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鑫华,曾在内蒙古军区服役23载,2015年1月转业至中共呼和浩特市委政策研究室。同年9月至2017年12月派任和林格尔县盛乐镇新营子村第一书记。 从我出生至今,差不多和我的父亲有19年的交情了。可是现在,我第一次要和他建立一种全新的关系,他是作者,而我是他的读者。当我坐下来再一次认真地阅读思考这些文字时,我发现自己很难做到客观地去评价这部作品,因为于我而言,父亲创作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故事。而此刻正在写后记的我更像是记录下这个故事的人。 父亲脱下军装是他人生中的一场“变革”。 父亲参军入伍的年纪和现在的我差不多大,所以他不曾体验过我们现在拥有的快乐与烦恼,他的少年模样与全部的青春都烙印着飘扬的军旗。在他性格里严谨、干练(并且固执、枯燥、单调)等很多的因素,包括到现在他都还保持着早上5:30起床的习惯,这些都是他在部队里养成的不可剥离的身体的一部分。 可以说,他的世界观基本就是在部队特殊的环境里建立起来的,那里有他炼剑成长的故事,有他全部的信念与骄傲。但是英雄总要有挥别战场的时候。脱去戎装,收剑人鞘,所有闪亮的勋章都将被封存,蒙上时间的尘埃,那些军歌嘹亮、军令如山的峥嵘岁月,将成为埋藏心底慢慢褪色的记忆和提起时嘴角向上扬起的一抹弧度。 地方的生活于他是陌生且未知的,他成了一个新手。我虽深信父亲完全有重新开展事业版图的能力,但仍不可避免地担心他不能适应,不能去热爱。那时他甚至从未去过电影院。 2015年,父亲去万亩滩任第一书记,并于同年开始动笔写这部驻村日记。 写文章,父亲并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曾有过专业的训练和扎实的基础。我看着他不断地反复尝试,一次次把写好的内容打散重塑,因没有老师系统地传授写作章法,便以书为师,进行大量阅读,甚至买了《尔雅》从零开始学习。这是一个以网络为生活载体,以手机为操控提线的时代,全球化流通的爆炸性信息量让人应接不暇,现代人在匆忙向前的脚步中变得更加急功近利。父亲却刀枪人库,马放南山,安心地在乡间月色与粗茶淡饭中将桌上的书籍越摞越高。他像是在驻守一座城堡。我不懂是什么让父亲在纷扰浮躁的社会中突然静了下来。他把一个个不起眼的乡民们当成著名的人物一样去粉墨装扮;他把农村那些或许人们早就习以为常的琐事当成重要的工作任务,也当成收集的珍贵藏品,细细品读;他把文字当成艺术品一样一次一次用心打磨推敲,并不断提出新的想法和要求;他把自己的热隋与期盼深埋在这片荒凉的土地,执笔为犁,用汗水浇灌。我陪伴着父亲经历过文笔生涩、故事乏味的阶段,也见证过他灵感进发行云流水的时刻。在不断的质疑与自我怀疑中,在文字翻来覆去的排列中,他像希腊神话的神祗一样推动着他的巨石,似乎总能有足够的耐心对待这些文字,终于呈现出了现在大家所看到的这部作品。 坦白地说,我出生在巴尔虎草原腹地一个名叫“阿木古郎”的小镇,从小接触的是蓝天白云、茵茵绿草、纯朴的牧民和云朵般的羊群,并跟随父亲的脚步从草原随军来到首府呼和浩特,对农村的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从小没有农村生活的经历也对农村缺乏认知,偶尔看看电视节目,被喜剧演员演绎的农村题材的故事逗得捧腹大笑,我想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数也都不过如此。但在一次次地阅读、分析父亲写下的这些文字时,竟然觉得自己也同这些素未谋面的乡民们产生情感,心里勾勒出土默川平原上的一个小村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在人人山下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发生的所有故事,它们的贫穷苦难抑或啼笑皆非都让我——个成长在钢筋森林、天空四角的孩子大开眼界。年轻的人们更容易被霓虹绚烂、物欲横流的城市锁住视线,贫穷、饥饿、面朝黄土背朝天、粒粒皆辛苦、“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这样的字句并不曾让我们停下脚步细想,但却并不代表它们远离我们的生活。 通过父亲的讲述,农村的形象不再停留在电视的荧幕上,更走人了我现实生活的世界中,真实可触,有血有肉,有阳光,也有阴影。或许说,这部作品对我的教育意义更大一些吧。 习惯了看父亲写那些逻辑严谨、条理明晰的总结报告,最初看到这部作品时,我惊喜于在他的笔下嗅到的初夏时野芳发而幽香,眺望到的星垂平野阔,我从未想过他写得出这样优美柔软的文字。在创作的这段日子里,父亲开始在下班后偶尔埋首于厨房像做化学实验一样鼓捣出各种他自己的原创菜(其搭配及口味令人惊奇与不解);他每日带着小狗御风下楼散步,有时态度极其认真地批评教育我的小猫德芙淘气惹祸;他尝试去坐公交,带着相机去拍照,在新年的时候去热闹的市场上买年货。也许是他的写作需要观察生活,也许是在乡下任职工作让他变得更“家常”了。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未如此认真地关注过生活,也前所未有地热爱着生活。他第一次打开内心,让世界走进来。直到此时此刻写下文字的我才发现这些改变原来是这么令我感动。 父亲1990年12月参军人伍,1999年生下我,2015年转业到地方工作。如今他每天晚上9:30就犯困,开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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