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日记————植物札记之一 9月26日 这场雨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从前天开始,中央气象台就预报今后的两天里,华北大平原将有一次普遍降雨过程。市气象台也预报了本地区的雨情。这场雨如果落下,便是今年立秋以后邹城地区的第八场雨,第七场雨是在9月5日,小雨。在干燥的秋季里,20天不降雨是一件让人不好接受的事情。院中的一棵丁香树,虽然有自来水供它畅饮,但还是因为环境湿度太小,中午时分便蜷缩了叶子。城郊的杨树,叶子还未及变黄便纷纷凋落了。昨天到岗山上去,特别耐旱的景芝,在早晨就萎缩着叶片。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农民,他们盼望着这场秋雨。田地里,畦田已经调好,就等着雨,就瞅着墒情。24日,小雨。勉强可称作雨,刚刚打湿地皮。25日,晴。这多么叫他们失望。好在还有时间,还可以再等一下。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忙活一下菜园,处理一下刚刚收进家的玉米、花生、大豆、芝麻。将玉米挂起来,把花生苫起来,把大豆芝麻储起来,然后再忙秋播。如果一直不下雨,那他们就得想办法洇灌秋地,种下他们活命的麦子。不过在他们生活的这块地方,这样的情况真是少而又少,所以他们还是充满希望地等待着。 9月27日 一场雨,有时候就决定了一茬庄稼的收成。 农民对一场及时雨的渴望,不谙农事的人怎么也不能理解。他们所知道和关心的只是下雨时出门要带雨伞、加衣服,雨后出来散步,呼吸新鲜的空气。而一个以种地为生的农民,他们对雨的焦渴和期盼无异于一株站在大地上的庄稼。 9月28日 这一刻,大地多么干净,多么空旷,多么安静。大地正在休眠。这是她一年中唯一的假日。我在这片茫茫大野上转了一个早上,只遇到了几个羊群。 一个老者,衣着破旧,他赶着一群洁白的羊。这群羊,也许就是他唯一的家当。同时也是他唯一的伙伴,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希望。他在把这群羊往回赶。大概今天(或许每天)他起得很早,羊儿已经啃足了早晨带露的青草。他圈定了这群羊,再去忙其他的生计。羊们在回家的路上很不老实,不时就有几只调皮的羊离了群儿,伸着头迈进路旁的果园,好像果园里为它留着特别好吃的食物。老者并不呵斥它,只举起鞭子上前几步扬了扬,还没有走到那羊的跟前,羊就乖乖地缩回来又归了队,似乎这会儿它忽然明白了,纵然果园里有再肥美的吃物,也不属于它。 另一群比较多,放牧它们的是父女俩,它们静静地在一片收获后的地上吃着草。说静静的,是对这一群羊来说的,其实这个时候每只羊都在动着,一边吃草,一边慢慢挪动着步子,有的还抬起头来望一望。父女俩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互相并不说话,他俩只对羊说话,嗬嗬嗬,嗬嗬嗬,像军官对士兵训话似的。 一小群青山羊被一个妇女看着在一个沟底觅草,妇女站在沟崖上,和一个收拾芝麻的中年男子说话。他们说话,不是像播种、收割、巡田时那样,声音琅琅的,很硬气,很爽气,很兴奋的样子,现在声音是轻轻的、软软的,像试探着在商量什么事情似的。他们是怕惊扰大地的甜梦。 草丛里秋虫的叫声很衰微,唧唧唧,唧唧唧,好像没有似的。不仔细听,就没有了。驮着几块黑白花斑的喜鹊,不知在杨树上忙着什么事情,有人经过的时候,以为是侵略它,弹弄一下枝条就飞走了,一边飞一边嘎嘎地叫两声,那声音像金属的撞击声,很有钢性,很清亮。 用不几天,就要播种了。P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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