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狗看着你娘年轻又长得好,就提出要你娘侍候他,你娘是什么人啊?她坚决不从,那老狗一直不死心。去年秋里,你娘在村外台台地锄苞谷时,被那老狗……你娘从此就病了,一天不如一天,直到今年春上过世……”听到这里,墩子眼里冒出了可怕的怒火,紧握小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弄死狗日姓周的,我墩子誓不为人!” 谋娃这时后悔了自己嘴快,给孩子讲了实情。他想孩子毕竟只有十来岁啊,哪是周财主的对手,况且姓周的屋里还有三个家丁三杆枪,弄不好孩子会白白送了性命的;他爷爷从河南逃荒到陕西,现在就剩这么一根独苗了,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向死去的墩子爹妈交代啊。他立即改口说道: “孩子,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咱从长计议,等过几年你硬棒了,叔帮你收拾那老狗。” 墩子抹了一把眼泪说: “谋娃叔,你放心!” 回到周财主家西院的窑洞里,孟起叔已经睡了,墩子轻手轻脚地上了炕,钻在被窝里,寒风吹得窗户砰砰直响。他睡眼朦胧,又仿佛看到了母亲。灶膛的火苗映照着母亲美丽的脸庞,动人的大眼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母亲抚摸着他的头,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蛋。这时,从房顶掉下来一条大虫,啪地掉在锅盖上,这大虫又变成了周财主,吓得母亲拔腿就跑,墩子见状,死死抱住周财主的腿不放,被周财主狠狠地踢了一脚,他躺在灶膛前哭着,周财主追着母亲向门外奔去…… 一连几天,墩子一直吃不好、睡不香,他看见周财主就来气,看见这里的一切都别扭。这时凤儿正抱了些柴火来到西园南边的墙角为大太太熬药,墩子从窑洞出来,看着一阵风吹过呼呼蹿起的火苗,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的心中闪现————火,对,就是火。 两天后的这天晚上,夜色漆黑,周家庄死一般的寂静,西北风带着哨子,呼呼地肆虐在渭北高原上,人们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各式各样的梦,连黄儿也躲进窝里懒得出来巡夜了,只有槽头吃干草的骟骡子不时嘴唇相碰,发出吐吐的吃草声。 鸡叫头遍时,只见一个黑影从西院的窑洞里顺着偏门进入了东院。不一会儿,周家庄周财主家东院的草房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草房连着后边厦房,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两个时辰就将这个几世耸立在周家庄的最雄伟的建筑,烧成了一片瓦砾。 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周财主的东院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变成了一片焦黑。一家二十来口人,除西院喂牲畜的孟起、月桂和虎娃外,从周家老太太到太太小姐公子掌柜的,一个也没有跑掉,周家十来间厦房和前后两座青房、门房悉数被烧毁,西院三个家丁一个被烧死在火堆里,另两个也不知去向,墩子也没了踪影。 县城警察局来人勘验了现场,认为是有人事先给周家的人服用了迷魂药,否则也不会一个人也没跑出来,全被活活地烧死。于是在全县各个街道各个镇点各个主要路口贴出了缉拿墩子和两个家丁的告示,抓住疑犯者奖赏银圆十块,提供疑犯线索者奖赏五块。 周家庄的老百姓心底却洋溢着要过年一般的亢奋,幸灾乐祸地感激着老天终于睁眼了,仿佛这场大火是人们久已期盼的夙愿一般。议论中有说周财主罪有应得的,有说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还有感叹太惨了的。只有谋娃从周财主家回来一言不发,心里直嘀咕:墩子这小子不得了,真的不可小看! 墩子把天戳了个窟窿。 尧山周边顿时紧张了起来,警察当局到处盘查搜捕,捕拿疑犯,凡路上的行人,过往的商客,尤其是对走乡串户的生面孔更是严加盘查。一天之内,警察局里抓了大大小小十来个“墩子”,吓得尧山一带村子里的小孩子们都不敢贸然外出行走。(P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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