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燕东的大山里,有一条挺有名的河流,很古的时候叫衍水,现在叫太子河。它发源于一个叫大地的地方,其实那里是一片高山,一块蛮荒之地。崇山峻岭连绵起伏,原始森林遮天蔽日,至今还能找到完整的原生态植物群落————整个一面山坡就一种树,不带一点儿杂色————这面坡上都是红松,远远看去黝黑黝黑的;那面坡上都是白桦,齐刷刷的树干挺拔俊秀;另一面坡上都是木质异常坚硬的青冈柞,躯干高大,不像散棵儿柞树那样矮趴趴的,个个伸展着虬龙般的身姿。这里不仅有珍稀树种刺楸、水曲柳、黄菠萝,还常有黑熊、狍子、野猪、梅花鹿出没,而人迹罕至。太子河从大地的山间石缝中流出时是涓涓细流,经一路千回百转,无数山间清溪注入,逐渐变成了一条清清亮亮的大河。出大地八九十里,一百里不到,太子河在一座内弧型的大山脚下甩了一个胳膊肘弯儿,进入一块平坦开阔的地方,形成一处长长阔阔、坦坦荡荡的水面,当地人叫这里五里长汀。若顺流而下,在五里长汀的右岸,长满蒿草遍布乱石的河滩地上,有一条砂土公路,一头通山里,一头连着公社和县城。在五里长汀的左岸,依次耸立着几个断崖;断崖和断崖之间,是几条山沟儿。第一条山沟叫头道沟,第二条山沟叫二道沟,第三条山沟不叫三道沟,叫太子屯。头道沟和二道沟都是不大一条沟筒子,里面各住了二三十户人家,而太子屯沟口虽不宽,沟里却十分宽敞,良田千亩,阡陌纵横,沿北山根,哩哩啦啦错错落落,逶迤着近二百户人家。村落与良田之间,有一条小河,春秋两季流水潺潺,伏雨季节时常涨水吞噬岸边良田,到了冬季,冰封河面,隔三岔五地跑沿水抬高河床,冰面光滑如镜,孩子们在冰上抽冰尜、支爬犁,玩耍嬉戏,很是热闹。早些年小河南岸也有不少人家,后来搞退屋还田,绝大多数都搬到这边的山坡上来,如今仅剩下寥寥几户。在小河的下游,紧挨着五里长汀的地方,有几亩水田。太子屯周围十里八村种水稻的不多,可种水稻的历史却很久,就那么四亩多地,从来不扩大,也不缩小,村里人叫这里四亩地。四亩地产出的稻米,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煮出饭来米粒儿都站立着,上面油汪汪的一层,香气四溢。太子屯人种出这么好的稻米,可他们吃不到,年年都要上交,每年打完场的时候,县里都会来人,由公社的人领着,把新打下的稻米用马车拉走,至于最终交到谁手,太子屯人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米必须上缴,自己吃不得。到后来分责任田的时候,大队留了一少部分地,就包括这四亩地,一直由大队管着。小河在沟口汇入五里长汀的地方,叫小河口,这儿设有渡河码头,有不少的铁船,其中一艘稍大一点的叫官船,是村里指派摆渡乘客的————因为没有多少油水,来回脚只收两角钱,乘客又不多,没人愿干,索性固定下一个人,大队一年发给三百块钱的补贴。其他船都是个人置的,用来摆渡啊打鱼啊什么的,图个用起来方便。也有个别的时候,这些船有特殊的用途,比如城里的画家啊摄影家啊有时会大老远地跑过来,找一条船在汀里转上一大气儿,操着家什有的画有的照,他们说这里的风景好,在这样的地方能找到创作上的灵感。没事的时候,所有的船都锁在岸边,用一根钢丝绳,一端锚固在河岸上,一端有一个环,用来锁船。到了冬季,冰封河面,所有渡船都泊在岸边,派不上什么用场。 据村里老人讲,太子屯的历史十分悠久,小村如此称谓也颇有些来历,说当年燕太子丹为躲避秦兵追杀,曾藏匿在这里。人们从史书上知道,太子丹后来被燕王熹所杀,其头颅被献给了秦王,这是正史,而这里的村民们口口相传的却是另外一个版本,也更感人肺腑。他们说当年秦兵包围了村庄,限三日之内交出太子丹,不然就烧光所有房屋,杀光所有村民。太子丹侠肝义胆,为使村民免遭涂炭,不顾劝阻,挺身而出去见秦兵。秦兵押解他回营,船过五里长汀时他投河自尽。太子丹死后,村民们哭声震天,泪流成河,为怀念他,将小村改叫太子屯,将沟口这条大河改叫太子河,于是便叫开了。(P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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