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就这么定，晚上见。”
放下电话，肖朋月又后悔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对方南洋总是有求必应的。是方南洋的要求合理吗，还是自己的心肠慈软呢？要么是上辈子就欠过方南洋的债？还是真的跟他还藕断丝连……肖朋月总觉得自己在方南洋面前显得很窝囊，对方南洋总是这样的百依百顺，毫无招架之力。就说刚才这个电话，她明明知道方南洋提出晚上见面，肯定同2500万贷款有关可是她还是不加思索就答应了方南洋的要求。四年前，方南洋下海经商时，在红椰支行贷了2500万元至今连利息在内分文不还。根据央行和省分行的要求，红椰支行决定起诉贷款单位，用法律手段收回这笔逾期贷款。恰恰在这个时候，肖朋月从国商银行省分行调到下属的红椰支行任行长。肖朋月走马上任的第一桩大事就是抓这项工作。当她从资料中看到这笔贷款企业的总经理法人代表写着“方南洋”这三个赫赫醒目的大字时，肖朋月差点昏过去了，她抽了一口凉气，暗暗叹道：方南洋啊方南洋，你怎么干这种蠢事呢！难道真的是应验了冤家路窄这句古话？可不，现在方南洋找上门来了。如果晚上见面方南洋对起诉他提出异议或别的要求呢，我该怎么回答呢，我能拿出什么办法来对付方南洋呢？想到这里，肖朋月确确实实又抽了一口冷气，感到六神无主，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到了大班台后面的皮椅上去。
肖朋月今年刚满四十，高窕匀称的身材，远看上去像个年青姑娘。近看比一般姑娘更漂亮：一对新月眉挂在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上空。笔挺秀巧的鼻梁下，两片殷红的嘴唇和一副皓齿，更显得楚楚动人。据说，肖朋月在读中学时，已获“校花”的美誉。因此，后来也有传说70年代，肖朋月说是凭着这副漂亮的脸蛋和身材，被招进县的社会主义路线教育工作队，以致被安排正式工作的。这些传说毕竟无据可查，也没有人吃饱了撑着去干这滑稽的事。但如果肖朋月没有真本事，没有她的艰苦奋斗，她是绝对坐不上今天这行长的第一把手交椅的。
这时，肖朋月坐在皮椅上，紧锁双眉在思考着。平心而论，肖朋月也很想见见方南洋。自上次和方南洋见面后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这主要是因为她调动工作的缘故。但今天方南洋电话里的口气不同，很焦急的样子还非见不可。看来立南洋真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如果这样，晚上真的不能见面。因为现在她实在是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肖朋月想还不如解约，给方南洋再去个电话，说晚上有急事不能见面了。想到此，肖朋月便伸手抓起坐机话筒，当她正要拨号码时，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人：
“肖行长，律师已准备好了起诉南洋公司的法律文件，请你审查。”来人边走边说着把一卷宗放到肖朋月的办公台上。尔后，转身要走。
“喂，何股长，你别走，过来坐一坐。”肖朋月急忙招呼何股长坐下，她想向何股长再深入了解这笔贷款的情况。
何股长听到肖朋月喊他，急忙转过身来，脸带歉意，说：“我看你正打电话，公事很忙，就不好打扰了。”说完，坐到了沙发上。
“叫你坐下，也是公事呀。怎么，看到我这个新行长觉得不好意思，还是认为我不好接近。”女人一般快言快语，说话很少留有余地。当上领导的女人就更不客气了，对部下说的话是毫不畏惧的。这时的肖朋月就这个样，弄得何股长不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轻轻哼着：“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看到……”然后就哑了。
何股长名叫何开平。四十多岁，中等个子。一张长方脸黑里透红，头发很黑，留着三七的分头，配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给人一种严谨精干的感觉。他是红椰支行的信贷股股长，所以肖朋月让他坐下聊聊。
“来，喝茶。”不知什么时候，肖朋月已泡好茶，她一只手把一个白色的茶盅放到何开平沙发前的茶几上，一只手抓来办公台前的活动椅，拖到茶几旁，在何开平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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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了一部《太阳是这样的》，才有今天这部《月亮不在云里》，也许今后还会有一部星星怎么怎么的，不过今后的事今后再说，这里暂且不提。
《月亮不在云里》描写的是人世间的真实故事，同《太阳是这样的》一样，是当代中国社会的现实反映，小说就像是一部摄像机，镜头始终对准人间大地，与太阳月亮没有直接关系。
我曾经在金融部门工作20余年，且在信托投资公司担任过总经理职务，所以对银行与企业之间的借贷关系和状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对银行中的行长、信贷员和国企中的老总、私营企业的老板、个体户以及政府官员等形形色色的人物非常熟悉，可以说是耳熟能详。《月亮不在云里》小说中的人物肖朋月、方南洋、欧海洲和郑副市长等，在我的生活中是有原型的，有模特的，不过只是这些原型这些模特形象，写进我的小说里却面目全非了，不再是我现实生活中的张三李四了。这样小说成为艺术加工后的文学作品，真实故事也就成为文学故事了。 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进行的一场大改革，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我耳闻目睹并参与了这场改革，终身难忘，那是我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我在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太阳是这样的》的后记里，曾经这样说过：在这场改革中，“在银行这块领地里，有我的欢乐，也有我的悲痛。有过辉煌，也有过挫伤。充满希翼，也时常彷徨”。这实际上也是《月亮不在云里》和《太阳是这样的》男女主人翁的经历与表白。在那个年代里，不讲信用、不讲道德、不讲情义是司空见惯的，特别是在银行表现在借贷关系上的问题更为突出。我就亲眼见过和直接处理过很多借贷不还的事例，尤其是国有企业。有一次，我们的信贷员到一家国企收贷，他们已经去过多次了，都没有找到这家国企的老总，这一次找到了，信贷员喜出望外，说：“老总，今天我们可找到你了。”这位老总把桌子一拍，说：“找到我又怎么样，你们不是来收贷的吗?我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们要收贷找市长去吧，当时这笔贷款是市长批的，跟我无关。”说罢，竟拂袖走了，留下我们的信贷员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像这样的例子很多，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当然也有讲信用讲道德的，像《月亮不在云里》的方南洋那样，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要归还银行贷款。不过这是小说里传播正能量的典型代表人物，在当时的社会中是极少数的。因此，《月亮不在云里》就给人们提出了这些思考：为什么那个年代的社会信用这么差?为什么在经济大改革大发展中，就不讲道德不讲情义了呢?为什么我们的政府官员这么热衷于权力寻租呢?为什么腐败丛生，在腐蚀着我们的社会肌体而人们却束手无策甚至麻木不然呢?为什么人们在现实社会中总觉得很苦累，似乎都找不到幸福呢?为什么……还有很多为什么，人们找不到答案，无法透过这些现象看到我们这个社会的本质，起码是在那个年代，几乎没有人做到这一点，就像《月亮不在云里》中的肖朋月、方南洋和韩总这群人一样也百思不解，常常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因此，他们只能仰空长叹，原来月亮不在云里，我们怎么总被一些假象迷惑了呢，怎么总是误解月亮一直在云里呢?人们为什么不能像月亮那样洁白无暇独来独往自由自在呢?其实，肖朋月等人的长叹，完全出于无奈，是在人们对这个人类社会中的许多现象找不到答案，找不到解决办法，看不到事物的本质时发出的一种感叹罢了。病根找不到，病灶何以排除呢?
于是，又有了《月亮不在云里》。
吴应佑
2015年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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