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为祝贺陈岱孙先生九五华诞而作 燕南园可能是北大最幽静的一个园子。高大的树木遮掩了阳光,即使在艳阳高照的时刻这里也是清爽宜人;长满青苔的石径在园里蜿蜒着,有一段时间,于岑寂的黄昏,或百鸟啼鸣的早晨,我时常在这些小径上流连,偶尔地,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迈着缓慢而稳健的步伐散步,手杖在小径上磕出笃笃的声响。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老者,就是著名的经济学家陈岱孙先生。 “予未得为‘先生’徒也,予私淑诸人也”,在我,只能抱着深深的遗憾。然而与先生见面的机会仍是有的。今年春天,为了纪念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建院十周年(1985年由北大经济系改为北大经济学院),我们去拜访陈岱孙先生。那是五月,二月兰与迎春花开得满院都是。后来听说陈岱老身体不适,在北大医院休养,其间,认真审阅了我的采访文章《崧高维岳,骏极于天————访陈岱孙先生》。那八个字,是从《诗经·大雅》上摘下来的,用在德高望重,在经济学界、教育界享有崇高声誉的陈岱孙先生身上,我想是不为过的。 陈岱孙先生是本世纪的同龄人。1900年10月20日(农历闰八月二十七日),陈岱孙先生出生在福建闽侯一个书香门第,用陈岱老的话说,“就是一个中落的旧官僚家庭”。陈岱老的祖父,曾中进士,供职于翰林院,散馆之后回乡,就聘于福州鳌峰书院任山长之职终其身。就在父祖辈“克绍家风”的期待之下,虽然清末废科举、立学校断绝了“正途出身”的道路,但陈岱孙的幼年和少年教育,却仍延续着传统的模式,自六岁至十五岁,整整在私塾读了九年半线装书。尽管不求甚解,但少年时代所接受的系统的经、史、诗、文等方面传统文化的浸染,却不能不说对他日后的学术事业有所裨益。1912年祖父的去世,宣告了这个封建家族传统教育模式的终结,陈岱孙的读书生活发生了重大变化。1915年秋他考入福州鹤龄英华中学,1918年夏赴上海考取了清华学堂高等科的三年级插班生,1920年夏毕业后被录取为公费留美生,赴美深造。他先入威斯康星州立大学经济系,1922年6月从该校毕业,于同年秋进入哈佛大学研究院,1924年6月被授予文学硕士学位,1926年获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可以说,自1915年到1926年的11年,陈岱孙又系统地接受了西方文化的熏陶。这种“中西合璧”式的教育,带着时代特有的烙印,是清代末年以来我国教育变革与发展的独特现象,而陈岱老所受的教育,正是这场变革的一个具体而微的生动的缩影。 1926年4月陈岱孙赴欧洲大陆游学,主要在巴黎大学旁听金融方面的课程,同年年底离开巴黎回国。归国后,陈岱孙先生历任清华大学经济系教授、法学院院长,西南联合大学经济系教授,中央财政经济学院第一副院长,1952年至今,任北京大学经济系(1985年改为经济学院)教授,其间任系主任之职达三十年。 陈岱孙先生的一生,可以分为几个大的时期。自1906年初人私塾到1926年获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学位为第一时期,亦即求学时期;自1926年底归国到1949年,中间经历清华时代、联大时代,而以抗战八年为主线,此为第二个时期,也是陈岱孙先生一生中最为精彩、最为活跃的时期;1949年到1978年近三十年时间,形势复杂多变,其间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其中1959年到1978年近二十年,是陈岱老沉默的二十年,此为第三阶段;1979年后为第四阶段,是陈岱孙先生重新焕发学术青春的时期,其间著作逾百万字。从历史的角度而言,陈岱孙先生的一生,跨越了整个二十世纪,亲身经历了中国近现代史上一个空前剧烈震荡、风云变幻而又同时充满希望与活力、多姿多彩的时代。光明与黑暗,愚昧与理性、真理与荒谬、进步与反动,一幕幕地在中国大地上演出,呈现出异常纷繁炫目、光怪陆离的画面。先生在其百年历程中的丰富阅历,就是一部活的中华民族的近现代史。P1-4 王曙光,笔名舒旷,山东莱州人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产业与文化研究所常务副所长。1990年考入北京大学,先后获经济学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出版经济学著作20余部,发表经济学论文百余篇,并有数部散文集与诗集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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