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陪同张亦霆去过两次他的故乡,大同的煤矿家属社区,一个独立于大同市的区域。近年这一带的煤矿采掘虽已部分停止,但局部土地几近中空,导致楼体沉降。《小雷因寺》结束时,“007”回到的家以这里为原型。 《小雷因寺》可能是现代中文小说中最独特的监狱故事。与哈姆雷特将其世界命名为监狱不同,恰好相反,我们把监狱命名为理想世界——不论它是烂柯山的另一重时空、葫芦里的宇宙、黄粱梦境、或这篇小说里的大相国寺,这些隐现在中文传统里的理想国,只是监狱的别称,是世界的绰号。我们都是那个身怀不存在的绝世武功,刑满释放后回到某座灰暗居民楼里的家庭——在小说中是一个迅速取缔幻象的还原场所——的人。在大相国寺和家庭之后出现的第三空间,“首都”,尽管是一个毫无必然性的选项,但又是无从回避的目的地,产生了更广袤的隐喻性。失败——当代中国生活的一种内在的痛苦,可以视为《小雷因寺》的平行主题之一,不过这里没有什么“失败的意义”——不论存在主义的还是励志的——小说有一个不商量的边界。 张亦霆的文体是我读到过的最生动流畅的中文,他的中文语感的灵活与纯粹性令人羡慕。令人发噱的反讽、层出不穷的形象和顽皮的人物运动,是活泼的行文助推器。阅读《小雷因寺》,所谓受翻译影响的现代书面汉语和方言(一种还原论)的争吵,会像一个过时的矛盾。《小雷因寺》仿佛是汉语本身最轻捷、不驯的部分在开口说话——小说里写到那个在搬家途中翻打不停的、衣柜门镜子上晃进晃出的太阳,我们可以从这轮躲迷藏的太阳感受张亦霆行文造句的节奏与明灭。(王炜) 作者简介 封面画:张亦霆(据彼得·勃鲁盖尔的画重绘) 封面设计:阿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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