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牧道 哈萨克族谚语说,牛羊和马能到达的地方,一定会有一个家。这个家就是牧场,它在等待着牧民,或者说,每一个牧民最终都将归宿于这个“家”。 任何一个牧场都少不了水和草,像不可更改的宇宙法则一样,这二者是游牧民族多少年来选择生存地的必要条件。水,可以供人饮用;草,可以供牛羊去啃食。游牧民族把这样的地方称为“牧场”。几千年过去,牧场变成了游牧民族最为坚厚的生命依靠。每年初夏走进牧场,牧民们各自分散,选一个地方将牛羊分开,让它们在山野里去吃草。一年的草已经全部长出,牛羊们开始了又一场盛宴。 为了水和草,多少年来,游牧民族苦苦跋涉,不远千里万里迁徙、转场,最后都一一逐水草而居,在牧场上搭起穹庐(哈萨克族对帐篷的称呼),繁衍生息。慢慢地,一些牧民定居了下来,牧场变成了村庄,人群变成了部落。 人可以定居,甚至还可以骑着马进入城市,但牛羊的天堂仍在远处,在风吹草低的地方,所以,人们在每年5月,仍要赶着牛羊进入牧场。人们将此时的牧场称为“夏牧场”,到了冬天,有一部分人赶着牛羊回到村子,而另一部分人则迁徙到冬窝子过冬,等待春天的到来。 牧场离村庄或远或近,近的,一两天就可到达;远的,则要走十几天。上路的那天,牧民们将牛羊归拢到一起,沿山道缓缓行进。不一会儿,灰尘便被牛羊踩起,在山谷中一团团弥漫,使气氛变得热闹起来。平时,人们没有感觉到村子里有那么多羊。此时,所有的羊在山谷里汇成一大群,方显示出了羊在牧区的阵容。 村里上年纪的老人说,人养羊,羊也在养人哩。牧民与羊之间的感情,外人往往难以理解和体会。曾有一位牧民养了500多只羊,在牧区应该算一个富人了,但他仍日出而牧,日暮而归,只是简简单单地放羊。有人给他算了一笔账,一只羊卖100元钱,他的羊群值五万多元呢?有人去向他讨教养羊经验,他说,大羊嘛下小羊,小羊长大再下小羊,小羊再长大,再下小羊,就是这个样子,快得很。那人诧异,生活在山野里的这个隐形富翁,生财之道原来如此简单。 作为牧民,每年外出放牧为头等大事。早早地,家里人就要给放牧的人备好东西。上路的时候,奶壶、奶桶以及放牧用的东西都系于马背,摇摇晃晃如一座移动的山峰。游牧是人们沿袭了几千年的传统生活方式,走动的羊群带着一个个走动的“家”。有的牧民带着妻子去放牧,后来孩子便也在牧场上出生。孩子自小耳闻目染父辈们骑马、唱歌、喝酒和放牧,长大了,便自然而然地成了一个牧民。 草场都是阔大的天地,牛羊们吃着吃着,就走到了远处。牛羊一辈子靠四条腿走来走去,就连吃东西时也闲不下来。不像人,吃东西时已完全是一种享受,是对劳作的一种总结。 牧民们对此深有感触,说,那些草也是羊的腿呢,早已经走到了秋天。 羊跟着草在行走。 我来得晚了,今年的牛羊都已经进人牧场。在村子里可以见到零星的牛羊,是因为头数太少,没有能力去牧场的人家的。村子周围的草地就是它们的草场,主人每天把它们赶出去,到了下午,它们便自行回来。 看了眼前这可数的一些牛羊,听着人们说着牧场的事情,我有些着急了。来自哈巴村,如果见不到图瓦人放牧,那该是多么遗憾的事情。还是大哥索伦格好,他并没有说要帮我,但暗地里却一直给我寻找着机会。一天,去牧场的机会终于来了————有一辆车要去那仁牧场送菜,有空座,索伦格请司机吃了一盘手抓肉,便谈妥了带我去那仁的事宜。 我简单收拾好东西,坐上了那辆212吉普车。司机是哈萨克族小伙子,一上路便与我聊了起来。慢慢地,我便知道他每年都要跑好几趟那仁,收入颇丰。他父亲现在还在放羊,但因为自己开了车,所以放羊在他这一代都断了。他的儿子今年8岁,在哈巴河县上小学,以后更不可能再放羊了。但他却不小看放羊的人,他认为放羊不光只是生计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东西在里面呢!村里人一直是靠放羊过来韵,一下子断了,干别的事情肯定不行。他虽然没有细说,但我却知道他这话里面的意思。他实际上说的是,一个民族放羊多少年了,已经形成了某种文化,那种文化在人们的生活和精神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一时半会儿是难以改变的。这便也应了那句话,越是民族的,便越是世界的。 P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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