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沙涛都变成了沸腾的一锅水。不过,他的那锅水在下半身,我的那锅水在上半身。 这年头,遇到个看着顺眼、聊着有趣且身家不错的男人不容易。是她人的老公又有什么关系,婚姻又不是终身制,结了不还可以离嘛? 我抱了砍瓜切菜九死不悔之心开始了与沙涛的交往。沙涛却把我当成胸大无脑的金发美女,以为睡了便睡了,不睡白不睡。那时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昏了头,一门心思想跟沙涛扯那张证。 我这面甜言蜜语地给沙涛灌药,那面捧着鹤顶红去见唐棣。 唐棣居然一眼没认出我,我自亮身份,说了对她致命打击的话,我讲了婚礼上我们“一见钟情”,我说:我跟沙涛好上了,我们要在一起。我把“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是我们,而不是我。这很重要。 唐棣的目光满是惊悸,好半天,她去端桌上的一杯白水,水端到手里洒了三分之一,手忙脚乱地擦,然后她突然哭了起来,她说:狗男女,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我。 我以为那是哀兵博同情分的把戏,她不知道哀兵必败吗?我装腔作势地点了一根烟,目光缥缥缈缈投向别处,我说:爱情像洪水,洪水来了,谁都挡不住。 唐棣终于停住了哭,她咬了一下唇,狠狠地对我说:你凭什么觉得他跟你在一起就不会甩了你? 我吃了一口小盘子里的抹茶慕斯,清爽的甜味是蔓延的夏天的味道。我伸出纤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总有人会是浪子的终结者,他遇到我了,我是两栖动物,可以扮演好妻子和情人的双重角色,你不能,所以,GAMEOVER了。 我承认我很嚣张,没来由地自信。后来的某一天,我在电视上看到额前别着两只草莓发卡的凤姐,她很淡定地评价抛鸡蛋者:他肯定是我的追求者,被我拒绝后不能释怀。 坐在电视机前的我肯定脸红了。 那时,我就是凤姐,自信得无法无天。 而沙涛坐山观虎斗,置身世外,外叶不沾身。他说:你们谁赢了我就跟谁,这事儿挺母系社会的吧? 我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我被唐棣的哭与哀求弄得心慌意乱。我29岁,孤魂野鬼一样在这座城市漂泊,好不容易瞄准目标,断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 我心硬如铁,趾高气扬地给唐棣回话:我都视死如归了,你放弃吧! 我没死,死的是唐棣。 她从18楼一跃而下,看到的人说她穿着一条火红火红的裙子,落到地上,面目安详。在跳楼之前的十分钟里,她给我打了两通电话,电话里只有声嘶力竭的一句话:你不会幸福的。 没有谁能永远活色生香 我的噩梦是从唐棣跳楼开始的。唐棣从小在单亲家庭里长大,虽然父亲给了她跟母亲足够优渥的生活条件,但是跟怨妇母亲一起生活二十几年的生活经历,大概是外人不能理解的。 唐棣没有把我介入她和沙涛之间的事告诉任何人,所以,她的死被认定是深度忧郁症。沙涛处理完唐棣的葬礼,人瘦了一圈,也很沉默。我用身体勾起他的欲望,有时候,我们仿佛只有沉溺在对方的身体里,才能忘却我们的罪孽。 逝者已矣,我们做成这样,没有理由不结婚。 每个夜里,我用身体安抚了沙涛,却清醒得如一盏探照灯,我先是不敢睡,后是不能睡,每个梦里,唐棣都在哭。 开始,沙涛还会陪我,给我讲笑话,他说:知道我小时候的偶像是谁吗?是汪精卫。他真的太了不起了,又能卖国,又能填海。 这个笑话很好笑,但我没笑。他嘟囔了一句,说:你越来越苦瓜脸了,没劲! 他沉沉睡去,把长夜留给了我。我的耳边一遍遍回荡着唐棣那句咬牙切齿的话————你不会幸福的,眼前是唐棣苍白绝望的一张脸。 我是不敢把这些说给沙涛听的,唐棣成了我们之间的禁忌。 镜子里的我有着硕大的黑眼圈和下眼袋,人也委顿得如迅速失水的植物。沙涛越来越不耐烦,他早出晚归,不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很奇怪,我一个人在家时心里倒是轻松的。跟他在一起,我总觉得唐棣的那双惊悸的大眼睛在盯着我们。 我的幸福是偷来的,我尚有良知,没办法做到无知无觉。 如果泯灭了这点良知,我真的就可能幸福了吗?过度的自信会让人变得很盲目。凤姐如果一直不醒过来,也许还可以在虚妄里继续编织自己的幸福。我的问题是,我实现了那个结婚的目标,事实证明我不能香艳与贤良俱存,就是俱存那也需要一个好男人盛接着,沙涛不是,如果是他就不会每晚都睡得连个噩梦都不做了。 无可否认的是,我有了一个叫“家”的地方。我不必每日像只灰头土脸的袋鼠一样穿过长长的城市出现在一个又一个婚礼上,我不必担心着人家叫我齐天大剩。 结个婚是很有必要的事。但是,我没办法做到神经大条忘记一切,比如我曾经是强取豪夺的小三,比如沙涛昨天跟我狗扯连环明天就可能跟别的姑娘眉来眼去。 他恰好有点钱,有点闲,有点坏,有点好玩。是《非诚勿扰》里马诺姑娘喜欢的那类男人。好东西人人都想抢。P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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