中雨里为衣食奔走,偶尔见有人买了整只的烧鸡、整瓶的好酒大吃大喝,便无端地心生鄙夷,觉得那是电影中日本鬼子的行径。后来职业略见稳定,这才有机会呼朋引类,飞觞醉月。在我看来,但凡性情中人,应该都会喝酒。在酒桌上,一个人能喝却藏着、掖着,不是缺少性情,就是城府太深。尤其是满座酣畅之际,他那样明晃晃地窥视着大家,的确不甚相宜。
  记得古人淳于髡曾很坦白地对齐威王说,他若参加“州阊之会”,碰上“男女杂坐”、“握手无罚、目眙不禁”,“饮可八斗而醉二三”。我虽然不曾有过这种近似于当下某些平日里很讲究座次的官员与小姐共坐包厢时的经历,但仍然觉得“饮可八斗而醉二三”实在是一种长处。这是一个需要沟通和交流的时代,像我这样木讷的人,略喝点酒尚且勇于表达,何况那些惯于在宴席上畅快征逐,于公帑消糜中领略中国食文化的深厚三昧之辈……
  回想起来,我是多么喜欢那种酒后陶然的状态啊。当然也有狼狈的时候,印象尤为深刻的一次是,某日在西兴我喝得多了,见夜已深,就晃晃悠悠地骑了单车,独自过钱江三桥往回赶。让我恼火的是,离住处不远的一条马路,也不知怎么回事,没多远就横着一条沟,搞得我只好小心翼翼地骑上一段,下来,将车子扛过去,然后又骑上一段,下来,再将车子扛过去。我当时直纳闷,这马路向来挺好的,哪来这许多沟呢?第二天晚上我特地去看了看,却原来是路灯杆子映在地上的黑影而已。
  说来惭愧,由于胃不支持,我已有近两个月没怎么喝酒了,这对原本就爱好无多的我而言,实在是一种人生快乐的丧失。一些年前,林文月先生在一篇文章中谈红烧蹄参,她说:“在我的菜单卡片上看到这一道菜肴时,不禁令我感慨系之。已经好几年没有做过这一道菜了。主要的原因是今日中国人的饮食习惯已不尚大鱼大肉,而倾向于比较清淡精致的口味,再则是同辈友朋巳不再有往昔年少时的健壮身体,相对于年岁的增加,胃口也愈形减小,像这样的大块文章上桌,席间敢于举箸者恐怕是不多了。”董桥先生因此感叹:“人生苦短,酒肉岁月太匆匆,朋友情谊才是青山绿水。”
  P16-19
  《是什么让我们嚎啕大哭》、《我听不得一声惨叫》,前者是利忠兄的书名,后者是我一篇文章的标题。一见书名,不由自主想到自己的文章标题。看得出,我们内心有相通之处————情感激烈、爱憎分明、懂得推己及人,但这并不证明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浑身是刺,让人碰不得。正相反,我们都谨小慎微,甚至有点唯唯诺诺,即使利忠兄已经成了出版社的副总编也改变不了业已形成的性格————这样的性格也有底线,别把他逼急了,否则会让你很难看。
  事实上我跟利忠兄来往并不多,他那一口专业的江浙口音好生难懂,每次通电话我都屏息静气,认真捕捉他的每一个音符,根据前后语气猜测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其实我俩用不着太多的话,文人之间,彼此是否一路人,读一读对方的文字即可。本书中的多数文章我都已经在报纸上读到过,早在内心中把利忠兄当成了挚友。
  从他的文字中,可知我俩的经历很相似————都是在城市里拼争的过来人,我们为物质,为了基本的生活,都曾被残酷地驱赶以致伤心落泪。“我有时会艳羡斯汤达,他死的时候可以说,活过,爱过,写过。而我回顾这十多年的生活,却只能说,我热爱过,我挣扎过,我办过暂住证。”他这段写于2。02年的话,至今依然让人心酸。本书第一辑“草根志”中的多篇短文,如《束小花》、《房子》等都是这样的,记述了他见到过的城里人和乡下人,记录了这样挣扎的心理。
  但利忠兄并没一味沉浸在类似悲情中。应该说,所有的努力得到些微回报后,心态会逐渐发生变化。所谓文以载道,对我们这些人来讲不如说是“文以载人生”。最苦的生活已经过去,即使算不上渐入佳境,起码已经不再为温饱焦虑。读利忠兄近期作品,明显从容自在了很多。像《下渚湖吃茶记》、《鹳山喝茶小记》等悠闲野趣类的文章,《我为什么热爱孔子》、《行云流水一孤僧》等谈人论诗的长文等,都已不再拘泥于个人际遇。尤其是他对楹联这一明显属于文人雅趣的文体越来越感兴趣,更体现出他目前生活的状态。我喜欢这样,大家都好好地过日子,谁也别下地狱。一辈子停留在最初的梦魇,是社会的悲哀,也是个人的悲哀。
  写作帮利忠兄摆脱、解脱了一些东西,又帮他树立了一些东西。但这些文字能留存多长时问,真不好说,我和利忠兄,还有周围一些文友,操作的是一种可称为“报纸体”的文字,没有长篇大论,长不过几千,短则几百字,所有想法都压缩在这微小的篇幅里。“报纸体”不算所谓“纯文学”,比纯文学简约、直白,但是有“纯文学”的底子,有“把握时代脉搏”的观念,甚至,这些人也都有点纯文学的情结。在“纯文学”式微之后,假以时日,“报纸体”或许会取而代之,自成一派。但是信息流通、技术更新实在太快,“报纸体”还没成气候,就被随之而来的网络口水小说、微小说等冲击了,将来冲击到什么程度,谁也搞不清。
  但干吗那么在乎未来呢?未来非我所能控制,干脆不想它。利忠兄的文字有价值,有情怀,这就足够。我相信,一定会有某个人在某个夜晚,捧着这样一本小书,被里面的某句话击中,不由拍案一下,赞叹道:MD,说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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