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内地的人,对新疆大都有强烈的兴趣,遇到有谁从天山南北回来,总要兴致勃勃地攀谈一番。攀谈,也总是先问两件事:一是天气,二是道路。天气,是容易回答的。“有冷有热,冷的地方极冷,热的地方极热,以乌鲁木齐而论,同北京也相差不远。”这样一说,恐怕大致也差不离,但说到道路,就不是三言两语所能介绍得清楚的了。 新疆有各种各样的道路。上下两千年,纵横三千里,大大小小的路上,铺满了历史的风霜,记下了漫长的黯淡岁月。 如果能够让时光倒流到两千年以前,我们会想到天山路是一条繁忙的纽带。在这条苍茫的大道上,驶过张骞的车骑,奔过班超的鞍马,从南道向西方运去一匹匹的丝绸,从北道为中土运来一捆捆的皮毛。天山路,在千百年前,就为祖国经济的繁荣默默地尽过力。你看:“天子于是取嘉禾,以归树于中国。”(《穆天子传》)“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天子命种之内地。”(《史记·大宛传》)“张骞由西域输入胡瓜于中国”,“张骞使西域还,始得葡萄种。”(《本草纲目》)“西方以大蒜与小蒜兴。”(《尔雅翼》)“张骞出使西域,得涂林安国石榴种以归。”(《博物志》)“张骞使西域,得大蒜,胡荽。”(《广韵》)……这只是在植物这一项里举的少数例子。那时候,真是“殊方异物,四方而至”(《汉书·西域传》),又无一不是走的天山路。日影斜横,黄埃萧索,驼铃单调地摇晃,人们走着,走着,一天复一天,一年复一年。多少双脚走遍天山南北的茫茫戈壁滩,踩出了一条条道路。这大大小小的路,正是千年百代的人前仆后继、战胜荒沙的战绩。究竟哪条路是哪个朝代的谁开的?恐怕大都无从查考了。反正年年代代,都会有新的路开拓出来。前人开路后人行,后人又为再后面的人开路。那些胼手胝足、开辟蒿莱的无名英雄们,岂不是永远值得后世子孙深深崇敬的吗? 然而,迢迢的天山路上,也曾经弥漫过无尽的哀伤。 漫天风雪里,一小队人马荷着戈,背着囊卷,踏上天山路。狂风呼啸,吞没了马嘶人语;四野茫茫,看不到半点人烟,感不到半点温暖。岑参在风雪里苦吟着:“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封建帝王穷兵黩武,驱使劳动人民的子弟踏上遥远的征途,在天山路上,演出一幕幕兄弟民族自相残杀的悲剧。人们抛妻别子,背井离乡,“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白发还戍边。”对这种不义的战争,人们是愤懑的。可是,满腹哀愁,何处去吐?满腔血泪,向谁倾诉?李益在月夜低唱:“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遍吹行路难!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行路难,行路难啊!横笛呜咽地吹奏着,笛声凄凄切切地在戈壁滩上飘浮,飘进一座座营帐,飘落一行行眼泪。关山月,关山月冷冷清清地照着空旷的大漠,望不见家乡,望不见来时的路…… 荒凉沉阒的年代终于过去了,兄弟问血染黄沙的不幸岁月,也一去不返,滚滚的历史烟尘,无穷无尽的灾难,都一起消逝了。而今,灿烂的阳光,融化了天山群峰的积雪;溶溶的春水,欢乐地流进塔里木、准噶尔和吐鲁番辽阔的大地。“过去我们的家乡啊,黑暗又凄凉;现在我们的家乡啊,人旺牲畜也旺!……”做了自己土地的主人的新疆各族人民,在天山南北,开辟出一条又一条更广阔的新路! 天山路,成了祖国心脏通向边疆的大动脉,成了边疆13个民族的人民走向北京的大道。天山脚下,有全国最长的铁路线。兰新铁路沿着祁连山西来,过红柳河,奔往新疆。像一匹日行千里的骏马,它连气也不喘一口,就爬上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原,跨过沟谷,踩过流沙,穿过渺无人烟的戈壁滩,在白杨河、达坂城一头钻进天山,来到乌鲁木齐,然后再奔过沙漠,膛过绵延20公里终年渗水的泥沼地,最后要在阿拉山口完成自己漫长的旅程。这是一条历尽崎岖、千辛万苦的道路。它本身就为我们塑造了一个百折不回、昂首前进的崇高形象。乘惯平原上舒坦列车的人们,请你到兰新路上来领略一下新的风光吧。列车过处,既不见青山绿水,又没有小桥渔舟;既不闻水稻和菜花香,也听不到鸡啼犬吠。它的两边,只有杳无人迹的戈壁滩,只有挺直的白杨和一簇簇的红柳。也许列车接连奔驰几个小时,窗外的景色却丝毫未变。但是,亲爱的朋友,难道你不曾为这种壮阔、严峻的景象振奋么?难道这种豪迈、恢弘的气概,不正是你们企求和期待的么?这条漫漫长途,会告诉你在人生的途程上,怎样去克服坎如1.焦样去泖棒和战H牛各种各样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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