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鸟群,它们的朗读都是七嘴八舌的,尤其是麻雀。它们有晨读,还有晚读。它们起早贪黑、年年月月地练习,也没有练出一个整齐的调子。辫子在她的周记里道出了其中的原因:麻雀们没有老师领读。我在辫子的这篇周记上批了满分,大大的“100分”把那个小本子装饰得红灿灿的。辫子拽回她的本子满脸喜气地跑了,找她妈讨奖去了。辫子早就透出话来了,她要是攒上十个100分就能得到一台录音机。 我们读课文的时候,四周林子里的鸟儿们都停止了七嘴八舌的吵闹,乖乖地闭上了嘴巴。辫子却说,鸟儿们在听我们朗读呢,它们也懂得跟老师学习。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去怀疑辫子的说法。 上课的时候,这帮孩子们时不时就溜号、捣乱,千尽“坏事”,这一点跟林子里那群七嘴八舌的麻雀没什么两样。最爱捣乱的当然是小飞脚。小飞脚的座位挨着窗子,窗外的事情总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我提醒他:“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总这么看下去,脖子就要赶上长颈鹿了。”小飞脚慌忙缩回脖子。 朗读间歇的时候,小飞脚又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便突然站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忘记举手了,便把手举起来,草草闪了一下说:“报告!它们又来了,都在外面蹲着呢,老多了。”说完就坐下了。小飞脚为这个发现兴奋得满脸通红。 小飞脚没说谎,窗外那根电线上果然停满了鸟。那些鸟,大多是麻雀,排得均匀整齐。它们弄明白了,学校里的事情要的就是整齐。除了那群麻雀,另外几只远远地立在白桦树梢,是几只披着花衣的喜鹊。 林区的鸟喜好也不一样。喜鹊愿意参与喜庆的事,它们是喜事的预言家。女友第一次来林区看我那天,喜鹊来得最多。小铁匠跑到我的住处悄悄跟我说:“你们俩肯定能成。”依据就是屋外来了很多喜鹊。这话说得我心里甜丝丝的。啄木鸟对人的事就没有兴趣,只顾在林子深处专心敲打树干,依小铁匠的说法是,啄木鸟整天吓唬藏在树里的虫子,是个淘气的家伙。山鸡有时候来吃粮食,来的时候不打招呼,走的时候却大喊大叫,生怕人们不知道它刚刚偷了粮食。 顶数麻雀最爱听我们读书了。它们喜欢的肯定不是课文本身,而是我们朗读时的节奏感、音乐感。 我孤身一人在林区给十二个孩子教书,心里常常会留下大大的空洞。有了那群麻雀就好了,那个空洞被那排整齐的麻雀挤满了。可是它们一飞走,我的心又空了。我惆怅地望着光溜溜的电线,对身边的小铁匠说,给老师读读课文,读哪篇都行。小铁匠就读上几段,朗读声顿时把那个空洞又填满了一些。有时候是小飞脚在我身边,我让他读书,可他不那么好说话。他撇撇嘴,不给我读不说,还能说出理由:“现在又不是上学时间,你凭啥让我给你读。我不读……”我刚举起巴掌,他噌地跑没影了。片刻,你就发现他的影子在林子里闪呢。没办法,跑得就是快,所以叫小飞脚嘛。 放学了,孩子们都散尽了,爱听朗读的麻雀也散尽了。这时候,我会很想念城里的女友。晚上我就给女友写信。我告诉她,今天来的麻雀最多,早就不止十二个学生听我讲课啦……你应该对那些好学的麻雀们表示一下谢意。拿什么表示呢?最好的礼物就是去花鸟市场上买点儿鸟食寄来,让我的麻雀们也尝尝城里的点心。 我糊好信封,窗外的白桦树上落了两只花喜鹊。白桦树落花喜鹊,按照辫子的说法,这是喜气洋洋的预言。我赶紧开启信封又添了几句话:“今天的鸟来来往往。麻雀刚走,花喜鹊又来了,它们总喜欢站在雪白的桦树枝上说着话。它们说的话我听不懂,只有辫子明白,可它们总让我对咱们的未来充满乐观……” P4-7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沿着他最初选择的在我看来非常正确的道路往前走,他从一开始写作就知道文学的基本面,并知道这个基本面不能有一丝动摇。 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北京大学教授 曹文轩 如果我们仔细阅读薛涛的作品,一定会感受到,这种通常被寄寓在自然意象之上的家园感和乡愁感,构成了作家迄今为止的全部儿童文学写作最为重要的一个精神向度。 著名儿童文学评论家、浙江师范大学教授 方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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